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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最好的禮物(2)

第22章 最好的禮物 (2)

謝征算個同類了,演員跟網紅之間,到底還有有一層壁在的,鄙視鏈這個詞兒又不是空穴來風。

就算是個咖位再小的演員,像姜朵這樣的網紅,也沒什麽能叫板的資格。

這節目裏,或許只有謝征能夠欺負欺負了。

姜朵腰杆挺直的坐着,那女演員似乎覺得無聊了,先開了腔問,“聽說跟你搭檔的那位男嘉賓,長得不錯?”

姜朵下意識的說,“沒有沒有,是我們公司的新人而已。”

女演員“哦”了一聲,沒繼續問了,想來也是覺得姜朵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太倒胃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人差不多也到齊了,姜朵皺了下眉,數了數人數,才發現就剩下謝征還沒來了。

各位“前輩”都在這兒候着,居然都在等一個連微博賬號都沒注冊的“實習生”。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姜朵瞧了瞧衆人的臉色,卻沒從他們臉上看出來一丁點的不耐煩來,她啧了一下,演員就是演員,這架子端的還真厲害。

要是她,說不定早就開始陰陽怪氣了。

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後,氣氛已經有些僵了,姜朵抿唇,正準備發條微信催催謝征,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響動聲——

門外的燈光一寸寸的往裏打來,姜朵擡眸的瞬間,卻看到了一張夜夜入夢的臉——

遲倦。

他穿的還是很簡單,額前的順毛也顯得格外安靜,只是太過瘦削,雖然個子足夠高,卻還是将衣服撐得空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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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倦進來的那一瞬間,姜朵下意識的捏緊了手機。

她突然覺得很可笑。

還沒等遲倦落座,姜朵驟然的站了起來,椅子腿在瓷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引來了許多人的皺眉。

她低聲說,“抱歉,我去趟衛生間。”

姜朵垂着頭冷笑了下,她說呢,為什麽所有人都沒有不耐煩,竟然去願意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謝征,原來,他們等的是遲倦。

女人僵直的脊背,正準備與他擦肩而過,卻在走出門檻的那一瞬間,手肘被人狠狠的牽住了。

遲倦垂眸,“姜朵。”

“放手!”

姜朵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神态去面對遲倦。

一個曾經蓄謀過殺死她弟弟的人,一個曾經把她的真心往地上狠狠蹂躏的人,現在居然想着要跟她在熒屏上炒 cp?

他不嫌惡心,姜朵都嫌髒。

她握緊了手指,一字一句地說,“遲倦,你如果真有點良心,就放過我,別再來找我了。”

姜朵驟然擡眸,銳利的眼神淩遲在遲倦的臉上,“遲倦,你知不知道,我見你一次,就恨不得殺了當初那個對着你搖頭擺尾的自己!”

……

……

姜朵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直接打道回府,一腳油門踩到底,往公寓開。

其中手機響了很多次,她都視若無睹的略過,直到快開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才堪堪瞟了一眼微信的消息。

果不其然,十幾條來自助理的未接通話。

姜朵抿唇,沉默的看了一眼助理發來的鏈接,是上次合同的電子版,很清晰的違約金幾個字,燙在了她的眼底。

八十萬。

一個把她賣到紅庭都抵不上的價格。

女人握緊了手機,沒吭聲。

她根本輸不起。

姜朵這一輩子,就輸在了“窮”這個字眼上,她說貪婪也貪婪,只要有單子接,價格談的好,她都願意幹的。

可要是說她是被迫的,也的确是那麽一回事兒。

從前努力賺錢,是為了包養遲倦,現在努力賺錢,是為了躺在醫院的姜河。

她能怎麽樣,除了逆來順受,就是逆來順受。

當初網暴她說她是站在柱子邊出來賣的那批人,姜朵還真沒怎麽放心上。

只要有人肯出個五六百萬包她,她說不定咬咬牙,就去了。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拿底線和尊嚴去換的,至于為什麽不換,僅僅只是因為條件不夠鮮美而已。

跟遲倦在熒屏前炒 cp,她真做不到嗎?

