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和十三年,暮春之際,京都放皇榜,內容是一名為宋辰衍的年輕男子高中狀元。
一時間,京都人們議論紛紛,上至高官侯爵,下至普通百姓,每日必聊的話題就是“聽聞那新科狀元如何如何”。
京都錦華街上有一清風茶館,外觀古舊質樸,和旁邊金鑲玉砌的商鋪相比,顯得尤其格格不入,但清風茶館卻奇跡般的一直存活至今,甚至成為了錦華街最古老的店鋪,有專門研究京都經濟漲落背後原因的專業人員指出:清風茶館能一直存活至今而不被遺棄在歷史無情的長河之中的一重大原因是它滿足了京都人民的精神需求,在發展過程中逐步成為京都人民的精神慰藉,到現在已經成為京都人民的精神寄托,它與京都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此茶館已然與京都人民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其實……就是因為清風茶館是京都人民聊八卦的好場所,它之所以沒有消失在歷史長河中是因為人們都說從清風茶館傳出去的消息一直都很準。
因為京都高官豪爵和普通百姓的支持,清風茶館就這樣一直在風雨中屹立不倒,也可謂是京都奇觀了。
清風茶館甚至都打出廣告:覺得人生路途漫漫嗎?覺得生活無聊艱辛嗎?歡迎來到清風茶館,它将會成為陪伴您的好朋友,帶給您歡樂的好夥伴,不管您是想聽小曲兒,說書,還是戲曲,或者您想聽到京都最靠譜的八卦消息,清風茶館已經為您準備好一切,只等待您的光臨!
聽聞,清風茶館最神奇之處就在于:上至宮闱秘聞,下至城郊外張三偷了李四的羊,只要你想知道,清風茶館都能調查到真相。而且清風茶館中人物混雜,有朝中重臣的家眷,也有入城的農婦,倘若你在那裏見到了只能在傳聞中見到的人物,無需驚訝。
此時正是午飯過後,清風茶館中已經有一堆的人圍在桌子邊讨論有關新晉狀元郎的事。
“你們可知道,那狀元郎是京都人,有消息還說他是十多年前與匈奴作戰戰死沙場的宋将軍的遺孤。”
“就是宋将軍的兒子沒錯啦!十三年前,他被安王帶出了京都的嘛。”
“管他是誰的兒子呢,我昨兒個可是在京都才子的新書《京都花名冊》裏見着那狀元郎的畫像了,真真是眉目清隽,驚為天人吶!”
“是啊是啊,聽聞那狀元郎有出塵之姿呢,我爹昨日在朝中見了他,說他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
丞相府中,杏華院內。
一身着翠綠色長裙,挽着丫鬟髻的小姑娘沖進房內,喘着氣:“小姐,不好了,那陳學士帶着他家的大少爺來來府上,看架勢,好像是向相爺提親來的!”
蘇葉從榻上坐了起來,睡眼惺忪,沉默片刻,一記眼刀飛向阿楹:“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我不是說了我在睡覺的是時候別來吵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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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楹從小跟在蘇葉身邊,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在睡覺時最忌諱的就是被人吵醒,是以,只要蘇葉在睡覺,杏華院中的下人們個個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響,雖說蘇葉平日裏和下人們打成一片,可是在很久以前,具體多久阿楹已經記不清,唯獨記得蘇葉被吵醒後沖出房門,把距離房門最近的阿虎哥暴打一頓,然後回房,繼續睡。要知道,阿虎哥可是他們大院中最強壯的啊!阿楹至今還記得他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模樣,當真是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此後,他們再不敢在蘇葉睡覺的時候發出太大聲響,生怕自己會成為第二個阿虎。
可是,現在情況緊急啊,阿楹急得直跺腳:“小姐到底聽沒聽阿楹說的啊?”
蘇葉緩了片刻,點點頭:“嗯,聽到了啊,多大點事啊,你就來吵我”,片刻後,她突然睜大了眼“你說那陳學士帶着他兒子陳遠來提親?”
“是啊!小姐還不快想想辦法!”阿楹急得滿頭大汗。
蘇葉飛速下榻,套上她的粉紅色的繡花羅衫,穿着珍珠白湖绉裙,襯得整個人眉目如畫又靈巧生動,當然,前提是忽略她臉上猙獰的表情。
蘇葉握緊了拳頭,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就是我爹誇贊的那個身形魁梧奇偉,面容又俊美無比的陳遠?”
阿楹艱難無比地點了點頭,說道:“就是那個在清風茶館與小姐有一面之緣的陳遠。”
“我爹眼睛是瞎了嗎?”蘇葉憤然。
“方才夫人身邊的綠柳過來告訴我的,她說夫人見着那陳公子,見他長得甚是寒碜,比那《京都花名冊之名流公子》上的畫像還要慘不忍睹,便讓人過來傳話,說是讓小姐快逃出去躲一陣子,夫人自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事,屆時,小姐再回府。”
蘇葉抱頭蹲下:“還好有我娘在,阿楹你快整理東西,我們得快點走,我才不要嫁給那個陳遠。”
阿楹點點頭,趕緊走進裏間收拾衣物,她想,得快點啊,若是她家小姐真的被老爺許配給那陳少爺,小姐可是只愛看美男的啊,若是天天看着那樣一張臉,小姐今後的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蘇葉拼命安慰自己:即便有這樣審美不正的爹也不要緊,還好還有娘可以幫她,只要出去一陣子就好了,她娘一定不會讓她嫁給那醜得要死的陳遠。
于是,半個時辰過後,蘇葉帶着阿楹翻了杏華院的圍牆,直接翻到了隔壁的院子裏,蘇葉無視隔壁院落的衆多仆人他們目瞪口呆的模樣,翩翩然走出了大門。
阿楹好奇得很,問道:“小姐,這隔壁多年未有人居住,怎麽這幾日倒像重新翻修過了啊?還有這麽多的人?莫不是那遠離京都的王爺要回來了?”
