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過去問。
溫懷光收斂了神色:“沒什麽。”
----------------------------------------------------------------
易東在辦公室裏大發雷霆,對着肖澤好一頓痛罵:“你不是說上一次一定會給他好看嗎?結果呢!”
肖澤吶吶道:“我沒想到他連陸琳的帳都不買。”
易東想起那天溫懷光強硬的樣子,就想起那一次吃飯他給自己的下馬威,臉色愈發鐵青:“所以你要告訴我,我到今天還鬥不過一個小明星?”
“自然不會!”肖澤賠笑,這是他的大老板,當然不能得罪,不過不知怎的,他對溫懷光的态度,已經從嫉恨莫明的變得有些佩服——不是誰都有這個膽子反抗易東和陸琳的。
而且都是男人嘛,睡一覺也不虧,這年頭女星都懂事的很了,潛規則一清二楚,可是溫懷光呢,雖然長得好看一點,平時不聲不響的,性子居然都那麽烈。
易東沒好氣道:“安娜呢,叫她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安娜很快過來了,看見肖澤灰頭土臉的,就紅唇一勾:“吃癟了吧,我已經說了,溫懷光不吃那套。”
她自己就試過,一開始被派到溫懷光身邊,他還什麽身份都沒有,而她已經是星光有名的經紀人了,捧紅了不少明星,本以為勾勾手指他就知道要怎麽辦,誰曉得居然不識好歹!
從那天起,兩個人看似和氣,實際上,安娜知道溫懷光一直提防着她,她也忍着一口惡氣想要他好看呢,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找到破綻了,想到此處,她咯咯嬌笑起來:“打蛇要打三寸,溫懷光這個人幾乎完美,他只有一個弱點。”
易東挑了挑眉頭:“什麽弱點?”
只聽安娜一字一頓道:“他養了個小情人,估計還沒有成年!”
一瞬間,易東和肖澤都瞪大了眼睛,這個信息量有點兒大啊,意思是說……溫懷光有女友,而且還是未成年……這不就是……□幼女!
艾瑪,爆出來可是天大的醜聞,說不定還要坐牢的!
Advertisement
易東眼底頓時閃過光芒:“好好好,安娜,你馬上去辦這件事情,做成了,我不會虧待你!”
---------------------------------------------------------------
電影拍攝得很順利,楚楚也在暗地裏努力,加上溫懷光原本就好脾氣,因此一來二去的,她和溫懷光的關系也已經逐漸熟悉起來,
那天,楚楚正和溫懷光讨論最後一場戲,楚楚演的角色是一個不會笑的冰美人,但是最後死在溫懷光懷裏的時候卻露出了唯一的一個笑容,這個角色本來就是花瓶,整出戲裏都沒有什麽表情,駕馭起來很輕松,唯一難的,就是這最後一笑。
這一幕她早就排練過無數次,但是她依舊是非常認真在和溫懷光對臺詞,對到一半,溫懷光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用不慣這東西,但是不得不承認它的确好用。
電話號碼顯示的是安娜,他接聽,語氣冷淡:“什麽事?”
安娜咯咯脆笑起來,笑聲那麽大,楚楚都聽見了,只聽她不懷好意地問道:“看不出來呢懷光,原來你好這一口,你說那個小姑娘今年上初中了沒有?”
溫懷光之前還沒有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很快的,他就反應過來安娜的話中之意,勃然變色:“你對她做了什麽?”
聲音太大,引得衆人都好奇地看過來,他恍然未覺,一字一頓追問道:“你把她怎麽了?”
安娜笑得更得意了:“這還是個中學生吧,你居然下得了手,啧啧,她爸媽知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私奔的,你說我要是把這件事情捅出去會怎麽樣?”
溫懷光深吸一口氣,根本沒發現自己的手在抖:“你要什麽?”
