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一切果然如餘然所料,第二天一早,蘇晚晴真的忘記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看到餘生時還是像以前那樣溫柔地笑。
餘然故意逗她:“媽媽,你還記得昨天的事情嗎?”
“昨天?昨天的什麽事情呀。”
“你昨天把餘叔叔給罵了。”
“我嗎?”蘇晚晴轉過臉來向老餘進行确認。
餘生當然不會承認,他笑着否認道:“然然,不要再吓你媽媽了,你媽媽現在不經吓的。”
“對的呀,然然,你以後不許再吓我了,這種玩笑以後不準再開了,你餘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我怎麽可能會罵他呢?”
但是蘇晚晴僅僅只是蘇晚晴,她能忘記的事情不代表別人也能忘記。
那天在飯店裏吵過之後,王琳就帶着餘帥回了娘家,餘銳回家之後看到了空空蕩蕩的家以及空了一半的衣櫥的時候就判斷出了王琳的去處。但他也不着急去找,反正她回了娘家又不是去住了酒店,所以晾她幾天也無妨。他現在可不能立馬求饒,要是讓王琳養成了一生氣就回娘家的習慣,那往後的日子還有法過嗎?
只是出乎餘銳意料的是,王琳居然在娘家一住就是三天,不打電話也不發微信,害得他天天都要在學校食堂吃飯,他想王琳做的西湖醋魚都快要想瘋了。
第四天的時候,他是真的準備去岳母家負荊請罪的,但是岳母的那通将他罵得狗血淋頭的電話讓他改變了主意。
如果只是為了出出氣,簡簡單單地罵他兩句,他其實是可以忍的,可是岳母居然對他說:“餘銳,我們家琳琳哪點對不起你了?哪點配不上你了?當時追她的男人不要太多,比你有錢有地位的更是不計其數,可她偏偏就是挑中了你。好吧,只要你對她好,我們也不會再說什麽,可是你扪心自問,結婚那麽多年,琳琳跟你過過幾天的好日子?”
“這是琳琳說的?”
“這還用琳琳說嗎?我不會看嗎?”
“媽媽,你這話是幾個意思嘛,我餘銳何時在物質上虧待過琳琳,只要她想買的,我餘銳何時阻止過她?媽媽,你這樣說真的很讓我寒心。你讓琳琳接電話,我跟她說!”
“說什麽說!你都敢當着你家人的面打她,她哪還有膽子接你電話!餘銳,你好歹是一個大學老師,居然敢打老婆!你還是個男人嗎?”
“我什麽時候打過她!你讓她接電話!”
可是他的岳母根本就不給他機會,直接就把電話給挂掉了。
餘銳氣得在屋子裏踱來踱去,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王琳居然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他打她?他平常疼她疼得要命,什麽時候打過她?那天他只是氣急了踢了她一腳,可能多用了一些力氣,但這怎麽能算是打她?那她平常在家裏對他又是掐又是撓的,豈不成了家庭暴力?他餘銳會對一個女人使用暴力?他有那麽下作嗎?
餘銳氣得笑了起來,本來心裏的那點內疚,現在徹底煙消雲散了。以前,每次他和王琳吵架的時候,他都會去找妹妹訴苦,而妹妹因為和王琳關系要好,所以總是會出面勸和。但現在老無期住在妹妹家,他可不願意看到老無期的那張老臉,所以妹妹家他是不可能去的。他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如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這個老無期引起的,老無期出獄以前,這個家多麽的和和睦睦,什麽時候有過這麽大的争吵?自從老無期出獄以後,這個家出了多少事情,所以老無期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餘銳恨得牙癢癢,恨得很想痛痛快快地喝一頓酒,猛然間想起上個禮拜,有一個大學同學通知他這個禮拜要搞一次大學同學聚會,所以他摸出手機,發現正好是這一天。他其實很反感這種充滿了攀比虛榮的聚會,但是今天心情差得要命,正好借着這個機會發洩一下。
晚上的時候,他按照地址,打車找到了那家酒店。進到包間的時候,滿屋的同學看到他都熱情地上來和他打招呼,雖然很多人他早就已經不認得了,但他也裝模作樣地和大家熱情地打招呼。
落座之後,餘銳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空位,于是他問:“還有誰沒來啊。”
其中一個同學不懷好意地笑着問:“餘老師,你居然不知道?”
“知道什麽?”
“當然是你老情人啊。”
“老情人?”餘銳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難道他口中的老情人就是……張曉?
一分鐘後,張曉果然出現在了門口,在場的所有男士都看呆了,當然也包括餘銳。
天吶,十年過去,為什麽張曉還是一點都沒變,她是凍齡少女嗎?為什麽還和以前一樣優雅美麗知性大方?
張曉看到餘銳後,客氣地笑着,當她在餘銳身邊坐下的時候,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可是張曉只是很淑女地笑,倒是餘銳居然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起哄歸起哄,畢竟都是成年人了,絕大多數都已經有家有業了,所以吃飯的時候,大家開始各聊各的。
餘銳和身旁的一個同學聊了一會天,然後聽到耳旁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問他:“你還好嗎?”
餘銳把那個朋友擱在一旁,轉過臉來看向張曉,張曉以為餘銳沒有聽到,所以又問了一遍:“你最近還好嗎?”
餘銳笑着說:“還不賴,你呢?”
“也蠻好的。”
餘銳發現張曉在說“蠻好”這兩個字的時候,目光有些閃躲,很明顯是在說謊,她一定是過得不好,但是餘銳并沒有揭穿她。
張曉說:“一直都很羨慕你,能在大學裏教書,真好呀。”
“還好,還好。你還在國外生活嗎?”
