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發卡

第11章

今天是大年初四，李全有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孤寡老人蘇大伯，索性帶上一些豬頭肉，鹵豬蹄，花生米，一點好酒去陪老頭兒說說話，看了旁邊的汽車，最終還是騎了摩托走出了石陳鋪。

來到蘇裏楊，駛進第一個分叉口，道路兩邊的人紛紛給他打招呼，而今天的蘇全盛顯得格外熱情，眼見李全有沒有停的意思，硬是走到摩托車前給攔了下來，把兜裏的瓜子花生掏出來就往他手裏送，架不住這般熱情，李全有只得将摩托車熄了火兒，但是沒從摩托車上下來，一只腳架在摩托車上，一只腳撐地，側歪着身子，磕着瓜子，聽蘇全盛把自家沒活下來的那窩豬仔的故事又講了一遍。旁邊小賣部聚集了一桌古牌，而蘇興旺本是看牌的人，看到李全有停下後過來打了招呼又回身坐下了，這會兒聽到蘇全盛的話，忍不住說了起來：

“全有哥，我最服氣的就是你，你這脾氣真不像是當老板的，他這個事兒吧，從年前講到年後，你該教的都教了，還去他家親自給他講，要我說你趕緊忙你的事兒去，盡擱這兒耽誤時間”

話不停歇又對着蘇全盛說道：“蘇全盛啊蘇全盛，你咋這麽心急呢，你另外一窩不是還早呢嗎，只要你伺候好你那老母豬，崽兒肯定多得是”，周圍的人哄的一聲笑開了。

這蘇全盛只當沒聽見，倒是他媳婦兒劉珍正端着一盆洗菜水出來，聽見這話，順勢就将水潑了過去，蘇興旺本能得将板凳拉起來閃到一邊，只是人家這水又沒朝他身上潑，且地上一層鞭炮殼子，只零星蕩起來一點泥花子，蘇興旺咧咧嘴笑道：“嫂子這是想給俺過潑水節哩”，周圍人有人起哄道：“興旺不得了啊，不愧是跟着大老板的人，連潑水節都知道”。周圍人哄笑起來，卻看蘇全盛的媳婦兒早一轉身進去了。

李全有心裏正琢磨蘇全盛到底找自己有啥事。這邊蘇全盛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全有哥，你看那窩豬仔你能給處理下不，這肉說不定還嫩哩”

“啥？”李全有明顯愣住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原來是為這事，心裏只覺好笑，看那邊蘇興旺伸長着脖子往這邊望，心裏不禁盤算着這摳錢也不是這個摳法啊，嘆了一口氣看着蘇全盛家蓋得大瓦房，似乎總比左鄰右舍的矮那麽了一截。李全有往身後瞅了瞅，便壓低聲音說道：“全盛啊，這個豬仔的事兒，一是呢，我沒有收過，二是呢我也養豬，也下過死豬仔，我一般也就扔掉了，太小，沒人願意收啊，三是呢，這都過了二十多天了，這都成啥樣了，我确實收不了”

“哎呀，你那是大戶人家，幾百頭豬，扔幾個活豬你也不心疼啊，再說了你那不是門路多，這怪可惜的不是”，頓了頓又說到：“年前的那幾個要不就算了，劉珍她媽那兒養的老母豬今天早上下了，十幾個也沒活成，你能處理下不”

李全有撓了撓頭，“全盛，你也知道，那百十斤的死豬，也就值個十來塊錢，你這這麽小的豬仔我就算找着人收，它也沒個價啊”

蘇全盛耷拉個臉，李全有一扭頭看蘇興旺邊笑邊跟旁邊的人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麽，想了想便說道：“這樣吧，大過年的你都開口了，我破例收你這一回，我自己個人幫你處理，你把那豬仔幫我剁一下，剁的越碎越好，放個塑料袋裏拿給我，我在這裏等你，剁好你拿給我，過年了，明天我給你家閨女包個紅包，你看咋樣”

蘇全盛一聽這話，立馬樂了，但是立馬又收回了臉：“全有哥，我還得收拾一會兒，可能沒那麽快，要不你先去忙事兒，待會兒路過俺家，你給我招呼一聲，我再給你”

李全有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不想多問，低着頭說道：“我也不等你了，我在河堤蘇大伯家，你剁好給我拿來吧”

“又去他家啊，那是蘇興旺他親叔呢，他都不去，你咋比他還積極”

李全有擡頭看了一眼蘇全盛，蘇全盛咧咧嘴便轉身回去了。蘇興旺看蘇全盛進了家門，便走了過來。走到跟前又不忘扭頭看了眼蘇全盛家：“全有哥，他是不是跟你說讓你收那窩豬仔的事兒”。

李全有笑道：“哪有的事兒，你聽哪兒去了”

