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要進組,柯嶼就保持嚴格的作息時間,除非上大夜,一般十一點就會睡覺。相對于寧市而言,麗江簡直幹得可怕。大概是認床加上高反幹燥的緣故,他一夜反複,睡得很淺,迷迷糊糊間一摸鼻子——靠,流鼻血了。
仰着頭開燈起床,鼻血糊滿指縫。
窗外的月光與院子石龛裏的燈光一起漫入。柯嶼洗完臉,從鏡子裏看到一張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屋子裏悶得人昏沉,窗格推開一線,淩晨的夜風襲入,神識清醒的下一秒,柯嶼驀然發現商陸房間的燈還亮着。
喚醒手機,是淩晨三點二十。
攝助屆四條鐵一般的準則:提前到達、準時完成、工作以及——閉嘴。明天的戲是六點二十開拍,飛仔從昆明坐一夜的硬座來到麗江,在蒙蒙亮的深藍色的黎明中,他敲響了菲姐的院門。這意味着商陸起碼五點就要去做準備。
仗着年輕要當神仙嗎?
柯嶼一手攥紙捂着鼻血一手端保溫杯,呷一口,沒披衣服就走到了陽臺,商陸沒拉窗簾,白色紗紙窗映出他伏案對電腦的身影。他住的是普通房間,沒有一張像樣的辦公桌,只有茶幾。他坐在沙發上,高大的身影躬着,兩臂搭在膝蓋上,從側臉也透着專注。
柯嶼看了會兒,覺得脖子有點酸。
他放下杯子,懶得打字,給商陸發了條語音。
“這麽晚不睡覺,修仙嗎?”
商陸沒回,甚至沒有看手機。柯嶼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他的視線從電腦上挪開的那一秒,風吹得連保溫杯的西洋參水都冷了,他終于受不住回去。
鼻血止住,再上床後困意席卷而來,入睡前朦胧地想,一個可以用十塊錢的洗發露卻一定要帶着床墊搬家的大少爺……認床到這份上,他是不是根本睡不着?
商陸一夜熬了個通宵,到四點勉強睡了近一個小時。客棧包食宿,但沒這麽早,他去攝影組在的院子裏吃早餐,路上有幾步距離,天都還黑着,商陸點開柯嶼那條語音,聲音的質感比這淩晨的空氣還冷冽,又慵懶。
他想了想,手機抵唇,在微弱的風聲中說了一句“早上好”。
早餐是清粥小菜配水煮蛋,外加一碗雲南标配的米線,紅油上飄着蔥花,一夜未眠的身體受不了一點油星子,只禮貌性地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老傅問他:“睡得怎麽樣?晚上是不是還是比較冷?做攝助就是很多體力活,不睡好吃好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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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陸點點頭,“睡得很好。”咽下最後一口蛋白,想了想,乖乖對客棧管家招手:“……再來一份。”
……攝影機加三腳架能有五六七八十斤,快趕上一姑娘了。
老傅笑得不住拍他肩膀,又指着對座一個圓肚子的光頭中年:“這是我們掌機,蔡司老師。”
“蔡老師。”
蔡司點點頭,有點頤指氣使的勁兒。老傅雖然是前輩,但攝助在片場向來是透明人,何況他還是就是幹雜活兒的小助,多半也就是來開開眼界見見世面。
吃完早飯就幹體力活,搬完攝影機搬腳架,搬完腳架搬軌道,搬完軌道搬蘋果箱。柯嶼披着大衣進片場,剛好看他扛着箱子,沉默寡言悶聲不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開拍前彩排,攝助要站位标記對焦,調水平調景別,蔡司站旁邊盯活兒,跟柯嶼寒暄:“柯老師那短片的畫面真漂亮。”
商陸盯着顯示器,纖長有力的手指轉動光圈環,頭都沒擡。
柯嶼在劇組不端着,雖然向來不主動聊天,但并不冰冷,知道蔡司在拍馬屁,當事人又在一旁,他饒有興致地瞥商陸一眼,只看到他掩在劉海後專注垂斂的眉眼,嘴裏順着問一句:“是嗎?”
“是!審美構圖都絕了!質感忒好!”蔡司啧啧稱贊。
“只是手機拍的。”柯嶼跟着鏡頭走位,姿态放松地閑聊。
蔡司對商陸“哎”一聲,“你看過柯老師獲獎的那片子嗎?”
商陸沒回,而是對柯嶼說:“請稍等——柯老師,麻煩你後退兩步,我标對焦。”繼而才回答蔡司:“看過。”
“學着點吧年輕人,像我做了五年小助才升大助,又做了三年才碰攝影機,到掌機位子五年了,都未必能拍出那種畫面。”
商陸盯着取景框中的景深和對焦點,淡淡道:“電影畫面是光影、空間和表演的化學反應,只是聽指導運鏡的話,鏡頭當然是死的……”一擡頭,都給聽愣了,現場鴉雀無聲,老傅咳嗽一聲,蔡司臉都綠了。
柯嶼咬着煙低頭點煙,唇角抿起。
商陸:“……老師說得對,我會好好學習的。”
蔡司憤怒一揮手,“拉屁倒吧,年紀不大口氣不小,趙國四十萬将士怎麽亡的知道不?”
