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羅素偷偷的用餘光打量這個領頭的人,雖然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是他總覺得有些熟悉。
羅素努力的大腦裏搜索了起來,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臉恍然大悟,小聲的對領頭的人說:“我知道你,省射擊比賽的冠軍。”
聽到羅素的話,領頭的人起初有些驚訝,但随即臉色陰沉了下來,“本來還有人能記得我應該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你很難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羅素明白領頭人的意思,他知道了他的身份,理應就該被滅口。
羅素現在還依稀記得當初采訪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的場面,省射擊比賽的冠軍,下一個賽場可能就會在奧運會上。
全場觀衆都在為他喝彩,他站在賽場中央的領獎臺上,喜笑顏開光環加身,激動的對着觀衆臺揮着手,那裏可能有着他的親朋好友,他們都為他驕傲。羅素很難想象,那樣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怎麽會淪落到今天來搶劫銀行。
“你為什麽要搶銀行,你都是省冠軍了,繼續努力還會有更多的榮譽等着你,現在如果不回頭,你的将來就都毀了。”羅素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甚至故意提高的語調,希望能傳達到手機的另一頭。
領頭人冷笑了一聲,繼續盯着蹲在四周的人,“冠軍也就只是個頭銜,它帶不來柴米油鹽榮華富貴。”
羅素不解,“冠軍的獎金不是很多嗎?”
“獎金?多是多,只是到我手上的就沒多少了。”領頭人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
羅素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是什麽,櫃臺上的旅行包已經差不多都裝滿了,拿錢的兩個人拎起包對領頭人示意,領頭人點點頭。
他一把抓起羅素,帶着另外兩個人準備往外撤,這時聽到不遠處有警車的聲音,領頭人驚訝的看了看四周,沒發現異樣,又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羅素,羅素目光躲閃,領頭人很聰明,他明白了羅素眼神躲閃意味着什麽,立馬對身邊的兩個人說:“搜搜他的口袋。”
其中一個人馬上就從羅素的口袋裏面搜出了屏幕一直亮着的手機,一把砸向地面,同時一拳打在了羅素的肚子上,羅素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了起來,“媽的!你小子竟然通風報信!”說着他就把槍口對準了羅素的額頭。
“別耽誤時間,警察就快來了,我們先撤,帶上他做人質。”領頭人理智的選擇了對他們最有利的方案。
同行的兩人服從性很高,帶着錢就沖出大門口,很快羅素便被拖進了一輛面包車內。匪徒啓動了發動機,準備往警笛聲相反的方向開,這時領頭人說:“別往那邊走,就朝警車來的方向開。”
羅素很快就明白了領頭人這樣選擇的原因,警察肯定想不到這幫搶劫犯會往自己來的方向開,他不得不佩服領頭人缜密的心思,同時為自己的性命感到擔憂,他的采訪經歷告訴他,像他目前這樣的情況,能活下去的幾率非常非常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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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想着怎麽脫逃的時候,警車正好與自己擦肩而過,他眼神激動的看着坐在警車副駕駛位的警員,正準備開口,領頭人就用手中的槍頂在了他的後背上,無言的制止住了他接下來準備脫口而出的話,看見警車離自己越來越遠,羅素絕望了,之前一直緊繃的身體也頹了下來。
領頭人見羅素已經放棄,便放下了槍,說道:“快要死了,有沒有什麽遺願,說不定我能幫你完成它。我說的是說不定。”
不知是羅素勾起他對自己過去那段光輝歲月的懷念,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聽到有人關心自己,領頭人竟然大發起慈悲。
羅素看着他,思考了一會兒,說:“說起遺願那可太多了,只怕你沒那個耐性幫我一一完成它們,不過既然我的命要喪在你的手上,總得知道是為什麽吧。”
“當然是為了錢。”領頭人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為了錢,只是你要這些錢做什麽?你得冠軍拿到的獎金呢?我沒記錯的話也有十幾萬吧?”
領頭人搖了搖頭,對着駕駛室的人說:“先去醫院,然後你們把我放下來,帶着錢先去老地方等我。”
駕駛室的人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領頭人,點點頭。
“去醫院做什麽?”羅素問。
“你的問題太多了,去了你就知道了。”領頭人有些不耐煩了。
坐在警車裏林科對同行的警員路格說:“你留意到剛才那輛面包車沒有?那個車裏的人有點奇怪。”
“怎麽奇怪?我倒沒留意。”路格一邊注意着路面情況一邊說。
“那眼神像是在求救。”林科說。
這時局裏打來電話說,銀行的人電話報警裏說劫匪已經跑了,還帶了一個人質,林科問:“他們是不是開面包車跑的?”
