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
“好久不見。”
那個發色墨綠的男人語氣輕松地問着好,擺弄着不知何時出現在指間的三把手術刀。柳葉一樣的刀鋒閃了閃,閑院冷着眼,擡眸看到了擋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
穿着和記憶裏的羽張迅不一樣的制服,卻有着同樣資質的男人。
早知道宗像是一定會出現的,這種事情理所當然。只是宗像真的出現了之後,閑院發現自己的意志幾乎在一瞬間動搖。
心裏某塊被堵死的地方徹底坍塌,面對着敵人必殺之的念頭也開始搖搖欲墜。比起戰鬥,她更想躲在他身後先痛快地哭一場。
然後絮絮叨叨地告訴他事情的經過,還有她有多難過。
“……禮司。”
閑院垂下眼,到最後也只是輕聲地叫了宗像的名字。
聽到閑院的聲音,戴眼鏡的男人緊繃的唇線稍微松了一下。他只是略微向後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閑院的影子。
但是他确定她在那裏。
那一瞬間提起來的心就放下很多,宗像甚至有餘裕地自我批評剛剛自己的樣子簡直不配現在的身份。畢竟面對着敵人的時候心神動搖自古以來都是大忌,更何況這個人成為王的時間遠比他和閑院要長。
也不知怎麽,他已經把那個向他問好的男人劃歸到了敵對的陣營裏。
“好久不見。”
宗像推了推眼鏡,這樣回應。
“宗像室長,最近可還安好。”
在有些殘破的場景中開始這樣一場彬彬有禮的對話有些不合時宜,不過卻很像是黑澤會做的事。宗像對于對方的問候,氣定神閑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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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開閣下的事,的确都還順利。”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也有點傷腦筋。”黑澤指尖擺弄着那幾把刀,在別人看來只有幾道殘影靈活地穿梭:“畢竟這麽大的動靜并不是只和我相關。”
“那麽,彌醬。”眯起眼睛像是想穿透宗像一樣,黑澤勾起唇角突然問了第三人:“要和宗像室長……回家嗎?”
閑院擡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當然。”
完全沒想到閑院就這樣地答應了,黑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宗像心裏只覺得不好,側過身查看閑院的時候,正好看到閑院陰冷地下戰書。
“在殺了你之後。”
黑色與綠色的火焰在一瞬間碰撞開來,相對屬性的力量在接觸的一瞬間掀起對流将體積不小的石塊直接甩飛,将還完好的牆壁砸出了一個破洞。強烈的磁場幾乎排斥任何一個兩人之外的人的存在,宗像頂着強氣流,最終開着聖域找到了正在對峙的兩個人。
“原來彌醬真的想殺了我啊。”黑澤依舊是悠哉的樣子,躲過閑院的一劍之後向後跳了幾步:“氣勢真好,是因為宗像室長來了的原因嗎?”
換來的則是襲向胸腔另一劍。
“如果我是彌醬,我可不會因為這個人的到來而感到高興。”衣服被割破了一個口子,黑澤撇撇嘴:“彌醬啊,按照現在的情況和正常的流程,你覺得,最後會被帶到S4裏接受審查的,會是誰呢。”
閑院的手凝滞了一下,下一秒避開了擦過她臉頰的綠色陽炎。
“彌海砂!”
閑院聽到宗像壓制着怒氣的聲音。
“回來!”
“真讓人遺憾啊,這種覺得妻子惹了麻煩的語氣。”黑澤壓低了聲音,在強風中也只是若隐若現:“宗像室長大概不知道,彌醬你到底是舍棄了什麽才讓他這樣平安健康地站在這裏的吧。”
“閉嘴。”
“承認這點不是什麽值得羞愧的事情,只是我有點可惜。其實彌醬也覺得,羽張前輩應該存在得……更久一些吧。”
“別開玩笑了。羽張大人怎麽可能願意做那種怪物!”