“我上周就回國了,這次回來就不打算走了。”張曉在笑,但是她的笑容裏有太多苦澀的味道。
雖然張曉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餘銳的心裏已經推演出了很多種可能,最有可能的推斷是,張曉嫁的那個外國佬對她很不好,或者說,她現在之所以回國,是因為和那個外國佬離婚了。
雖然餘銳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張曉的不幸福真的讓他心裏釋然許多,他隐隐地覺着,張曉的心裏一定是在後悔,或者說,張曉的父母一定會因為他們當初對他和他母親的侮辱而後悔。
餘銳和張曉之間的對話就此結束,因為他們都已經從對方的三言兩語中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那天晚上,張曉喝了許多酒,不管誰向她敬酒,張曉都來者不拒。餘銳一開始并沒有勸阻,因為他喜歡看張曉喝酒,她喝酒時的樣子那麽妖嬈,那麽優雅。可是張曉喝着喝着就喝多了,餘銳出面勸阻的時候,張曉已經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開始哭,這在別人看來沒有來由的哭卻像針一樣狠狠地紮在了餘銳的心上,因為在場的人裏只有他能猜得出張曉過得有多苦。
餘銳找了個借口送張曉回家,可是當他按照記憶中的地址找到張曉父母家的別墅時發現,這間別墅早就換了主人。
餘銳把張曉扶回到出租車裏,他不停地問張曉到底住在哪裏,可是張曉只是在醉笑,不肯答話。
餘銳無奈,只好把張曉送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他把張曉放到床上,給她脫掉鞋子,蓋上被子,然後像是做賊心虛似地逃離了卧室。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他什麽都沒有做,有什麽好害怕的。
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會,淩晨兩點鐘的時候,他被哭聲驚醒,愣了許久之後才辨別出那哭聲是從卧室裏傳來的。
他推開卧室門走進去,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張曉竟在哭。
“張曉,你怎麽了?”
餘銳走過去,在張曉身旁坐下,可誰知,張曉居然撲到了餘銳的懷裏,哭得更厲害了。
“餘銳,我心裏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餘銳是很享受這個擁抱的,但當他擡起頭看到挂在床頭的婚紗照的時候,他被吓得立刻把張曉推開。
“張曉,有什麽話慢慢說,你到底怎麽了?”
“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當初沒有不顧一切地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沒有放棄我們的感情,我也不會……”
張曉搖了搖頭,她哽咽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餘銳說:“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和他離婚了。”
“哦,”這跟餘銳猜想得差不多,“那個外國佬待你不好嗎?”
張曉撸起了兩只胳膊的袖子,只見那兩只白皙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滿是奇形怪狀的淤青,這讓餘銳看了心裏痛得要命,不用看也知道,張曉身上的其他部位也好不到哪去。
“這是怎麽回事!”餘銳驚呼,“那個外國佬打你?”
張曉哭着點頭。
“他經常打你?”
張曉再次點頭。
“報警啊!他打你的時候為什麽不報警啊?”
張曉哭着說:“我怎麽沒報警,每次警察來了之後,在知道我是個中國人的時候,就只會敷衍地勸告,根本沒有作用。”
餘銳氣得來回踱步,他問:“那你爸媽呢?他們知道嗎?”
“知道的。”
“知道他們怎麽不管?他們不是很厲害的嗎?”餘銳很記仇,他仍然記得張曉父母在他面前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樣子。
“他們……”張曉哭得更厲害了。
餘銳隐隐地覺着張曉的父母可能出了什麽事情,他又重新在張曉身邊坐下,他問:“他們怎麽了?”
“我爸爸的公司三年前破産,他因為接受不了現實,所以跳樓自殺了。我爸爸自殺後,我媽媽因為傷心過度,身子越來越差,當她知道我在國外過得不好的時候,她就更加傷心,身體也是一落千丈,半年前,我媽媽也離世了。”
“啊?”餘銳這才明白,為什麽張曉父母會把別墅給賣掉。
“餘銳……餘銳……”張曉又撲到了餘銳的懷裏,她哭着哀求道,“幫幫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這麽多年沒有回來了,除了我父母以外,我無依無靠,我真的不知道該依靠誰。本來這次聚會我是不會參加的,但是聽說你也會來,所以我才過來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求你幫幫我,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媽媽臨終前曾經提到過你,她說她好後悔拆散了我們,如果我現在跟着你,那我也不會過得那麽慘。”
“可是張曉,”餘銳看着張曉說,“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已經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的。”張曉的眼神變得黯然許多。
“你現在住在哪?”
“暫時住在酒店。”
“住在酒店也不是長久之計啊,”餘銳想了想說,“你看這個樣子可不可以,我的老婆回了娘家,你暫時就住在我的家裏,而我呢就搬到學校的宿舍湊合幾天,等我這幾天忙完就幫你找房子,找到以後再搬走,可以嗎?”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不會。”
“你老婆知道嗎?”
“你放心,我老婆很通情達理的,明天我和她通一個電話就可以了,你先睡吧,不要哭了,好嗎?”
餘銳離開卧室,重新躺回到沙發上,只是之後的時間,餘銳基本上沒怎麽睡,滿腦子想的都是張曉的事。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幫張曉,按理說他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這種事情他是不應該插手的,可從人性的角度看,換了誰碰到了這種事情都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再者說,雖然他和張曉的事情沒有成,但最起碼,張曉在那個時候是給了他很多快樂的,何況,他是個很有道德覺悟的人,他是不可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的,所以這件事情暫時沒必要告訴他老婆,要是告訴了,原本是在做好事,一定會被認為是在做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