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葉想，這會兒她認錯也認了，坦白了坦白了，是不是就可以走了？正猶豫着，就聽見宋辰衍仿佛一川被融化了的冰湖般的聲音，他說道:“我亦心悅你。”
說得極其認真，蘇葉猛然看向他，見他雙瞳如暗色漩渦一般，将人拖進，無處可逃。
蘇葉呆愣了很久，他說他心悅她？什麽時候？她完全不知道啊！
蘇葉開始細細想着，宋辰衍是什麽時候看上她的，是初初一照面時，是給她錢買衣裳時，是送她簪子時，還是給她晃藤椅時，抑或是昨夜醉酒時？
這些天來，她和宋辰衍之間發生的種種事，走馬燈一般在蘇葉腦中劃過，她與他相識時間不長，瑣碎碎碎的事倒還挺多，蘇葉臉上不禁浮現笑意，她不知他究竟何時心悅她，只需知他卻是心悅她即可。
宋辰衍這般淡然之人，與她卻是與旁人不一樣呢！這樣想着，蘇葉臉上笑意加深，卻不說話。
許久等不到蘇葉說話，宋辰衍蹙起長眉，問道:“對此，你有何感？”
蘇葉看了宋辰衍緋紅的臉，忍不住又是一笑，原來，他也會臉紅啊！她突然不再扭捏，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宋辰衍，說道:“我覺得，這樣很好。”
的确很好，兩情相悅，此生命定。
宋辰衍心底一動，忍不住擡手将蘇葉抱在懷中，他下巴輕輕放在蘇葉的頭頂上，滿足地嘆了口氣，是了，這個人是他命定之人，若非命定這人，怎能令他心動至此？
蘇葉閉着眼，感受着宋辰衍溫暖寬闊的懷抱，徐徐擡手，環住了他的腰，問道:“大人，你何時，何時看上我的？”
蘇葉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宋辰衍卻道:“不知。”
蘇葉聽了他的回答，掙脫開了他的懷抱，宋辰衍懷中一空，看着蘇葉睜大了一雙杏眼，水潤幽黑，有層層漣漪，她撅起嘴，像質問:“你都不知道，憑什麽說你心悅我，你是不是騙我？”
面對蘇葉的質問，宋辰衍卻不生氣，好脾氣道:“我不知，待我知時，已是情深。”
蘇葉聽了他的話，又扭扭捏捏起來，不再說話，心裏嫌棄自己一點都沒有以前的潇灑姿态。
宋辰衍倒不在意蘇葉這一會兒剽悍一會兒害羞的模樣，他虛虛攬着蘇葉，問道:“那你呢？你是什麽時候，嗯……看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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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辰衍說這話有些不好意思，看上他，說的好像他是任人挑選的白菜。
宋辰衍今日難得的話多，和蘇葉說着話，蘇葉卻不領情，誰叫他連他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都不知道！
蘇葉一揚唇，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啊！”
宋辰衍無奈，她明明是想報複他說的不知，故意說這話來氣他，可是他不在意，往後，定能叫她說出來。
蘇葉當然記得自己是哪時動的心，那一日，黃昏時分與現在是一樣的風光，斜陽照着他，他一襲白衣，經過她走遠，衣袂上滿是金光，恍若天人。
也是那一日，他要她做糕點，也就是在他走遠的那一瞬，他提醒她去用飯，蘇葉回想起那日，驚訝自己居然連這些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了，像宋辰衍這般的好兒郎，叫她如何不動心？
蘇葉靠在宋辰衍懷中，心裏想着他不知道自己何時心悅她，倒是正常，宋辰衍他看着聰明，也确實是聰明，只是于情一字，大概他就是個榆木腦袋吧。
想到這裏，蘇葉笑了，宋辰衍看她，怎麽先前還是不開心的樣子，現在又笑了，頓時，覺得有些無措，不過，他可不會将這份無措表現出來。
可是蘇葉早就看到了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無措，忙抿住唇，無聲地笑，果然，管你再聰慧，情之一字，你就是不懂！
宋辰衍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蘇葉的，可是他明白，他心悅她，他對她的感覺并不像對旁的姑娘一般，他不喜那些女子，巴不得能離遠一點，可是對她不同，她是他渴望的，他心悅她的恣意，她渾身都是靈動之氣，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記得明明她剛開始當他的丫鬟時，明明有幾次都要差一點忍不住掄起拳頭揍他，可是後來，約莫是她喜歡他之後，男人乖巧聽話，又能适時流露出些許屬于她的第一份的頑劣。
