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海潮的手機響個不停,每響一下,小助理的心就跟着顫一下。
“老,老板,您在跟誰聊天兒啊,這麽開心。”小助理的視線在江海潮臉上轉了轉,又眼巴巴地盯着江海潮的手機。
江海潮的神情算不上高興,一般來說,很少有人能從他那張臉上看出些什麽。
但江海潮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是露出了些許端倪。
“哦,就節目裏的那個小idol,封識遠。”
小助理在記憶裏搜刮了一遍,隐隐記得,節目裏确實有一個個子高高的,長得陽光帥氣的小鮮肉。
聽說是剛剛出道不久的十八線小糊團隊員,目前來看,還沒有出圈的作品,只有一小撮真愛粉。
不過,小助理記得封識遠的長相,陽光帥氣,出名不過是早晚是事兒。
但——想到封識遠健碩的身材,帥氣的臉,還有嘴角的兩個小梨渦,小助理就隐隐感覺不妙。
封識遠長得帥是一回事兒,江海潮覺得封識遠長得帥,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不行,小助理暗暗握拳,一定得把這段孽緣扼殺在搖籃裏!
“老板,我覺得吧,既然節目都錄完了,您還是不要跟他們有聯系了,”小助理一本正經,“萬一有人要害你呢?”
“哦,行。”江海潮敷衍地應了一聲,視線仍停留在手機上。
封識遠【海哥!你怎麽可以抛下我哇,我們說好的強強聯盟呢!】
【海哥,你的小豬我負責照看啦!你想它的時候,告訴我,我給你發它的照片~】
接着是幾張可可愛愛的小豬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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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照片的一角,封識遠“意外”露出了一片掀起的衣角,衣服下的腹肌若隐若現。
啧,還挺會。
江海潮看破不說破,回了個表情包,就沒有再說話。
聊、騷夠了,是時候做正事兒了。
“劇本發我一份,”江海潮揉了揉眼睛,說,“我看看劇情。”
小助理如臨大赦,連忙将劇本發給了江海潮。
跟着一個事業心極強的老板是什麽感受?
江海潮捧着iPad,點開文檔的一瞬間,就好似變了個人。
他身上的那股子慵懶勁兒一下子消失不見,那雙天生微垂的眼也帶着專注時的鋒芒。
進入工作狀态後,江海潮瞬間就是另一個人。
他收起了漫不經心,迅速投入了劇本中的小世界。
電影的名字挺有意思——居然叫《望潮》,江海潮一看,覺得這角色跟自己挺有緣分。
電影的主人公名叫望潮,是個有點自閉傾向,卻天賦異禀的繪畫天才。
但是貧困的山村困住了少年的天賦,人們看到的,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孩子。
望潮的童年是在一間破舊的垃圾場度過的,拾荒的爺爺、一只橘色的小貓,就是他所擁有的全部。
一次偶然的機會,牆壁上孩子天馬行空的繪畫被人發現。
而望潮的生命軌跡也因此改變。
一個名為“see sea”的天才畫家橫空出世,他畫筆下的色彩作充斥着強烈的生命力,熱烈的情感幾乎要沖破紙面。
See sea 在一夜之間爆紅,畫展一票難求。
但,那個“天才畫家”的名稱并不屬于望潮。
望潮,是被藏沒在see sea 背後一道暗灰色的影子。
他的畫,被署上了別人的名字,他的王冠,戴在了別人頭上。
他像一只游走在名利場外的孤魂,獻出了自己純真的靈魂,卻為他人做了嫁衣。
直到有一天,望潮在櫥窗外看見了自己的畫。
他不會說話,更無法解釋那是他的作品。
他只能伸出手,隔着玻璃,想要摸一摸自己的畫。
在被保安強行拖走的時候,望潮尖叫起來。
他看着自己被偷換的人生,絕望地,聲嘶力竭地尖叫。
電影的最後,望潮的聲音淹沒在了展廳裏衆人歡呼、鼓掌、喝彩的聲音裏。
望潮忽地停止了尖叫,他站在原地,像是站在另一個星球。
他望着自己的作品,久久地沉默。
畫面,就定格在了望潮最後的那個眼神之中。
“這也太慘了吧。”小助理光聽了故事梗概,就只覺得憤憤不平,“這樣就結束了嗎?”
江海潮倒是挺喜歡這個故事,但是以他這麽多年對電影市場的了解來看,這樣的結局,可能觀衆并不會買賬。
而且,這個角色的演繹難度也很大。
一旦導演或是主角的的水平不到位,這電影很有可能會被罵得體無完膚。
這年頭,誰都喜歡阖家歡樂的圓滿結局,忽然來這麽一部悲觀的現實主義電影,江海潮估計觀衆會很難接受。
“導演那邊怎麽說?”江海潮對這個劍走偏鋒的導演忽然有了點兒興趣。
小助理:“聽說那個導演是個富二代,性格有些孤僻。不過,他在大學裏也拍了幾部獨立電影,王姐看了說很不錯。”
“不是,”江海潮失笑,“我又不是去跟他相親,我問的是,他對這部電影的打算。”
“哦,聽說還沒籌夠錢。”小助理說,“目前還在選角呢。”
江海潮:“嗯,正常。”通常這種沒什麽名氣的小導演,前期會很艱難。
“那,那個導演說,”小助理緊張地說,“讓您,有時間去試鏡。”
“嗯,嗯?”江海潮反應過來,問,“讓我,試鏡?”
