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苑望會改頭換面出現在另一座城市,當然不是為了好玩,只是出于任務的需要,頂着僞造的姓名身份不着痕跡地接近目标。
一年多前,在中俄兩國邊界發現了一個特大國際制-毒、販-毒的犯罪團夥。中方與俄方經過數次失敗的搗毀行動後發現了事态的嚴重性,便于去年年底重新布局,兩國合作,确定了代號為“Gateway”的聯合行動計劃。
苑望便是A大隊派去協助中方行動的人員之一。
接近半年的謀劃,苑望終于找到了滲透該團夥樞要環節的突破口。就在街頭偶遇高城一個半月後,掌握了足夠情報,Gateway行動正式收官,一舉抓獲了數名國內與國際知名的毒-枭,搗毀犯罪團夥在兩國的多個據點,基本摧毀了團夥的各重要環節。
參與行動的苑望完成任務,功成身退——在付了一定代價的情況下。
于是,高城再一次看到苑望的地點便是在軍區醫院了。
單人病房裏,躺在床上的青年雙眼緊閉,額頭抱着厚厚一層的紗布,露在被子外的皮膚上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包括臉、手臂與頸脖——劃傷、擦傷外,還有一些類似燙傷的痕跡……總之,看起來狼狽極了。
高城愣愣地站在床邊。
無論此刻是怎樣的心情,或者有再多的疑問,除了傷情外,他什麽都不能詢問。
軍人的原則,讓他只能沉默。
沉默注視着病床上的人良久,高城無聲地坐到了床邊,又盯着苑望平靜的睡容看了片刻,伸出手,小心地将那只搭在被子上的手挪開,正想着掀起被角替對方蓋好時,明明睡得很沉的人突然醒了過來……
同一時間,苑望反手扣住了高城的手腕。
高城反應也極快,當即起身将人穩穩地按在了床上:“亂動什麽!”另一邊的手還在輸液。
後勁不足的傷患重新躺回:“副營長?”
“是我。”
面上的警惕立刻退去,苑望看着制住自己行動的男人,眼神裏盡是驚喜:“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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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板着臉:“我不來,咋知道你腦袋瓜差點被人開瓢了?”
苑望心大得很,微咧着嘴:“沒那麽誇張……”
高城瞠着一雙虎目瞪着沒心沒肺的家夥。被自家副營長看得心虛的苑望,聲音漸漸弱下去,臉上讪讪地笑着。
好半天,高城才又出聲:“你們死老A遇到的事,大概我也沒經歷過,”微頓了一下,“但是你給記住了,苑望……”
苑望安靜地聽着。
高城也不看他:“老子最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不量力的混蛋玩意兒。”
苑望怔了怔,慢慢笑開:“我知道。”
高城睨着少校的笑容,語氣不經意地放緩:“以、以後給我小心點。”
“嗯。”
“我是不能過問死老A的事,”高城又說,“但我自個兒的媳婦兒還是管得着的!”
聞言,苑望又笑了,沒插針管的那只手撐着床板,掙紮着想要起身。
一直冷着臉的高城不由得手忙腳亂,嘴裏直嚷着:“幹啥呢?!給我安分點。”
“躺太久了,難受。”苑望抱怨。
“你你你別亂動,”高城吩咐,“病床不是能調整嗎,你先躺着,我看一下……”
很快,病床升起了一半,原本躺着的人變為靠坐的姿勢。
“好點了嗎?”
苑望點了點頭,又微微搖頭。
高城皺眉走過去:“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到底是難受還是不難受?”
苑望仰頭看着男人,直接地提出要求:“副營長,我能抱一下您嗎?”
“胡鬧什麽,這還在醫院……”
“哦。”少校微垂着頭,看起來有些恹恹的。
高城頓了頓,在病床邊坐下,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環着傷患的肩:“你這一身傷的,我怕碰到了……”
苑望靠着男人的胸膛:“只是看着有點吓人,其實不嚴重。”否則他現在就不該在普通病房,而是ICU了。
“少給老子扯淡!”
苑望笑着閉上雙眼,沒有繼續談論這一身傷:“副營長……”
“咋了?”
