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7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己挖坑往裏邊跳。
“寄了什麽?”
沈烨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皺眉詢問。
“沒、沒什麽,是之前寄給我的特産啦。”付璟拍唐覺曉肩膀,皮笑肉不笑,“是吧唐老板?”
“?”唐覺曉道,“不是特産,是……”
話沒出口,就被付璟掐了一把。
唐覺曉十分委屈:“付璟哥哥,你掐我幹嘛。”
沈烨愈加狐疑。
從那臉色來看,付璟覺得今天要是不解釋清楚這件事,這兩人大概又會陷入誤會深淵。
他思考着措辭怎麽說明比較合适,卻聽身旁人率先開口:“是沈總平常會用的道具。”
此話一出,付璟立馬表情驚悚轉過頭。
只見季啓銘勾着笑,雙手合攏:“玩這麽多花樣,是沈總工作太忙,精力不夠?”
沈烨臉色黑了又黑。
話說到這地步,他也終于明白自己愛人寄過去了什麽。
沒有一個男人樂意被懷疑精力不足。他按捺下心中不郁,咽了一口酒:“日子過久了總要增添些樂趣,看來季先生還不懂。”
話裏話外,是在諷刺季啓銘經驗不足。
兩人皆是皮笑肉不笑。然後,不約而同移開視線。
大概,是都被戳中了軟肋。
至少這兩人不再針鋒相對,餐桌上總算平靜下來。
付璟稍微松了口氣。
沒多久小馬莎莎來上座了。兩人都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服,這下就算季啓銘和沈烨不說話,剩下四個也總算能聊一些話題。表面看上去倒也算熱鬧。
然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莎莎小馬的戀愛史。
據說是小馬一見鐘情,然後奮起直追。莎莎後來被打動,終于點頭答應。
女孩有些羞澀,問道:“哥,那你和嫂子是怎麽認識的啊?”
此話一出,餐桌再度陷入靜默。
莎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說錯什麽了嗎?”
“莎莎,”唐覺曉不解,“你說的嫂子是誰?”
莎莎:“嫂子就是嫂子啊,哥的對象。”
她視線投向一旁的季啓銘。當瞧見那人姣好的側臉,又立馬不好意思扭開頭。
唐覺曉訝異。
沈烨貌似想明白了什麽,嗤笑出聲:“哼,原來如此。”
付璟有些不太理解這二人的反應。他們不是早就知道季啓銘和自己的關系了嗎。
沒來得及發問。大約是覺得季啓銘身份敏感,小馬很快帶過話題。後來付璟也便忘了。飲料喝得有點兒多,跑去上廁所。
季啓銘身旁位子空下。他剛準備起身一同去,就覺有人坐近了自己身邊。擡眼一看,見是那個傻乎乎的唐小少爺。
季啓銘心下不郁,臉上依然露出笑:“怎麽了?”
唐覺曉嘿嘿道:“我原先挺怕你的,但現在突然有了親近感。”
季啓銘沒說話。
“我原來以為付璟哥哥跟我一樣,沒想到是你。”唐覺曉示好道,“我以後也能叫你嫂子嗎。”
季啓銘:“……”
季啓銘:“不行。”
唐覺曉十分失望:“為什麽啊。”
酒店亮白色的燈光映照而下,映着青年漆黑的眼瞳。他眉眼微彎,笑意卻未達眼底。
“因為,你太蠢了。”
當等付璟上完廁所回來,發現季啓銘并不在座位上。唐覺曉縮在沈烨身邊,無精打采的。
付璟:“他怎麽了?”
“沒事。”沈烨擡了下眼皮,“被吓到了。”
付璟:?
唐覺曉一腔熱情被潑了冷水。
最讓他失落的并不在于此,而是季啓銘說話時的神情。
一如既往的笑,但眼底深處的漠然像是在看最微不足道的垃圾。
唐覺曉本來就有些害怕那人。但因為是付璟哥哥的對象,所以才想着主動緩和關系。
經此一遭,他發誓要以後再産生類似想法,就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寫!
而對于沈烨而言,雖然反感季啓銘。但只要能讓自己愛人不再想着去接近那人,吓一吓也挺好。
反正有他安慰。
飯吃差不多了。沈烨帶着唐覺曉起身,告辭離開。
付璟目送兩人離去,又回頭去找季啓銘。
找了幾圈沒見人,剛要掏出手機聯系。卻在二樓露臺發現了人。
這天是陰天。天際白雲缱绻,層層疊疊堆在一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落雨。
露臺植株随風晃蕩。那人倚在圍欄邊上,面前升起袅袅白霧。
是煙?
