第37章 規則新舉報制度
踩踏事件不止發生在食堂。
從最底層的改造人住所一直到頂樓, 每一層的樓道上都是擁堵的人潮。
當所有人擠進一樓大廳,将整個場地擠得滿滿當當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那些倒在各個地方或死或傷的人。
能量值兌換中心內。
靠近窗口的位置被保衛隊嚴嚴實實地防守了起來, 在擁擠的人群前方硬生生隔出一塊寬敞的空地。
而大廳內的其他地方, 則全部擠滿了人,幾乎到了人人都不能轉身的地步。
裴修一直緊緊拉着左青的手, 二人才勉強沒有被其他人沖散。
十分鐘一到, 另一波保衛隊成員便堵在了大門口, 将沒來得及進來的人全部擋在門外。
雖然超過時限還沒能進來的, 全是受了傷或者已經死去的人。
與此同時, 門內大廳中, 一道極其高亢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都安靜!不要說話!”
場上幾乎立刻就靜了下來,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惶恐不安。
随後, 在保衛隊隔出的空地裏,搭起了一個高臺, 兩個男人押着一個被捆綁起來的男人,将其推到了臺子上。
這個人的表情十分複雜, 不甘、恐懼、後悔等情緒全都挂在臉上。
“大家好, 我是你們的首領之一, 我姓楊。”
擴音器裏又傳來一道成熟的女性聲音,但因為人群太擁擠,除了站在最前方的人之外,大家根本看不到這個人在哪裏,只能看到那個站在高臺上的男人。
Advertisement
“今天上午,我們的管理層接到一條舉報。”
那道聲音還在繼續,用一種帶着官腔的、不急不緩的平靜語氣慢慢說道:“舉報人稱,在你們之中, 出現了一些企圖挑撥大家關系的謠言。說的是什麽,這棟大樓快塌了,高層卻完全不告訴你們,肯定是想抛下你們自己逃走。”
她說到這裏低笑了聲,仿佛在嘲笑這種說法的幼稚:“呵,可真是荒缪!先不說大樓要塌了這件事本身就是子虛烏有的,即使它真的撐不住了,我們又為什麽要丢下你們?大家一起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應該都很清楚,我們高層與你們之間從來都是共生的關系!
“你們沒了我們提供的能量值就會死,但同樣,我們失去了你們的勞動力,也絕對活不下去!所以不論如何,我都可以向大家保證,即使真的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從這裏撤離,也一定會帶上所有人同行,永遠不可能出現抛下大家的情況!你們願意相信我們嗎?!”
最後那句問話,被她用極高的音量大喊了出來。
現場沉默了幾秒鐘,死一般的安靜。
可緊接着,就不知是誰忽然大喊道:“相信!”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着附和,最後所有人一起發出呼喊:“相信!相信……”
不信又能怎麽樣?真的有人敢說不信嗎?
她這個問題根本不是真的在問大家信不信,而是要讓他們明白誰才是主導者,誰又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奴隸。
“好!”
女人一聲高呼,打斷了正在齊聲吶喊的衆人,繼續往下說道:“通過舉報人的描述,加上我們的仔細調查,最終我們找到了這個企圖分裂大家的始作俑者——沒錯,就是他,你們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給了改造人們一個互相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的時間。
然後才接着說:“他的行為是在挑戰我們大家之間的信任,也是不懷好意的蓄意污蔑!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是由其他基地派來分裂我們的奸細!因此,雖然我個人是不願意這麽做的,但經過首領層一致商量,最終我們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那就是,在所有人面前,關閉他的能量電源!”
殺一儆百。
“那麽,接下來就請大家和我一起倒數十個數,到時将由我親手按下開關!十——”
“九……”
“八……”
一聲聲倒數中,臺上的男人表情越發驚恐和癫狂。
他試圖逃跑,可他也明白不管他是不是能跑出這裏,身上的能量值都将被即刻清空。
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從被抓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了逃走的機會。
所以,在最後的這一點時間裏,他做了另一件事:“各位千萬別聽她忽悠你們!你們之前聽到的消息都是真的!這棟大樓已經裂了,還有人告訴我們高層早就計劃好了兩個月內撤離這裏!他們很快就會丢下你們自己逃跑的!而且就算沒有這件事,你們難道就心甘情願地一輩子當他們的奴隸嗎!你們現在還能做得了工作,将來年紀大了呢?還能換到能量值嗎?!不也只能等死!為什麽不反抗試試!你們這麽多人一起……”
他聲嘶力竭的嘶吼,到此戛然而止。
胸前的能量電池徹底熄滅,他也在同一時間渾身一軟,無聲地倒在了地上。
剛剛一起吶喊着倒計時的人群現在也靜了下來。
左青聽見旁邊的人在低聲說:“剛才那個人一起在那邊張着嘴大喊大叫的,你們聽見他說什麽了嗎?”
