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他現在在我的黑名單裏
婚紗店的貴賓室依如來時陽光明媚,晃眼依舊。
安成浩還站在那裏舉着手機,手腕都快要舉麻了。
“藍小姐,你加上顧少的微信了麽?”安秘書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藍枝月走過去,她拎起自己的包包,背至肩上,才轉身漫不經心的回了安成浩一句:“加了,他現在在我的黑名單裏。”
“……”
所以。
你們加好友都往黑名單裏加的麽?
安秘書杵在那兒,左右不是,看視頻裏的顧西辰收起手機,他好像沒太在意自己被拉入黑名單這件事。
男人淡聲吩咐了一句:“行了,你趕快回來,大哥他們好像有行動了。”
“好的。”安成浩又試探的問了一句,“顧少,我是送完藍小姐回家再趕過去,還是現在?”
顧西辰面色微愠道:“她自己可以打車回家,你現在就回來。”
安成浩:“……”好。
安成浩收起手機,他擡頭,正對上藍枝月清澈如水的眸子,涼如冰片,看得他心裏一驚。
小姑娘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那裏,看不出喜怒,也不發言語。
像是正在狩獵的某種獸類,只是那樣被她圈在視野範圍內,就已開始心慌膽怯。
安成浩莫名覺得藍家這小千金很特別,她身上有一種鏡花水月的氣質,表面上看是鏡中月水中花,見如有色,卻皆為空幻。
就好像這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千金,看她模樣矜貴嬌軟,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般脆弱,可她的內裏卻有一種別樣的韌性。
明明藍家或者顧家都可以給她娛樂圈的一些資源,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稀罕,偏要自個吃苦從最底層往上爬。
這般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韌性。
也可能就是因她這什麽都不怕的性子,才能跟顧少的氣場相近,也從未生過半點膽怯之心。
甚至。
還敢跟他對着幹。
安秘書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藍小姐,顧少他……”
有些忙三個字還未說出口,就看到站在那邊的藍枝月,頂着一張天真爛漫的小臉,輕飄飄的打斷了安秘書的話:“聽到了,他讓我自己打車回家。”
安成浩:“……”嗯。
安成浩無言以對,他悶頭将手機放入口袋裏,松了松有些麻痹的手腕。
藍枝月也沒再說什麽,她擡腳朝着貴賓室的門口走去,準備離開婚紗店。
這時,婚紗店的店長追過去,在她身後探頭詢問道:“藍小姐,其他婚紗你還有想看的嗎?”
藍枝月未轉頭,只随口回了一句:“沒了,就那件了,訂下吧。”
“好的,我這就給藍小姐安排下去。”
店長一路熱情的将藍枝月送到了婚紗店的外面。
安成浩默默跟在身後,走到馬路上,幫藍枝月拉了一輛出租車後,他才開口說道:“藍小姐,請上車。”
藍枝月沒搭話,探身坐進了出租車裏。
直到送走藍枝月後,安成浩才轉身上了黑色勞斯萊斯。
“小陳,我們回公司吧。”
小陳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問道:“藍小姐呢,不送她回家麽?”
“她坐出租車回去了,顧少說不用我們送。”
“哦。”
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駛離路邊,朝着顧氏集團的大廈開去。
二十分鐘後,轎車直接停在了集團大廈的門口。
車停穩後,安成浩就給顧西辰的助手打了個電話,沒等多久,就看到一身西裝的顧少大步朝着黑色勞斯萊斯這邊走了過來。
他後面的助手抱着一個質地上乘的黃色絲帛包裝的禮物盒。
見顧少越走越近,安成浩忙下車,幫忙打開了車門:“顧少,闫董事的生日會是提前了麽?”
