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付璟心跳愈快。
不過此時,他明白自己心跳加速并非出于驚豔或是一見鐘情。
他害怕!
雖然,文裏大段外貌描寫他從來都是跳過;
雖然,書裏邊沒有插圖,角色相貌只能靠想象。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其真實身份就是那位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反派季啓銘——也是殺死原身的真正兇手!
好巧不巧,竟然會在這地方撞上。
付璟下意識轉身,卻聽見下一句。
“這裏是私人土地。”
付璟停住。
書中那浮誇的描寫,将三大家族描繪得權勢滔天。私人領土占地上千公頃,就是開車也得大半個小時。
他要怎麽走?
付璟不得不再次朝向露臺上的男子:“季、季先生。”
黑發青年眉頭微挑。
付璟:“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您和唐覺曉先生天生一對,是我自不量力。放過我吧。”
黑發青年笑了笑:“你在說什麽?”
Advertisement
他在求饒啊!
付璟瞧不出對方什麽意思,繼續道:“您抓我過來不就是因為我跟蹤唐覺曉嗎。我承認,我之前的确是對他有那麽一點兒意思。但我保證這點兒‘意思’馬上就會消失!您要不想見我我有多遠滾多遠,成嗎。”
黑發青年慢條斯理:“你怎麽知道,我是季啓銘?”
付璟一愣。
季啓銘低眼看他:“你見過我?”
“或者,有人給你看過我的照片?”
臉上帶笑,卻聽不出半分感情。
付璟咽了口唾沫。
他總算是明白了。
原本而言,是不該有人認出季啓銘的。
原著中說季啓銘本人極其神秘,不喜露面,從來只在幕後操縱。甚至書的前半段,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而多數人哪怕見到了季啓銘也認不出來。更有甚者,會因為對方偏女性化的絕美外貌上前輕侮。
當然,最後這類人也死得很慘。
可他卻一口叫出對方身份。生性多疑的大反派當然會覺得怪異,說不定還會懷疑他是伺機接近。
一個不好,就把他當作季恒手下給處理了。
“我沒有見過。”
付璟決定裝傻:“這裏可是季宅,您在這裏随意行動,氣質又這麽不一般。所以我就以為您是季先生。就算不是我,肯定也一眼認出來了。”
“是嗎。”
季啓銘道,“可不認識我還認出來的,你是第一個。”
“那、那裏是他們眼瞎!您身上這股王霸之氣。不瞞您說,我一見就忍不住想要給您當小弟。比我大哥都牛掰。”
付璟知道對方雖頂了一張晉江受的臉,卻有一顆起點男主的心。所以絕對要避開外貌。那是雷區。
“喔?”季啓銘笑問,“你的意思,是想留下來給我當手下?”
絕對沒有!
重申一遍。
絕、對、沒、有。
付璟雖然缺錢,也急于找一份工作。但還沒活膩到在閻王爺邊上跳舞。
何況對方突然說這番話,與其說是被他方才那誇張的表白打動,倒不如說是在試探。
如果他立馬答應這個邀請,說不定對方會覺得自己果真別有目的,直接抓起來嚴刑拷問。
書裏邊季啓銘權勢滔天,得罪的人卻也不少。觊觎其性命的不在少數。
所以付璟立馬回絕了。
“我、我很崇拜您,但我能力不夠。就不給您添亂了。”
“你能拿多少錢?”季啓銘,“我可以給你翻倍。”
付璟:“不,我……”
季啓銘:“三倍。”
付璟:“我真不行……”
季啓銘:“五倍?”
付璟啞然。
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他現在月薪為0,翻再多倍也是0。
而且季啓銘這個問法,大約是仍在懷疑他跟其他人做事。
他定了定心神:“季先生,很感謝您的邀請。但我真的什麽也不懂。要是跟着您,肯定會給您添亂的。”
雙方都沒再說話,黑夜陷入沉寂。就在付璟躊躇着再說些什麽找補時,卻見季啓銘轉過了身。
“別後悔就好。”
丢下這一句,身影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露臺空空蕩蕩,只剩綠植随風輕晃。
付璟發怔。
自己這算是逃過一劫了?
付璟在季宅躲到了天亮,再無人找他。
他不禁有些感動。
原來季啓銘也沒那麽不通人情嘛。
雖然,也可能是因為對方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裏。
就像一只随時可以捏死的蟲子。
七八點的時候,小馬終于醒了。給他來了電話,說立馬過去接他。
這下付璟總算安心。
只是這片是私人領土,小馬開車也進不來。結果還是只能自己走出去。
付璟一晚上沒睡,錘了錘自己老寒腿。
唉,走吧。
藏于樹間的監控調轉方向。紅光閃爍,冰冷的鏡頭映着遠去的身影,将一切都納入畫面。
宅邸內。
“砰砰。”
黑衣人敲了兩聲。聽見回應後,恭謹打開門。
屋內,彌漫着淡淡的紅茶清香。
黑發青年坐在沙發旁,手裏捧着一本書。另一只手攪拌銀匙。與瓷杯碰撞,發出脆響。
見青年姿态,黑衣人十分擔憂:“先生,您晚上又沒睡麽。要不今天還是在家裏休息吧。”
青年頭也不擡:“準備好了?”