所有人都在搖頭。
即使是人群前方第一排的人,也根本沒聽見他喊出的任何一個字。
那海浪般的倒數聲,把他的聲音從頭到尾掩蓋得幹幹淨淨。
首領不想讓你說話,你就說不了。
即使你說了,也沒人能聽得見。
如果你非要說,那我就殺了你。
“好了,這個試圖制造混亂的奸細已經被我們處死了。”
那道女聲又開始說話:“我相信,在你們之中還隐藏着和他一樣的奸細,這次的行動也絕不是他一人所為。但我們不願意傷害更多人,所以只抓了他一個帶頭的。現在我在這裏提醒你們,你們身上的能量電源全部都由我們掌控,一旦你們再做出這種企圖分裂我們的行為,我們必然不會再手下留情!”
她停頓了下,繼續道:“還有,也希望大家不要再那麽輕易相信其他人,你們永遠不知道別人心裏在謀劃着什麽陰謀詭計!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件,我們不保證你們所有人都能安全跨過去!”
意思就是,如果再有下次,管你們是策劃還是盲從的,統統都給我死。
“當然,舉報消息者也将得到我們的獎勵!在這次事件中的那位舉報者,從明天起将升為管理者助理!工作更輕松,能量值翻倍!所以也希望今後大家踴躍舉報,把潛伏的奸細全部找出來!凡舉報後核實了的,都可以升任助理!”
舉報加獎勵的制度總是很好用的,它可以幫助更好地控制住底層的人。
有了它,上下層之間的矛盾就會轉化成同一階層之間的對抗。
每個人都忙着盯緊周圍的人,眼睛都要盯出血了似的去尋找其他人的罪證,希望能以此讓自己爬得更高。
而能帶給他們這種好處的上層,不僅不再是階級敵人,反而會成為他們仰慕巴結和維護的對象。
“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她一聲令下,人們卻都還不安地擠在一起。只是從大廳門口開始,一點點往外散去。
左青和裴修随着人潮慢慢走着,聽見周圍的人都在低聲議論。
“我昨天就聽見人說那事了……還好我沒到處跟人說。”
“我今天上午還告訴過其他人,幸虧這次只抓了那一個人,要是全抓那我也完了!”
“以後可千萬別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命要緊!”
“可是……”
有的人欲言又止。
一部分人心裏其實還是有些相信那個說法的,但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敢再開口說出來。
他們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話說錯了招來滅頂之災。
漸漸人群散去,左青裴修走出大廳,看到站在外面角落裏等着他們的沈文和梁善。
四人往樓下走了走,找了同一個工作間,一邊幹活一邊低聲交談。
沈文低聲說:“那個被殺的好像是個罪犯,我之前看到他們幾個聚在一起過。”
梁善問:“是他們說的李哥嗎?”
“不像。”他說:“李哥應該是那個推了平頭的,我看他們說話的時候都挺聽他的。”
“啊,那這個人……”
梁善啧了聲:“他們是故意把他推出來的?難道一早就想好了要是出事就讓他背鍋?”
沈文撇嘴:“有可能。”
他又說:“不過……我們這邊到現在都沒什麽具體的計劃,進展會不會太慢了?雖然說是兩個月內搬走,也不代表他們真的會待滿那麽久才走,要是提前走了我們怎麽辦?”
“那也不能着急,”裴修說:“他們心急了,這就是下場。”
“唉……”沈文嘆了口氣:“我确實有點着急,這胸前的電量數字一跳我心裏就急。”
裴修笑了下:“再等等吧,一定有機會的。我們要慢慢來,找到合适的機會,一舉成功。”
必須一次成功,如果失敗了,就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時候,左青忽然說:“一樓的大門是不是會一直都有人看守了?”
裴修大概明白她的意思,點頭說:“應該是,這一點可以利用。”
她笑:“那找個管理層問問首領的情況?”
“現在不會有人說的吧,”沈文說:“之前那個告訴我們消息的人不也什麽都不肯多說了嗎?”
左青挑眉:“你揍他一頓,看他說不說?”
他嘴角抽了抽:“這……這怎麽能……啊,咱們可以把人綁了!”
