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單人床一米二寬,兩個大男人躺上邊着實有些擠。
付璟倒也不介意跟好兄弟一起睡。可對于季啓銘,他心情複雜。
要不是憂心雙方今晚上會一起通宵,估計也不會這麽提議。
總之最終的結果,季啓銘沒有拒絕,兩人躺上了一張床。
付璟盡力往裏邊挪,背對着男人,前邊整個身子幾乎要貼上牆壁。
饒是如此,依然能察覺到對方身上傳遞而來的溫度。以及時不時擦過的脊背。
好像并沒比剛才好上多少。
所幸付璟适應能力很強。在催眠自己身後人不是季啓銘而是大學室友後,他終于有了困意。
秋後氣溫本來就低,入夜後更是如此。睡眼朦胧間,付璟感到脖頸覆來一絲冷意。
若有似無,猶如蜻蜓點水。
又像是一條帶了鱗片的冷血動物,嘶嘶吐着蛇信。
蛇!?
付璟瞬間清醒,倏地睜開眼。
不是錯覺,果真有一股冰涼刺探頸後。
他不敢動彈,手不由自主抓緊枕巾。
什麽情況,難道真有蛇從窗戶爬進來了?不至于吧,這裏雖然偏僻但又不是鄉下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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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啓銘呢,季啓銘怎麽樣了。
在他渾身繃緊之後,那令人不适的冰冷消失了。身後傳來男聲。
“抱歉,吵醒你了?”
壓低着嗓子,聲線要比以往更加低沉磁性。近在耳畔,莫名讓人腿軟。
難不成剛才是季啓銘在碰他?
付璟極不适應,模糊道:“怎麽了。”
季啓銘:“你脖子上有傷。”
傷?什麽傷?
付璟沒反應過來。
“掐痕。”季啓銘道,“有人對你動手了?”
付璟:啊、
原來是指這個。
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竟會被兇手詢問傷勢來源。
“沒事,別管了。”
他遮擋住脖頸,“早點睡吧。”
為什麽不說出真相。
只是覺得哪怕告訴了現在的季啓銘,也沒有任何意義。
何況他也很害怕,現在的季啓銘因為失憶而十分乖巧。可當對方發現能輕易制服自己,會不會又想反過來利用他?
付璟不太确信。
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床後一輕,對方似乎是下了床。
付璟不知道這人要做什麽,也沒回頭去看。
少頃,對方回來了。
他聽見聲音:“擦藥吧。”
原來是去拿藥了。
“真沒事。”付璟道,“都沒什麽感覺了,就是看着吓人。肯定明天就好了。”
季啓銘:“那我幫你。”
說完,好像真要上手似的。
付璟吓一跳,倏地爬起。頭發亂成一頭雞窩,脊背緊貼後牆。
“別別,算我怕了你了。”他伸手去接,“我擦,我擦總行了吧。”
消除紅腫的膏藥,膏體冰冰涼涼的。付璟三下五除二抹完脖子:“行了吧,能睡了嗎。”
季啓銘沉默片刻,垂下眼:“你手受傷了,也是我弄的?”
這倒不是。
是他自己作死去抓刀刃。
付璟忽然頓住。
不對他沒承認這件事啊,對方怎麽猜到的?
“難怪。”
季啓銘不知想到了什麽,沒再刻意接近,只是拿回軟膏。
“我去下邊睡,晚安。”
付璟想要說些什麽。青年卻已徑自下了床。
這回沒再嘗試鋪床,而是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這樣絕對不會再摔下來,但也絕對睡不好覺。
付璟張了張口,最終沒說出讓對方回來的話。只是道:
“……晚安。”
晨曦射出了第一束光。
接近黎明的時候,季宅大火終于完全撲滅。建築物燒毀了大半。
傭人們灰頭土臉地集中在客廳,接受着訓斥。
“廢物!”
季恒氣急敗壞摔爛茶杯,“還沒找到堂弟?你們都幹什麽吃的。他現在一個人生死未蔔,要出了事你們誰擔得起責?!”
傭人們瑟瑟發抖。
“季恒少爺,家主失蹤,我們比您更擔心。”
管家道,“只是當時失火情況混亂,監控設備也都毀了,丢失不少數據。我們沒辦法立即定位。”
“還有,您剛才說有殺手。”他頓了頓,“擊傷了您還導致家主失蹤。您記得那人長什麽樣嗎。”
“當時情況那麽亂我哪裏記得。就是個小年輕,卷發。”
由于具體事務都是由老人負責。季恒并不記得付璟名字。
他把一切鍋都甩到付璟頭上。
“竟然讓個殺手潛入進來,你個管家究竟幹什麽吃的。讓人偷偷安了炸彈都不知道,簡直荒唐。”
管家垂首:“您教訓的是。”
季恒:“繼續去找,一定要盡快把堂弟找出來。需要人手就跟我說,我不惜一切代價——”
他眼底透着瘋狂的光。中彈的肩頭盡管經過處理,卻依然疼得厲害。
這份痛楚會讓他想到季啓銘。想起對方那冷漠的、視一切如蝼蟻的傲慢眼神。
季恒死死抓住肩頭。剛縫合好的傷口幾乎要再次迸出血來。
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償還這份屈辱!
