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行之”顯然是某人的表字,且多半應當是名男子。
話說出口,不管有意無意。
宓葳蕤便是裝作不知到底抹消不了聽到的事實。
只是冬青恍若未覺,但一直在陸英身邊伺候的蘇木聽到卻是打翻了手中的銅盆。
銅盆砸到地上聲音刺耳,盆中的溫水撒了一地,雪白的布巾霎時沾了灰,瞬間變得污濁不堪。
冬青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吓了一跳,低聲訓斥:“怎麽做事這樣毛手毛腳。”
他看了看宓葳蕤,見對方面色平靜并無不耐輕舒了一口氣,趕忙上手将地上的狼藉打掃幹淨。
還好宓少師性子好,并未在意這些。
宓葳蕤将兩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陸侍君如今高熱不退,退熱當是首要。”宓葳蕤收回手,神色不見輕松,“你先将這個瓶子裏的藥丸取出三粒給他服下,記得溫水服送。”
冬青手腳麻利。
道謝後立刻淨了手取出藥丸,那藥丸的光澤極不尋常,僅是放在手心便傳來濃郁的藥香。
雖不知療效如何,但冬青莫名信服。
當然,這種毫無緣由的信任到底沒有讓他失望。
宓葳蕤在一旁斟酌藥方。
既然應了,便他不會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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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英此症顯然并非單純的發熱,結合冬青所言,應當是行事之時被傷到了私.處,事後又未曾用藥養護,傷處感染,加之平日裏思慮甚重,內憂外患之下,病情來得突然。
至于憂什麽,想來應該和這個叫“行之”的脫不開關系。
想到一路所見,再看看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的陸英,宓葳蕤即便沒有打探他人秘密的喜好,也不免心中有所猜測。
這惠仁帝怕不是用封妃的名義,強行将陸英困在宮中。
“宓少師!這藥見效了,主子的氣息平穩了不少。”冬青說罷,與他站在同處的蘇木也面露欣喜,兩人的神情如出一轍的高興。
倒是能看出是忠心護主。
宓葳蕤覺得這大概是難得的好事,陸英傷的位置特殊,如果身邊伺候的人還心懷鬼胎,此行只會更加棘手。
索□□情比他想的簡單。
他問冬青要了筆墨,寫下藥方,說道:“拿着去太醫院取藥,取來等我看過後再用藥。”
藥方上有宓葳蕤的私印,太醫院絕對不敢扣着不給藥,但冬青到底不放心蘇木去,畢竟少不得要看人臉色,是以得了囑咐便一個人匆匆離開。
屋內少了冬青,陡然安靜起來。
蘇木是個話少的。
給宓葳蕤搬了椅子倒上茶,便默默地擰了帕子放到陸英額上,若不是這人就站在面前,實在是容易讓人忽略。
不過這樣的寂靜并為維持多久。
躺在榻上的陸英悠悠轉醒,他抻着身子想要坐起身,結果重重跌回榻間,眼前天旋地轉,“我這是怎麽了?”
光聽話音,就知道這人虛弱的厲害。
蘇木小心翼翼地将人扶着坐起身。
宓葳蕤并未阻攔。
雖說那處傷了躺着将養比較好,可陸英與他并不熟稔,想來也不會太過随意。
宓葳蕤待蘇木給陸英說了個大概,開口詢問道:“陸侍君可覺得好些了。”
直到宓葳蕤開口,陸英這才發現屋中還有一人,循聲看過去,眼中不禁露出幾分驚豔之色。
便是如今居于深宮,閉門不出,他依舊聽過宓葳蕤的名字。
今日得以見到本尊,倒是比傳聞中還要讓人見之忘俗。
“多謝宓少師出手相助。”陸英說着想要拜謝。
“陸侍君不必多禮。”宓葳蕤讓蘇木将人扶住,“你的身子虧空的厲害,經不起折騰,還請侍君放寬心,莫要思慮過重。”
陸英聽罷,神色微微一暗,自嘲道:“身不由己。”
“侍君心中仍有牽挂,便是身不由己,這命也并非定數,搏與不搏全在一念之間。”宓葳蕤這話說得輕飄飄,很是随意。
然而陸英心中一震。
一時間竟是有種被宓葳蕤看透的感覺,他試圖從宓葳蕤的臉上尋到破綻,可惜一無所獲。
“想來是冬青取藥回來了,臣出去看看。”宓葳蕤并未給陸英反問的機會,他起身走到卧房外。
将冬青取回藥的一一看過去。
倒是并未有何不妥。
“每劑煎三次,急火滾沸後轉文火慢煎一刻,三次藥的水量裝滿一碗便可。”宓葳蕤邊說邊寫,說完從藥箱中取出一個看着有些簡陋的木盒,“盒中是生肌膏,塗在傷處最好不過。”
宓葳蕤并為直言。
但冬青明白此藥應用在何處,點點頭低聲道謝。
這一趟少說在流霜閣耽擱了一個時辰。
宓葳蕤拒絕了冬青相送的提議。
一個人回到青雲閣。
不過還未進入聽雨樓,便看到許久不見的窦章朝他快步走來。
“你方才可是去了流霜閣?”窦章疾言厲色。
宓葳蕤只當不知窦,神色淡淡,“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窦章面上的不悅仿若化為實質,他死死地盯着宓葳蕤看了好一會兒,才怒聲道:“随我去永華宮面聖。”
窦章快步走在前。
宓葳蕤背着藥箱,暗暗嘆氣,這藥箱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惠仁帝未免也太過心急,他前腳離開流霜閣,後腳便要面聖。
果然今日不宜出行。
光說走步,這來來回回,竟是讓他走了大半個皇宮。
就算他體力好,這大熱的天,他也不願在屋外多走半步。
算上之前問診,這是宓葳蕤第二回 踏入永華宮。
殿內遠比別處來的舒爽。
撫散了一路而來的燥熱,宓葳蕤不自覺舒了一口氣。
然而這氣才吐了一半,宓葳蕤便看到喻蘇穿着皇子規制的朝服,坐在惠仁帝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