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廊橋驚一夢(4) 相信你……
廊橋驚一夢(4)
徐煙到樓下廚房, 看阿姨們在準備午餐。
目光在料理臺配菜上轉了一圈,果然發現幾盤淮港特色的配菜。
“有什麽想吃的嗎,小姐?”一個阿姨見她過來, 笑着問,“怎麽沒陪着江先生在樓上呀?”
“有什麽需要的,你們打個電話我就給送上去了。”
徐煙看一旁小竹籃裏有洗好的水果,拿了根水果蘿蔔, 對阿姨笑笑, “沒有, 江先生和祖母有工作上的事要談,我也聽不懂,就下來轉轉。”
“你們忙你們的, 不用管我。”說完, 也怕自己在這她們覺得礙手礙腳, 便出來了。
她到樓下客廳, 站在底下, 仰頭看三樓。角度問題, 除了走廊護欄外,其實連房門都看不到。
可徐煙還是在原地站着、看着,把手裏那一小根水果蘿蔔慢慢嚼咽了, 才上樓。
電梯是從三樓下來的,徐煙剛開始沒注意,直到電梯門開,她見江應天司機從裏面走出來。
他朝她禮貌點頭,她也本能的後腿一步,按着電梯鍵,對他點頭招呼。
“是要走了嗎?”徐煙見他出了電梯往外走, 心慌了下,叫住司機問,“江先生呢?已經走了嗎?”
祖母和他…談的不好嗎?
司機回頭看徐煙,臉上有些茫然,“先生…沒說要走啊。”
他指樓上,解釋說,“先生還在三樓,說是要和老夫人談事情,讓我送東西上來。”
徐煙聞言放下心,又回神問,“送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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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份文件。”司機道。
“文件?”徐煙下意識問,“什麽文件?”
司機搖頭,抱歉道,“對不起徐小姐,我不太清楚。”
“……”
徐煙聽到這個,也覺自己這問題問的有些沒頭腦,遂對他笑笑,“抱歉。”
司機無他,禮貌的對她颔了颔首,轉身離開了。
徐煙上了電梯,指尖在三樓按鍵上停了剎那,還是沒按,而是按了五樓。
早晨給江應天拍的那幾盆垂笑君子蘭,剛有花苞要開,她忍不住又想去看看。
七八盆有三個顏色,橙紅橙黃還有深紅。
心下想,一會兒讓人把這幾盆全給他送到公寓裏去。
昨天去他公寓,雖然裏頭比她想象的要“人氣”的多,但她注意到他陽臺上除了幾盆綠籮外,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如此給他送過去裝飾裝飾也好。
她像有用不完的時間,一邊胡亂想着樓下他們在談什麽,一邊蹲在花盆前,一個花苞一個花苞細細打量着,挨着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花廳忽響的電話鈴驚醒。
徐煙下意識要去接電話,可一時不察自己蹲的時間太久,人沒站直,就被雙腿雙腳噬骨的酸麻壓彎了腰——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以一個她後來想想都尴尬難堪的姿勢。
電話鈴音像催命一樣急,徐煙臉因腿腳的麻意皺成一團,聽着電話鈴有心無力的在地上郁悶趴着。
沒稍一會兒,鈴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電梯門開的聲音。
徐煙聽着來人從電梯上下來走進花廳的聲音,可那步子很快停住。
她被叢叢花擋着,看不見來人,對方也看不見她,似乎是一眼瞧着空蕩的花廳意外停下腳的。
如果是家裏阿姨來找,進門沒看見她肯定會嘀咕着她去哪了。
而這會兒來人如此安靜,徐煙就算用腳趾頭想想,也猜得到會是誰。
她在開口喚他和不開口之間掙紮了片刻,果斷選擇了後者。
因為實在不想他看見此時自己這麽難堪尴尬的樣子。
腳步聲和電梯門關的聲音,讓徐煙吊着的一顆心放下。
她額頭抵在手背上,長舒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舒完…
就聽頭頂一道疑惑的熟悉聲音,“乖乖?”
徐煙:“……”
讓她原地遁形吧。
徐煙擡頭,看見江應天半跪在她身邊看着她,模樣像是想來抱她,卻又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沒敢動。
“……”她看他,幽幽道,“我腳麻,摔了。”
江應天:“……”
她模樣看着窘窘的,很可愛。江應天想笑,忍住了,柔聲問她,“現在好些了嗎?”
徐煙察覺腿腳的麻意稍淡了些,動了動,結果臉又不由自主的皺成一團。
“…沒。”
江應天看她趴着的地方,剛巧是在走廊上,雖然花廳裏應該是有地暖,可溫度畢竟不高。
他輕拍拍她小腦袋,“忍一忍,我抱你到軟塌上?”