待季恒離開,管家輕描淡寫吩咐傭人們各自散去。
季宅被燒了大半,有很多地方需要重修。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貴重物品轉移。
季啓銘手下這才姍姍來遲。
他們搜遍了整個季宅,包括周邊林區,卻一點兒沒發現自家家主身影。頗有些垂頭喪氣。
當遠遠瞧見管家,上前道:“我們沒能找到季先生。接下來會增派人手,擴大搜索區域。”
管家點頭:“辛苦了。”
“另外關于此次事件……”
黑衣人正想說明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被打斷。
管家:“季恒少爺都跟我說了。說是有殺手潛入,害了他和家主。”
黑衣人一愣。
“家醜不可外揚。”管家道,“事情究竟如何處理,還是等家主回來定奪吧。現在最優先的是找到季先生,明白嗎。”
他們畢竟只是下屬。既沒辦法代替家主做決定,也沒辦法直接跟另一位季家人抗衡。
黑衣人認可了這個說法:“明白。我們會盡快找回季先生。”
“發現了線索不要聲張。”管家道,“我擔心會有人對家主不利。先跟我彙報。”
黑衣人:“是。”
手下們離開了。
管家目送他們離去,轉過身。
誰也沒有注意到,男人混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隔天一大早付璟就醒了。
估計是房裏藏着個人的緣故,并沒怎麽睡好。
醒來的時候,見季啓銘坐在窗邊,正借着日光看書。
晨曦映着瑰麗的臉龐,劉海随風輕晃。只覺歲月靜好,安然無争。
——如果手裏拿着的書不是前身留下的八卦雜志。
因為還很新,所以付璟沒有丢掉。
許是聽見動靜,季啓銘擡眼看過來:“早上好。”
“早上好。”
付璟抓着頭起身。
“你看那個,好看嗎。”
季啓銘:“?”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雜志,“你說這個嗎。”
“故事挺有趣的。知道了很多新奇的事。”
付璟幹笑:“哈哈。”
他知道季啓銘愛看書,不分晝夜泡在書房。就是沒想到葷素不忌。
如果對方日後恢複記憶,發現無意間看過這種東西,會不會想打死他。
付璟下了床:“你傷好些沒,來換藥吧。”
季啓銘:“好。”
自己處理不太方便,所以付璟幫忙拆下了紗布。
季啓銘皮膚很白,近乎于毫無血色的蒼白。晨光映于其上,肌膚近似透明。也因此,胸前的那道傷口愈加猙獰。
血流得倒是不多,基本凝固結痂。
付璟訝異:“小馬真不是吹的,竟然好這麽快。”
季啓銘看着自己胸前傷:“刀刺得不深,原本就快好了。”
付璟一頓,擡起頭。
季啓銘擡眼望來,視線對上。漆黑的眼眸微彎,眼底映着付璟呆愣的臉龐。
“因為我是騙你的。”
“昨天,壓根就不疼。”
季啓銘系上了紐扣。
對方還是适合穿襯衫。每一粒扣子都規規矩矩系好,直到最頂上一顆。
付璟沒有去看。背對着人站在窗邊,随手翻開八卦雜志。密密麻麻的文字連成一片,他卻半點兒也沒讀進去。
對于季啓銘方才的話,他不知該如何回應。所以一句話也沒說。
季啓銘是裝痛?
如果早知道這一點,他壓根不會帶人回自己家。
回頭想想,他原本只是想提醒季啓銘一句小心,結果陰差陽錯走到一塊兒。
這之後,季啓銘該不會還想着什麽花招黏着他吧?
付璟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完全沒注意周圍。
直到肩膀被輕拍一下。
他猛然回神,轉頭一看,見季啓銘已經穿好衣服。
季啓銘:“怎麽了?”
“啊、沒事沒事。”
付璟幹笑着轉身,“都準備好了?沒有什麽忘記的吧。”
季啓銘搖頭。
付璟:“那咱們差不多——”
“恩。”季啓銘道,“該走了。”
付璟将話咽回去。
雖然他巴不得早點兒趕人出去,但沒想到季啓銘會自己主動提出。
他還以為對方又會耍些花招拖延時間。
“……我送你下去。”
他要去開門,又聽身後男音。
“不用這麽緊張。”
“原本,我是想留下來。但昨天那件事讓我明白,你究竟有多怕‘我’。”
付璟手在半空中停住。側回頭,見季啓銘在看他,神情依然溫和。
但不知為何,那微勾的嘴角總覺出幾分苦澀。
“抱歉,付璟。”
“我不會纏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