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到蘇葉從張記糕點坊出來時，手裏已經拿着糖炒板栗和七巧點心，而後宋辰衍看着她走進了王家玫瑰餅的店鋪，買了他們家的招牌玫瑰餅和玉帶糕，他看着蘇葉臉上挂着的滿足的笑，以為她已經買好了，畢竟買的也夠多了，她手都要拎不下了，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蘇葉竟然又進了一家叫“茶食”的店，買了丹桂茶糕和蓮葉羹。
她走了出來，手已經快拿不下了，宋辰衍見狀上前幾步想要接過來，但轉念一想，又不是她的仆人，為什麽要這般殷切。于是那微微有些擡起的手堪堪停在了半空，而後垂下。
對着宋辰衍無波無瀾的臉，蘇葉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她直接将一半的糕點塞進了宋辰衍的手裏，笑嘻嘻的對他說：“大人，你先幫我拿一下，我到時候分一半你。”
宋辰衍過了好久，伸出手拎着那些糕點，瞥了蘇葉一眼，他看上去會想要那一半的糕點嗎？
蘇葉帶着滿足的微笑向前走去，沒有注意到宋辰衍微微黑下來的臉。
從永和巷走到尚書府倒是有些繞小道的感覺，走了半個時辰也就走到了，回到府中，宋辰衍拎着糕點就徑自往文質居走去了，蘇葉也沒有跟着，她走向了廚房去找阿楹，準備分一些點心給她和林姨。
阿楹看到了蘇葉滿手的點心，開心地大呼一聲：“哪兒來的啊，這麽多好吃的。”
蘇葉一邊将點心放在桌上，一邊和阿楹說道：“今日午後出的門。”
阿楹一下子便安靜下來，略有些難過地說道：“阿葉你現在出去玩了都不帶上我了啊？”
蘇葉本想将糖炒栗子遞給阿楹，但翻來翻去沒有找到，這才想起糖炒栗子大概是在宋辰衍那裏吧，便将七巧點心遞了過去，阿楹又喜笑顏開了，開心道：“我就知道阿葉你對我最好了，便是出門沒有帶上我，也是要給我帶回來一堆的好吃的！”
蘇葉也拿了一塊放進嘴裏細細嚼着，頓時嘴裏漫開一片香甜，她唇齒模糊地說道：“倒不是我出門不想帶上你，你想想從前哪次我不是帶上你的啊，只是這次是宋辰衍要出門，帶上了我，他那樣的一個人，我難道還能說要帶上你啊？”
阿楹點了點頭，但對于蘇葉對宋辰衍的稱呼有些疑惑，便問道：“阿葉啊，你怎麽直呼宋大人的名字啊？”
蘇葉聽了此話，想到今日宋辰衍特地親自去買給夕月公主的生辰禮物，想必自己在他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鬟吧，心裏頓時就煩躁了起來。
蘇葉說道：“又不真是他的丫鬟，在旁人面前叫宋大人也就好了，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還叫宋大人啊，憑什麽？”
阿楹覺得她怎麽好像聽出了一股□□味兒，明明之前還聽小姐說好像看上宋辰衍了什麽的，還稱他為宋美人的今天怎麽就變了？
阿楹聽到蘇葉會錯了意的回答，又再問了一遍：“不是啊，我是問阿葉你之前還叫宋大人為宋美人，怎麽今天直呼名字了，難不成你又看上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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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剛說完這麽一句讀宋辰衍很是不敬的話，感覺心中的煩躁平複了一些，被阿楹這麽一問，心裏一陣陣的不舒服起來，她嘆了口氣，略略有些惆悵，慢慢說道：“你不知道啊，今日下午宋辰衍将我帶去翠玉閣，去給夕月公主買生辰禮物。”
阿楹一臉的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這落入情網的人就是這麽患得患失：“你早說啊，這不是夕月公主生辰嗎？公主生辰定是要宴請宋大人的啊，官員都是要送上禮的啊，這沒什麽啊！”
蘇葉不禁認真看了阿楹一眼，她思想這麽簡單也是一種幸福，重重嘆了口氣，說道：“你想想，宋辰衍是那種為了一個宴會親自挑選禮物的人嗎？”
阿楹一聽，對啊，這宋大人素來冷淡，怎麽會親自挑選禮物啊？想着想着，喃喃出聲：“是啊，怎麽說也不可能親自買啊，連那些小官都不會這樣啊，丞相大人也都是從存庫中拿上什麽古玩珍寶就好了的啊……”
蘇葉完全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麽，索性認認真真吃起了東西，吃着吃着又發現這些糕點裏她最喜歡的丹桂茶糕不在，定是在宋辰衍那裏了。
她猶豫了，到底要不要去宋辰衍那裏拿呢？本來是沒有什麽顧忌的，但剛剛與阿楹說起了這些事，又勾起了她心中原本平複的歡喜和悲傷。
她坐在凳子上，細細的想，她喜歡宋辰衍，但是宋辰衍又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夕月公主，她待在宋辰衍身邊，每日與他朝夕相對，可是宋辰衍又為了夕月公主親自買禮物……這是多麽複雜又狗血的事情啊，和說書人說的故事都差不多了。
若真是戲文，倘若那夕月公主也喜歡宋辰衍的話，那她，注定是他們愛情路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還往往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蘇葉用力搖了搖頭，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啊，若是宋辰衍與夕月公主兩情相悅，她自然是不會死纏爛打的。
然而此刻叫她不要喜歡宋辰衍，倒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長這麽大了，除了宋辰衍，她未曾看上過別人。
