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波
可以感覺的出,魏荇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之後整整三天的時間,他都沒再去找過夏子莳。
對于這件事,連夏鎮也覺得納罕。
吃早飯時,他看着夏子莳比昨天又蒼白了一些的臉色,沒忍住地問道:“你和魏家那小子吵架了?”
“只是有點小誤會。”夏子莳揉了揉還有點發麻的太陽穴,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素包子放了下去:“我吃好了,外公,我去洗碗準備上班。”
這便是不願多說的意思。
夏鎮了解夏子莳的性格,于是也沒接着追問下去,只是在夏子莳從廚房出來時,他還是嘆了口氣:“你最近在那個公司……還順利嗎?”
前幾天,夏鎮因為生氣,所以也沒問過夏子莳工作的現況如何,此時突然問起,夏子莳腳下的步伐微微頓了頓,下一刻,她便很快整理好了表情,回頭微笑着說道:“我一切都好。”
“……希望你不是在嘴硬。”夏鎮不冷不熱地回答,深沉着眼眸仿佛看穿了什麽。
可是夏子莳卻沒再回答,甚至連臉上的笑容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下一刻,她從屋子中走了出去。
此時距離上班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夏子莳到公司時部門幾個人也都已經坐在了位子上,看着她進門,衆人面色各異,劉襲坐在辦公桌前挑着眉看了看她,滿臉的諷刺與不屑:“呦,今天夏大帥哥怎麽來的那麽晚?難道是昨天晚上做不出報表所以哭鼻子了?”
夏子莳沒有回答,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昨天臨近下班前,部門主任給了她一份文件,要她做出關于藥品成分的相關報表來,還指明了這個資料明天一早上班便要交給他。
這明顯便是強人所難。
夏子莳知道,卻也沒多說什麽,昨晚回家後她熬了半個通宵終于搞定了一切,此時聽着劉襲的話,她只是面色淡淡地從背包中拿出了自己做好的文件,交到了主任的手裏:“這是你昨天下班交代我的任務,請檢查。”
“好的好的……”部門主任一邊答應着,一邊連忙接過,可是卻沒有立刻打開檢查。
這份文件其實根本就不急着要,而且說句老實話,這也不應該是交給夏子莳這樣實習員工的工作,之所以昨晚會有這樣的安排,部門主任也是被逼無奈。
他小心地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太子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後,這才看着夏子莳笑着說道:“小夏啊,之前因為部門裏工作忙,所以我也沒給你和劉襲舉辦迎新會,晚上下班你先別着急走了,我們大家一起去外頭吃飯吧。”
這是職場的傳統,不光是他們部門,其他部門來了新人也會适當地歡迎一下,這回因為他們部門來的新人是公司“太子爺”,所以自然得好好慶祝一番。
夏子莳明白其中的緣由,于是微微頓了頓後,她也輕輕點了點頭,于是下午一下班,衆人便一起熱絡地來到了一家本市出名的火鍋店中。
這裏以傳統四川口味的火鍋聞名,麻辣辛香,光是站在門口,空氣中便很快飄出了一陣辣油特有的香味。
部門聚餐大多都會選擇重口味的美食,夏子莳在來之前便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站在店門口聞見這陣沖人的味道時,她還是下意識地抓緊了口袋中的阿司匹林片。
她有心髒病,吃不了這種重油重辣的食物,坐在位子上後,夏子莳便沒怎麽動筷子,也不去喝酒,偶爾只吃一些飯店特供的小飯團充饑,可是這樣一來,在推杯換盞、熱火朝天的場合中,許多人便不免注意到了她的特殊。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部門的所有人都認識了夏子莳。
他們知道她是個脾氣溫和的少年,同時他們也知道,劉襲讨厭這個人。光是在前面短短的幾天時間裏,劉襲便名利暗裏地針對了她好幾次,而在職場上混,大家也都不是不會看眼色的人。
既然“太子爺”不喜歡夏子莳,那他們也自然不會讓她好過。
一些女員工因為夏子莳長得好看,所以也不忍心怎麽去針對他,可是一些男員工卻不一樣了。
此時看着夏子莳不和大家一起吃東西,一個喝了幾杯的男員工便忍不住醉醺醺地站了起來,看着夏子莳沖道:“我說小夏,給你們辦迎新你是不是不開心啊!怎麽連酒都不喝一杯?”