面對自然逆向而為,打破了規律後作為異類存在于這個社會之中。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和宗像平分青之王的力量,但那個人怎麽可能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幹擾已經有了自己使命的新S4。
再度死亡是板上釘釘的結果,閑院在猜到黑澤做了什麽之後,就已經知道了那個人自己選擇的路。
氰化鉀是劇毒,從粘膜滲入不到十秒就會死。
簡單幹脆又方便快捷,還有着很好聞的杏仁味兒。
不痛。
“是啊,有宗像室長在,羽張前輩不會選擇活着的。”黑澤嘆了一口氣:“所以我覺得……有點可惜。”
嘆了一口氣,黑澤挑起了眉。
“我想彌醬你是認可羽張前輩的行為的。只是如果你真的認可……”
“又哭什麽呢。”
聽到了模糊的“羽張”二字,宗像腳步一頓,在被熱量扭曲的空間裏更快速地穿行。閑院的此前一切的行為都有了解釋,而宗像立刻聯系到了以往的事情,将事情抽絲剝繭一般地理了出來。而當最近的反常有了解釋後,宗像想到不久前那突然回歸的力量,剎那間五味雜陳起來。
而就在這時,眼前綠光大盛,刺得人下意識要避開光源。而宗像則皺着眉,逆着光沖到前面。
将閑院接到了懷裏。
“真可惜,彌醬。”
黑澤的聲音傳過來,帶着一股濃濃的惋惜:“我贏了。”
想掙紮的閑院此刻除了左手之外都無法動彈,而知道自己已經被宗像接住後也放棄了反抗。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很緊,閑院想宗像這次大概是真生氣了。
盡管他還是抱着她。
還擦掉了她的眼淚。
“內子諸多叨擾,還請閣下見諒。”
宗像與黑澤對視半晌,最後還是開了口道歉。
“無妨。”對着已經看不出原型的建築,黑澤寬宏大量地說:“彌醬開心就好。”
收着閑院手臂更緊了些,宗像帶着閑院,轉身離去。
“不過彌醬,”黑澤又說:“我的提議,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閑院眨了眨眼。
黑澤說什麽來着。
“如果想讓羽張前輩毫無顧忌地活着的話,就提前把那個障礙消除掉怎樣。”
袖口的手術刀是剛剛黑澤順手放進去的,此刻貼着他的皮膚,觸感冰涼。
“……禮司。”
宗像沒有回答,閑院擡起頭時,宗像側過頭,避開了和她目光相交的可能。
“我……”
“比起道歉,事先想想後果對彌海砂來說更難嗎。”
閑院一僵,慢慢垂下眼。
“嗯。”
沒有回應。
閑院一點也不意外。
宗像不是她,怎麽可能知道,在看到那張圖片的時候她有多震驚。
也不會知道,那種前方就算是火坑也得跳進去的感受。
“彌海砂,你好像答應過我,無論做什麽事之前都會告訴我。”
距離大門還有幾步之遙,由于剛剛的戰鬥,四周的霧霾還未散盡。宗像停下腳步,過了幾秒鐘,才說了這句話。
“嗯。”閑院說:“抱歉。”
果然這個人什麽都不知道。
“給你添麻煩了。”
如果是羽張大人的話。
閑院的手指滑過刀刃,眼神晦暗無光。她的手指滑過宗像的胸前,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抱歉。”
然後将那把刀,沖着宗像胸前,刺了過去。
刃入血肉的聲音。
閑院握着刀柄,轉了轉方向。
刀叮當落地。
閑院看着自己的力量沿着刀神流入眼前黑色的洞。
“彌海砂,要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新玩法嗎?”
閑院将手術刀完好無損地從自己的能量中抽出來時,宗像低下頭,頗為無力地問。閑院沒說話,只是從宗像懷裏跳了下來往回走。
宗像嘆了口氣,走回兩步,牽起了閑院的手。
“閑得沒事兒想出來的,也不知道……”閑院看了看剛剛黑澤站着的那個窗口,現在已經沒有了人影。
“……成功沒有。”
“我已經感覺不到綠之王的存在了。如果這是彌海砂的目的的話,我是不是該恭喜呢。”
“随便好了。”
像是終于卸下了什麽負擔一般,閑院仔細地察覺起那個她想殺的人的氣息。在第二次确定第三個王的消失之後,最後閑院還是腿一軟,往前倒下之前被宗像扶了起來。
“彌海砂,”宗像将閑院抱了起來:“接下來,麻煩到S4稍微講一下事情的經過。”
“禮司,”閑院說:“我們離婚吧。”
“我一直覺得……”
“這樣。”宗像似乎沒有聽閑院解釋的意思,從善如流低下頭,用嘴唇探了探閑院的額頭:“果然,有點熱呢。”
“……唔。”
此刻似乎也不再需要說什麽,自己說不出,對方也不想聽。宗像現在不打算給閑院什麽機會,唇舌交纏之間讓人呼吸都困難。閑院的後腦被宗像把住,對方的氣息無論如何也都躲不掉。
她也不想躲。
從一開始就不讨厭,到現在完全離不開。這個人的存在對于她來說……
如果他也不在了。
“如果是與其擔心以後我會死這種理由要離開……”
“不要。”閑院勾住宗像的脖頸,把下颌抵在男人的肩膀上:“我後悔了。”
“……”
閑院伸手摘了男人的眼睛,湊到他視線下面:“我可以後悔嗎?”