他向來喜靜，她卻好動，看似性情不相投，實則非然，他喜歡看見她如一只翩然的蝶在他面前随心而動，他也知道，她傾慕他清雅脾性，淡然品行。
蘇葉不知道，宋辰衍在情這一事上，看似是個榆木疙瘩，雖然，他卻是不懂女兒家的喜怒無常，可是這深處的情意，他卻看得透徹。
他清靜如蘭，氣節似竹，她恣意如蝶，燦爛似光，宋辰衍清清楚楚，他此生絕不能放開她了。
蘇葉想着，她現在與宋辰衍互表情意，他與她……親都親了，那是不是該提親了？
不然，讓她爹知道她逃親也就算了，還就在隔壁，順便勾搭上了新晉的狀元郎，現今的吏部尚書，還不得被她氣暈了！
可是蘇葉想了許久，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宋辰衍還不知道她就是相府小姐，她擡眼看了看宋辰衍俊美無雙的臉，若是知道了，該生氣吧？
蘇葉後悔了，早知道，該早些與宋辰衍說的，現在，它若是不開心，她多愧疚啊！
她心愛的兒郎，竟不知她的身份，這樣的欺騙，宋辰衍這般如同清風朗月一般的人，能忍？
蘇葉不敢保證，她知道宋辰衍心悅她，不會因為她的欺騙就放棄她，可是，她終究是騙了他的，萬一他生氣好久，蘇葉怕他不理自己，更擔心他心裏難受，宋辰衍一看便是個什麽都憋在心裏的主，若真難受，又不會找人抒解，生生憋壞自己身體怎麽辦？
她舍不得，蘇葉這一不舍，就讓她更難開口了，明明之前就知道了宋辰衍是個面冷心暖的主，起碼對她只這樣，要是早早和他說了自己的身份，他也定是不會攆她回府的，可是怎麽就沒說呢？
蘇葉後悔地腸子都青了。
宋辰衍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他放開蘇葉一看，她眼底有閃爍的淚花，宋辰衍不知她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但轉念一想，姑娘家的最重名聲，他昨夜對她這樣，今天又……想到這裏，想到他吻着蘇葉的感受，宋辰衍耳垂都仿佛滴血那樣紅。
但他很快平複下了自己的心情，看着蘇葉的眼睛認真道:“阿葉，你聽着，我會娶你，若你家人健在，你與我說，我回去提親，将你明媒正娶地帶到我身邊。”
宋辰衍眼底有明亮的光，蘇葉聽了他一席話，說不出的感動，她真想他快點去向她爹娘提親，将她明媒正娶地帶到尚書府，從此不相離。
可是，她要怎麽開口，告訴他自己是當朝丞相的女兒他知道了，該作何感想？
蘇葉眼底淚花閃爍地更厲害了，她搖了搖頭，掙脫開宋辰衍的懷抱，跑了出去。
宋辰衍心裏也疑惑，她哭什麽？
而後想想，不會是女兒家害羞吧？想來也無大事，正想追去，蘇葉已經跑沒影了，他搖了搖頭，讓她一人靜一靜，好好思索他們倆之間的關系，也好。
宋辰衍轉身回書房，明日無須應卯，因為明日事那夕月公主的生辰，他不能獨自一人去，可是現在，他不願将蘇葉待在身邊一起去，讓人将她當做丫鬟，無須多時，她将是他的妻。
想了想，宋辰衍就走去找林叔，讓他去找一個小厮，能跟着自己去赴宴。
林叔聽到宋辰衍說的話，感到激動非常，平日裏，都是相府小姐跟在大人身邊，看着是伺候着的，可是卻根本不用做丫鬟的事，大人也不要她伺候，可是，大人身份這般尊貴，哪能過得如同尋常百姓一般，凡事親力親為？
是以，林叔其實早就安排好了一名懂文又懂武的小厮，大人先前不用，故平時也就是在廚房裏幫忙劈劈柴，這人也算是小厮裏的龍鳳，偏生在這尚書府裏只能劈劈柴，根本見不着大人，委實屈才啊！
現在，終于等到尚書大人了，林叔比這小厮還激動，走去廚房找他說這事時，聲音都微微顫動，心裏感慨，他家大人終于不委屈自己了啊！
那小厮名叫吳江，走到宋辰衍面前，真真是激動非常，終于終于，不用再劈柴了！
宋辰衍神色淡淡，眼底卻有暖意，這讓吳江有些疑惑，坊間傳聞都說這位尚書大人似谪仙，不茍言笑，淡然自持，可是他見了，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啊！
吳江激動地等着宋辰衍給他安排事情，安排什麽都好，不要劈柴就好，宋辰衍對他說:“明日，你陪我去赴夕月公主的生辰宴。”
吳江感覺他一個心都要飛到天上去了，沒想到，大人居然這麽器重他！
吳江暗暗握拳，對着宋辰衍說道:“大人若有什麽吩咐，就對我說，我定不負大人所望，傾力而為。”
宋辰衍點點頭，不愧是林叔親自挑選的小厮，知道他厭惡野蠻之人，連小厮說話都頗具文采。
宋辰衍淡淡道:“暫時沒什麽你要做的，若是有事，我會吩咐你，暫且先去下去吧。”
吳江領命，就走了。
宋辰衍一人坐在書房裏等蘇葉來找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慕寒的《月華沉夢》，看到的，能吱一聲否？
我心如月拂過長夜未有聲
久照長門流光只影向一人
獨立中宵風露冷 一身老病風塵
明明滅滅相思燈火 兩三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