“不然會着涼。”
徐煙“嗯”了聲。
在江應天伸手來抱自己時,雙手先捂住了臉——畢竟熱戀期,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龇牙咧嘴的樣子。
江應天看懷裏的人,無聲笑了笑,倒是沒說什麽。
小心抱她到挨着落地窗的軟塌那。
徐煙腳上的毛絨棉拖早在摔跤的時候就掉了,江應天放她斜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攬在她背後,一手小心揉捏着她的小腿和雙腳。
徐煙現下感覺不出來別的,只能捂着臉把頭埋在他懷裏等着這股麻勁過去。
不多時,她輕輕吐口氣,從他懷裏直起身子,低聲說,“好了。”
彼時,江應天的手還在她小腿上放着。
徐煙瞧見,本能往回收了下,但其實并無意義,她人都還在他腿上坐着呢。
自她告訴他“好了”開始,江應天抱着她便沒再動作。
就是見她剛往回收了收腿,也沒動作。
徐煙抿抿唇,擡眸瞧他,江應天也看她。
兩人離的咫尺近。
“要我放你下來嗎?”他看她輕聲問。
話雖是如此說,徐煙卻覺得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反而更緊了些。
徐煙一瞬遲疑後,對他搖了搖頭。
卻道,“午飯時間到了。”
“祖母剛說累,已經躺下休息了,”江應天回她說,“吃飯應該就我們兩個。”
“餓嗎現在?”
徐煙再搖搖頭。
她仔細打量他臉上神色,擔憂又內疚,“剛祖母都和你說什麽了?她是不是很生氣?”罵你了嗎?
剛在花盆前徐煙就一直在想,要是祖母因為這件事,認定他并非像表面這般看着正人君子,兩人這事恐怕就不太好說了。至少不會那麽順利。
江應天回看着她,眼睛裏蘊着些笑,委屈道,“嗯,挨罵了。”
“祖母說我不夠尊重你,我們雖是經過她同意的交往,可畢竟相識很短,就想要如此帶你出去過夜,實在是不妥。”
“可是我自己答應了的。”徐煙道,作勢要下地,“我再去跟她老人家解釋解釋。”
江應天把她重新撈回懷裏,“忘了?祖母剛睡下了。”
徐煙身子頓了頓,而後苦惱瞅他,“那怎麽辦?”
江應天回望着她半晌,忽地開口問,“自我上回來家裏提親,這一個星期我從未跟你提過我父母,沒說過帶你去見他們,也沒說過他們要見你。”
“我當時說時間緊,他們趕不及回來,改天必會登門道歉,而這一個星期,他們都不知能往返國內外幾次了,可到現在依然沒有來過…”他停了停,看着徐煙的一雙眼睛除去往常的溫柔,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小心和謹慎,“你有沒有不開心和懷疑過?”
徐煙聽他如此問,心下也了然了些,剛祖母生氣,除了那件事外,八成還是因為這個。
她盯着他一雙眼,眼裏有同他看自己時一樣的東西。
徐煙輕輕搖了搖頭,笑着說,“沒有。”
江應天眼睛因為她這兩個字,柔意更甚,低聲問,“為什麽?”
“江先生,”在外人看來生疏的稱呼,聽徐煙如此叫,卻讓他覺得像女孩子撒嬌,“我雖然比你小十歲,但也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我有心,有自己的感受。”
“你對我的好,對我的珍視,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所以,”她看他眼睛認真說,“我相信你。”
相信你不說,會有不說的理由。
就算全世界都對你的選擇持以懷疑和不信任,我依然全身心的相信,信任你。
多少談了一輩子,相處了一輩子的情人,夫妻都鮮少能做到的事,她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卻做到了。
江應天被女孩子的話暖到,目光從徐煙眉眼鼻尖慢慢移到人中,最後到她因剛咬着而輕輕泛紅的唇上。
這一刻,他想親她,比以往的每個時刻都想。
可他還是克制住了。
因為方才在三樓,聽到的那一切。
再如此清晰的,毫無保留的,聽了懷蓮莫給他講述的當年的事。
江應天這才知道,當年警方發布的案件公告,竟還是為了不對社會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并未公布事件的全部真相。
心像被十幾雙手穿過肋骨用力揪着,扭攪着。
江應天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有這麽一瞬間,竟有些無法想象,在經歷了那些事後,她依然可以長成如此可人的一個人。
他是多幸運,可以在這個夏日炎炎時見到她,冬日凜凜時,愛上她。
而最幸運的,是自己被她看上。
“剛祖母确實氣惱的厲害。”
穿過玻璃穹頂灑下來的日光,将兩個人沐浴在溫柔裏,而他眼裏的溫柔,卻比之更讓人沉淪,尤其…他對着徐煙說這話時,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卻一定會讓她察覺的…他被人“欺負”過的委屈。
至于被誰“欺負”,不言而喻。
“……”徐煙難得看到他這模樣,覺得有趣,又免不得想他說的是真是假,擔心祖母真的為難他。
将要開口問,卻聽見他随後放柔聲音道,“但她也說,如果我能說服你一件事,她便既往不咎,原諒我。”
“說服我什麽?”徐煙問。
江應天答,“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