“這種事情……”宗像覺得自己今天嘆氣的次數比三個月加起來還要多。
不過……
“求之不得。”
“你們就在這那種地方秀恩愛了嗎?”
結城一想到那麽長時間沒有動靜,結果沖過去撞到了看了該瞎眼的場景最後屁滾尿流地退倒退時的尴尬。
“稍微在意一下當時的場景吧。”
閑院不置可否,坐在病房裏端着熱水杯。從綠王屬地,或者說前綠王屬地出來之後,閑院直接被宗像塞到了醫院裏養着,剩下的流程都由宗像去處理。
“所以說宗像室長一點都沒生氣嗎?”
“……大概……”閑院的眼神在氤氲的水汽中有些飄忽,過了一會兒後笑了笑:“不生氣。”
比起不生氣,甚至說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抱着一種十分理解的态度。
然後就把弑王的罪名不知怎麽變成了防衛過當。
“那就好。”結城伸手拍拍閑院的腦袋:“突然覺得,彌海砂嫁給宗像君,也是一個不錯的事情了。”
“用不着的時候叫人家宗像室長,用得着的人家叫人家宗像君。”
“……算了。”
結城摁着太陽穴,沉靜了一會兒之後簡單說了幾句黑王氏族現在的狀況。綠王氏族在沒有了王之後散得差不多,一個接一個地被黃金氏族逮住監視起來了。
“源呢?”
“那家夥不是只是綠王氏族了,”結城望天:“現在他在S4派駐北海道的屯所。”
之後的談話陷入了一陣小小的斷層,閑院眼神有點放空,深深呼出一口氣。
“感覺沒什麽好擔心的了,但是……好像忘了什麽。”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結城敏銳地發覺了對方是誰,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閑院看着打開的窗戶和被吹起來的窗簾,又看了看推開門的宗像。
“彌海砂,”宗像看起來春風滿面:“現在感覺怎麽樣。”
“不錯。”
态度春風化雨的宗像讓閑院有點不安,下意識往後面躲了躲,但最後還是被男人抓出了被子。
“有什麽事情想對我說嗎?”
危險已經要從眼鏡後面冒出來了。
閑院超級心虛地搖了搖頭。
“那麽……”宗像非常遺憾地拿出了一張紙:“請彌海砂稍微解釋一下好了。”
眼角一抽,閑院突然想起了她忘記什麽。
“關于懷孕這件事。”
病房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關好,窗簾也被嚴實地拉上。窗外的夏蟬依舊賣力地鳴叫着,偶爾一陣清風吹過,帶起了茂盛的繁華。
白雲藍天。
【END】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QAQ
彌海砂那個把橙子弄到了其他地方的梗大家還記得嗎= =
這家夥把這個東西弄成奇襲了,然後看上去好像被蠱惑了但其實還是瞄着綠綠去的。
嗷嗷嗷我終于在官方打臉之前把正文完結掉了啊!!!
然後室長對于被老婆捅一刀的态度是“我才不相信我老婆會捅我就算我老婆真的做了捅我的姿勢那也會在下一秒停下來如果真的捅了我捅了就捅了”
大概是這樣【捂臉
接下來進入大番外篇
主題是梅子黃時雨
首先先放室長和彌海砂的包子番外
然後是室長和彌海砂的高中= =
說實話高中不太想寫了好麻煩不過如果不寫的話梗太多浪費了有點可惜所以好猶豫……
話說都正文完結了,要篇長評不算不要臉吧= =
番外 關于以後
陰雨連綿。
進入七月之後的日本就開始熱了起來,無論是蟬也好還是人也好都耐不住那種讓人煩悶的天氣。墓園裏的正在舉行葬禮,那沉重的感覺讓人悲觀。
“不過去嗎?”