黑衣人:“啊、是。車就在外邊等着。”
青年起身:“走吧。”
黑衣人亦步亦趨跟上:“先生。您這麽多天只睡了幾個小時,我實在擔心……”
季啓銘瞥他一眼。
當被那淩厲的目光掃過,黑衣人立即不敢發話了。直到經過宅府大廳。
“還有一件事。”
他猶疑道,“監控顯示那個人已經離開了,真的不用幹掉?”
季啓銘沒回話。
“恕我直言。就算他真跟其他兩家沒有關系,也難保不會把昨天看見的事說出去。我擔心會妨礙您……”
季啓銘忽然開口:“你跟我多久了?”
黑衣人:“快一年了。”
“一年。”季啓銘停步,轉頭看過去,“果真是有些長了,越來越有主人樣。”
黑衣人臉色變白。
季啓銘:“昨天審訊結果也告訴你上司了?”
這人臉色更白,倏地跪下:“季先生,是我錯了!那位只是擔心有人陷害他,挑撥您跟他之間的關系,絕對沒有忤逆您的意思!”
大廳內還有許多傭人,從季啓銘出現的那一刻,立馬都停下了手上動作。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擡頭。
季啓銘垂眼,俯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
這種姿勢他并不陌生。
小時候是他對別人。而長大以後,則是別人對他。
“嗯,別擔心。”
季啓銘語氣溫和。
“只是工作時間太長,應該給你放個假。”
“季先生、季先生!”黑衣人驚慌失措,爬着要去抱人大腿,“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我不該見錢眼開!但我真的沒有出賣您,給出的都是微不足道的情報。您才是我上司!先生,原諒我、原諒我!”
季啓銘避開男人的觸碰,下巴微擡:“帶走吧。”
其他幾名黑衣人立即行動。他們打扮與此人相似,都是一身黑西裝。對于處理曾經的同伴沒有一點兒猶豫。
此人死命求饒,卻還是被無情帶走。
大概從今天以後,宅邸裏再也不會出現這樣一個人物。
廳內恢複寧靜,季啓銘離開了。
片刻後,傭人們終于有了動作。他們神情自然,就好像沒瞧見剛才發生的一幕。
屋外傳來引擎音,載着主人的轎車駛離。
直到這時,才有人長長籲出一口氣。
“吓、吓死我了。”
一位剛來不久的傭人肩膀垮下。
“我還以為季先生是個好人,沒想到這麽狠。”
另一人問:“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給的工資高啊,福利也很好。雖然規矩奇奇怪怪的。”
比如不能去看主人的臉;主人在家時不能進主人房間。
“而且我聽說他繼母小時候待他不好,現在生病住院,他還一直去探望。這麽孝順,肯定不會是壞人吧。”
“你哪裏聽來的。”那人咋舌,“我跟你說,季先生之所以去探望季夫人,是因為……”
話沒說完,便被一陣輕咳聲打斷。
兩人回頭一看,見女管家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表情嚴肅到吓人。
兩人頓時沒了音。
黑色轎車駛停。前邊就是季家名下的私人醫院。白牆環繞,風景秀美。
剛一停穩,院長與幾名護士長便迎上來。畢恭畢敬。
“季先生,恭候多時了。”院長恭謹道,“請随我來。”
私人醫院的建築風格頗具藝術感。裏邊設有直升電梯。
進去以後,院長卻摁了往下的按鈕。
B1層、B2層……直到最底層。
沒有窗戶,只有無邊無際的矮牆。天花板極矮,幾乎要貼近頭頂。走廊燈成天亮着,亮白色的燈光刺激着人的眼球。
光是在這裏待上一分鐘,便覺壓抑到窒息。
院長領季啓銘到了一扇門前。
“我們控制了安眠藥的量,應該還醒着。請小心。”
季啓銘走進房間。
裏邊燈光同走廊一般,是凄慘冷硬的白。
環境布置得倒是舒适。昂貴高價的地毯,舒适柔軟的大床,設計精巧的立櫃。
唯獨沒有一個活物。
就連此時躺在床中央的女人,也像是行将就木的死魚。張着口費力呼吸着,再也不見從前雍容華貴的模樣。
院長喚她:“季夫人,有人來看您了。”
女人毫無反應。
季啓銘:“夫人,我來了。”
一聽見聲音,女人回光返照般從床上跳起,瞪大眼睛盯着來人。
季啓銘語氣淡淡:“過得如何?病好些了麽。”
“季啓銘!”季夫人直接要沖過來,卻被兩名護士緊緊摁住。
她死命掙紮,“你這個瘋子,該治病的是你!狗雜種,就不該心軟接你回來,害了我們全家!”
女人接連吐出惡毒的語言,季啓銘卻不為所動。
院長擡手。護士立馬會意,給女人注射了鎮定劑。
季夫人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最終無法動彈,被生生按回床上。
只有眼珠子死死黏在季啓銘身上。嘴巴在動,卻聽不清在說什麽。
如同一條瀕死的魚。
望着眼前瘋狂的女人,季啓銘晦暗不明的漆色眼眸竟隐約透出了光。
他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
“您果真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