交個底吧,姜朵做得到。

她入社會這麽早,開過酒吧當過網紅,還有什麽是演不出來的,僅僅只是在電視裏演個情侶而已,還真難為不到她。

更何況,連劇本都是現成的,她只需要在鏡頭前按部就班的來,不怕收視率低。

可她就是不願意。

就是膈應啊。

她缺錢缺到一窮二白,都不願意再回到遲倦身邊,她碰一碰遲倦,都能想到當初那個把臉不當臉的自己。

就算是當狗當慣了,也會突然有脾氣的。

姜朵這輩子為了遲倦,什麽都肯做,什麽都做了。

換來了什麽呢?

什麽也沒有。

她坐在駕駛位上,沉默的捏緊了自己的手腕,那寬闊的表鏈下,藏着數厘米的疤痕,不算太深,可偏偏就是無法愈合到跟當初一樣。

過了差不多幾分鐘,姜朵收回了手,拿起手機,摁下了爛熟于心的十一個數字——

遲倦的電話號碼。

幾聲過後,接通,對面傳來了一聲淺淡的“喂”,然後緊随着,就是平緩的呼吸聲。

姜朵望着面前閃爍的路燈,眨了下眼,開口道,“遲倦,你賭贏了。”

她知道,這通電話,早就在遲倦的預判之中。

姜朵哪裏有錢去承擔這筆違約金?除了跟遲倦委曲求全,她根本找不到第二個選擇。

對面的呼吸聲急促了一些,遲倦像是點了根煙似的,她聽到了熟悉的磨石聲,很響。

半晌後,遲倦突然開口說,“我缺一個菲傭,你看看,月薪一百萬,考慮嗎?”

菲傭。

姜朵的嘴角突然扯了一下,她将手機拿遠了一會兒,然後用另一只手堵住了聽筒,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

糾纏了幾年,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他們家的一條狗而已。

跟當初的自己一樣,倒貼的保姆,好睡的炮友,永遠不用被在乎的存在。

姜朵撤開了捂住聽筒的手,語氣早已經恢複平常,她輕聲說,“好啊,伺候你這件事,應該沒有人比我能拿手了吧?”

啪——

電話被驟然掐斷,遲倦的手抖了一下,手機悶聲砸到了地毯上。

他額前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像是缺氧一樣,大腦裏像是被破了一灘碳酸飲料,炸的他下意識的摔碎了桌上的煙灰缸。

四分五裂的玻璃被砸在地上,遲倦倏地跪了下去,膝蓋的灰色衣料迅速被染深——

男人費力地往前一點一點的爬着,手指剛剛觸碰到了櫃子的時候,像是神經麻痹一樣,抖成了篩子似的拉開抽屜。

抽屜裏面藏滿了瓶瓶罐罐,上面的藥劑名字在遲倦的眼裏浮現出無數的重影。

男人的眼底一片血絲,從裏面撥開了一盒紅色藥盒,然後迅速的拆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捏住兩粒往嘴裏按。