結城一身黑衣,站在閑院身後:“彌海砂的話,應該已經不害怕了吧。生離死別之類的。”
“算了。”閑院看着兩代s4齊聚,青色的隊伍蔚為壯觀:“看看就好了。”
這次下葬的是先王羽張迅的佩劍,那把佩刀曾陪同羽張迅入葬。閑院在羽張自裁之後拿着那把佩劍與綠之王戰鬥後被奪,最後在綠之王死後又被閑院重新搶回來的。
至于羽張的遺體……
“羽張大人上次就是火葬。”閑院吹頭看了看草地:“這次打完之後……”
她扯了扯嘴角,看向葬禮現場。
“站在最前面的是鹽津前輩,羽張大人去世後的代司令。他身後兩個雙子就是湊家的雙胞胎。這兩個人……說話一人一半,在我小時候很喜歡捉弄人。”
“好像是Beta組吧。”結城看了一眼,在腦子裏想了一下:“似乎和吠舞羅的人戰鬥過。”
“嗯,所以你看。他們和伏見眼神交錯的時候,表情有趣極了。”
“我看善條先生好像有點尴尬。”
“師父忙着悲傷呢,哪有心情尴尬。”閑院眨了眨眼:“尴尬的是我。”
處于這樣那樣的原因,閑院最後沒有陪同宗像一起出席羽張的第二次葬禮,而是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儀式的舉行。結城陪在身邊,負責看好他們家王上不作妖。
“其實不來也可以。”
“不行。”儀式現在進行到拔刀致敬的環節,過了之後閑院才開口:“我上一次已經錯過了,這次雖然沒有勇氣上前,但還是想來送羽張大人一程。因為就像你說的,我已經不害怕生離死別了。只是面對活人的時候,會有點不知所措。”
在閑院的心裏,之所以會出這些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被選中成為了黑之王。還有就是她身為王權者,對于敵人間争鬥的怠慢。所以這件事的餘震,閑院通通交給宗像處理,自己宅在房間裏。
借着這個恰到好處的懷孕契機,閑院無論怎麽逃避都能夠被原諒。
結城看了兩眼儀式,在流程結束之後,人開始漸漸散去。在衆多人之中,有一對中年夫妻站在宗像身邊,表情和藹地說着什麽。男人身姿挺拔,女人溫婉平和,仔細看了看他們的臉,結城的眼角抽了抽。
“……彌海砂,那是你父母吧。”
閑院過了半天才嗯了聲。
“不去看沒問題?”
“有什麽關系。”閑院撇過頭:“反正禮司會處理好的。”
宗像的确處理得很好。
在閑院回來之後也沒和父母見面的情況下,宗像得到了對方充分的能照顧好自家女兒的信任,并且在沒有打擾過他們的生活。就算是有了孩子這件大事出現後,也只是宗像和閑院本家單方面交流。
結城曾經開玩笑說宗像比較像閑院家的兒子,對此閑院不置可否。
但卻相當贊同這個說法。
“彌海砂好像不是很高興。”
宗像拿着書走到閑院身邊,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也沒什麽,只是《銀魂》說要完結,我有點舍不得。”閑院倒在宗像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忽然發現,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過了那麽久了。”
自己的婚姻莫名其妙扯到漫畫讓宗像有點尴尬,不過還是還是笑笑:“突然發現彌海砂逼我我念臺詞念了那麽久嗎。”
“……那又有什麽關系。”閑院擡起頭:“你的嗓音條件那麽得天獨厚。”
宗像噎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笑笑,手臂攬着閑院的腰。
“彌海砂的話,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呢?”
