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一回到報社，羅素就被賴總叫到了辦公室，聽同事說是育豐小學出了個大新聞，估計這會兒賴總找自己就是因為這個新聞。
“羅素啊，育豐小學的事你聽說了嗎 ？”賴總眯瞪着眼睛看着羅素，倚着老板椅的真皮靠背，手裏拿着一根冒着青煙的雪茄，翹着二郎腿，時不時轉動一下椅子。
羅素搖搖頭，“什麽事？”
“這樣吧，你和楊池一去一趟育豐小學，看能不能采訪到當事人，具體的你去問他吧。”
當老板的都是這樣，對下屬從來都沒有耐心，只關注辦事效率，羅素也習慣了賴總的辦事風格，識趣的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賴總給你說的是育豐小學的事吧？”楊池一遞給了一杯剛沖好的咖啡得到羅素手上。
他是報社的攝影師，平時都是和羅素搭檔，兩人十分要好。
羅素接過咖啡，抿了一小口，無奈的嘆了口氣問：“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楊池一搓了搓手，轉身打開了電腦上一個網絡視頻的鏈接，然後把電腦顯示屏挪了挪對向羅素。
視頻上出現的是一個小女生，她把一個跟她差不多個頭的小男孩從二樓的走廊上推了下去，男孩直接摔在了樓下的綠化帶上。
“男孩子現在怎麽樣了？”羅素問。
“多虧了綠化帶的緩沖，只傷了骨頭。”
“只是這樣？這種意外賴總會這麽重視？”這樣的校園事件對于做記者的羅素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
“重點不是這個 ，是事情後續的發展。”楊池一停頓了一下，指着顯示器說：“攝像頭明明已經清楚的拍到是小女孩推的人，可事後小女孩卻矢口否認，而且還錯手捅傷了對她進行心理輔導的老師。”
“這就有點奇怪了，比想象中的要嚴重。”羅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把視頻倒退回去又看了一遍。
“對啊，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古怪，我看值得咱們跑一趟。”楊池一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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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同意他的看法，問：“孩子的家長會讓我們采訪嗎？”
“那孩子現在在市心理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接受心理疏導，咱們那兒有熟人。”楊池一狡黠的笑了笑。
羅素也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有時候為了跑新聞，什麽人脈和手段都得用上。
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錄音筆和攝影設備兩人就出發了。
市心理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裏有兩類人，一類是被确診有嚴重精神疾病的病人，其中不少是犯了重罪的，被強制關押在裏面□□治療。還有一類就是像小女孩這樣，接受心理疏導的普通病人。
一來到控制中心，羅素就能明顯感受到了一股壓抑的氛圍。
和普通醫院不一樣，這裏的大廳和樓道裏幾乎沒有見到幾個病人和家屬，顯得十分冷清。甚至是這裏的溫度，都感覺比室外的低上好幾度，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楊池一和羅素并肩來到了小女孩所在的樓層。
在通往小女孩病房的走廊的入口，楊池一和一個穿着白大褂、挂着主任醫師胸牌的人耳語了幾句後，二人便被放行，去到了小女孩所在的病房裏。
沒想到正巧碰到有人從病房裏面出來，羅素一個沒留意，就撞到了那人身上。
他擡頭一看來人，竟然有些眼熟。而且從被撞人的臉上的表情也能看出，他似乎也正在努力回憶着眼前的羅素。
“對了！你是那個記者！”林科激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羅什麽來着？”
“羅素，林警官。”羅素客氣的回答道，他也想起來了。
“哦，對！是叫羅素，”林科看了一眼拿着攝錄機的楊池一，問：“你們這是？”
“采訪。”羅素笑了笑，從口袋裏面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林科。
林科接過名片，仔細看了看，恍然大悟的說：“原來你是記者，采訪經過批準了？”
“嗯。”羅素點點頭。
林科看了看走廊，發現站在不遠處的主任醫師正注視着自己這邊，見林科看向他，便立刻不好意思的把頭轉了方向。
這使林科很快就明白，羅素他們應該是走後門進來的。不過這不是他的職責所在，他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孩子的狀态不太好，你們要采訪的話，時間最好不要太長 。”林科對羅素說。
羅素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口看向房間裏面，小女孩像受到了驚吓的小鳥一樣，可憐的蜷縮在放在角落的病床上。
“嗯，我們會的。”羅素說，“但是你們怎麽也來這裏了？這件事被列為刑事案件了嗎？”
林科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這孩子怎麽都不承認是她推的人，也不道歉，小男孩家裏的人很生氣，把她給告了，這不，我們才來調查。”
“原來是這樣，小男孩現在怎麽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就是身上多處骨折，全都多虧了學校的綠化帶種的不是花花草草啊。”林科苦澀的笑了笑，“對了，你們如果問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希望能告訴我。雖然監控完整的拍下了整個過程，但是這個孩子的态度真的很有問題。還有，上次的那個案子，在現場找到的手機是你的吧？一直聯系不到你，抽空去局裏取回來。”說着林科把自己的名片也遞給了羅素。
