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習慣了冷嘲熱諷
“岑同學,能給我講一下這道題嗎?”
是的沒錯,徐枝月打自己的臉了。在岑格非走開沒多久,她拿着練習冊湊到他跟前“請教問題”。
徐枝月為自己挽尊,這是識時務。反正走不走劇情線都得在這個破世界待幾年,那還是認命刷刷任務吧,她可不想承受懲罰。
誰知道系統說的“不傷及性命的懲罰”會痛到什麽程度?她可不是能忍耐身體折磨的人。
“岑同學?”徐枝月再次厚臉皮詢問,“麻煩你幫我講解講解這道題?”
被求教的岑同學坐姿端正,八風不動,更別說開口回應。
“……岑同學,你有空嗎?”
“說好的我有題目要問,你不能幫看看嗎?”
徐枝月表示她的心很累。
所以她先前會錯意了啊,岑格非怎麽可能會在乎她問不問練習題。
一不做二不休,徐枝月索性将翻開的練習冊,往低頭看書的岑格非眼皮底下一放,“第8題,怎麽做。”
很有幾分強硬的氣勢。盡管嗓音還是那把軟中透甜的嗓音。
校園廣播放的歌播完了一首,又換了新的一首。
岑格非終于有了動作——從筆筒抽出支水性筆,單手拔蓋,在草稿紙上刷刷地寫。
一揮而就,幾行字體遒勁的解析。
點明了解題思路,列出了關鍵公式,比練習冊附帶的參考答案要詳細清晰……但這不是她預料的“講”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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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枝月深吸了一口氣,睜着眼睛說瞎話,“我有點不明白,第二個公式裏的‘cos’數值怎麽來的?”
岑格非修長的手指在原題目中的某句話一滑。
意思是,數值在題幹裏已經直接給出。
“……哦哦,我忘了。”徐枝月也就尴尬了那麽一下下,“你還有時間嗎?能不能再給我講解第10題?”
有點着重咬了下“講”這個字。
估計葉莎得好一會兒才能從辦公室回來。
他大爺的,她就不信撩不動岑格非講話。
“沒空。”岑格非說。
徐枝月的笑僵在唇角,“……哦。謝謝。”
草,這男的是石頭嗎?是冰塊嗎?
……憋住吐槽的沖動,徐枝月強行換個角度自我寬慰:這不是講了一句話了嗎。
“系統,記上啊,任務有進展了,我今天和岑格非講了兩句話。”
一句是:不,上課時間。一句是:沒空。
【好的。】系統說,【宿主還差至少九十九句話。】
徐枝月:“……呵呵。”
……
花梨市是一個年輕的二線城市。劍明高中所在的區域位置不怎麽偏,周圍零散分布不少休閑、娛樂、餐飲場所。
葉莎拉着徐枝月去逛天湖廣場。
“你今晚回家吃飯嗎?”
“回不回都可以。”
“fine~我們在外面吃,嘗嘗新開的一家烤肉店。”葉莎剛入了個合心意的輕奢發卡,心情相當不錯,“莎姐請你。”
徐枝月笑,“我請吧,正好替換沒請成的雪糕。”
“成,那我賺了啊。”
“多吃點,更賺。”
葉莎知道徐枝月的家境和自己的應該差不多,都高于普通小康水準。
從小不缺錢的女孩覺得朋友間請個客很正常。所以對于徐枝月說要請吃飯,沒有推拒。
徐枝月給家裏負責照顧她的保姆發了條短信,說今晚不在家吃飯。
原身的父母許炎濤夫妻,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許炎濤夫婦工作順遂,資産豐厚。結婚近十年,兩人和諧恩愛,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孩子。十一年前,他們收養了玉雪可愛的許枝月,對她很是疼愛,把她寵得像個小公主。
兩年之後,許太太的肚子竟然有了動靜,數月後生下個男嬰。許炎濤喜出望外,帶身體有些虧損的妻子和先天有些不足的親兒子去國外調理。
他們一家三口一去就沒有回來,在許太太喜歡的某國的濱海城市定居。
所以“許枝月”住的獨棟三層別墅裏常年只有她和保姆陳姨。
葉莎探到的烤肉店裝潢文藝而不乏時尚。
徐枝月翻開菜單,首先注意到的是餐品的價格。窮人慣性思維,讓她忍不住在心裏為這些數字咋舌。
“牛五花,吃嗎?”抱着另一份菜單的葉莎,“牛雪花也來一份?黑椒雞翅很贊的樣子?”