商陸換鏡頭,邊答:“紙上談兵亡的。”
蔡司:“哎!這就對咯!”
柯嶼笑得拿着煙的手都在抖。商陸無奈看他一眼,擦身而過的瞬間,一個說“傻子”,一個讓“別笑”。
柯嶼幹脆咬着煙笑出了聲。
到六點十分,一切準備就緒,還未日出,光線呈現出一種深藍色的靜谧,因為是夏天的戲份,柯嶼脫掉外套進入景中,只穿着T恤的身軀瘦削挺拔,在黎明中有一種脆弱的單薄感。
這是他的獨角戲,敲了門,菲姐沒應,他扭頭倚門緩緩坐下,精疲力竭的平靜,點起一根煙面對日出的方向。驕陽火輪般升起,噴薄出超霞,特寫緩緩推上,對着飛仔的眼睛。他的眼睛倒映着霞彩,物理視覺上很亮,但眼神疲倦。
商陸跟在蔡司身邊,注意力卻全在柯嶼身上。
唐琢喊咔,“小島,是不是沒休息好?再來一條。”
柯嶼下意識地看向商陸。
商陸面無表情,矇昧的光線下,他的眼神晦暗深沉,令柯嶼捕捉不到。
心裏莫名空了一瞬,像夢裏從懸崖邊一腳踏空。
他沒什麽情緒地點點頭,又笑了笑,對唐琢“嗯”了一聲。
像商陸說的,最差的樣子他都見過了……他只是,把最差的樣子明明白白地演到了他眼前而已,跟在屏幕上看沒有任何不同的。
繃緊的軀體下,一種狼狽不受控制地從縫隙中瘋狂生長。
一連NG了五次,朝陽越來越亮,色彩越來越淡,光越來越強,蔡司一遍遍推鏡頭,到後來不耐煩“啧”一聲,只有商陸聽到。
唐琢沒別的話,看了眼時間,“還能試兩條,不行的話今晚上再琢磨琢磨,明天繼續。”
大冬天的誰不想多睡會兒,導演這話一出,燈光組攝影組化妝組臉色都不太好看。
盛果兒給柯嶼遞上熱水,每次一咔就抱着羽絨服匆匆忙忙跑上去給披上,手碰到胳膊,只覺得她老板渾身上下都給凍僵了。
熱水順着喉道滑下熨帖髒腑,柯嶼下意識地看向商陸。商陸的視線停留在取景框中,抱臂站着手抵唇沉吟,那樣子看上去不是給蔡司推軌道的助理,而是他領導。
蔡司嘟囔:“他媽的見了鬼了,這水平波動比老子的股票還不穩定。”
商陸沒理,仿佛沒聽到,半晌,他走向老傅。
“換畫面。”
老傅愣住,剛才聽商陸那話臉色已經不太對,加上冷風裏拍了這一清早愣是一條沒過,已經很不耐煩,沉着臉說:“在片場好好看好好學,這兒沒有你說話的份。”
“表演大于景框,演員高于分鏡。他狀态不對,機位架高二十公分換俯角,特寫換全景。”
老傅哼笑了一聲,樂了:“怎麽,你跟導演說去?”
朋友家拜托來的小孩兒,雖說要給朋友面子,但也得講規矩講禮貌是不是?唐琢是沈聆的學生,托他的福,在場可有一半是栗山班底,拉出去個個那都是被別人敬煙的地位,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一個小攝助說話?