“我要你死!”安娜怨毒的聲音幾乎透過電話都能傳出來。
溫懷光沉聲道:“好,讓我看到她,我馬上就死給你看!”他的語氣斬釘截鐵,那麽可怕,讓安娜都意外:“居然這樣深情,好,你往左邊看。”
他一扭頭,就看到安娜笑得花枝亂顫:“懷光懷光,我在這裏呢。”溫懷光立刻繞着她看了一圈,冷冷道:“她人呢?”
安娜腰肢款擺走了過來,指尖挑起他的下颚:“求我。”
“求你。”
可是他這樣柔順的态度,反倒是激起了她的怒意,原本美麗的面孔扭曲起來:“你不是拒絕我嗎,不只是我,還有易東和陸琳,現在居然為了這麽一個小女孩,你肯求我?”
“把她還給我,你要怎麽樣都可以。”溫懷光冷冷道。
安娜忍了忍,終于忍不住大笑:“包括陪我上床?”
“是。”
“好!”她一扭頭,對身後的保镖道,“把她帶來。”
那個保镖走到附近的車子裏,一開車門,臉色就變了,冷汗涔涔而下:“安娜姐,她跑了!”
溫懷光面色一白:“完了,這裏是皇宮!”他惡狠狠看了安娜一眼,“她出事情,我會殺了你。”
說完,他立刻朝一個地方跑了過去,清朝基本上沒有對皇宮做什麽改變,因此他對這裏的路非常熟悉,直接抄近路就往從前她居住過的宮殿跑去,何樹傻眼了:“這是怎麽了?”
楚楚也目瞪口呆:“不知道……”
倒是莎莎聽了,猜出了個大概,也是心急如焚:“好像是安娜綁架了懷光的朋友,然後又丢了!”
“什麽?!”何樹瞪眼,“綁架?”他見溫懷光已經跑得沒影了,也就抓抓頭發,“那我們也幫着去找找吧。”
今天故宮沒有對外開放,說是維修,其實是為了給何樹他們拍電影,這當然是因為何樹家中打點了的關系,所以游客不多,但是還是有其他人在這裏忙碌,看到溫懷光橫沖直撞都吓了一跳。
溫懷光只覺得自己耳膜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見,血液飛速流動,他一顆心就往下沉,其實最近,公主的狀态已經漸漸好轉,似乎開始接受這個世界了,但是到了皇宮……這是她出生和成長的地方,這是她死去和失去國家的地方,會發生什麽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象。
她不在那裏,不在自己舊日居住的宮殿。溫懷光來不及喘氣,就往昭仁殿跑。她死在那裏,或許會去那兒看一眼,但是狹小的昭仁殿裏,也是空無一人。
他不得不停下來喘了口氣,皇宮太大,他一個人根本找不過來,要找人幫忙才行。何樹等人聽了,自然答應:“長成什麽樣?”
“十六七歲,長頭發,這麽高。”溫懷光盡力和他們描繪着,又遲疑了一下,才道,“可能神情恍惚。”
一個場記聽了,咦了一聲,說道:“剛剛我去隔壁的劇組串門,他們在拍長平公主和周世顯殉情那一段,然後有個女孩子忽然沖過去拉住那個演員喊‘皇姐’,吓了她們一跳,好半天才轟走。”
溫懷光一顆心砰砰直跳:“她去哪兒了?”
“聽說,往城牆那裏去了。”
不知道怎麽的,溫懷光一聽,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站穩,二話不說就往城牆那裏跑。
溫懷光到那裏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裏了,迎風而立,夕陽西下,她穿着的那身紅裙那麽刺眼,仿佛是鮮血染成似的。
殘陽如血,這樣的場景,一看就知道……是不祥之兆。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
作者有話要說: 來,大家快告訴我,第三個名字比第二次好……
咳咳,本卷即将完結,說起來,公主那個不是神經病,算是心理創傷吧~
真心蠻可憐的,他們永遠都是異鄉人,現代的人回到古代或許還可以野心勃勃一展宏圖,但是古人來現代呢,真心覺得可能難以接受吧,尤其是亡國的人,故國沒有了,仇人沒有了,熟悉的一切都已經不在
23、帝女花02 ...