徐枝月稍挺直腰板,“想吃什麽就點。”現在她這個人設挺有錢的,不用摳摳搜搜。
大概喜歡嘗新鮮的小資女生去的地方容易重疊。
栗梅也來了這家烤肉店。她和兩個女同伴有說有笑,選了張靠牆的餐桌,沒發現高大綠植盆栽掩映後的徐枝月和葉莎。
“栗梅的妝好成熟。”葉莎瞄着栗梅那頭,用氣音同徐枝月說。
徐枝月抿了口紅提米酒,“還好吧,看起來挺不錯的。”
她很欣賞豔麗高挑的外貌,可惜自己的長相和這類型不沾邊。
“這是什麽品種?”葉莎用小叉戳起鮮果沙拉裏的芒果,問服務員。
服務員正專業地烤着肉,“您好,近期店內的芒果都是桂七。”
“怪香甜——哎!你別烤了。”葉莎一看,盤裏的肉被貼心的服務員烤了三分之一,“不要烤,我們自己來。”
烤肉烤肉,讓別人烤豈不是少了一半樂趣?
“好的。祝用餐愉快。”服務員退到幾步外。
徐枝月有點不習慣有人守在邊上,“我們這桌不需要服務,你去忙別的或者去休息吧。”
“你去打包幾個桂七鮮芒果,我要帶走。”葉莎食指和中指夾着卡晃了晃。
服務員接過卡,“如果有需要,随時可以按桌底的呼叫鈴。”鞠躬離開。
雪花肥牛在烤盤裏受熱打起卷,“滋滋”的冒油聲沒蓋住斜前方栗梅三人的談話聲。
“……三缺一,喊你男朋友來撒。”
“他學校周末才放假。”
“喊他□□出來,帶上個月的那種果啤過來。”
被動聽牆角的葉莎和徐枝月小眼瞪大眼。
“這意思是她在外校有男人了?還勾搭別人?”
“……沒想到。”
之前聽葉莎說,栗梅講岑格非壞話嫌棄他卻又向他表白,徐枝月還可以理解為那或許是少女的別扭心理。現在看來,栗梅壓根不喜歡岑格非,完全是在玩弄他啊。
于是當第二天早上,早到教室的徐枝月瞧見栗梅在糾纏岑格非時,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徐枝月不喜歡岑格非,但他是她的任務對象,她自己都沒有和他說過幾句話,有點看不慣別人去作弄他。
“岑同學,”徐枝月插進兩人(實際上是栗梅單方面)的談話,“給你帶了早飯,你要全麥三明治還是香草可可卷?”
岑格非停下筆。
栗梅暗暗剜了徐枝月一眼,扭頭回座位——她不希望別人尤其是女生看到自己“倒貼”岑格非。
“你要哪個?”徐枝月等了一會兒,再次示意手中精致的透明保鮮盒,“岑同學?”
“都不要。“岑格非平板無波地說。
十六歲多的少年,因為營養不良,氣色不好,身材偏瘦。
岑格非無論坐或走,眼睑總習慣性地低斂。
有同學嘲笑他,看地上能撿到錢嗎?不能。岑格非只會看到自己腳上這雙開了膠損了邊的舊鞋。
他擡起眼睑,有更多的同學嫌棄他,當着他的面說他長得礙眼,說他身上有臭味有窮酸味。
即使他一天洗兩次澡,即使他見到同學就友好地點頭。
岑格非進入劍明初中及高中讀書,靠的是在全市拔尖的成績以及學校的引尖政策。不需要支付學雜費,每學期可獲一萬元的獎學金,怎麽看都是穩賺不虧。否則,岑格非的父親岑田不會允許他來上學。
可幾年前十二歲的岑格非寧願不上學,也不想到這所充斥着同齡人的惡意的學校。
後來岑格非習慣了,習慣了垂眼,習慣了漠視周圍的冷嘲熱諷。
“你都不看一眼嗎?”徐枝月頭微歪,“要一杯鮮榨豆漿或橙汁嗎?”
他應該讨厭這個女生,比讨厭那個姓栗的女生程度更深。岑格非想,她比姓栗的更煩。
岑格非蹙了蹙眉,擡眼,她的笑容撞進視野裏。
女孩的膚頰白皙幹淨,水潤的眼彎彎,像兩泓朦胧的月。
“……不必。”岑格非挪開視線。
徐枝月沒急着走。送不送得出早飯無所謂,關鍵是想和他多說幾句話,能刷一刷他的好感度就更好了。
“其實我轉學快一個月了,還是不太适應這裏。特別是不适應數學老師、物理老師的上課節奏。我有點擔心……”徐枝月語氣變得沮喪,“擔心成績落下太多。”
現編的。在這之前,她壓根就沒在意過什麽成績和學業。
“昨天你寫的解題思路很清晰,讓我豁然開朗。很感謝你,所以我特意給你帶了早飯。”徐枝月聞到自己有股綠茶那味兒了,“我認為你講的解題方式比老師的适合我,你講得很棒。”
普通男生聽到這樣的話一般會客氣地回“以後有問題可以來問我”,再不濟也會謙虛“哪裏哪裏”。
然而岑格非不是正常人。他什麽都沒有回。
不尴尬不尴尬,一點兒都不尴尬。徐枝月撐着軟和笑意再進一步,“那麽以後我有不會做的題,能來請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