“都無所謂。”閑院超級沒有責任感地說:“反正都是一樣疼。”
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答案,宗像低頭吻了吻閑院的頭發:“辛苦了。”
懷孕的确很辛苦。
尤其是閑院帶了兩個球。
從得知這件事開始,宗像不容閑院反抗地把她從黑王屬地揪了回來,在屯所附近的地方找了房子把她扔了進去。以前每天都會在屯所裏待着的青之王也從那時候開始成為了相當規矩的上班族,在下班後鮮少有能找到他的時候——順帶一提的是就連加班也都沒怎麽出現過。
伏見君對此表示壓力巨大。
本來就不怎麽願意工作的人現在有了更高明的推脫的理由,并且将工作全部交給了他最為信賴的隊員。
“所以你才這麽殘念嗎。”
伏見偶爾去看了閑院一眼時,閑院這麽說:“誰讓我當初挖你的時候你不跳。”
“跳到你或者室長的坑裏對我來說沒什麽區別。”少年說:“哪個王都不是兢兢業業的類型。”
不過抱怨歸抱怨,伏見的工作卻完成得很好。配合着淡島副長,起碼在閑院養胎的這段期間,從來沒出現過半夜把宗像弄走的幺蛾子。
各種沒有工作的黑之王就那麽無聊地排遣着日子,結城則會在空閑的時間來看看自家的王上。自從那一戰之後綠王屬地徹底敗落,族人散得差不多之後黑王氏族按照慣例接收了大部分物産,并且在這段日子裏開始些新的出路。看上去閑院在不在他們都能過得很好,知道了這點之後閑院就更加理直氣壯地不想再回去。
“感覺被抛棄了呢,被王。”
結城沒有正形地說着,被閑院看了一眼後沒自覺。
“所以說,你覺得王是什麽。”
“半神啊。”結城立刻回答:“超越人類存在的半神。”
“連你自己都說了,是半神啊。”
閑院看着窗外,午後的陽光散漫地灑了下來:“不是神。”
“足夠了吧。”
“足夠什麽,”閑院的指尖劃過沙發:“半吊子罷了。”
“不是人也不是神,掌握着未知的力量,被人架在了王座上。連自己也不知道前方和未來是如何的,而退路早已被族人所堵住。在有着地下世界的絕對權力的同時,卻也被綁定上了山一樣的責任和義務,一旦想要做什麽,涉及到的方面總是超乎自己的想象。沒人可以商量讨論,所有的決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閑院托着下巴:“我覺得,王就是這樣孤獨的存在罷了。”
結城沒有答話,閑院于是繼續說着。
“族人對于我來說,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也不可能抛棄你們。在我承認你們是我的族人開始,保護你們的義務就會一直存在,直到我死去。所以,”頓了頓,閑院勾起嘴角:“稍微體諒一下我在沒人陪伴的時候,想要和一個人在一起的心情,可以嗎?”
“既然王都這樣說了,”結城笑了笑:“我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還真……讓人感動。”
宗像在知道這件事之後這樣評論:“讓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本來就沒打算讓你說什麽,是你自己要聽的。”
伸了個懶腰之後,閑院軟軟地躺在床上。
“好像還沒有想過名字。”
取名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被黑之王交給了青之王,并且表示她什麽名字都可以接受。而這件事導致的直接後果是,伏見在去室長辦公室的時候發現,這個總在工作期間偷懶玩拼圖的男人竟然開始看起了字典。
簡直是令人發指。
“室長,這裏還有工作。”
“唔,原來是伏見君。”看到來人後,宗像很從容地放下了手裏的字典:“來得正好,關于好聽的名字這件事,伏見君有什麽好建議嗎?”