商陸對他暗諷無動于衷,很平靜地陳述:“飛仔到麗江找菲姐,是愛欲的驅使,菲姐對他人生的改變就像是一張蛛網,他就是那張蛛網上的飛蛾,不管是對欲望還是對這種難以厘清的愛恨交織的感情,他都沒有掙脫的能力。唐導是一個喜歡鏡頭隐喻的導演,他不會不明白這裏換俯視的意義。”
老傅叼着煙的嘴半張,不耐煩的臉色被将信将疑所凝固,透着股不自在。
內容決定形式,形式就是內容。
商陸淡淡地說:“唐琢導演是編劇出身,對攝影方面的把控,還是得仰仗您的——傅老師,你說對不對。”
老傅夾着煙。
商陸幾乎沒有情緒,堅定的意味也并不強硬,但正是這種游刃有餘的平靜才讓他顯得更強勢,無形之中仿佛可以掌控一切。
俯角鏡頭不常用,有強烈的暗示意味,比如呈現困境、無力或某種被束縛的囚籠感,角色将會顯得卑微。
他眨眼之間做好取舍,走向唐琢。兩人聊了幾句,唐琢臉色凝重頻頻點頭,聊完,老傅拍拍他肩膀,兩人都有如釋重負的松快。
柯嶼立刻接受到訊息——不用拍特寫了。
蔡司一扭頭,剛想罵商陸擅離職守,一看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站了回來,咽下脾氣冷聲冷臉地命令把攝影機架高二十公分,焦段拉遠景深加深。
“姜還是老的辣,”蔡司想起剛聽到的幾嘴,啧了一聲,“老傅這劇本吃的是夠透。”
商陸抿起唇角,把設備重新調試好。
柯嶼回到景框中,下意識地看了眼鏡頭的方向。商陸凝視着他,漫不經心地帶點笑意,又輕輕點了點頭。
柯嶼垂眸收回視線,深呼吸。
一條過。
所有人都松一口氣,盛果兒默默把藥盒重新塞回口袋。都在掌心攥出汗了。
休息間隙,盛果兒給說今天新看到的搞笑段子,他沒擡頭也察覺到了商陸遠遠地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什麽內容是沒聽進去,小姑娘自己笑得花枝亂顫了,他握着手機跟着笑了笑,看上去松弛而無事。
畢竟是初進高原,怕劇組誰起個反應生個病耽誤進度,所以前幾天的拍攝都安排得相對寬松,第一天剛進黃昏就收工了。這兒離古城雖然有段距離,但去吃個飯喝個酒還來得及,老杜貼心的給安排了幾輛車,沒半小時人就都散了幹淨。
唐琢去拜訪朋友,程橙約了SPA,柯嶼給盛果兒放了假,洗完澡後獨自到院子裏吃晚飯,商陸的房間燈也滅着。人不在。
偌大的院子只剩了他一個人,雲南菜重油重鹽,管家給泡了壺普洱解膩,柯嶼挂上耳機,在手機裏點開「無聊」。不知道是第幾次點開了,多到甚至開始産生幻覺,覺得鏡頭裏那個人不是自己。
黃昏漸漸落下,月亮漸漸升起,背後的玉龍雪山被月光一照,黑暗中看着皎潔。院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回頭一個擡眸,視線對上,柯嶼問:“你沒去古城?”
“在蔡司房間裏看回放。”
“我看他上車走了。”
“嗯。”
柯嶼明白了,這是蔡司把事情扔給了他做。
“怎麽樣,被使喚的滋味是不是很新鮮?”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商陸,見對方拉開椅子在身邊坐下,反客為主地給自己倒了盞茶,慢悠悠說:“還可以,NG很精彩。”
柯嶼:“……”
商陸瞥他一眼:“實際看到比電影沖擊大。”
柯嶼臉色難看:“我說過了,我根本不會演戲,你現在就可以回——”
“我說真人比鏡頭裏好看。”商陸把茶盞推給他,“三個小時,眼都看花了,越看越覺得不過如此,看到真人又覺得是鏡頭對不起你。”
柯嶼一句話硬生生咽下,被月光照着的臉頰發燙。
麗江的月亮比太陽更曬。
“其實你不用自我否定,你的演技的确有很多進步空間,但每個演員擅長的天賦是不一樣的,你有氛圍感,這是難以雕琢的東西,你天生就有,這就是天賦。你昨天拍給我的劇本我仔細研究過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拆戲。”
“怎麽拆?”
杯盞到唇邊停住一瞬,商陸笑了笑:“你知道你哪種戲拍得好,那種戲拍不好嗎?”
“越詳細的對白、場景越明确的戲你發揮得越好,你設計的動作就越精準。像清晨第一場戲,很暧昧,很深,要靠演員一層一層解構出層次,你做不到。”
“栗山也發現你這個問題了,不是嗎?”商陸定定地注視他,直到柯嶼點頭。
“我按照順序看了你所有的作品——不是拉片,是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地看了。我給你的郵件裏說,栗山只是在消耗你,你知道為什麽?”
柯嶼沉默以對。
“柯老師,你知道。因為他越來越不給你這種具體明确有層次的戲份,越來越偷懶,他是個鏡頭的偷竊者,用高明的燈光、布景和運鏡偷走你所有的故事感,你知道到後面的作品,你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沉默,不是像影評人說的因為臺詞不好只能讓你閉嘴,而是你成為了栗山鏡頭下的花瓶——”
“一個徹頭徹尾的、像那些死的道具一樣的花瓶。”
椅子因為猛然後退而發出劇烈刺耳的刮擦聲,柯嶼豁然起身扭頭就要走——“別胡說。”
沒有激烈的言辭,只有迫不及待的逃離。
商陸一把拽住他胳膊:“別走。”
掌心下的身體僵硬
商陸從椅背上摘下羽絨外套,細致地為他披上,又攏了攏領口,溫和而低沉地問:“我有沒有胡說,你比我更清楚,對不對?”