小助理也覺得那導演實在是離譜。
就算是圈內的大導,找江海潮拍戲都是親自上門溝通。
這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讓江海潮跟一群小演員一起試戲。
江海潮倒是沒什麽意見,他看了看試戲的時間,爽快地說:“行吧。”
他也很多年沒試過親自試戲了,就當是找一找初心吧。
小助理有些不滿,“老板,這導演好像還對您有些偏見——我也是聽人說的,說他一開始還不樂意跟您合作呢。”
“因為前段時間的風波,那些事兒...”小助理說,“他對您的印象不是很好。”
“成了,”江海潮閉上眼,“就先這麽着吧。”
娛樂圈裏拜高踩低,見風使舵的事兒還少麽?
從踏入這個圈子的那一刻起,江海潮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能在巅峰上不驕不躁,也能在低谷中臨危不亂。
巅峰時的吹捧和簇擁,低谷期的冷嘲熱諷,江海潮都習以為常。
“人心嘛,”江海潮慢悠悠地說,“就是最不靠譜的玩意兒。”
唯一值得相信的,只有自己手裏握着的實力。
***
試鏡的地方在橫店,一間不起眼的小賓館。
江海潮踩着樓梯往樓上走的時候,有種時光倒流,回到自己剛剛出道那會兒的錯覺。
雖然導演是新入行的新人,可畢竟名校畢業,門口排着隊等試戲的人不少。
王琳一早就等在了門口,一見到江海潮,就上前将一個帽子扣在了他頭上。
“怎麽一個人過來了?”王琳皺眉,看了看四周,“口罩也不戴,被拍到怎麽辦?”
江海潮現如今是站在風口浪尖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掀起軒然大波。
“沒事兒,拍就拍呗。”江海潮滿不在乎,“債多不壓身。”
王琳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也是。”她看了看房間裏的情況,說,“裏面有人在試戲,我們得等一會兒。”
她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一個剛畢業的毛頭小子,架子真他媽大,你肯來試戲就不錯了,還讓人等。”
江海潮抱着胳膊,靠在牆邊,沒有說話。
排隊的人都認出了江海潮,但礙于江海潮的地位都不敢上前搭讪,只遠遠地行賞着難得一見的美貌。
“這就是傳說中的頂級神顏,真他媽絕了。”
“沒想到能在這兒見着本人,哇,你看他的睫毛,好長!”
當然,流言蜚語是免不了的。
“啧啧啧,難怪那麽多人栽在他手裏,就這顏值誰能拒絕得了?”
“唉,這個看臉的時代。我要長得這麽好看,我也是影帝!”
“就是啊,聽說他當初就是靠着這張臉上位的...”
議論聲越來越小,說的話也越來越難以入耳。
“長得好看了不起麽?再帥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渣男的事實。”
“就是啊,長得帥了不起麽?”
王琳正想罵街,這時,房門忽地打開。
有工作人員跑了出來,擡眼望見江海潮等在門口,先是一愣,随後賠上了笑臉,“江老師您久等了,請進!”
江海潮起身,淡淡地掃了一眼身後的那群人,笑着說,“沒錯。”
他朝房間裏走去,“長得帥就是了不起,不服?”江海潮回眸,嗤笑,“憋着。”
***
房間裏很安靜,剛剛試過戲的演員許是發揮得還不錯,正坐在一旁等着通知。
江海潮掃了一眼房間的擺設,心裏就大概知道是哪一場戲。
這算是電影中難度級別最高的一場戲——望潮看着櫥窗裏的畫,看着自己被偷走的人生,聲嘶力竭地尖叫。
這種爆發式的戲,如果沒有提前預熱、入戲的話,很難跟角色共情,演起來也就格外吃力。
江海潮看了一眼角落裏坐着的幾個演員,無一例外,都在揉嗓子,神色十分狼狽。
“你好,我是晏安。”一個冷澀的聲音響起,江海潮才擡眼看了一眼坐在正前方的導演。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薄薄的鏡片後,是一雙不近人情的冷眼。
剛出校園不久的緣故,身上還帶着一股子不谙世事的冷傲,他沒有起身,拿着劇本坐在位置上。
“如果你準備好了,可以開始表演。”晏安朝工作人員昂首,“把臺詞給他。”
“不用。”江海潮閉上眼,以最快的速度入戲,“我準備好了。”
臺詞,是一個演員最基本的修養。
在接到劇本的第一時間,江海潮就已經将臺詞背了下來。
望潮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已經刻在了江海潮的腦海中。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望潮就已經通過他的眼睛,來到了這個世界。
被衆人誤解成靠臉上位的年輕影帝,以最專業的姿态,開始了他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