顧西辰探身上了車,順手解開了西裝的扣子:“沒有,是大哥他們想提前送禮。”
“哦。”
安成浩沒再說什麽,轉身跟抱着禮物的助手一同上了車。
一行人坐上車後,轎車卻沒啓動,大約等了十分鐘左右,直到安成浩收到一條陌生人的消息,他才告知司機小陳可以出發了。
黑色勞斯萊斯再次啓動,這次朝着一家日式風格的莊園開去。
也就是闫董事的私人住所。
黑色轎車平緩的行駛在路上,只聽得窗外車來車往一片喧嘩,車內卻一片靜默。
顧西辰打從上車就安靜的坐在那裏,男人單手倚着車窗,長指覆唇,眼眸淡然的望着車窗外掠過的風景。
車內的暗光籠下來,勾勒着他煙氣缭繞的側臉,五官華麗行雲流水,只一眼就驚了世,仿佛從青白霧氣的遠山走來的狐妖,周身散發着蠱惑人的妖氣。
男人眼底的情緒依然深不可測,如深潭般令人猜不透。
不說話的樣子也是冷若寒泉。
只是坐在那裏,就能令車裏的氣壓低到冰點。
從市內行駛到闫董事的莊園需要花費些時間,可安成浩他們卻不敢閑聊,一個個都很安靜的坐在位置上。
氣氛凝重的像是去參加葬禮。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路上行駛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才終于抵達闫董事的日式莊園。
車子剛停穩,就看到同樣抵達的大哥他們幾人,也将車子停到了路邊。
時機掐得剛剛好。
“顧少,時間剛好。”
“嗯。”顧西辰淡聲應了一句,待司機小陳幫他打開車門後,他才微探身子,大長腿直接跨下了車。
安成浩和抱着禮物的助手也一一下了車。
燦烈陽光下,顧西辰清清郎朗的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安秘書和助手。
三人行至莊園的門口,故意與顧家大少顧晏霖他們迎面撞上。
兩方狹路相逢。
有種誰都不相讓的架勢。
“真是晦氣,到哪兒都能遇到。”顧正博沒忍住脾氣的牢騷了一句。
他對顧西辰的敵意從來都擺在明面上。
倒是顧晏霖笑臉相迎的打了聲招呼:“三弟,怎麽這麽巧在這裏碰到你?”
“大哥又何必明知故問?”
顧西辰單手插兜的站在那裏,氣勢壓人,男人半合的眼眸裏瞧不出任何情緒,只覺眼尾沁着些微的寒意。
語氣也是不輕不重的反問了回去。
講完,他沒再多言,站在那裏也沒動,只是微揚下巴,示意大哥他們先進去。
顧晏霖依然滿面笑容,他朝後面微揚手指,做了個我們走的手勢。
其他人跟着他一同踏入了闫董事的莊園裏。
顧晏霖走在最前面,剛一轉身踏入門口,他臉上的笑容就攸地一下消失無影,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面色早已陰郁暗沉。
保镖廖森手拎着一個靛藍色絲帛包裝的禮物盒,走在最後面。
那邊,顧西辰三人也随後朝着莊園走去。
一行人同時走進了莊園門口處一條昏暗的通道長廊。
就在這時,顧西辰的助手迅速解開手上的黃色絲帛,露出裏面的靛藍色絲帛禮盒,跟着,又迅速将禮盒交給了一旁的安成浩。
安成浩接過,他朝前疾走了一兩步,待到只跟廖森只剩一步之遙時,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交換了手上的禮盒。
長廊的昏暗悄然無息的吞沒了剛才所有的動靜。
顧西辰面色沉着的走出長廊,身後的安秘書和助手也已經收了尾。
安秘書迅速解下從廖森手裏接過的禮物盒外面的那層靛藍色絲帛,待安秘書将藍色絲帛收進公文包裏的工夫,助手迅速又将黃色絲帛包在了禮物盒的外面。
一同走出昏暗的長廊時,助手的手裏仍然是抱着黃色絲帛的禮物盒。
燦烈陽光下,日式莊園裏綠意盎然,到處是青綠色的植物,只有偶然一簇的繁花置于其中,一行人逐漸朝着莊園的深處走去。
踏過一座紅色的木橋,再往裏走,才終于看到簡潔的日式主屋。
闫董事正坐在屋裏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下棋。
一位年長的女傭迎着顧西辰他們走了過來,微微颔首道:“各位,請随我來客房。”
幾人跟在年長女傭的身後,朝着客房走去。
走過一條鋪滿圓石的小道,才抵達客房,那間房不大,陽光卻很充足,房間布置簡潔,沒什麽太繁複的裝飾。
牆角的小桌子上只擺着一瓶清水百合。
“各位請在這裏稍等一下,老爺下完一盤棋就會過來。”年長女傭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只是沒過多久,她又帶着一個年輕的女傭返了回來,為顧西辰他們一一乘上了茶水,還有日式小點心。
忙完這些,兩位莊園的傭人才離開。
不大的客房裏就只剩下了顧西辰他們幾人。
雖然房間裏坐滿了人,可出奇的安靜。
顧氏三兄弟很少像這樣單獨聚在一起,即便有今天這個機會,他們好像都不想理睬對方的樣子。
誰都沒搭理誰。