付璟聞見了空氣中的氣味兒。
他很少看見季啓銘抽煙。對方身上沒有厚重難聞的煙味兒,只剩沐浴露清香。又或許是常年讀書的緣故,隐約能聞見紙張特有的書卷氣。
大堂裏邊很熱鬧。
婚禮總歸是喜慶的,客人們推杯置盞,相互分享這份喜悅。
這一窗之隔,竟像是兩個世界。
內裏的一切紛擾繁華都與外界無關。季啓銘立在那裏,依舊是一個人。
身形單薄,猶如初見之時。
“季啓銘。”
付璟不由喊出了名字。
眼前人身體一頓,繼而轉過頭來。瞧見他後露出笑,順手熄滅了煙蒂。
付璟走進去:“你怎麽出來了?”
季啓銘:“你不在。”
輕描淡寫一句回應。而付璟這才後知後覺,盡管他以為在場人都是朋友。但對季啓銘而言,或許只有他才被劃為內。
今天小馬婚禮他挺高興的,幾乎是滿場跑,沒有太顧及到季啓銘。
“抱歉。”他走近人身旁。
露臺望出去便是偌大的林園。他瞧着底下樹葉摩挲:“沈烨他們走了。等其他客人吃完飯,我們收拾收拾就回去。”
付璟躊躇片刻,問:“你是不是不太高興?”
“因為我晾着你了?還是因為沈烨他們?”
他早知道雙方看不對付。但一邊是戀人,一邊是朋友。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來。反正都走了,你別不高興了。”
季啓銘雙臂倚在圍欄上。肩膀撞在一起,漆如鴉羽的眸子注視而來。
“不是。”
付璟一愣。
不起因為這個?
他想了想,回憶餐桌上的談話:“那是不是因為……他們叫你嫂子?你要不喜歡,以後我就不讓他們叫了。”
這個稱呼是小馬起頭的,叫了大半年。他起初也不情不願,後來倒是聽順耳了。
“現在”的季啓銘,或許還不習慣。
聞言,季啓銘沉默片刻。手下移。
當腕部傳來那冰涼的體溫,付璟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麽叫,也不在乎他們怎麽看我。”季啓銘垂着眼簾,“但今天,我意識到一件事。”
付璟:“什、什麽?”
季啓銘:“我的确經驗不足。”
“怎、怎麽會。”付璟讪笑,“你可是季啓銘,什麽事你預料不到?”
季啓銘擡眼望來,眼眸微彎:“璟哥哥是在裝傻嗎。”
付璟立即閉上了嘴。
“我很擔心,硬來你會害怕。所以想要循序漸進,等你做好心理準備。”
“但現在……有些等不了了。”
付璟下意識後退,但手腕被牽住,動彈不得。
肩膀緊貼着肩膀,腕部力道加大幾分。劉海些微蓋住如墨的眼眸,透出目不轉睛的暗光。
“今天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明明是詢問,态度卻不容拒絕。
付璟不清楚,對方抓着自己的手腕,是否能聽見那驟然加快的脈搏。
他喉結微動,咽下了唾沫。
為免父母難堪,他回來以後跟季啓銘是分開住的。
他住家裏,季啓銘則住在外邊的酒店。
這一起回去的意思,是讓他一起回酒店?
那回去以後又會發生什麽。
付璟不敢往細處想。回酒席以後木然往嘴裏灌水。
“哥?那是白酒!”
刺激的辛辣劃過喉腔,付璟頓時嗆得咳嗽。
完、完了。
然後果不其然,沒過幾分鐘,大腦就變得昏昏沉沉。眼裏看一切都成了虛影。
就連小馬過來推搡自己,都好像看成了兩個小馬。
“你、你怎麽成雙胞胎了?”
