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西子捧心楚楚動人,東施效颦惹人生厭。
宓葳蕤顯然是前者,他這張臉極具欺騙性,在喻蘇這更是無往不勝的利器。
就如此刻。
明知宓葳蕤這樣子是裝出來,喻蘇依舊說不出一句狠話。
“本就并未承諾什麽,你何必拿一句玩笑話當真。”喻蘇不知道宓葳蕤今日這般到底為何,但也清楚糊弄不過去。
宓葳蕤瞧了喻蘇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掀開毯子,輕輕将綢褲卷起。
喻蘇這回沒有掙紮,也并未阻止。
如今到底已是深冬。
即便屋裏燒着銀絲碳,皮膚暴露在空氣中還是能感覺到幾分涼意。
喻蘇微微打了個寒顫。
宓葳蕤手下的動作頓了頓,拖着喻蘇白膩的腿肚架到自己的腿上,扯過剛剛掀開的毯子順手蓋住裸.露在外的肌膚。
這番小心的動作讓喻蘇不免怔忡,這樣的傷對他來說太過尋常,平日習武難免摔摔打打,所以連他自己也不覺得如何。
尤其是他竟從宓葳蕤眼中看到了一絲心疼,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直到宓葳蕤拔出瓶塞瓶刺鼻的藥油味散開,才引得喻蘇回神。
“這淤青要揉開才好得快,可能有些痛,殿下忍忍。”宓葳蕤的聲音低柔,帶着些輕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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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倒在掌心的藥油暖熱,随後按住喻蘇的膝蓋。
活血化瘀的藥油中含的幾味藥刺激性都極強,不一會兒室內便被藥油味充斥。
喻蘇只覺得眼睛被藥油沖地辣辣的,不自覺便蒙上了水霧。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畫面重新變得清晰。
宓葳蕤,再加上靈氣加持,喻蘇膝蓋上的淤青大概十來天就能恢複。
不過他今日便要搬出竹林海,五日後惠仁帝啓程回宮,之後很難每日親自給喻蘇上藥,宓葳蕤也不覺得喻蘇會乖乖聽話。
想到這,宓葳蕤總覺得得讓喻蘇長長記性。
手下的力道微微一重。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喻蘇輕呼出聲。
其實這點痛算不得什麽。
可他也不知怎得,在宓葳蕤面前,一點點委屈似乎都會被無限放大。
宓葳蕤擡起頭,正巧看到順着喻蘇臉頰滑下的淚,嘴邊的話就這麽咽了回去。
他伸手去抹。
結果忘了自己的手上還沾着藥油。
原本不過就是被藥油辣出了幾滴眼淚,這麽一弄反倒像是開了閘,宓葳蕤一時間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喻蘇的眼淚一串串的往下落,想睜眼可惜根本睜不開。
宓葳蕤手足無措,明知道喻蘇在惠仁帝那受了委屈,他還光顧着讓人長記性,“殿下,臣弄疼你了。”
喻蘇搖搖頭,“我只是被藥油刺了眼,過會兒就好。”說着還打了個哭嗝,聽着可憐兮兮。
宓葳蕤聽罷心中愧疚更甚,“是臣的錯,臣手下沒輕沒重。”
默默收回手重新按住膝蓋上的淤青,動作更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甚至還垂下頭對着喻蘇的膝蓋處呼呼了好幾下。
這個做法是他從腦海的角落裏扒拉出來的記憶。
彼時在長洲山的仙靈大典上,他的劍氣劃傷了同臺比試者的側臉,那名修士下臺後便讓自己的道侶呼呼,說是呼呼便不痛了。
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這是什麽仙術。
傷口在那,痛肯定會照樣痛。
不過呼呼後,他确實察覺到那名道侶原本不安暴躁的氣息平靜了不少,想來這呼呼應該是有些妙用的。
喻蘇在宓葳蕤俯身時還有些莫名。
等膝蓋上傳來陣陣涼氣,他睜大眼睛看向宓葳蕤,眼裏的淚就這個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眶邊。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膝蓋傳遍全身,喻蘇縮了縮雙腿,他沒想到宓葳蕤會做這麽幼稚的事。
喻蘇推了推宓葳蕤的肩。
“殿下在臣面前不必逞強。”宓葳蕤被推着坐起身,看着喻蘇說出這句話。
喻蘇講不清楚,但不妨他強硬地拒絕,“已經不疼了……我說了是沾了藥油的緣故,你不必如此。”
這才呼呼了幾下,喻蘇便止住了淚,可見這法子到底還是有些效果的。
宓葳蕤看着喻蘇仍舊泛紅的眼眶,到底還是開口道:“這藥油少說還得塗個四五日,臣稍後便要回自己的院落。”
“我會記得塗藥,這傷并不重,你太過擔心了。”喻蘇這會兒說話帶着鼻音,聲音軟軟的。
就連稱呼也不再是疏遠的宓少師。
宓葳蕤盯着喻蘇看了許久,直把喻蘇看地又保證了一遍才作罷。
“殿下說話算話。”宓葳蕤松了口,起身,“既如此,臣便不再久留了。”
“你還未用晚膳。”喻蘇見宓葳蕤要走,急忙下榻。
“今日來,本就不是為了用膳。”宓葳蕤看到喻蘇光着腳站在地上,停下步子滿眼的不贊同。
見喻蘇無所覺,無奈地上前蹲下身,托着喻蘇的腳給他套上鞋子,“冬日寒涼,怎可光腳站在地上。”
“我太心急了。”喻蘇看着,想了想,終是問道,“你今日來,只是因着我未曾用午膳?”
“不止。”宓葳蕤站起身,對上喻蘇帶着不解的視線,“臣只是想告訴殿下,無論如何,臣都是站在殿下這邊的。殿下便是為了臣,也要多加珍重。”
宓葳蕤沒有給喻蘇繼續問下去的機會。
便是問,他也給不出喻蘇滿意的答案。
況且他在書房內已經待了太久,時間再長,怕是惠仁帝便要生疑。
宓葳蕤從書房離開不久後,便帶着決明走出了竹林海。
期間無一人相送。
隔天惠仁帝得知竹林海中,喻蘇住着的院落燭火一直亮到深夜,心中最後一塊巨石緩緩落下。
盯梢的護衛還在禀報着各種細節。
安心的惠仁帝随便聽了聽便讓人退了下去。
喻蘇昨夜确實到了寅時才緩緩睡去。
不過并非惠仁帝所認為的傷心失意,而是他閉上眼,就會想起宓葳蕤離開前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