1643年,皇城,明月皎皎,夜涼似水。
溫懷光毫無睡意,他才剛剛擺脫噩夢般的生活,這樣寧靜的夜晚,單純睡眠的夜晚,他反倒是睡不着覺了。
“懷光。”他聽見有人輕輕喊他,“倒杯水給我。”
他披衣起身,倒了一杯溫開水遞到帳子裏,錦帳裏伸出潔白如玉的一只手,玉指纖纖,他幫她撩開了帷帳,少女清秀的眉眼引入眼簾:“公主。”
她喝了水,輕輕道:“你也睡不着嗎?”
他微微點了點頭,她便笑了笑,道:“那來和我說會兒話吧。”她穿着淺黃色的中衣,衣襟上繡着寒梅,“你坐這裏。”
“這,”他遲疑了一下,“不大好吧。”
她卻已經拉了他的手,讓他坐過來:“你要習慣,現在你是我的宮女——原本想讓你扮太監的,但是太危險了。”
溫懷光到底也是見過場面的,她既然都那麽說,自然也就不再束手束腳:“那公主先躺下,莫要受涼。”
她也柔順地躺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閑話:“皇宮的夜是很寂寞的,因為這宮裏的女人,每一個都很寂寞。”
“公主也是嗎?”
“嗯,你來之前,我甚至都找不到人說說話。”她面上有很明顯落寞的神情,“我的母親早逝,周母後雖然和氣,卻也不是我的娘親,長平皇姐比我大一歲,但是我們也沒有什麽話說。”
“也從來沒有人聽我說話,”他回憶起從前,苦笑道,“他們只要我會伺候人就行了。”
“我也差不多,父皇和母後只要我三從四德,閑時做女紅,讀讀女戒就好了,他們并不希望我想太多。”
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作答,只好輕聲道:“那以後,公主有什麽話,對我說就好了。”
“我現在就在對你傾訴。”她好像有了一點害羞,“你不會嫌我吧。”
“那是我的榮幸。”他說着,原本緊繃的心神漸漸松弛下來,公主慢慢有了睡意,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給她拉好被子,看見月光下她恬靜的睡顏,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覺得安穩,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那一刻他甚至想,如果這樣能夠一輩子,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從那天晚上開始,他們的交流多了起來,他知道她其實博覽群書,聰慧慧黠,這宮裏發生的事情,比如妃嫔們的明争暗鬥,太監之間的暗自較量,她其實洞若觀火。
有的時候也很難過:“父皇永遠只把我當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兒,他更疼長平皇姐一些,因為她一向乖巧懂事。”
“她是父皇眼裏的乖女兒,他希望的就是那樣的女兒,但是我不是……懷光,”她說出真相,“我羨慕漢唐公主,尤其敬佩武後。”
溫懷光悚然一驚,頓時捂住她的嘴,她也知道失言,不敢多說,低下頭去,喃喃道:“我羨慕她們,我不想被困在宮裏。”
他突然有了沖動:“那我帶你走。”
“呵,不,不是要離開皇宮。”她搖搖頭,“我想要的是……更廣闊的的天地。”她不甘心,“為什麽我不是男人,懷光,為什麽我要生作女子!”