苦味在口腔裏驟然發散,而他幾乎麻痹的腿也稍稍恢複了知覺。

半小時後,遲倦才勉強動了一下,他撥開地上的玻璃碎片,用力的掙紮起身,然後關緊了抽屜,上好了鎖,才搖搖擺擺的往浴室走。

處理完所有後,遲倦才沉默的坐在了沙發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半山別墅。

這個別墅,說起來,他已經住了很久了,可直到現在,也沒有一丁點的人煙味。

更多的,是屬于中藥和消毒水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難聞,又刺鼻。

遲倦沉默的打開手機,給蔣鶴發了條消息。

【叫人來半山打掃一下,把裏面的味道散散。】

蔣鶴幾乎是秒回——

【怎麽了遲少爺,之前不是住的好好的嗎,你那中藥每天都得煎,散也散不幹淨。】

遲倦看了一眼,只回了一個句號,蔣鶴就立馬谄媚的回複道——

【您說什麽就是什麽,等會兒就來人,您放心好了,明兒個早肯定一丁點消毒水味都沒。】

遲倦關了手機,沉沉的閉上了眼。

沒有就好。

姜朵聞不到就好。

這樣的話,他就是一個正常人,一個不需要中西藥來續命、沒有藥效發作或者失效時瘋癫的模樣的正常人。

別人的眼光,他根本不在乎。

可要是任何一點點憐憫、同情的眼神出現在姜朵的身上,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

蔣鶴一直覺得,遲倦這人,是個實打實的矛盾體。

比如,寧可自殘到把自己折騰的不成人樣,來博取姜朵的同情,也不願意暴露真正的傷疤,給姜朵瞧上一眼。

姜朵但凡能看看遲倦的體檢報告,想不心疼都難。

可遲倦偏不。

他寧願用刀把自己割成亂七八糟的模樣,也不願意讓姜朵看到自己支離破碎的內裏。

譬如現在,姜朵來半山公寓的時候,遲倦甚至還閑情逸致的準備了堪稱豐盛的早餐,亦花了不少錢把這空蕩蕩的房子打扮了一番。

無論誰來看,都以為遲倦現在過的無比滋潤。

他甚至把哆啦接到了半山公寓住着,還給了她一筆不菲的小費,以此來封住哆啦的那張嘴。

哆啦畢竟也是在風塵裏摔打過來的,逢場作戲也不亞于姜朵,你瞧,姜朵一進門,哆啦就收拾好了表情,直直的往遲倦的懷裏鑽。

只是,令哆啦很意外的是,遲倦沒有躲開。

天曉得,當初在書房的時候,哆啦只是稍微碰了他手臂一下,遲倦就跟發了瘋一樣。

姜朵對上了哆啦的目光,又挪了開來,她甚至都沒有擡眼去瞧遲倦臉上的表情,只是平緩的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遲倦這才從“溫軟”裏蘇醒過來,他開了口,嗓音很沙啞,“二樓,打掃一下哆啦的房間。”

姜朵藏在身後的拳頭緊了又松,半晌後,她才點頭,“行。”

從前,她就是做牛做馬的份,只是僅僅只為了遲倦一人如此,可現在,做牛做馬也要做雙份了,還要捎帶着遲倦的新歡一起。

越活越回去了。

可能怎麽辦?

一百萬。

就算把遲倦換成陸北定,換成蔡淳,甚至是換成白溪。

她說不定都肯幹了。

賤命一條,不談尊嚴的。

姜朵轉了身,上了二樓,推開哆啦的房間時,裏面一陣香薰的味道,她很熟悉這個味道,是遲倦以往很常用的。

半山公寓很幹淨,像是天天有人打掃一樣,其實姜朵只需要把門一關,在裏面裝模作樣等個一兩小時,再出來,都不會有人發覺什麽。

可她偏不。

就算再幹淨,她也要對得起這一百萬,不然太像施舍,會讓她産生一種錯覺。

一種,她續了李麗的香火的錯覺。

一樓大廳裏,自從姜朵把那小卧室的門一關,氣氛驟然冰冷,哆啦下意識的挪開貼着遲倦的手,然後怯弱的往旁邊縮了縮——

她問,我演的還行嗎?

遲倦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看着面前的挂鐘,然後點了根煙,說,“沒你事了,等下就可以走,錢從我賬上劃。”

哆啦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接着說,“那,晚上再見。”

遲倦點了頭。

已經過了一刻鐘了,二樓的卧室時不時會傳來清掃的聲音,不大,也不急躁,姜朵像是适應的很好一樣,猶如真把這份差當工作了。

也是,她在身邊這麽多年,從前擠在那小公寓的時候,也都是姜朵做的家務。

說來,伺候他這件事,這世上或許真找不出第二個得心應手的。

那時候的遲倦,壓根沒把姜朵當回事,談情說愛,也只是床上談,嘴裏說,手裏從來不做,姜朵除了供他畫畫,還要像老媽子一樣在後面跟着。

遲倦打一個響指,姜朵都知道他想要什麽姿勢。

太容易糟踐的東西,往往都不知道要珍惜,這世間上很多事情,都是食了惡果才知曉錯了。

遲倦掐了煙,摁滅在煙灰缸裏。

他擡了步子,往二樓走。

剛走到哆啦房門口時,又停了,過了好半晌,裏面沒發出聲音的時候,他才擰開了門——

這別墅,蔣鶴大清早的就找人打掃過,按理來說,現在幹淨的要死,根本沒什麽需要姜朵費力的地方。

可她還是做了。

姜朵正背對着他,一絲不茍的收拾着梳妝臺,他進來了,姜朵也僅僅只是頓了一下,沒看他,只問了句,“視察工作?”

“算吧。”

兩人迄今唯一短暫的溝通,堪稱冰冷。

姜朵收拾好上面的首飾盒,突然愣了一秒,她望着表盒裏面東西,兀自的笑了一下,“二手的東西,也送的出去麽?”