柯嶼不回答,也不看他,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蒼白的眼底投下一窪陰影。
商陸握着他肩膀,溫柔而霸道,催促,帶着哄:“回答我。”
內心的堅持在他漫長的注視中悄無聲息地敗下陣:“……對。”又拍下他的手,“你是真的很沒有分寸。”
商陸微怔,道歉:“對不起。”
或是怕柯嶼誤會,他解釋:“如果你是女孩子或者gay我不會這樣,”這麽說又有點怪,“……抱歉,我可能的确冒犯到了你。”他站着沒動,與柯嶼保持距離,“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我可能不自覺把你當成他在相處——”
“閉嘴吧你!”柯嶼氣笑了,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怎麽會有人可以把這種話堂而皇之地說出口?簡直發不出脾氣,反而想為他的坦率鼓鼓掌。
“你誤會了。”商陸斟酌着,通了宵的腦袋昏沉,“我表達不好,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他也很有天賦,但更擅長懷疑自己——我只是想鼓勵你。”
“你經常這樣鼓勵她?”柯嶼懷疑地看着。
商陸點頭。
“那你跟她結婚吧。”
“我靠——他是男的!”商陸罵道。
“沒關系,社會開明了,男的也可以結婚。”柯嶼善解人意地說。
商陸臉都黑了:“我是直的謝謝。”
“看不出來,”柯嶼抽出一支煙,又扔給他一根:“說實話,我都懷疑你是想潛我。”
“……”柯嶼似笑非笑地抿着煙看他,“商少爺,你這麽有錢,要是有這方面的興趣,我也不是不能考慮。”
喉結幾不可察地上下滾動了一下,話在舌尖磕絆了一秒才出口:“考慮個屁!”
“為什麽呢?”藍色的月光下,柯嶼籲一口煙,淡笑道:“你看,反正我私生活很亂,又很習慣靠睡來拿資源,性向這個東西——在娛樂圈是不存在的。”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商陸,笑容和語氣卻都從容松弛:“反正我都這樣了,不潛白不潛,不是嗎。”
商陸眼神冷下來:“柯老師,不要自然而然地接受一件錯誤但流行的事情。流行不代表是對的,向來如此也不代表是對的,所有人都這樣更不代表是對的,”頓了頓,“如果已經做了,也請不要覺得一直這樣就是對的。你不用暗示我潛你,我想要你當主角,是欣賞你的天賦,不是想要潛你。你不用陪睡,我也一定會把最好的創作都給你。”
柯嶼咬着煙,想了想:“你昨天晚上很晚才睡,是在看劇本嗎?”
他突然換話題,商陸只是微怔後便順着回答:“嗯,原本要出去打印的,跟你聊到了現在。”
“我陪你去。”
敲響管家的門,借了車鑰匙,是一輛普拉多。
“我去拿劇本,全部複印給你。”
商陸跟着他上樓。木制樓梯狹窄但沉穩,柯嶼走在前面,沒頭沒尾地說:“你不用對我這麽好,我會害怕。”
“小時候考了好成績才有好東西吃才能買新衣服,如果不夠好,就什麽都沒有。長大了陰錯陽差當了演員,很多示好都是明碼标價的。我們認識不久,你越對我好,我越擔心後面是不是要失去什麽。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比如說,如果你對我的好是毫無理由的,那我懷疑老天可能又要給我出什麽難題了。”
柯嶼閑聊般地說着,“別人是上帝關了一扇門就會開一扇窗,我是開了一扇窗就一定會給我關上一道門。”
到門口了,他刷卡的間隙回眸看,笑了笑:“我沒有被潛規則過,不要信。”
腳步在門口停住,商陸愣了一下,心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撞擊到,以至于從心髒到腦袋都似乎“嗡”地一聲。
連插在兜口的手指都發麻。
柯嶼插卡取電,燈光轟然亮起,照出他幹幹淨淨的臉,“雖然你不是選道德模範,但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被你誤會。上次在酒會,我問你是不是不在乎我的這些經歷,你很肯定地說不在乎。現在我告訴你了,我不是這樣的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不在乎?”
商陸動了動唇,還未出聲,柯嶼轉過身,從屏風前的端景櫃抽屜裏抽出劇本,“你當時說不在乎,我挺難過的。”
商陸看着他的背影。
商明寶科普那些黑料的時候,他只是當無聊的笑話聽。
在休息室聽到鐘屏和湯野的對話,心口沉墜下去的感覺陌生而強烈。
聽到他說“我沒有被潛規則過,不要信”時,因為一瞬間的情緒太過強烈,他甚至立刻便要閉上眼,強迫自己冷卻下來。
“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