溫懷光就輕聲道:“公主,我活得也同樣痛苦,比你更甚。”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喃喃道,“對不起,懷光。”
他搖了搖頭,安慰她:“我知道。”
那個話題就這樣無疾而終,他知道很多人都懷才不遇,壯志難酬,自古以來多少詩人寫過類似的詩詞,她身為公主,已經衣食無憂,享有榮華富貴了。
溫懷光從沒有想過她居然真的會反抗,而且方式是這樣奇特——那是她十五歲的時候,長平公主十六歲,兩位公主都到了選驸馬的年紀。
長平公主鳳臺選婿,看中了周世顯,兩個人兩情相悅,而周皇後同樣沒有忘記她,給她指了另外一個人,家世清白,雖然比不上周世顯,卻也算是俊才,唯一不好的便是身體有些虛弱。
她不動聲色,皇後問起來的時候,她說:“一切但憑母後做主。”而崇祯皇帝亦是和顏悅色,很欣慰她的懂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但是那一天夜裏,她一直沒有睡,蠟燭一直燃燒着,燭淚滾落而下,到了半夜,清歌已經去睡下了,只有他默不作聲陪伴着她。
她卻突然清醒過來,鎮定自若:“滅燈吧。”他吹滅了燭火,走過去想為她放下勾起的帳子,紗帳徐徐落下,他聽見她輕柔的聲音,“懷光,坐下來。”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因此也不意外,順從地坐下來,想開口寬慰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黑暗裏,他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刻,一個溫熱的身體已經靠到了他懷裏,他頓時手腳僵硬,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公主?”語氣是驚慌失措的,他想要拉過被子給她裹上,觸手的卻是少女絲滑的肌膚。
“我不知道怎麽做,你教我。”她說,口齒清晰。
溫懷光深吸了口氣,過了好久才幹澀道:“公主,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她對此完全沒有經驗,因此只能拉過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口,聲音略有顫抖,但是非常堅定,“懷光,如果你不肯,我不會逼你。”
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又向她确認:“為什麽,公主,婚前失貞的話,陛下會龍顏大怒的。”
她清脆的笑聲響起來:“我知道,沒關系的懷光,我有辦法。”
他不語,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會站出來承認是他的錯,畢竟是皇家骨肉,殺了他多半也可以息事寧人了。
“懷光,我好冷。”
大概是這句話徹底讓他下了決心吧,所以他即刻環抱住她,讓她躺倒在繡被上,咬了咬她的耳垂,她自然是緊張的,忍不住顫栗起來,他向她保證:“你要相信我,公主,你會喜歡的。”
其實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是嗎?孤男寡女相處久了,又彼此吸引,兩情相悅,到最後夜深人靜,幹柴烈火也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那只是個開始,溫懷光一開始還提心吊膽,生怕有人會發現其中的貓膩,倒是公主,早已有所準備,安排得滴水不漏。
而且偷情帶來從未有過的刺激,每一次壓抑着的聲音和欲罷不能的動作,都使得整個過程變得異常令人着迷。
溫懷光從來不能和她過一整夜,怕睡着之後會出意外,但是她十分留戀他的溫度,所以只有在她睡着之後,他才會悄然離開。
“懷光,我多希望有一天我醒過來的時候,你還能在我身邊。”
每次聽到這句話,他也難過:“我又何嘗不想,可是公主,你要嫁給別人了。”
是的,婚期将近,兩位公主将在同一日出嫁,雙喜臨門,長平公主已經歡喜得無以複加,在宮中繡嫁衣,鳳凰于飛,但是她卻一點兒都沒有新娘子的歡欣和羞澀,仿佛馬上要出嫁的人不是她一樣。
到了婚期前三天,他終于舍不得她,晚上抱住她極盡纏綿,仿佛要把一輩子的力氣都用出來似的,她看見他眼睫上的淚珠,終于道:“懷光,你放心,我會帶你一起走。”
“可是,那個時候你已經是別人的了。”他悲哀地說,“是別人的新娘,別人的妻子。”
她咬了咬唇,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不會的,懷光,就算我嫁給他,他也沒辦法……我早就查過,他已經病入膏肓,不能人事,等他病故,我會給他守節。”
溫懷光詫異地看着她,少女露出了頑皮的笑容:“只要不懷孕,沒有人會知道的,懷光,他們不會懷疑,我會搬出去住,名義上誦經念佛,可是,你會陪我的,對不對?”