遲倦皺了下眉,順着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那是一只手表,平平無奇,小兩萬而已,在遲倦的身家面前,不堪一提。

可那是姜朵送的。

那時候焚一還沒做起來,姜朵就包了他,為了哄他開心,咬了咬牙買了這一支表,遲倦戴了很多年,終究是轉手送人了。

姜朵收回目光,将表盒放好,沒繼續開腔了。

遲倦也沉默的站在門口,沒有解釋一句話,他沒有說這個房間曾經是為了她而準備的,也沒有說這支表他現在也會戴,只是不走針了,他找了蔣鶴去修。

蔣鶴興許是覺得這表太次,修好了也僅僅只是往桌上随意一扔,沒當回事。

誤會太多,可說起來卻顯得都是狡辯,更何況,遲倦現在連解釋,都顯得唐突。

他只是說,“準備了早餐,下來吃。”

姜朵手裏的活停了一會兒,擡眸對着遲倦笑了一下,然後說,“遲少爺,你覺得我對着你這張臉,還能吃得下去嗎?一頭撞死過去,我都覺得不夠。”

遲倦往後退的姿勢頓住了,他側着身子,沒有回頭看,低着聲說,“我不吃。”

如果,她不喜歡他存在,那他可以……不存在。

……

……

姜朵沒吃那頓早餐,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覺得掉價。

她又不是買不起一頓雞蛋包子的價錢,何必上趕着非要去吃遲倦家裏的東西,下沒下藥都說不準呢。

這半山別墅說來雖然好打掃,但奈何太大,就算再幹淨,她渾身也跟脫了層皮一樣累,七七八八折騰完,也過了三四小時。

這期間,遲倦沒有過來打擾她一次。

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靜悄悄的,連個聲都沒發出來。

姜朵弄完最後一處,疲憊的靠在了牆上,耳旁突然想起了剛才她自個兒說的那句話——

“一頭撞死過去,我都覺得不夠。”

她從來沒對遲倦說過什麽狠話,從前都是把他捧手心裏供着的,哪裏敢這樣說?

姜朵握緊了手心,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說重了。

可回過神,卻又暗罵自己一身奴性,遲倦都把她當保姆似的使喚了,她卻還在糾結一兩句話的輕重。

到底還是賤。

她倏地站了起來,連句話都沒留,就離開了半山。

對姜朵而言,在遲倦這裏打工,跟給周老板打工,沒什麽區別,都是賺錢而已,事情幹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拿着錢好還債。

至于遲倦開的這個價,雖然冤大頭了點,可卻是一刀一刀割在她尊嚴上的,姜朵一丁點都不覺得愧疚。

畢竟細細數來,遲倦欠她的,死了都還不清。

姜朵一走,這半山又恢複了死寂,偌大的一個別墅,連個微薄的呼吸聲都難尋到。

遲倦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開燈,存在感降到最低。

四周陷入黑暗的時候,聽覺最為敏銳,他能不通過貓眼、監控,就能察覺到姜朵此時此刻正在做什麽。

他已經這樣“窺伺”了三小時。

等到一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時,男人的肩膀才驟然松懈,渾身的無力感侵透四肢百骸——

他這一天的念頭,只挂在姜朵身上。

姜朵一走,他又成了那個搖搖欲墜的孤魂野鬼。

遲倦麻木不仁的站起了起來,推開書房的門,他其實一直都是半掩着,如果姜朵有心來看看他,就算是懷着一種敵意也好,只要能過來看看他,都好。

可是沒有。

姜朵走過了半山的每一處,卻獨獨略過了他所在的方位。

遲倦的尾指不自覺的蜷縮起來,他褲管被風一吹,露出了細瘦的腳踝,暴裂的青筋盤踞在蒼白的肌膚上,仿若風再大一點,連人都能吹走。

男人轉過頭,把目光打在了餐桌上。

豐富的盛宴,完好無損,甚至連桌椅都是當初的擺位。

姜朵或許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遲倦收回目光,堪稱自虐的坐在了餐椅上,然後沉默的将上面所有的東西一點一點的蠶食掉,沒有感情的,機械一般的咀嚼、吞咽。