伏見把宗像桌邊的文書拿了過來:“您自己慢慢來吧。”
日子好像過得很平靜,就如同以前閑院想得那樣。可以忽略了宗像身上時不時還殘留着的戰鬥的味道,就如同打發時間一樣過着也沒什麽不好。
而随着預産期漸漸到來,宗像到最後也沒有定下即将出生的雙生子的名字。
“幹脆就按照閑院家的輩分……”
“想都別想。”
這種偷懶的想法被閑院一口否決掉了。
孩子的出生是在宗像出外勤的時候,等到他回到車上,才發現終端上有一通未接來電。來電顯示是結城,宗像只覺得有什麽不好,直接撥了閑院的號碼。
結果還是結接的。
第一句話是恭喜。
因為……
“龍鳳胎。”
宗像趕到醫院的時候,閑院和兩只小包子一樣的孩子都已經陷入了睡眠狀态。結城一副收到了驚吓已經開始虛脫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他剛剛生了孩子一樣。
“……多謝。”
微妙地不爽起來,宗像就那麽帶着刀進了病房。
閑院窩成一團,裹在被子裏皺着眉。宗像站在那裏等了一會兒,感覺自己身上的煞氣散了些後才靠近了閑院。床邊就有椅子,宗像坐在上面看着閑院的睡顏,伸出手将閑院散落的發絲理好。
然後低聲說:“辛苦了。”
閑院動了動,對着宗像的方向湊得更近了些。
然後被一陣哭聲吵醒。
“別這樣,彌海砂。”
結城在閑院臉黑如鍋底的情況下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讓你們一家四口齊聚一下。”
還沒睡夠就被自己親生閨女吵醒的黑之王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鑽進被窩裏蒙住頭裝死,過了一會兒想起了什麽又鑽了出來。
“只有一個?”
“另一個在你身邊。”宗像覺得自己懷裏的孩子哭聲很可愛:“沒有哭。”
鬼知道宗像為什麽抱孩子抱得那麽自然,閑院往旁邊看了看,一雙眼睛正對上平靜但又好奇的紫色眼睛。
和宗像的眼睛一模一樣。
也是因為這一點,閑院最終磨磨蹭蹭地坐了起來,用手指戳了一下這個沒哭的哥哥的臉。
等到女兒終于不哭昏沉睡去的之後,剛出外勤回來就開始點了技能點開始哄孩子的青之王一臉疲憊之色。謝天謝地的是哥哥當真很乖巧,在妹妹嚎啕了那麽久之後依舊淡定地嘬着自己的手指。将兩個孩子一起放到床上,閑院托着下巴看了看,最後很不情願地承認了一件事。
“她像我小時候。”
“是嗎。”宗像擡起閑院的下颌,仔細看了看:“怪不得我怎麽看都喜歡。”
“你兒子也挺像你。”
“唔。”反應瞬間冷淡了下來:“好像的确是。”
就這樣,閑院在最開始就看穿了以後宗像偏心的趨向。不過她在整頓這種趨勢之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名字。”
“女孩子的話,叫理紗……怎樣。”
從父母的名字裏各取一個字,這做法太惡俗了。
不過閑院覺得挺好聽,于是提案順利通過。
“你兒子呢。”
“這個……”
宗像遲疑了一下。
“迅之介。”
閑院伸出來的手僵了一下,回頭看着宗像的臉。男人的表情很認真,眼睛裏的神色溫和卻又堅定。
“如果這個孩子能成為羽張前輩那樣的人的話,我想我會很高興的。”
閑院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看着自家兒子還沒褪去新生兒的紅色的臉,沉默了半晌。
“我相信你就有鬼了。”
怎麽看這個男人也不像是心胸寬廣到用老婆男神的名字給兒子命名的人。
“理由其實不重要,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就這麽定了怎樣。”
宗像牽起閑院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剛認識她的時候。
“以我個人推斷,這個孩子長大後,會很喜歡他自己的名字。”
身體向前探,閑院最終擠走了自家女兒,抱住了宗像的腰。閉着眼睛時聞到的味道還帶着寒意,但卻讓人無變心。
“附議。”
番外 伏見菌的憂郁
黑之王回歸屬地是在生完孩子三個月之後。
原因是青之王好煩。
但不論原因,黑王屬地熱烈歡迎了黑之王和她帶來的兩個小拖油瓶,并且集體進入了一種全民學習如何帶孩子的狀态。宗像在試圖勸說老婆回去未果之後铩羽而歸,最終無奈地過上了放假的時候去看老婆孩子的,稍微顯得有些苦情但完全改變不了現狀的生活。
對于這種狀況,s4全體對于自家室長都抱着相當同情的态度。如果換句話說的話,大概是……
室長你也有今天。
當然,可*的異能世界警察們在幸災樂禍的同時還是會先贊嘆一下老板的敬業程度,順便私底下讨論到底閑院的舉動會不會讓宗像開始考慮多放假的可能。在答案是沒有而且工作量不知怎麽還詭異地上升了之後,最受折磨的伏見菌在夜裏趕工作的時候看了看窗外。
說出“不能親自照顧孩子有點可惜但也沒辦法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和我孩子一樣的s4上了”這種話的男人真是活該老婆離家出走!!!