他沒有想到她竟然這樣大膽,呆了片刻,才狂喜:“是,我會陪你,一輩子都陪你。”
“有你陪我一輩子,我也足夠了。”她悵然一嘆,“做不成太平公主,做杜麗娘也挺好的。”
他在黑夜裏微笑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回顧過去,他們是怎麽勾搭上的……明天完結本卷
關于更新,一般情況下是日更,而且基本上是3000-4000字,有長評的話會有加更,如果讀者喜歡,也可以提出想看的番外,我會努力滿足的
明天會出現一位重量級男配,歷史人物,不是情敵請放心,歡迎大家猜測~最後,作者很萌易勾搭,你們快來勾搭我啊我好無聊的!!!
24、帝女花03 ...
殘陽如血,她立在城頭上,溫懷光看着她,覺得所有的前塵往事都紛紛湧上心頭來。
他爬了上去,慢慢走過去,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離她五步之遙的地方,溫懷光喊她:“公主。”
她轉頭微笑:“看,懷光,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她凝視着夕陽下巍峨壯麗的宮城,“我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回到這裏。”
溫懷光不語,他有些摸不準她在想什麽,明明是安娜把她綁架過來,但是她好像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只是沉浸在那樣哀傷的氣氛裏,正想着,她卻忽然爬了上去,碎屑窸窸窣窣掉落下來,“但是你看,這個皇城也舊了啊。”
他被她吓得心驚肉跳,立刻上前一步:“公主你快下來,摔下去會……”他瞬間住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回以微笑:“懷光,我終于明白為什麽父皇要殺我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國已不再,自然要以身相殉。”
“不!”他脫口道,“公主,我們沒有死,上天就是不想讓我們死,不要,你快下來!”
她微微仰起頭,漆黑的發絲飄揚起來,她紅色的衣袂被晚霞印染成金色:“懷光,是你不應該死,當時,你不該為我擋刀。”
“我心甘情願。”他上前一步,卻害怕自己會刺激她立刻跳下去,“公主,我求你。”
她搖了搖頭,神情很溫柔:“家國已經不在,仇人也已經不在,大明已經是歷史,我這個昭仁公主,自然也應化作歷史裏的塵埃。”
“那就不要做昭仁公主,做我的公主。”溫懷光懇切道,“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她卻還是搖頭:“不,懷光,其實,父皇殺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死了。”她伸出手,潔白的手掌幾乎透明,“這不是我的家國,我早就死了,大明覆滅的那一天,父皇自缢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死了。”
溫懷光定定看了她很久,才問:“你決定了嗎?”
“嗯。”
他就長嘆口氣:“公主,你死了,我何必活着呢。”他走過去,“我陪你。”說到這裏,他甚至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周世顯可以陪長平公主殉情,我也可以。”
她卻變了臉色:“不,懷光,”她呵斥道,“我不準你去死!”
溫懷光不聽,執意上前,他張開雙臂,斬釘截鐵道:“要麽你下來,要麽我陪你共赴黃泉!沒有第三個可能!”
他們在那裏僵持着,下面卻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
“那麽高,他們怎麽上去的?”
“這是在拍戲吧?”
“看起來像是要自殺啊!”
“誰自殺跑故宮裏來啊,一定是在拍戲,攝像機在哪裏?”
何樹和莎莎匆匆忙忙跑過來,莎莎急中生智,大聲道:“我們在拍戲,麻煩大家讓一讓。”
看熱鬧的人也就漸漸散去了,何樹眯着眼擡頭看:“這是鬧哪樣,那個女的要跳樓嗎?”
莎莎也搞不明白,只是打了電話讓消防車過來準備,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好玩兒的,何樹更聰明:“快去隔壁劇組借墊子來,他們拍古裝戲肯定要!”