約莫過了半小時,等桌面上的東西一樣樣消失了後後,遲倦才善罷甘休。

仿佛這樣,能看起來不那麽孤單。

可身體上卻叫嚣着救命——

他已經數月沒有好好進食了,用蔣鶴的話來說,成日就跟修仙一樣,保不齊那一天,就能看到這位爺圓寂的模樣。

蔣鶴總以為,雖然平日裏遲倦飲食幾乎為零,可他自己強制準備的那些,遲倦還是“聽話”的吃了的。

可是沒有。

遲倦總是能以各種狡猾的姿态躲掉那些營養餐。

身體發出警告了,他也只是随意的扯兩塊面包而已。

桌上這滿滿的“佳肴”,到他這裏,只能成為了負擔。

一陣催吐過後,遲倦跪坐在衛生間裏,眼眸充血般的血紅,望着鏡子裏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兀自的扯了下嘴角。

他撥了個電話,打給蔣鶴的。

意思是,讓姜朵隔天再來半山,明天不太方便。

他現在這副模樣,明天一定會很難看,這樣不行。

不行。

……

很快,姜朵就收到了新的消息,不是遲倦發來的,而是一條陌生的短信,意思很簡單,就是讓她明天別來了,雇主有事。

她扯唇笑了下,沒當回事。

少一天的活,卻還是要照常發薪水的,這樣的買賣,姜朵很樂意。

正好,還能去焚一瞧瞧生意,看看可兒姐和程厭兩個,應不應付的過來。

這陣子不少網紅開年會,包了焚一幾個場子,姜朵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去焚一的時候,還難得做了個發型。

廢話,都是公司的同行,她怎麽可能太寒碜。

按理來說,公司年會,但凡沒病沒災的,都會來瞧兩眼,最低也要争奇鬥豔一番。

焚一被香水味擠得滿滿當當,姜朵在一票子禮裙裏,勉強窺到了林擒的身影,她招了招手,往林擒那邊走。

焚一的回廊,沒燈光也沒音樂,人很稀少,但勝在空氣好,推開窗戶,就能瞧見遠處的湖。

姜朵點了根煙,夾在手裏抽,邊吸邊問,“怎麽沒見到傅啓山?”

林擒嗤笑了聲,說年會雖然重要,但也有幾輪,最後游輪上的辦的那場,傅啓山才會賞個光,前頭的幾場,想讓他來都不可能。

姜朵笑,“是我這兒廟太小,裝不下他。”

林擒沒接茬,像是想起什麽了,接着說,“不過也是有意思,今天傅總不來,情有可原,但還有一個小蹄子沒來,你猜是誰?”

姜朵懶得猜,抖了下煙灰,望着遠處霧蒙蒙的水,“誰?”

“哆啦。”

聞聲,半截煙灰墜落,正巧燙在了她手背上,迅速蔓上的紅腫,刺疼了姜朵的眼。

她微不可察的揉了下眼角,突然說,“這風裏有灰,熏得人眼疼。”

林擒沒懂什麽意思,皺了下眉,“今兒個快下雨了,哪裏來的灰?”

“我說有就有。”

姜朵莫名的犟了句嘴,撒了通小脾氣,然後說,“你趕緊去卡座裏玩兩通吧,年會拍幾張照片,幫我宣傳宣傳焚一,今年生意不好做,再不宣傳,我就要喝西北風了。”

林擒應聲說好,笑着走了。

這九曲回廊,唯有姜朵一個人站着,她漫不經心的掐掉了煙,擡頭看了看遠處的湖水,想起了早上收到的那條短信。

雇主有事。哆啦請假。

這兩件事“巧妙”的撞到了一起。

她很難不想多。

姜朵低下頭,垂着腦袋,一顆心像是被細密的紅繩綁住了一樣,一圈一圈纏的緊實,密不透風到快要窒息。

還真是沒出息。

就算遲倦跟她兩不相關了,反目成仇了,可她依舊會沒出息的酸脹難忍。

這滋味,就像她剛勾搭上遲倦那會兒,因為是陸北定的哥兒們,就算好上了,兩個人也不算太親密,最初的一段時間,也是各玩各的。

當然,主要還是遲倦玩,姜朵忍。

她忍了無數小三小四,才最終熬到了最後。

那段時間,她還沒全心全意的愛上遲倦,就已經學會了如何吃醋。

之前,李麗還活着的時候,有事沒事就會念叨些廢話,例如歡好的時候,女人總是會有錯覺,把床上床下混為一談,總以為做的多了,愛也就多了。

久而久之,就從一開始的人貨兩清,變質了。

可男人不會。

他們越做越清醒,就算偶爾失控,也能順勢拉回。

姜朵伸出手,接住了一絲雨水,她突然想起,四九城這段時間入寒的尤為迅速,眨眨眼的功夫,就得穿貂了。

聽說,今年有場大雪。

女人搓捏了下指尖的雨水,突然說了句,“這是我們的第三年了,遲倦。”