電話裏的人說是,就是一臺白色的面包車。
聽到确認是白色的面包車,林科渾身打了個激靈,立馬對路格說:“快調頭,我的直覺沒錯,劫匪就在剛才那輛面包車上!”
路格立馬猛打方向盤,馬路上的車輛因為他們的突然轉彎亂作一團,不過即使已經安全的調轉了方向,放眼望去也已經看不到那輛白色面包車的影子了,前面的路段是一個交叉路口。
“怎麽辦?往哪兒開?”路格焦急的問。
“你先這樣開着,慢點開,我給總臺打個電話。”林科說着拿出了電話,“你們幫我查查那個面包車往哪個方向開走了,車牌號是XXXXX。”
路格笑了笑說:“不愧是辣手神探,車牌號你都記下來了。”
“多記點東西總是好的。”林科習以為常,“他們的車往市一醫院的方向走了,我們得快點了,越晚找到他們,人質生還的機會就越小。”
路格點點頭,踩緊了油門,把車速提到最快。
領頭人下車後為了不引人注目,解開了羅素的雙手,摘下了口罩和帽子。只是那把□□仍然抵着羅素的後背,他們小心翼翼的穿過人員,徑直來到位于三樓的重症監護室,現在不是探訪時間,所以他和羅素只能站在ICU病房的透明玻璃窗外。
“看到了嗎?那個頭發花白,滿身都插滿了管子的女人。”領頭人說。
羅素按照他的描述找到了他說的那個人,
“那是我媽媽,尿毒症,腎衰竭,透析都不行了,只能換腎,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了□□,但是我們沒錢。”領頭人停了一會,又補充道:“我本來是有錢的。”
“那你的錢呢?你知道現在你這樣做,你的人生就毀了。”羅素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媽媽的命比我的人生更重要。”領頭人說,“你是記者吧,我對你還有點印象,得冠那會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希望能在奧運賽場見到我。”領頭人想起曾經的輝煌,一直面無表情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們省隊裏有多腐敗,冠軍的獎金被教練和上面的領導層層盤剝,到我手上的只剩零頭,竟然還說是為我好。”說起這些,領頭人面露猙獰,緊緊攥起了拳頭,“如果我媽沒得這個病,那些獎金真的無所謂,真的,我是真的喜歡射擊,喜歡自己站在射擊臺上的扣動扳機那一瞬間的快感,子彈射出去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它會打到哪裏,屢試不爽,還有站在領獎臺上的那份榮譽與自豪,真的,我很向往奧運比賽的賽場,不過這一切永遠都不可能了。”
羅素認真的聽着領頭人說的每一句一字,他同情眼前這個男子的遭遇,也為他感到惋惜。他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母親,突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病床旁邊的空氣開始扭曲起來,甚至慢慢有了形狀,漸漸的形狀清晰了起來,慢慢有了輪廓,羅素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床上的老母親站了起來,站在病床前,和藹的面孔,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你媽媽站起來了,你看到了嗎!?”羅素驚恐的指了指老母親的方向對領頭人說。
領頭人笑了笑,說:“別傻了,我媽已經深度昏迷了,如果不能及時換腎,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站起來了,你看她睡得多香。”
羅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錯,老母親還在被子裏,還躺在那張素白的床上,身上插滿各種用以維持她生命的管子,但是他沒有眼花,旁邊确實站着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
他無法向領頭人解釋他看到的,因為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了。
這時站着的老母親挪開了腳步,緩慢的走向了羅素,把臉緊緊的貼向玻璃窗,一動不動的盯着羅素。羅素發現玻璃上面沒有霧氣,她沒有呼吸。
受到驚吓的羅素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不許亂動,別耍花樣。”領頭人拽緊了羅素的胳膊,低聲說。
羅素停止了後退,他鼓起勇氣看向玻璃窗後的那張臉,只見她的嘴巴動了動,同時緩緩擡起了手指了指領頭人。
那只手瘦的只剩骨頭了,皮膚褶皺而松弛的包裹着骨頭,胳膊爬滿了凸起的青筋,十分可怖,可以想象這位老人的身體遭受了怎樣的磨難。
羅素聽不見她在說什麽,只能從嘴形上去猜測,她似乎是在說:“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