伏見菌如是想。
不過地獄偶爾也不是地獄,比如小天使來的時候。
天知道宗像如何在好爸爸和青之王之間轉換自如的,但大家知道這是必須值得慶幸的事就夠了。打大老遠看到兩個小不點跟在閑院身後,全體s4就都知道好日子來了——雖然好日子太短,但有比沒有好——就連伏見菌也這樣想。
畢竟他對兩個縮小版王權者沒什麽興趣,而其他人在這時會自動自發地陪着他們玩。
比如現在他們四歲,善條已經開始拎着名叫閑院迅之介的小少年去練劍道,而宗像理紗正被一群蠢貨圍在中間玩馬。
被小丫頭的笑聲吵醒,伏見菌把手枕在腦後,想了一會兒,最後起了床。
其實伏見菌以前是叫伏見君的,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麽傷心的地步,純粹是因為當時理紗小蘿莉當時學說話的時候一個沒說準,而那個口誤就一直留了下來。
聽着沒什麽區別,但是這感覺太糟糕了。
糟糕透了。
難得能不按時起床,伏見菌懶散地洗漱好走下樓,打算買點吃的。擡眼看過去,一抹紅色映入眼裏,騎在馬上的小丫頭笑得比太陽都要燦爛。看到了伏見菌倦怠的樣子,理紗小蘿莉萬分元氣地向他招了招手。
“伏見菌早~”
然後所有人的視線都唰一下落在了伏見菌身上。
突如其來的注目讓伏見菌有些不愉快,不過他還是随意地揮了揮手,妄圖就這樣把理紗小蘿莉對付過去。
“早。”
明明都快中午了。
“伏見菌起來了啊。”
跟着一起叫的人算是怎麽回事。伏見菌皺了皺眉,對于湊上來的道明寺嗯了一聲,然後就向食堂走了過去。理紗小蘿莉眨眨眼看着這個沒和其他人一樣過來抱抱她的家夥,嘟了嘟嘴,轉頭問日高。
“日高君,”小蘿莉慢吞吞地問:“伏見菌不喜歡我嗎?”
“絕對沒有這回事。”炸毛立刻否定了這個說法,然後看着理紗亮閃閃的頭發:“伏見菌的性格就是那樣,所以才叫伏見……菌啊。”
理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高興了起來:“不過不喜歡我沒關系,反正爸爸會讓伏見菌喜歡我的。”
日高腦袋上拉下好多條黑線。
“……也對。”
“所以放任你女兒一點關系都沒有?”
閑院靠在宗像辦公桌前,從遠處看着自家小丫頭折騰馬:“白色豆餡炖豆腐的毛都快要被她拽下來了。”
“小孩子而已,沒有多大力氣。”宗像将手裏的單片放下,看了一眼窗外:“而且我覺得白色豆陷炖豆腐君的話,好像很樂在其中。”
閑院笑了一下:“你還記得被理紗揪住留海不松手的感受嗎?”
這話成功地被強了一下宗像,并且順利将青之王拖入了一個不好的漩渦中。對于那段回憶,男人尴尬地推了推眼鏡。
“理紗很活潑呢。”
“不用掙紮了,明明就是你慣得。我小時候從來就幹過這種事。”毫不留情地吐了槽,閑院又看了看道場的方向:“而且迅之介就很乖。”
“可以無憂無慮的年紀就無憂無慮好了。”宗像伸出手,牽起閑院的:“說起來,彌海砂可從來不喜歡到我的執務室來。”
被提醒了之後,閑院抽回手,拿起終端:“嗯,我主要是來交屬領更新。”
“這種東西就算過段時間也……”終端上收到了消息提示後,宗像略微無奈:“稍微太認真了點吧。”
黑之王的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王無故不得進去他王屬地,這不是一二零協定上的麽。而且你一貫照章辦事的吧。”
“……”
“随意進出s4我已經很抱歉了,所以執務室就留給你自己,我是這樣想的。”閑院把終端塞回口袋裏,瞟了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