付璟口齒不清,手指在半空虛化幾下,似乎想要抓住人。結果究竟誰也沒抓住,便砰地一聲趴倒在了桌面。
呼呼大睡。
新郎新娘是主角,付父付母還要招待客人,看着醉倒的兒子發愁。只能拜托季啓銘先送人回去。
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攙扶付璟上了副駕駛,小馬大着舌頭道:“麻、麻煩你了啊,嫂子。”
說完便不敢多待似的,立馬溜走。
季啓銘倒也沒在意,垂頭看向眼前人。
面色潮紅,猶如一灘軟泥癱在座椅上。坐沒坐相,衣衫淩亂。那貼在西裝胸前的百合花早已不知去向。
他伸出手,指尖貼向男人發熱的臉頰。許是覺得舒坦,臉頰往這邊蹭了蹭。
看這副模樣,回去估計也只能悶頭大睡了。
季啓銘:“……你是故意的嗎,璟哥哥。”
沒有得到回應。
副駕駛上的人閉着眼,睡得安詳。
季啓銘輕嘆一口氣,認命去給人系安全帶。
身子剛覆過去,還未扯上皮帶,就被人勾住了手臂。他不由一頓,低頭下看。
身下人也不知醒沒醒,眼皮輕微顫動着。勾着他的手,額頭靠向他裸露的手背。
灼熱的燙度傳來,指尖不時貼過柔軟的面頰。
季啓銘沉默了一會兒,問:“舒服嗎。”
大約是挺舒服的。
沒有涼水那般刺激,偏低的體溫恰好适宜。帶給混沌昏沉的大腦一絲清明。
付璟嘿嘿笑了一下,似是夢呓:“舒、舒服。”
季啓銘眼神暗下,俯下身子:“想要更舒服嗎。”
更舒服?
付璟朦胧睜開了眼,但又沒完全睜開。眼皮太沉,很快閉了回去。
一道冰涼往衣領內側探去。他抖了抖,激起雞皮疙瘩。
但因靠近的氣味太過熟悉,他并沒有反抗。
領帶松了,衣領扣子解開,呼吸頓時暢快許多。
西裝雖然好看,但穿起來終究有些束手束腳。付璟巴不得把全身衣服都脫掉,然後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滾一圈。
這裏、是在車廂?
稍一動作,手肘就會碰上窗檻,膝蓋撞上儀表臺。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吱呀一聲,靠背貌似往後倒去。他随之往後傾倒了身子。
唇邊貼來熱度。他張開嘴,下意識回應。
由于大腦昏沉的緣故,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但他又能隐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直到熱度暫時遠離,付璟強撐着擡起眼皮。
“季……啓銘。”
口齒不清念出身上人的名字。
黑發青年壓在他身上,垂眼看着他。向來陰冷的漆色雙眸如今也染上了熱度。
車內光線太暗,付璟不确定是否自己看錯。只覺眼前人冷白的膚色,似乎也嫣紅了幾分。
他擡起手,撫上那人臉頰:“你、你也喝醉了嗎。”
“還是、又發燒了?”
像是為了确認溫度,他努力支起身子,額頭貼近過去。
然後低笑幾聲。
“哈、哈哈。”他扯着嘴角,“好像是我比較燙。”
撲鼻而來的酒氣。
這讓季啓銘終于清醒過來,一手攬住付璟的腰際。
炙熱的呼吸,交纏的體溫,彌漫空中的酒氣。在這狹窄逼仄的空間融合,仿佛要就此升至沸點。
付璟打着酒嗝,指尖描摹眼前人臉龐的輪廓:“第、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真好看。”
“尤、尤其是這顆痣,嗝。”指腹停留在了眼尾。
“你很讨厭別人誇你漂亮,可你真的很……”付璟甩了甩頭,“不,你是美。”
甚至用“漂亮”這個詞都些微顯得俗氣。
面部線條柔和,容貌甚至比許多女子還要陰美。
鼻梁高挺,丹鳳眼狹長,嘴唇微薄,以及眼角的這一枚淚痣。多一分則顯媚俗,少一分則顯寡淡。
生于陰暗的古堡,帶着淡笑,眼底滿是疏離。
“我想要親、親一下。”
酒醉的人不懂得控制力度。付璟幾乎是撞上去,終于吻上觊觎已久的眼尾。
季啓銘不由閉了下眼。
灼燙的熱度自眼角傳來,帶着些微濕意。
少頃,付璟分開,露出得逞的傻笑。
季啓銘似是嘆息:“……璟哥哥。”
“還、還有這裏。”
付璟勾住了人脖子,繼續往下。直到熱切吻住了唇。
季啓銘被拽着往下,直到兩道身影疊在了一起。
車身輕微晃動,好一會兒才停止。
付璟附在季啓銘耳旁,低喃:“我只是……很多時候不好意思。因為第一次。”
“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他似乎是忘記了後邊想說什麽。一連重複老長一段“真的”,最後頓下。
“很喜歡你。”
這一句幾若未聞。之後便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付璟像是又睡着了。
唯剩季啓銘一個清醒着。
他被緊緊抱住,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瞧見嫣色蔓延。染紅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