想到最後，蘇葉還是決定去找宋辰衍，她現在是他身邊的丫鬟，成日往阿楹這裏跑，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況且糖炒栗子和丹桂茶糕還在他那裏呢。
她打斷了阿楹的喃喃自語，和她說了一聲，便向文質居走去了。
蘇葉敲了敲書房的門，聽見宋辰衍清冽的嗓音透過門上的紗進入她耳朵，心裏一顫，她當即想，即便宋辰衍心裏沒有她，她也總不能因為夕月公主就放棄了吧，好歹再争取争取，至少要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她進了書房，見宋辰衍在看朝中的一些案卷，邊看，邊拿起筆在旁邊批示，蘇葉見研盤中的墨不多了，忙走過去問道：“大人，需要研墨嗎？”
宋辰衍正認真寫着什麽，沒有看她，只微微點了下頭，蘇葉站在他身邊，帶着微笑細細研起了墨。
片刻後，她研好了墨，宋辰衍看了一眼研盤，裏面的墨不多不少，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蘇葉研完了墨，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該幹什麽，她在這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總不能一直站在這兒看宋辰衍處理公事吧。
宋辰衍看了蘇葉一眼，大概是明白了她的尴尬，便說道：“你買的那些糕點，我放在旁邊的桌上，你拿去吃吧。”說完，又繼續低下頭去寫批示。
蘇葉看向他右邊的桌上放着下午買的糕點，眼睛一亮，走過去，坐在了桌旁的藤椅上，先拿起了丹桂茶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而後剝起了糖炒栗子。
她聞着彌漫在空氣中的香甜糕點氣，吃得投入，宋辰衍原本一心投入在公事上，而後忙完了之後，才發現書房裏全是一股香甜氣息，他皺了皺眉，不悅道：“阿葉，去将窗子全都打開。”
他語氣有些嚴肅，很明顯的不悅了，但蘇葉沉浸在食物帶給她的美好世界裏，完全沒有感受到來自宋辰衍的不悅。
她原本想應一聲，奈何嘴裏全是栗子，只能點點頭，去将窗子開到最大，蘇葉看見牆外的樹上的杏花被微風拂過，清風帶着杏花香進了書房，将食物的甜味沖淡不少，霎時間，風大了起來，竟又幾片杏花瓣吹了進來，拂過蘇葉的臉，而後落到地上，蘇葉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聞那淡淡的清新香味，微微眯起了眼，心想，這麽好看又好聞的杏花不愧自己家的。
宋辰衍看着窗外攢簇的杏花，嗅着清香，心情也不自覺放松了下來，甚至忘了怪罪蘇葉将書房弄得全是食物香氣這件事。
蘇葉在窗邊吹夠了風，才慢慢踱回書桌旁，看見宋辰衍已經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一本書，悠閑看着，幾縷發絲落在書面上，眼睛微微垂下，睫毛便在眼睑那裏投下陰影。
她笑了笑，宋美人真是怎麽看都好看啊！
她拿起糕點，走到宋辰衍旁邊，将糕點都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把糕點分一些給他。
蘇葉自己都被感動了，這是多麽偉大的情誼啊，她現在一個丫鬟居然能将自己買的東西分給自己的主子，聽過這樣的事嗎？從來都是主子有什麽不要的了才會賜給自己的丫鬟小厮，哪有丫鬟将自己的東西分給主子的啊？
宋辰衍很驚訝，但驚訝的是蘇葉之前以為他允許她在書房吃東西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他與她一起吃？
聽過這樣的事麽？主仆二人在書房裏吃東西。
宋辰衍果斷拒絕：“你自己吃吧，我不要這些，但你記住，下次不許在書房吃東西。”
蘇葉點了點頭，她其實也覺得在書房吃東西不太好，她爹爹曾經也因為她再書房吃東西教訓過她，畢竟書房是個看書的地方，但她怎麽到了這裏就忘了呢？
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買這麽多的糕點了，太過興奮了吧。
蘇葉聽見宋辰衍的拒絕，也不意外，反正他看着也不像是喜歡吃那些零嘴小吃的人。
蘇葉沒有在書房繼續吃東西了，她盯了宋辰衍半晌，宋辰衍感受到了那來自蘇葉的炬炬目光，很是不自然，他看向蘇葉，問道：“有什麽事？”
蘇葉被他一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不能說“沒什麽事，只是因為你好看，所以我才盯着你看。”這樣說，大概會被趕出府吧。她嗯嗯啊啊了片刻，終于想起一個理由，忙說道：“那個糕點的錢，我現在拿不出銀子，要不大人，你叫林叔從我的工錢裏扣吧。”
宋辰衍皺眉：“你就是要說這個？”
蘇葉忙不疊得點頭。
卻聽見宋辰衍“啧”的一聲，“不是說過那幾兩銀子不用還了嗎？”
不用還了，什麽時候說的？蘇葉疑惑，但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怕惹宋辰衍心煩。只是将桌上的糕點再遞了過去，離宋辰衍又近了一些，蘇葉說道：“大人，你吃吧，這些都給你了！今天就在書房吃吧，也沒有什麽的，反正今天我都在這裏吃了，你也吃吧，往後……往後不在書房吃就好了！”
蘇葉一片真心，然而還是遭到了拒絕。
宋辰衍很是無奈，阿葉她……真是慷慨，真是大方，還有“反正今天我都在這裏吃了，你也吃吧。”這是個什麽态度？反正我已經犯錯了，那也不介意再多犯幾個錯的意思嗎？
她到底有沒有把他說的話當回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推櫻九和Ms藍唱的《雙生契》＞?＜
鏡前燃着燭花 盔甲藏着晚霞
窗外平凡人家 又幾番冬夏
你駐馬便是家又何懼天大地大
咫尺天涯将多少枯骨埋入風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