……

隔了天後,姜朵照常去半山“上班”,遲倦給她留了門,她進去的時候,沒有聞到一絲女人的香水味。

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她無聲的笑了下。

桌上依舊有豐盛的早餐,姜朵一如既往的熟視無睹,沉默的走進衛生間,擦着上面的鏡子,就在她走神的時候,卻看到了洗手臺上一支新的口紅。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的。

這次就有了。

縱使這房子沒有女人的氣息,也有女人的東西,遲倦就算再怎麽掩飾,也逃不過姜朵的眼睛。

都快三年了,遲倦一個手勢,她都能心領神會。

更何況是這些東西。

姜朵的手繞開那支口紅,沒有去看是不是哆啦曾經塗過的顏色,也懶得去看,她只想趕緊打掃完事兒好交差。

等走出衛生間,遲倦的書房仍舊是關着的。

她琢磨了半晌,也不大願意老老實實每處都打掃,萬一遲倦心情好,就放她走了呢,這筆買賣不要太劃算。

姜朵站在書房門口,卻猛地發現,這扇門從來都沒有緊閉,而是虛掩着,只要她想進去,推開就成。

可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毫無分寸的姜朵了。

她敲了兩下門,冷淡的問,“方便麽?”

裏面穿來微弱的聲音,過了幾秒後,沉冷的男聲鑽入姜朵的耳裏,只有兩個字,簡單利落的“進來。”

姜朵沒有扭捏,推門而進,裏面一片漆黑,窗簾都老老實實的關緊了,密不透風的像是一個囚牢。

她竟不知,遲倦還有這樣隐晦的癖好。

姜朵沒擡腿邁太多,索性就站在門口那處,清清冷冷的問,“遲少爺,有什麽要吩咐的麽?”

“花園打掃一下。”

很簡練。

仿佛不太願意與她多費口舌一樣。

姜朵識趣,也不想多廢話,只是站在原地,淡淡的聽着不遠處的翻頁聲。

也真是有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竟然還能泰然自若的看書,真不曉得是他看書,還是書看他。

女人的高跟鞋轉了個弧度,正打算往外走,書房裏的人卻又出了聲——

“最近養了只貓,早上起來沒見着它,你幫我看看,是不是在花園裏。”

姜朵站定,冷笑出聲,“雜種貓跟寵物貓不一樣的,遲少爺養的貓,我怎麽可能認得出來,萬一領了個不清不白的給您看,您還要發我脾氣的。”

一截白衣從暗黑裏慢慢浮出來,遲倦捏着本書,閑适的放入了書架上,然後才走到了她跟前,語氣還是無波無瀾,眼神亦是——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瞧兩眼,亂跑的貓,我怕她認不得回家的路。”

姜朵抿唇,手攥成了拳頭,“哪裏會呢,從小籠子裏轉到半山這樣別墅,就算再認不得路,也認得這四九城最輝煌的住所。”

她猛吸了口氣,突然又問,“遲少爺,您還記得之前養過的那條狗麽,它現在怎麽樣了?”

“死了。”

遲倦給了她答案,姜朵松開手,沒繼續問了。

死因是什麽,誰弄死的,不重要了,它就是死了,活不過來了,原本能跟着遲倦吃香喝辣的,現在只剩下半捧灰了。

半山這樣好的別墅,竟被一只新來的小貓占了去。

它當真心裏沒有恨嗎?

