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第6章

蘇雲昏睡過去之後，青紗帳後坐在太師椅上的楊書樂滿意起身，走到床榻前，玩味的目光掃過整張床，像是欣賞一幅畫卷一般。

然後，看夠了，他叫洛清煙穿上衣服從蘇雲的床上下來。

也不知道楊書樂是什麽時候來的。

反正洛清煙不吃不喝，抱着蘇雲的屍體抱了一天兩夜，在覺得屍體回溫，越來越暖的時候，她醒了過來，同時，她也看到了楊書樂隔着青紗帳，像是蛇一般惡毒地盯着她倆看……不，他的眼裏只有蘇雲。

然後，洛清煙當着楊書樂的面，上前，吻住了蘇雲。

之後她與蘇雲之間又發生的事情，楊書樂很滿意，雖然這次他的生理上沒什麽反應，但他的內心……簡直爽翻天！

很久之前的那一日清晨，在莳花樓，親眼所見曾經發誓着非自己不嫁的結發妻子跟陌生的女人搞到了一起，還不是跟男人搞到一起，楊書樂的內心是極為震蕩的。

但更為震蕩的，是他的身體。

他自小身體就不怎麽好，病秧子一個，極端病态，可他那一瞬間才明白，更為病态的，是他的內心。

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從來都沒有過什麽反應的身體，居然起了反應。

如潮水一般洶湧澎湃的欲望蕩滌着整個人的靈魂都在嘶吼、發洩，是個人就把持不住的。

像他這樣的，對蘇雲的欲.望與愛，與恨意交織，變得愈加複雜，濃稠得化不開的，更是情難自持。

洛清煙穿好衣服，下了床，跪在了地上。

當初，剛流落到莳花樓的時候，怎麽調.教她，她都和個瘋子似的，可她到了楊府之後，有蘇雲在，她相較之前變得非常聽話了。

楊書樂走到她的面前，青筋暴起，慘白到病态的手狠戾地掐着她的下巴，問道：

“你之前不是來書房找我，說她……死了嗎？”

但楊書樂當時被蘇雲氣得情緒很不穩，又喝了酒，醉得太厲害了，沒來得及理她，就直接醉倒了過去。

現在他還是酒醒了很久才過來的。

“……”洛清煙不說話，不想理他。

“真不知道你是真的瘋還是裝的！”

說着，楊書樂甩開了洛清煙，又坐到了蘇雲的床邊，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溫柔地注視着昏睡過去的蘇雲。

可他注視着蘇雲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複雜，又愛又恨。

蘇雲還在昏睡，所以他此刻的表現還能好點兒，蘇雲要是醒着，他注視蘇雲的眼神便會只有恨意與輕蔑。

他很奇怪。可他就是這樣表現對待蘇雲的愛意的。

見洛清煙還跪在一邊兒，楊書樂沒好氣道：“好了，她有我，你回你自己的屋裏去吧。”

可洛洛清煙動也不動，依舊死死地盯着蘇雲看。好像這下她跪在地上看着蘇雲，與躺在床上的蘇雲平視，角度很好，她就可以更方便地看蘇雲了似的。

真的……好像一個瘋子，還是瘋魔的那種，就好像她的眼睛、她的世界只有蘇雲一人似的，好像她的命是蘇雲給的，她的一切都是蘇雲的似的。

她可不得這樣看蘇雲嗎。

之前蘇雲都死了。沒有蘇雲，那她也會死的。

自那之後，她深刻領悟到，蘇雲的命就是她的命，之後了，哪怕她依舊厭惡蘇雲，那她也會一直護着蘇雲周全的。

哪怕蘇雲一定要死，那也得死在自己手裏！

被洛清煙此時此刻的眼神惡心得有些反胃，楊書樂立刻把門外的家丁喊了進來，叫他們把洛清煙拖走。

洛清煙卻手指扳着床沿，死活不願離開。誇張到好像她跟蘇雲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

楊書樂更是覺得惡心，直接給了洛清煙一巴掌将她扇倒在了地上。

立刻，跪在地上洛清煙看向了楊書樂。

總是面無表情的她，那一瞬間，卻突然變臉似的，眼底滿是仇恨、屈辱、瘋狂，看向楊書樂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該死的死人！