裴修輕嘆:“其實這件事我已經在考慮了,最近幾天都在觀察監控的問題——要綁人還是有些困難。”
上層既然敢如此壓榨改造人,必然會處處防備。
樓道裏和走廊上到處都是監控,恐怕唯一沒被監視的地方就只剩他們住的屋子和廁所了。
而且,一旦綁走了某個管理層,就絕對不能再把人放回去,否則對方一定會告訴首領是誰幹的,然後直接切斷電源弄死他們。
可是有人失蹤,上層也會立刻派人到處搜尋調查,所以要藏人或者藏屍也不容易。
說話間,工作間的管理人員逛了過來,四人便不再開口,埋頭認真幹起活來。
下班後左青又趕去食堂幹活,比其他人多賺到了一部分能量值。
等到她忙完了和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食堂裏的大部分人都已經結束用餐了。
不過因為這裏的能量值消耗更慢,所以即使吃完了東西也沒人離去,整個食堂滿滿的都是人。
四人在靠牆的角落坐着,由于周圍人多,又剛出現了舉報制度,他們也就沒談什麽正經事。
但吃到一半,先前找過他們的那個青年擠了過來。
他走到桌邊,微微低着頭,一臉尴尬地笑着打招呼:“你們還在吃啊。”
“有事嗎?”裴修率先開口,語氣和表情都極度冷淡。
一是确實不想理會,二是這個人之前最活躍,其他人現在看到他跟他們在一起,一定會以為他們四個也是“奸細”。
青年也明顯感受到了他們的冷漠,硬着頭皮撓了撓頭,低頭說:“之前對不起啊,是我的錯,我沒聽你們的勸告……”
“別說了,”左青用勺子朝大門口一指:“門在那邊。”
青年一愣,臉都憋紅了:“我……”
“兄弟,問你個事兒,”沈文是态度最好的一個,笑呵呵地望着他說:“今天死的那個不是你們的李哥吧?”
“你怎麽知道?”
沈文嘶了聲:“你這人咋還聽不懂人話呢?怎麽的,你們賣了自己隊友,現在又跑來找我們說話,是想下次賣我們吶?可惜你盯錯人了!趕緊有多遠滾……呸,有多遠走多遠去!”
梁善聽到他把髒話咽回去,沒忍住笑了出來。
但她的笑在別人眼睛裏卻有不同的意思,青年臉更紅了,躊躇着站在那裏,既想走又似乎被什麽絆住了一樣。
随後左青就注意到他在瞟向人群裏的某個方向。
跟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卻只見一大堆人在那裏,根本不知道他在看誰。
“那,那就打擾了。”他終于決定離開,轉身逃命似的大步跑向了那個方向。
左青他們四個人的目光全都跟着他,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他跑到了一個平頭男人面前。
他朝對方搖了搖頭,又說了幾句話,那個平頭男人便轉頭看向了他們。
雙方目光在半空中交彙,他忽然露出友好的笑容,沖這邊揮了揮手。
只是,即使隔了那麽遠,左青也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危險。
在死囚裏即使是殺人犯,也大都是因為各種糾葛而報複性殺人,哪怕是那種當街随機砍殺多人的犯人,也只是憑借武器而一時得逞,不是什麽多厲害的危險人物。
而這個平頭男,給人的第一感覺,卻像極了電影裏那種大反派,周身上下都寫着一句話:“我做過的惡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也難怪那些人會聽他的了,怎麽看他都應該是個“龍頭老大”類的人物。
不過,這樣的人即使再努力存活,想要被赦免釋放出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人會給他投票的——連左青的票數都低的可憐,何況是這種一看就知道沒少作惡的人。
“別管他們了。”裴修喝了一勺湯,輕聲說:“這場審判裏我們不是敵人,他們也不至于因為沒拉攏就對我們怎麽樣,傷害同陣營的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那人是不是看着挺可怕的?”沈文扯了扯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一段紋身,笑說:“這一胳膊紋身夏天走出去都能吓哭小屁孩。我看這人比我強多了,他一個眼神射過去就可止小兒夜啼!”
梁善笑了一聲:“雖然有點誇張,不過這個人确實看着有點吓人……明明長相挺普通的,到底為什麽啊?”
“你說他們剛才找我們到底什麽目的?”左青用胳膊肘碰了碰裴修。
他笑了下:“沒什麽目的,最主要的還是想拉人聯手,次要的,是想再出事的話能找人背鍋。”
他們那邊剩下的人都已經是一體了,推誰出去都不好,容易讓其他人害怕下一個就是自己,所以他們必須從外人裏選。
但在這次被拒絕後,對方便沒有再來找過四人,之後幾天也一直表現得很老實,像是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
而左青他們這邊,也一直沒什麽動作,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東西,一切都正常得與其他改造人一模一樣。
就這樣,一晃過去了半個月。
第一個月,便在他們每日不停的工作中走到了盡頭。
直到這一天,大樓第三次震動出現。
這天的震動頻率和時間都遠高于之前的兩次,像一場大地震般,震得屋子裏的東西都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天花板的燈大片熄滅,最後“滋滋”幾聲,所有工作間全部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之中,那地動山搖的感覺顯得更加清晰更加可怕,人們一開始的淡定再也崩不住,驚恐的尖叫聲從各個不同地方傳來,又合在一起,大得幾乎能穿透地面!
這場震動持續了将近十分鐘。
而左青他們的機會,也終于來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