“我跟你說全有哥，咱村裏，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你說惡心人不，這種人你還替他遮啥醜，我都不想跟他家挨着住，我今天一早就在俺家牆根兒聽他跟他媳婦兒說這個事兒了，氣的我真想把尿壺扔他家裏”

“都是鄰居，你咋這麽大火氣”

“哥，我就替你不值，你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這次，你準備給他多少啊”

李全有沒接他的話，而是問道：“今天豬廠誰值班啊

蘇興旺有些緊張的說到：“哦，是留星三兄弟，還有後邊的大興，二興，你今天要去看看不”

“哦，不去了，我就問問，沒事了，你去看牌吧”

看蘇興旺走過去，李全有歪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自己的老房子，自從搬到城裏後，這老房子就騰給了蘇老伯住，只是住了一年，蘇老伯就搬走了，他只得将房子租給了外地一個收破爛的年輕夫婦。周圍人對這對年輕夫婦倒也照顧，不知不覺也租了有三年了。趕巧這兩口子從旁邊的窄路裏出來了，想來是今天天氣暖和，領着兩個孩子出來轉轉，兩個女孩一個估摸10歲，一個說話剛能連句，大的女孩叫玲玲，出了名的調皮，在村子裏倒混的比她爹媽都熟，李全有和媳婦兒李葉都喜歡的不得了，因此便認了幹女人。年輕夫婦也看到李全有了，這邊跟村裏人簡單打了下招呼，就揮手向這邊走來了。這邊蘇興旺還想說着什麽，看見有人走來，只得轉身回去了，而李全有本應起身的腳，只得又站在原地了。

這年輕夫婦，男的叫李剛，皮膚黝黑，但是濃眉大眼，聲音洪亮，很精神的小夥。女的倒不知道全名，只聽她男人喊小芬，看着文靜，話不多，如今正大着肚子。這幾年李全有逢年過節總會帶點自己豬場殺的豬肉，買點點心禮物給他們，順便看下自己的院子。這兩口子雖然年輕但是知事，李全有家裏是3間正屋，1間側屋和一個竈房帶一個大院子。但是兩口子只用了1間正屋，1間側屋，放在家裏的草藥石頭碼的也算整齊，盡量不多占地方。此外他每次去集市，有個收破爛的老找他拿藥，臨走總會給他倒騰一些稍微好點的紙書玩具，李剛便拿來給自家孩子玩。

只是村裏面的孩子老是去搗亂，每次李剛回去，總有一群孩子跑去他家，這貨一卸瞬間變成孩子們的寶了，你要說誰跑的最快，近水樓臺先得月啊，自然是他們家玲玲，不過其他孩子都是在收集玩具，瓶蓋，她只收集信封，然後把郵票小心翼翼的取下來，孩子們都是好奇的，剛開始也有人跟她搶，這是這孩子伶牙俐齒的不知道跟別人灌了什麽迷糊湯，慢慢的也就沒人跟她搶了，不過她也不只收集郵票，碰到好看的書她也會拿出來認真的讀上一讀。

小年的時候，趕上豬場殺豬，李全有送了幾十副心肝肺出去，還留了幾副下來，李全有便拎着給李剛送來了，剛拐彎走到院牆外就聽見裏面孩子哇哇叫，李全有轉到正門，看大門半敞着，就徑直走了進去，看見小芬正從玲玲那裏奪着書。看到李全有，小芬慌忙撒開了手招呼李全有進院子，玲玲轉手就要跑，又被小芬給按住了，小芬尴尬的笑了笑，小聲訓玲玲讓她老實點。李全有看了看，李剛并不在家，便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小芬，小芬不好意思的接過去，進屋要給李全有倒點水，被李全有攔住了。李全有低頭看着玲玲手裏的居然是兩本紅樓夢，看見玲玲眼淚汪汪的看着自己，就小聲說道：“這兩本太舊了，過兩天大伯給你買新的過來”。

這邊小芬聽見了，接話道：“不用不用，我待會兒給她留下來就是了，你說這有些書大人都不太看得懂，她非要犟着留下來”。

沒想到這玲玲小嘴一撅：“我現在看不懂，我以後看得懂”。說話間頭上的蝴蝶發卡抖動着着翅膀分外可愛。

李全有不禁笑了起來，突然想起來家裏好像也有，便說道：“這樣吧，我家裏其實也有，也不看了，我下次拿過來。等我拿過來，你就把這書還給你媽，好讓你媽去墊桌腳，好不好”。聽到這裏玲玲才破涕為笑。

正想着呢，李剛已走到眼前，小芬并沒有跟着李剛走過來，而是拉着玲玲要往回趕，玲玲似乎特別不樂意，努力想要掙脫小芬的手。李剛話也不多，只是客套的說着過年好，李全有也是客氣的唠着家常。˙正說着，只聽身後一身吆喝：

“喲，全有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