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第17章

今天的廚房真的很熱鬧，跟修羅場似的（？），不一會兒，楊書樂也來到了廚房看望蘇雲。

“雲兒！”楊書樂一走進廚房，一看到蘇雲，就喚着蘇雲的名字，對着蘇雲笑。

蘇雲不知道，其實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對她笑過了，而他現在這樣對蘇雲笑，真的是真心的，真的是看到了蘇雲之後，就好像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最珍視的寶物一般，心生歡喜。

可蘇雲看到他這樣對自己笑，心情卻很複雜：唉，長得是一副大帥比的模樣，笑起來也這麽好看，可怎麽本質上卻是個渣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楊書樂向着蘇雲的方向走過來，想要走到蘇雲的面前，握住蘇雲的小手。

可他剛伸出來胳膊，蘇雲都還沒來得及躲，他就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咳嗽了開來。

廚房裏的廚師們都在揉面，空氣裏滿是面粉，這樣的環境對于楊書樂這樣的病秧子來說，太不友好了。

空氣中細小的面粉顆粒像是有生命的毒蟲一般，瘋狂地往他的口鼻裏鑽，将他的氣管、胸腔像是要攪爛、攪出血一般攪和得天翻地覆，感覺他馬上就要把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似的。

“咳咳……”

整個廚房除了他咳嗽的聲音之外，死一般寂靜。他咳得廚師們都停下來了手裏的活兒，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蘇雲就站在楊書樂的面前，看着楊書樂咳嗽，可看着他此刻是這麽痛苦，她的內心深處卻突然生出了一絲快意。

他之前總是欺負原主，那麽原主被他欺負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痛苦呢。

他咳嗽着，不能呼吸，可原主的感覺，是不是更為窒息呢？

——他怎麽不直接咳死？

說真的，他要是死了，一切事情都會變得好辦起來的。而且之前，是他先弄死原主的，殺人就該償命，一命抵一命，他本就該死的！

可蘇雲剛這麽想，突然，還咳嗽着的楊書樂突然像是木偶一般停頓，猙獰着，也掙紮着，大口呼氣，吸氣，卻什麽都吸不到——他的哮喘突然犯了！

他感覺這次犯病比以往都要嚴重，胸腔像是被塞了一只嘎嘎叫的烏鴉一般嘶鳴，震動。

甚至，他似乎都感覺到了死亡了。

蘇雲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楊書樂掙紮在生與死的邊緣，像是木頭人一般無動于衷，可內心卻是無比煎熬。

她現在該做什麽？就光看着他？看着他是怎麽死的？救他？……為什麽要救他？

可馬上，她想通了，沖到了楊書樂的面前——

楊書樂是那種會殺人、害人的人。

可蘇雲不是這種人，蘇雲反而還很讨厭這種人。

即便楊書樂罪不可赦，他該死，那他也不應該死在蘇雲的面前！

他若是真這樣子死了，那日後，蘇雲想起來今日發生的事情，她不會感到暢快的，她只會感到後怕，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可怕且陌生的人。

蘇雲立刻上前，翻楊書樂的衣袍：

“他的香囊呢！”

楊書樂身旁的小厮被她這麽一喊，也回過來了神，也上前翻找開了楊書樂的衣袍。

可現在卻找不到這個香囊了。

蘇雲：“那趕快去叫大夫！”

小厮一聽，立刻撒丫子跑走，找大夫去了。

蘇雲又問留下來的另一個小厮：“上一次見香囊是什麽時候？”

小厮：“早上給三少爺穿衣服的時候……其實，我剛才還看見了……”

那可能是楊書樂将香囊掉在來看望蘇雲的路上了。

蘇雲：“備用的也沒有嗎？”

小厮：“沒……沒來得及叫大夫配藥。”

楊書樂的病狀越來越嚴重了，大夫給他配的藥，劑量也越來越重，每次配藥都要重新配。

“那趕快去找吧！”蘇雲起身，又轉身看向廚房的所有人，拍着手，“都停下來手裏的活，去找我老公的香囊！快！快！”

說罷，所有人都立刻拍了拍手裏的面粉，低着頭向着廚房外奔去。

可廚房內紛飛的面粉被拍得越來越密集，楊書樂感覺越來越難受了。

蘇雲把楊書樂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對他道：“老公，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跟大家一起去找你的香囊。”

“雲兒……”楊書樂艱難地喚着蘇雲的名字。

他将蘇雲剛才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此刻更是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一個大男人都快要哭出來了。

蘇雲對他這麽好，可是之前……他對蘇雲都做了些什麽……

他之前可是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的啊。

他伸手，想要攥緊蘇雲的手，不願她離開自己。

“老公，乖，我會馬上回來的。”

蘇雲卻嫌髒似的拍掉了他伸過來的手，直接跑出了廚房，跟着大家一起去找尋香囊了。

所有人都去找楊書樂的香囊了。

廚房內除了楊書樂外，空無一人，一片死寂。

楊書樂虛弱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感覺天旋地轉，感覺自己很快就要不行了。似乎唯一能讓他堅持下去的，就是蘇雲剛才的那句話了。

這個時候，有人走進了廚房。

楊書樂卻沒有任何察覺。

對方的腳步跟夜間的野獸似的一般清淺、克制卻防備，沒有任何聲響。甚至連影子都好似隐匿在了白日的黑暗當中似的，鬼魅一般。

——是洛清煙。

她的手裏還勾了一包月白色的長穗香囊。正是楊書樂丢失的那包香囊。

這是她在廚房門口随手撿到的。

但是，她是瘋子，可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這是楊書樂的救命藥。

可楊書樂并不知道香囊在她的手中。

他此刻正背對着她，艱難地喘着氣，并不知道她來了。

洛清煙也并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她站在他的身後，離他那麽近，仿佛向前伸出雙手，輕輕地那麽一擰，就能掐斷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擰下來。

他的性命懸在一線之間，稍有差池，一口氣喘不上來的話，他就會一命嗚呼的。

大夫在趕來的路上，大家也都在焦急地尋找他的香囊，楊府的老爺合大夫人聽聞了消息也在趕過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刻不容緩的。

可其他人都要急死了，洛清煙卻一點兒都不着急。

她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痛苦、掙紮、脆弱的背影，仿佛能透過他這瘦削，孱弱，病态的身體，看到一個更為不堪，脆弱、腐朽的靈魂。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滿意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樣的表情，比之前叫人打她板子的楊書樂……還要變态。

可直到最後，洛清煙也沒有将這包香囊還給楊書樂。

她就站在楊書樂的身後，當着他的（背）面，直接将香囊扔到了竈臺下燃燒着的火堆裏。

頃刻間，香囊就被火焰吞沒。

她看着火焰跳動，看着火星升騰，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也看着楊書樂終于堅持不住，暈得仿若風一吹就會倒的軀體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摔在了地上。

他一倒，火燒得更旺了，跳躍着似乎比洛清煙此刻的心境還要歡快。

洛清煙的嘴角又是勾起了一抹笑。

繼而她揮一揮衣袖，走出了廚房，像是從未來過這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