向來假裝以和為貴的大哥顧晏霖此刻也是悶着頭,像是在思考什麽事情,沒心思再顧及其他。
一旁的顧正博也是局促不安的坐在那裏,看着就一副焦急的樣子。
兩位哥哥好像都在那裏暗自揣度接下來的局面。
唯有顧西辰清清涼涼的坐在那裏,沒什麽表情,如常淡漠疏離的樣子。
雖看似雲淡風輕,可從他骨子裏散發出的迫人氣場,又像是個無底洞,令人捉摸不透。
三兄弟各懷心事,就這麽等了十分鐘左右,才見到下完一盤棋的闫董事姍姍來遲。
五十多歲的闫董事看上去依然還很硬朗,中等身材,一身休閑布衣,烏黑頭發,腦後梳着一個小揪揪。
剛一走進客房,闫董事就抱拳客氣了一句:“抱歉啊,久等了,實在是棋瘾難擋。”
其他人依次站了起來,待闫董事落座後,他們才又一一坐了回去。
“闫董事客氣了,應該是我們冒昧前來,打擾了您的興致。”顧晏霖笑容滿面的回道。
闫董事擺擺手,笑呵呵的抿了一口女傭遞上的茶水,抿完,他将茶杯又放回了桌子上。
老人家環顧了房間一圈後,禁不住訝異道:“今天可真稀奇,竟見着你們三兄弟一同來見我。”
确實稀奇。
公司裏有誰不知道為了争奪新任掌門人的位置,三兄弟的關系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呢。
這會兒扮演相親相愛好像也不大妥。
“闫老,我們倆兄弟可是一直惦記着您的生日,就怕生日宴那天太吵,所以今天才特意來拜訪,至于其他臨時改行程沒誠意的人,也不知道突然跑來添什麽堵。”顧正博到底是耐不住性子又牢騷了一句。
這一句令房間裏的氣氛瞬時微妙了許多。
“诶,二弟,別這麽說三弟,不管怎樣人家也是一份心意,你少揣測人家。”顧正博這和事佬出面調和了一句。
顧西辰沒搭理他們倆,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予,只是望着闫董事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只是碰巧在門口遇到了。”
“碰巧?”顧正博火氣很大的樣子。
“诶,罷了,罷了,無所謂了。”闫董事安撫了顧正博一句,才問道,“你們來找我們什麽事呢?”
“闫老,我們來沒別的事,就是給您老送生日禮物來的。”
顧晏霖起身,從身後保镖廖森手上接了包裝精美的禮物。
廖森從來時就一直冷面嚴肅的站在那裏,直到手上的禮物盒被接走,他才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對面的顧西辰。
那個對視很短,猶如蜻蜓點水般令旁人察覺不出。
顧西辰微撩眼尾,平靜的轉頭望向闫董事,他微揚手指示意身後的助手,将他帶來的禮物也給闫董事送過去。
助手微點頭,雙手抱着禮物盒走到闫董事那裏,将禮物放到了桌上。
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并排擱在那裏。
一個裹着靛藍色絲帛,一個裹着黃色絲帛。
看得闫董事心花怒放。
“闫老,知道您老人家最近迷上了古董花瓶,這可是特意托人幫您找了一個,您看合不合眼。”顧晏霖說着,随手打開了包裝古色古香的禮物盒。
盒子緩緩打開,逐漸現出一個澄亮的玉色花瓶,通體略透明,成色極好。
“闫老,這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您請笑納。”
“你可太客氣了。”闫董事已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說話間,顧西辰的助手也打開了他們這邊的禮物盒,闫董事探身望了一眼,想看看又收了個什麽寶貝,只是還沒來得及驚喜,就給驚着了。
闫老竟然看到一個花色一模一樣的花瓶。
一旁的顧晏霖見着那花瓶也是吓得夠嗆,差點脫口而出,怎麽這麽巧送的禮物都一樣?
不遠處,顧正博也是激動的蹭地一下站起了身,他動作太大,差點掀翻身後的椅子。
房間裏只有顧西辰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裏,眼眸清涼如水,平靜的像是冬日覆滿寒冰的深海。
顧晏霖愣在那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讪讪一笑:“闫老,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應該我問你嗎?”闫董事剛才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無影。
聽老人家沉悶的聲音就帶着不悅,臉色也是陰沉難看。
可就算生氣,闫老卻沒戳破,畢竟他這麽一個嗜古董如命的人,贗品這兩個字實在是大忌。
“還能怎麽一回事!”顧正博氣急敗壞的伸手指向顧西辰,怒氣沖沖道,“就是這個臭小子拿贗品敷衍您老人家!”