“我有點累……”少校低嘆。
高城微怔,靜默了幾秒,擡起一只手掌,輕緩地撫了撫苑望的後背:“那就趁着養傷這段時間休息個夠。”
“嗯……”苑望模糊地低應。
——到此刻,在自家副營長的懷抱裏,他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這一次的任務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來得驚險,卻并不讓他懼怕,這一身傷其實也不是多麽可怕,只是……某些經歷,還是太沉重了。
可是什麽都不能說,即使對朝夕相處的戰友,對着最親密的戀人,那些沉重的心情也只能自己收好。
不過……
被高城這樣無聲地安撫着,身體上的傷痛、精神上的疲憊仿佛在一瞬間就消失了。
苑望問:“副營長您讀軍校時是治愈系的吧?”
高城莫名其妙:“啥玩意兒?”
“聽不懂嗎?”少校反問了聲,便自得其樂地笑開,嘆道,“也是……三歲一個代溝,我跟副營長你隔了一個半代溝了。”
高城聽懂了苑望意有所指的話語,低吼了聲:“別仗着你有傷在身,就以為老子不敢抽你啊!”
苑望哈哈地笑着,便是陡然一聲痛呼,把某只裝甲老虎吓了一跳。
高城慌張地放開了人,連聲追問:“怎麽了?哪裏痛了?”
“沒,”少校忍着笑,眼睫上眨着水星,“就是笑得太用力,扯到了傷口。”
高城放下心,坐到一邊,沒好氣地瞅着對方:“讓你別鬧吧……”
苑望重新靠好,下意識地抽着氣。
高城皺眉:“背上也有傷?”
“不多,”苑望回答,“而且比前面的淺多了。”
高城沒有說話。
苑望瞄着自家副營長十分不好看的臉色,決定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副營長,這個時候師偵營應該正忙着吧?”
“還好。”高城輕描淡寫地說,“有啥事不是還有老餘在嗎!”老餘正是師偵營的教導員。
“……大家都好吧?”
“都比你好。”
苑望輕咳了一聲。
高城立即問道:“嗓子怎麽了?”
“沒什麽,”苑望随口說道,“有些渴。”
“渴了咋不說?”高城睇了他一眼,起身,看了看櫃子上的水果籃,“想喝水,還是吃水果?”
“水吧。”
高城面露不滿:“水瓶怎麽都是空的?”
“走道那邊有個開水間的。”
高城微點頭:“我去打水。”
軍官拎着裝滿水的水瓶回來時,正好遇到給傷患檢查的醫生,便在門外等到一群醫生護士離開,才又進到病房裏。
“副營長,”喝完水的苑望只覺得自己被一道審視的目光快要穿透了,“你幹啥這樣看着我?”
“……我發現,你那雙招子怎麽整天亂飛!”
苑望很是茫然,不太明白他家副營長到底是什麽意思——陰陽怪氣的。
高城瞥着少校無辜的面容:“看到人小護士都笑開了花啊?”
好半晌,苑望猛然覺出味來,又想笑了:“您吃醋了?”
“吃啥醋?”高城撇開臉,“老子最不愛酸的東西。”
“哦……”苑望斂起笑,一本正經地說,“那個小護士長得确實挺好看的。”
話音未落,高城的眼神立刻殺了過去。
少校偷笑,卻在這時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個,副營長……”
高城瞪着他,沒有應聲。
苑望自顧自地說:“我聽說,您小時候就喜歡拽着漂亮老師的手不放……”
還沒說完,某只裝甲老虎惱羞成怒:“誰告訴你的,盡瞎說!”
“以前聽……一個戰友說的。說是王團長說的,還說高軍長擔心你長大後會變成花心大蘿蔔。”
——少校默默地自我檢讨……不該栽贓嫁禍到戰友身上,不過,這些本不是他該知道的,只能找個借口。反正以高城的脾氣,不可能到處找人就這種問題對質吧。
高城此刻的表情實在是……
“誰說的,是七連的?”他咬牙切齒,“許三多?還是成才?”
苑望趕緊否認:“不是他們,”迎着男人懷疑的目光,解釋道,“他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您該知道。”
——咳,怎麽辦?逗老虎逗過頭,直接撩到老虎須了……
“副營長,就是開個玩笑……”少校越說越心虛。
高城完全沒聽進去苑望的勸解,氣道:“要是讓老子知道誰在亂嚼舌根,老子斃了他。”
苑望默默望天。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 木攸、xuncoe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