又有人匆匆忙忙去擡墊子下來,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看着上面,楚楚更是眼睛一眨都不眨,但是太高了,他們根本看不清那個女孩子的臉。
他們還在僵持着,過了一會兒,公主妥協了:“好吧。”她轉了個身,像是要跳下來,就當溫懷光準備接住她的時候,她猛然往後一躍,整個人就好像是斷翅的蝴蝶,猛然下墜,溫懷光反應奇快,縱身一躍,整個人臨空撲下,就在空中抱住了她,他用行動證實了自己諾言的真實性。
幾秒鐘,他覺得一陣劇痛從後背傳來,他痛得根本睜不開眼睛,耳畔有吵雜的聲音,他唯一做的事情,卻只是死死摟住懷中的人。
我平生所願,生若不能同寝,死後能合葬,泉臺上再見新娘,墓穴來作新房。
------------------------------------------------------------------
溫懷光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就想要去找她,但是莎莎阻止了他的動作,神情嚴肅:“懷光,你斷了好幾根肋骨,不能亂動。”
他才發覺自己身處病房之中,房中擺滿了鮮花,他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但是出不了聲,莎莎像是知道他說什麽,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問:“懷光,值得嗎,為了那麽一個人。”
她不明白,現在怎麽還會有男人肯和一個女人殉情,而這個男人還是那麽完美的溫懷光。
溫懷光點頭,莎莎看他嘴唇幹裂,就用棉簽沾了水塗到他唇上,沒好氣道:“她不在。”
他渾身一震,幾乎就要跳起來,吓得莎莎立刻把他按了回去:“她沒死!傷也比你輕……”她露出了猶豫的神色,才道,“等你好了,就能看到她了。”
溫懷光冷冷注視着她,莎莎敗下陣來:“她真的沒事,只不過被人帶走了。”既然說了,當然要說個清楚,“剛送來醫院沒多久,就有人把她帶走了,什麽人?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是她得罪過的什麽人。”
溫懷光緊緊皺起了眉頭,莎莎看他沒有劇烈反應,才松了口氣:“你還是快休息吧,對了,對外是說拍戲出了意外,還好何樹通情達理,否則……”
她叽叽喳喳的聲音溫懷光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他覺得無比疲倦,眼皮子合攏之後就再也睜不開了。
一個月之後,他出了院,帶着傷拍完了電影的最後一幕,星光給了他三個月的假期。
------------------------------------------------------------------
與此同時,她也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是死了嗎?沒有,這裏沒有黑白無常,沒有陰曹地府,是白,刺眼而無垢的白色,她愣愣地看了天花板許久,不知怎的,忽然覺得無比辛酸與疲倦。
她本應該早在四百年前死去,可是沒有,她活了下來,可是活下來之後呢,她萬念俱灰,終于決定走上自己本應走的死亡之路。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沒有死成呢?還白白連累了溫懷光。呵,懷光,他是第二次為她去死了。她沒有對不住任何人,唯有他,永遠虧欠。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看到她醒來,露出輕松的笑容,溫和地問:“還好嗎?”她掙紮着側過頭,已經有護理走過來為她塞枕頭喂水,好半天,她才問:“你是誰?”
他大概五十多歲,保養得很好,只有鬓邊有些白發,書生氣十足,和氣道:“你醒了。”
“懷光在哪裏?”她緊接着問溫懷光的下落。
他答道:“他沒事。”
她略略安心,又皺眉:“你是什麽人,我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不過,”他笑了一笑,“我想我們大概是唯二活在世上的朱家子孫了。”
她臉色微變:“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嗎?”他眼神深邃,語氣很溫和,沒有咄咄逼人之感,“告訴我,為什麽要自盡。”
她垂着頭,好一會兒才苦笑道:“國破家亡,連清人都已經成為了過去,親人仇人全部都已經死得幹幹淨淨,這不是我的時代,我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我明白你的感受。”他牽牽嘴角,笑容和她同樣苦澀,“因為我那個時候,和你也有一模一樣的想法,我站在明陵前很久,差一點點就和你一樣,但是我忽然不甘心,”他的聲音放輕,柔和的幾乎聽不見,“上天既然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我為什麽要放棄呢?”