贗品兩個字一出口。
房間裏的氣氛瞬時緊張了起來。
顧西辰周身彌漫着低氣壓,卻依然清清涼涼的坐在那裏,沒什麽表情,眼底的情緒卻寒如薄冰,望向顧正博時那些寒意仿佛要溢出來。
男人從容不迫的對上顧正博發怒的眼睛,低聲丢過去一句話:“你在賊喊捉賊麽?”
他的音調毫無任何起伏。
字字涼如冰片。
他越是這麽雲淡風輕,反倒惹得顧正博臉紅脖子粗的,差點暴跳如雷的沖過去打起來。
幸好被大少顧晏霖攔了下來,安撫道:“二弟別沖動,這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再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找個人鑒定一下不就完事兒了麽。”
說完,顧晏霖又轉頭對闫董事說道:“闫老,我這就打電話找人來鑒定。”
“不用了。”闫董事悶聲擺擺手,回道,“跟我下棋的白老師就是個古玩鑒定師,我們現在就可以找出那個贗品。”
贗品兩個字講出時,闫老幾乎是咬牙切齒。
顧西辰安靜的坐在那裏,不發言語,他也懶得搭話,整個人淡如菊般氣定神閑。
“你去隔壁房間,将白老師請過來。”闫董事朝着正在換茶水的女傭吩咐了一句。
“好的。”女傭拎着茶壺離開了客房。
客房這邊依然滿目的熾熱陽光,可房間裏的氣壓卻越來越低迷。
闫董事悶聲坐在那裏,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早知這生辰禮物收的這麽心塞,還不如不收呢。
看闫老不說話,其他幾個人也是誰都沒敢吭聲。
一言不發的等在那裏。
不多久,那位闫董事口中的白老師才姍姍來遲。
“找我何事呢?”白老師剛一進門,就詢問了一句。
闫董事起身,将白老師迎到兩個玉色花瓶前,才回道:“老白啊,真是對不住你了,知道你在休假,可還是得勞煩你幫忙鑒別一件古董。”
“就是這兩個花瓶麽?”說着,白老師拿起了胸前懸挂的放大鏡。
“對,只有其中一個是真品,還希望你能把那個假的給我揪出來。”
白老師沒再搭話,只是站在那裏,開始鑒別起兩個花瓶。
房間裏的其他人依然不吭聲的等在那裏。
不多會兒,就見得白老師放下兩個花瓶,他湊近闫董事身旁,耳語了一番。
這時的客房靜得仿佛銀針落地都可聽見。
闫董事聽完白老師的話,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他悶聲坐回椅子上,想必已經得知鑒定結果了,還以為他要大發雷霆,可等了小許,卻見他滿面笑容的望向了顧西辰。
“西辰啊,謝謝你的禮物,有心了。”
“闫董事客氣了,晚輩一點心意而已,您喜歡就好。”
聽着這樣的對話,顧晏霖和顧正博幾乎同時傻了眼。
兄弟倆已是呆若木雞。
“喜歡,這麽有心的禮物怎麽會不喜歡。”闫董事站起了身,目光和藹的望着顧西辰,接着道,“公司有你這樣優秀的後輩,我們這些老東西們以後退休也退的安穩吶。”
“哪裏,晚輩還有很多事情想跟您請教呢。”顧西辰跟着起身,謙虛的回了一句。
有些事不用說破,他已經明了了。
頓了一下,顧西辰才又說道:“生日禮物您老喜歡就好,公司還有其他事要忙,我就不打擾您老人家了。”
“好好好,忙吧。”
看着顧西辰離開後,闫董事才轉頭又對白老師說道:“走吧,老白,咱們接着下棋去。”
白老師點點頭,打趣了一句:“你這棋瘾一上來,可真打不住啊。”
“沒法子,誰讓我棋逢你這麽好的一個對手呢。”
闫董事背着雙手轉身朝着主屋走去,權當一旁的顧晏霖兄弟倆透明的。
一個眼神兒都懶得給了。
“闫老?”顧晏霖試探着喚了一聲。
闫董事身子一頓,慢慢轉頭望向兄弟倆,卻沒說話,只是一副你們兩個不争氣的臭東西真是太令人失望的神情,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