姜朵擡眸,沒有說話,卻暗自打量了一番遲倦。

他比前幾日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臉上都有光了,不再是蒼白的病弱樣,就連嘴巴,都跟塗了唇彩似的。

這點變化,明顯就是饕餮過後的滿足。

哆啦昨天沒去年會,十有八九就是跟遲倦睡了,所以他今天才這麽好脾氣,這麽好皮囊。

姜朵挪了目光,往花園走,順帶還拿了把修剪草坪的大剪刀。

半山的花園,還是很氣派的,姜朵打老遠就瞧見了那只小貓,通體雪白,一看價格就不菲,就連眼珠都是澄澈的藍。

她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剛跟遲倦好上的那會兒,她無意識的提過,想要養只貓。

但姜朵到底還是沒養。

她不算是個有耐心的人,想養貓,也不過是瞧着可愛,能逗弄兩下,可真正想要養好,肯定要費一番功夫,花上許多心思的。

那時的姜朵,成天奔波于焚一,周轉于風月,哪裏有心思去養一只貓。

更何況,從來也沒養過,也怕自己擔不起這個責。

小時候,她套圈套來的一只倉鼠,也因為李麗懷着孕,而被迫扔掉了,現在,她也沒什麽能力去養另一個生命。

那時的她,躺在床上,跟遲倦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廢話。

說想養一只白色的貓,肥肥的那種,看起來能一屁股把她坐死的那種。

遲倦當時只是漫不經心的敷衍,“養你一只都夠累了,再養一只,你當我是種馬?”

姜朵知道他曲解了意思,以為是要他去再找個小三兒,索性懶得對牛彈琴,翻了個身,繼續睡美容覺了。

而現在,姜朵望着這只半山的小貓,卻頓了頓。

她還是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這是遲倦故意買給她的,畢竟當年那些話,都是床榻之間的纏綿話,一是不會當真,二是記不住。

這只白貓,興許真的只是遲倦嫌棄這花園太空洞,買來當挂件的。

姜朵捏着剪子,望着修整的平平齊齊的花園,沒了幹活的勁頭,她來了兩次,兩次半山都幹淨的不像話,她再剪兩下,也不會錦上添花,而是亂七八糟。

姜朵索性把剪子抛在一旁,找了個凳子,坐在離遲倦的不遠處。

隔了一尺,兩人都無話可說。

可姜朵卻覺得,這是她這幾個月來,難得的心緒寧靜。

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複仇報複,更沒有虛情假意。

有的只是貓叫聲,和清淡的茶香味。

差不多過了半刻鐘,姜朵偶然感到自己的臉頰有些濕潤,她愣神片刻,伸手摸了摸臉,驚訝的頓了下,然後喃喃的開口,“下雪了,遲倦。”

這句遲倦,燙的身邊人驟然一抖,男人順勢遮住了茶水燙過的手背,然後望了望簌簌往下落的飄雪,笑了下,“是的。”

他今天穿了白色,無非就是為了顯得沒那麽清瘦,唇上那片刻的紅潤,也不過是化妝品的功勞。

費盡心思養的貓,也只是為了滿足當年姜朵無意的一句心願。

別的,他給不起了。

姜朵伸手接雪,興許是皮膚溫度太高,頃刻間就融化的一幹二淨,她握着水,偏頭看了遲倦一眼,半晌都沒回過神。

她笑了下,卻比哭還難看,“你頭發白了。”

遲倦怔了片刻,擡頭望了眼她,“你也一樣。”

……

從那天起,姜朵請了三天假,沒去半山見他,理由是身體不舒服,或許是感冒了。

很難得,她在公寓裏收到了匿名的快遞,裏面有幾盒感冒藥,還順帶着一小袋話梅糖,不用想,也知道是遲倦送來的。

姜朵深吸了口氣,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或許這公寓外頭有遲倦的眼線,說不定能看到這幕,但她不在乎,她巴不得這一幕被人添油加醋的傳到遲倦的耳裏。

因為姜朵最怕的,就是對遲倦的心軟。

她怕自己再在他身邊待一兩天,就消磨了志氣,一天比一天溫順,到時候遲倦又叫她暖床,她說不定都不争氣的先把澡洗好了。

隔個三四天再去,等心再硬一點,姜朵才能面對他。

差不多到了時間,姜朵正打算繼續去“上班”,結果卻收到了一通電話,她二話不說鑽進了車裏,一腳油門踩到底,往醫院裏開——

姜河出事了。

是她疏忽大意,這幾天圍繞着男女情愛魂不守舍,竟然忘了王梅不是個好相與的。

伽藍想一輩子跟着姜河,要等着他醒,王梅表面上是答應了,可背地裏卻将姜朵一家罵了個便,尤其是罵姜河,用詞污穢難聽。

王梅怎麽可能容忍伽藍跟着一個廢人過完下輩子。

說句實話,她養這個女兒,是想釣一個金龜婿的,而不是斷送在一個沒前途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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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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