羅素接過名片，放進了自己随身的皮包裏，楊池一已經将攝錄機架在了肩上，取下鏡頭蓋，擦了擦鏡頭，準備拍攝了。
羅素見狀，攔下了他：“你先別拍，讓我先和她聊幾句，免得吓到她了。”
楊池一看了看房間裏那個孩子的可憐模樣，對羅素的話心領神會，于是放下了攝錄機提在了手裏。
林科走後，主任醫師過來了，低聲對兩人說道：“你們不要進去太久，那孩子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時常前言不搭後語，依我看來，有點人格分裂的跡象。”
“人格分裂？”羅素一瞬間就聯想想起了自己在電影裏看過的那些人格分裂的患者，有的瘋瘋癫癫，有的一天下來一句話都不願意說。人們根本捕捉不到他們內心在想什麽，這樣的人常常會做出非常瘋狂可怕的事，事後自己卻渾然不知。
主任醫師點點頭：“關于這一點，我對孩子的家長也說過。同時從孩子家長那裏了解到，那孩子本來很乖，但是随着年紀的增長越來越不愛說話，而且還時常對着空氣自言自語。不過就算是這樣，孩子的父母也和那孩子一樣，怎麽也不相信她會做出把同學推下樓這麽惡劣的事。”
“那捅傷人的事，她也沒承認？”羅素追問。
“不，她承認了。說來也是無奈，其實那個老師只是被刀子劃破了一點皮，卻被你們這些記者用‘捅傷’這樣的字眼報道了出來。”主任醫師不滿的發起了牢騷。
羅素和楊池一聽到他對記者的責難，不免有些難堪和尴尬。
不過現在的社會風氣也确實如此，為了博人眼球，媒體的标題與措辭難免有些誇大其詞。但是他羅素扪心自問，從來不會這樣做，他有他做人的底線和原則，絕不會說些昧良心的話 。
仔細記下了醫生的囑咐之後，羅素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拿出了之前買的棒棒糖，盡量放松自然的走到了小女孩面前，微微俯着身子，一臉和藹的對病床上噤若寒蟬的小女孩說：“小朋友，別緊張，叔叔只是來和你聊聊天，給。”
說完，羅素将手裏的棒棒糖遞了過去。
小女孩往後縮了縮，謹慎的把羅素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同時又看了看他後面的楊池一。
楊池一立刻敏銳的把攝錄機藏在了身後，對她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小女孩似乎放下了戒備，看着羅素手裏的棒棒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伸手接了過來。
不過她沒有立刻撕開棒棒糖的包裝，而是當作寶貝一樣緊緊捏在手上。
“媽媽說，糖吃多了會得蛀牙，今天我已經吃過了，這個留着明天再吃。“小女孩晃了晃手中的棒棒糖，乖巧的說。
羅素看着眼前這個既惹人憐愛又懂事的小女孩，實在很難把她和視頻上那個推小男孩小樓的女孩子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他上前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問：“嗯，你真乖，你的名字叫什麽？”
聽到他這樣問，小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指了指自己的床尾，“上面有寫。”
羅素順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床尾有患者信息，劉雪迎，八歲。
羅素笑了笑，問：“你肯定是冬天出生的對不對？”
劉雪迎驚喜的看着羅素，點點頭問：“你怎麽知道？”
“雪迎，迎着雪出生的，肯定就是冬天咯。”羅素笑着回答道。
不知不覺劉雪迎已經漸漸放下了剛開始的那份警惕和恐懼，表情沒那麽緊張了，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這時楊池一輕輕推了推了羅素，給他使了使眼色。
羅素對他眨了一下眼睛，搬了張椅子到床邊，悄悄打開了錄音筆，坐到了劉雪迎身邊。
與此同時，楊池一也把攝錄機架在了肩上。
劉雪迎看到他倆的架勢，立刻又退回了角落，縮起脖子，雙手抱着蜷起的雙腿，開始緊張了起來。
這幾天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陣仗了。
羅素見狀，連忙向前傾了傾，把自己的手輕輕搭在她的手上，安撫着：“別怕，叔叔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很快就好。”
劉雪迎躲開羅素的手，将自己的手捂在耳朵上面，劇烈的晃動起腦袋，低着頭大聲叫喊道：“我沒有推他！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她的叫喊聲透過門縫，傳到了因為不放心而守在門外的主任耳裏，主任立馬推開門沖了進去：“我說的沒錯吧，我看你們還是放棄吧，之前有好幾個想采訪她的人都無功而返了，你看，現在她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了。”
羅素看了一眼劉雪迎，不死心，追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和那個小男孩，就是你的同學，在學校走廊那裏說了什麽？”
這時，羅素清楚的看見劉雪迎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
沒有了之前的驚恐，突然平靜了下來，不再蜷着雙腿，而是把雙腿交叉輕松的盤坐着。
緊接着十分自然的拿起她之前放在桌上的棒棒糖，不緊不慢的撕開包裝袋，放進了嘴裏，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原來是牛奶味的呀，不過還是蘋果味的更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