楊書樂被她吓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可他慌張地再眨巴一下眼睛，卻發現洛清煙又變得面無表情了，好像她剛才的變臉是楊書樂的錯覺似的。

楊書樂卻感覺更為驚恐了，立刻叫人把她拖走。

但他還是補充了一句：

“打她二十個板子！”

最後，洛清煙被人拖走後，房間內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平靜，一扇門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一般，屋外又響起來了打板子的聲音。

楊書樂看着依舊在昏睡，睡得跟又死過去了似的的蘇雲，一聲嘆息，便合着衣裳，躺在了蘇雲的旁邊。

可他剛一躺下，還沒怎麽好好地看看蘇雲，想愛.撫蘇雲臉龐的手還沒有觸碰到蘇雲，突然一口氣喘不上來了。

他的哮喘又犯了。

他死死地按着胸口跑到了角落，壓抑着自己的一切痛苦。慌忙地扯下來挂在腰間的香囊，像是要吃進肚子裏，狼吞虎咽一般地嗅。

看他這副模樣，似乎比此刻院子裏正在挨板子的洛清煙還要狼狽。

等他終于呼吸上氣了，他透過門縫看着屋外的烈日，晃得他的眼淚都要流下來。

他的身體更差了。

他快死了。

洛清煙被幾名家丁押着，挨了二十個板子。

一般人挨五十個板子就要非死即殘了，她現在挨了二十個板子，半死不活地又被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楊書樂之前一并納了五房小妾，後來死了一個，現在只剩四個了。就像是一下子養了好多只寵物，剛開始的時候肯定無法都顧及到，就總得死一兩只似的，所以楊府上下都覺得這沒什麽，壓根兒就沒有人在意那個死了的小妾。

妾室，還是三少爺的妾室，無論三少爺多喜歡，那她們的地位也只比府裏的奴仆、賤婢好一點，總而言之，還是下賤的。

哪怕這下把洛清煙打死了，那也依舊沒多少人會在意的。

妾室們只希望洛清煙能多分擔一些楊書樂的怒意、戾氣，能多讓楊書樂撒些氣，這樣，或許，他再對待自己的時候，精力與力氣會少一些，自己便也會好受一些。

待一切平息之後，同是楊書樂的妾室，三房言非晚偷偷地跑進了洛清煙的屋子裏，給她上藥。

她在莳花樓的時候就一直跟洛清煙，似乎，她也是跟着洛清煙一同流落到了莳花樓。

給洛清煙上藥的其間，言非晚一直在嘆氣。

她是想說些什麽，想感慨什麽的，但洛清煙之前摔壞了腦子，什麽都聽不懂，她現在又怕隔牆有耳，自己的話被別人聽到，怕自己說錯話，便只是在嘆氣，零碎地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語：

“你也想讓我把你葬在那棵梅花樹下嗎，你是想去陪她嗎？……我比你還想去陪她……我們躲……你就不能乖乖的嗎？”

洛清煙趴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的藍天，趴着趴着，一直面無表情的臉突然一崩，笑了出來。

笑得像是瘋了。

也對，她就是瘋了，她早就瘋了。

可言非晚還是被她吓着了——夭壽啊！她跟随洛清煙這麽多年了，什麽時候見過她笑啊！即便是之前她還沒瘋的時候，面對着自己同父同母的胞妹，她都是不茍言笑的。

言非晚簡直要被她氣死了：

“我們在這裏忍辱負重，朝不保夕的，你還笑！被這鬼地方搞得着魔了嗎……啊啊啊啊！這鬼地方我是真的不想待，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啊……”

洛清煙依舊聽不懂言非晚的話，依舊在笑。

太好了。

她還活着。

她沒有死掉。

還沒有愛上，只是開心自己的工具人還能繼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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