蘇葉沖阿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是有多久沒去清風茶館了,這麽重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這不是今年科舉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麽,皇上就把這舊的王爺府邸修葺一番,好賜給那狀元郎啊,據說那狀元郎是曾經宋将軍的兒子,還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什麽宋……宋辰衍。”
這樣說着,就走到了錦華街上,蘇葉打算先去清風茶館聽聽有什麽最新的京都八卦再去找新的住處。正要橫跨錦華街走向對面的茶館,卻被一個欽差給攔了下來,那欽差說:“你不能過去,就在此處看吧,別擾亂了這路況,出來差錯你可擔待不起。”
蘇葉嗤鼻,還擾亂路況,她惡狠狠地瞪着那欽差:“怎麽着,過路都不讓了,再說,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那欽差冷哼一聲,鼻孔朝天:“狀元郎可就要過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距離近點看是吧,還順便勾搭一下是吧,真是世風日下,現下的女子為了攀上富貴可真真是不要臉面了。”
蘇葉忍無可忍,那就無需再忍,她一把将那欽差推開,拉着阿楹就向清風茶館跑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只是輕輕一推,那欽差就倒在了地上。
衆多維持路況的欽差正在攔着一群群如狼似虎要擠向路中央的民衆,只有那被蘇葉推到在地上的欽差感慨着力大無窮啊,順帶着再感慨一句,當今的女子不僅不要臉面,而且還粗暴無禮……
蘇葉好不容易穿過人流擠上了清風茶館二樓,走到窗邊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一句,那些人為了看狀元郎真是瘋狂。
阿楹說:“小姐,那些小姑娘怎麽也擠在人群中啊?”
蘇葉撇撇嘴:“還不是好奇那狀元郎長得什麽樣,若是模樣長得好些,就要抓住機會前去勾搭,這不是近幾年京都年輕姑娘的人生目标嘛。”
蘇葉叫了一壺茶,和阿楹坐在了靠窗的雅座上,阿楹問道:“小姐可有想好這幾日改躲在何處?”
蘇葉盈盈一笑:“想好了啊,就在清風茶館。”
阿楹聽了,不勝擔憂,怎麽感覺她家小姐變得如此愚笨,莫不是受到提親這件事的打擊: “可是小姐,老爺知道你平日喜歡來清風茶館,若是派人搜索,定是會來這裏的啊,到時候我們可就躲不了了啊!”
蘇葉皺了皺眉:“說的也是啊,不過,爹他一向都聽娘的啊!不用太擔心這事的吧。”
阿楹更急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蘇葉靜默了片刻,說:“也是,萬一我爹鐵了心,一定要把我嫁給陳遠,我娘在怎麽說也沒用啊,可是去哪裏,是我爹找不到的,讓我想想啊。”
這一想,就過了半個時辰,阿楹就看見蘇葉不停的喝着茶,一句話也不說,像是陷入了沉思。
“十番調”的聲音越來越近,兩條長獅也舞得活靈活現,後面是長長的吹打隊,新晉的狀元郎坐在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上,身着紅衣,黑發如墨,眉目清疏俊朗,眸光凜凜。引得路邊一群姑娘的尖叫,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勢。
蘇葉就是在這歡呼聲中恢複了神志,她剛剛一直在想該躲去哪,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後來昏昏沉沉都快睡去了,突然聽見喇叭唢吶的吹打聲,還有女子的尖叫聲,應該是狀元游街了,她看向窗下,那新晉的狀元郎坐在馬上,眼睛看向前方,全不顧這麽多女子的尖叫,好像周圍的一切嘈雜喧嚣都與他無關。
只是,突然從他左前方飛來一塊粉紅色的羅帕,飛到了狀元郎的腳上。蘇葉聽見有人說
“哇,誰扔的啊,這麽直接啊!”
“是啊,這不明擺着調戲狀元郎嘛!”
“狀元郎我可是看上了,你們可別和我搶啊!”
“你這麽醜,也不照照鏡子,狀元郎會看得上你嘛!”
“我家有錢啦,到時候讓我爹和狀元郎說說親事,肯定能成了啦!”
……
蘇葉叫了叫阿楹,說:“阿楹,快看好戲,那狀元郎長得真是好,那些小姐在搶了呢,連帕子都扔上了!”
但卻沒聽見阿楹回話,蘇葉轉頭看去,阿楹居然在這吵鬧聲中睡着了。蘇葉扶額,阿楹真是厲害。
她又看向窗外,只見那狀元郎将腳上的帕子踢落在地,她過分好的視力還讓她看見那狀元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連蹙眉都這麽好看,她嘆了口氣,如果來提親的陳遠長得和狀元郎一樣好看,她也不會淪落到出逃的地步。
身為狀元郎的宋辰衍覺得真的是麻煩,中了個狀元,前幾日一直在聽皇上說陳年舊事還有日後該如何輔助三皇子,甚至有一堆的大臣過來道喜,現在還有游街,那些排山倒海的尖叫,震得他耳膜疼痛,居然還有人把帕子扔到他腳上,京都的女子究竟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一下《十番調》是清朝才出現的,這裏借用一下。
再感謝一下看我寫的文的讀者,(* ̄3 ̄)╭?
然後還是推推歌吧,喜歡的可以去聽,今天推古風圈頭牌的《落霞雲歸》。
流雲往西去 拂過 一池新綠
夕陽似披錦 籠白衣
門前竹林裏 乍聞 舊日笛音
約莫是過往 又攀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