她不禁道:“可是活着有什麽意思,這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了,是別人的。”
他的話語忽然铿锵有力起來:“太祖皇帝也不過出生平民,以放牛為生,王侯将相寧有種乎?大明已經成了過去,歷史無法回溯,但是我可以親手開創一個新的朝代!”
她呆立在那裏,半晌才呢喃道:“我……從沒有想過,但是,”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很難,現在國泰民安,而且已經沒有皇帝了,你要怎麽開辟一個新的王朝呢。”
“這個時代充滿了機會,是,現在沒有皇帝了,這同樣也意味着……無限機會。”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知道嗎,現在不用軍隊和炮火,都可以控制一個國家。”
她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承認道:“是我太軟弱了。”
他搖了搖頭,道:“能夠直面死亡,你很勇敢,而現在我覺得,你很聰明,不像是一個普通公主,讓我猜一猜,對國破家亡這麽執着,必有隐情,你是朱由檢的女兒吧,長平……不,不會,你是昭仁吧。”
她一怔,半晌才道:“是,我是朱媺姝。”她凝視着他,看着這個中年男人,他用和藹的眼神鼓勵她猜測,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大膽做出猜想,“建文帝?”
朱允炆啪啪鼓掌:“我就知道你足夠聰明,是,我就是朱允炆。”
她張了張口,還是難以置信:“所以靖難之變之後,你不是失蹤了,而是到了現代?”
他颔首:“不錯,我比你早來了三十年。”
公主與他同是天涯淪落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感受:“不好過吧。”
“自然,醒過來才發現一晃過去了四百年,”他連連苦笑,“明朝沒了,我可以理解,沒有哪一個王朝能夠千秋百代,但是我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麽多事,世界居然這麽大,我們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這樣任人欺淩!到後來,皇帝沒了,人人平等,這簡直和天塌了一樣。”
“是,把我們曾經賴以維持國家的東西都擊了個粉碎。”
朱允炆道:“但是你也可以換個角度想,人人平等,也就意味着,我們也有機會,我比你運氣好一點兒,”他眨眨眼,“當初我四叔逼宮,我早在外面安排了後路。”
公主看着他:“所以……”
“所以,我開始學着适應這個世界,這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難,對女人也一樣公平了,昭仁,你會喜歡上這裏的。”朱允炆走過去揉揉她的腦袋,好像一個和藹的長輩,“我現在要問你一個問題。”
“您問。”
“我沒有孩子,這大概是後遺症,我沒有辦法和這裏的女人生育子嗣,你也算是我血脈相連的親人了,你說,我能不能把我要做的事情,交到你的手裏?”說起這樣的大事時,他的态度依舊非常好,歷史上說建文帝溫文爾雅,書生氣十足,實非虛言。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目光堅定:“當然,我也是朱家子孫,光複大明,責無旁貸!”
“好孩子!”他贊許道,“那你好好休息,養好了身體,我會教你所有。”
她點頭,但是又喊住他:“那個,懷光……”
朱允炆揶揄道:“懷光?溫懷光,現在那個很紅的明星吧,怎麽,他救過你,你喜歡他?”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喜歡他。”她想起他兩次奮不顧身地為她擋在前面,與她共赴黃泉,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他!”
“孩子,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不覺得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
“是,您說的是。”
--------------------------------------------------------------------------------
作者有話要說: 都沒有人猜男配是誰麽QAQ,作者只得自己公布答案了~
咳,真是慚愧,第一卷末尾才讓公主殿下的本名出來,是根據長平公主的朱媺娖杜撰的
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