“我身體不舒服,所以喝不了這些。”
夏子莳一貫好脾氣,對着人家挑釁的話語,她也是耐心解釋:“我沒有不開心。”
“嗬,你那種小孩子的借口就不要拿出來騙人了!”一聽“身體不舒服,不能喝酒”這種話,男員工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接着更是大聲嚷嚷起來:“大家都是男人,誰還不清楚誰啊,你看你,生的女裏女氣,要是再不喝點酒,可不真的要變成女人了!”
他搖晃着大笑道,染了酒氣的腦子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
夏子莳微微默了默,此時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為難,所以她也不想再去說話。
空氣驟然安靜了一瞬,而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劉襲一聽這番對話,立刻也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從進火鍋店開始,部門的一衆美女就争先恐後地往他身邊擠,落座後,她們也是殷勤地在他周圍給他賠笑,幫他夾菜。
這裏俨然便是他的天下,這時看着夏子莳吃癟,他雖然知道夏子莳有心髒病,可是這時也得意忘形地跟着起哄起來:“我覺得周易說的一點沒錯,都來了這裏了,怎麽還能不喝酒啊!”
“難道……夏子莳你不喝酒,是因為看不起周易?”劉襲佯裝不懂地暗中搓火。
他的說話聲很大,這樣一喊,店裏大半的人也都能聽見。
許多別桌的客人紛紛向着他們這頭看來,劉襲還在大笑,可下一刻,沒等他再添油加醋地說上幾句,話語便被徹底打斷。
“我從不知道不喝酒和看不起人有什麽關系。”
“劉襲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說這些話就不覺得幼稚可笑?”夏子莳冷然地低聲說道,每個字都像是摻着冰渣,因為動怒,她的心跳也變得飛快。
劉襲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衆人也是一片嘩然。
劉襲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裏,就是公司的經理都得給他幾分面子,可是這個夏子莳竟然……
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覺得這個夏子莳是不想活了,而劉襲被這麽一說,也自覺被打了臉面,可生氣歸生氣,他還真的不能對夏子莳做什麽,于是惱怒之下,他只能将陰狠的視線看向了已經喝醉的周易,冷笑着問道:“周易,這可是你起的頭,怎麽變成我挨罵了?”
周易立刻一陣機靈。
劉襲的這句話底下藏着的意思明明白白,今天這事要是不能讓太子爺滿意,那倒黴的就是他周易。
于是膽寒之後,他立刻倒滿了一杯酒,看着夏子莳的表情更是猙獰:“好你個夏子莳,大家都沒得罪你,現在一起聚餐你擺什麽臉子,這一杯你要是不給我喝,我就強給你灌下去!”
簡直是不可理喻!
夏子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只覺得喉頭發緊,後背也開始抽痛起來,常年的經歷讓她幾乎在發生異常的第一秒開始,便意識到了自己俨然是要犯病。
她咬緊了牙,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可看着她要走,周易怎麽可能罷休?
他從位置上驀地沖了出去,端着手中的酒杯便向着夏子莳撲去,一邊原本還只是看熱鬧的同事此時也發現了事情不對勁,大家連忙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要去拉人,一些膽小的女同事更是止不住顫顫巍巍地尖叫起來——
與此同時,魏荇和江義年也正在同一條街上走着。
這幾天不知怎麽,魏荇一反常态,不但心情低沉,連東西都吃不下多少,今天難得下課的早,江義年好說歹說這才硬是将魏荇從學校拉到了街上。
此時周圍皆是人來人往的人群,十分熱鬧,江義年看了一眼魏荇不樂意的表情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以為我想要和你這個大少爺一起吃飯啊,我是看你再不好好吃點東西就要餓死了所以才拉着你出來的。”
“而且我說你最近這什麽情況,兇神惡煞的,殺人狂魔都沒你可怕,昨天我們系的學姐來找你告白,你那個臉,小姐姐都差點被你吓哭了!”
“咦,對了,我最近好像都沒怎麽見子莳哥了,他的工作是不是很忙啊?要不這次我們去夏氏藥業找找他,大家一起去吃飯?”
“……我不去。”一直沒說話的魏荇這時終于開了口,只是話語卻是硬邦邦的叫人聽着便一陣牙疼。
原本自說自話的江義年微微一愣,半晌後,他才側頭去看魏荇。
此時已是夜色漸濃,可是比夜色還要濃重的,便是魏荇小哥哥的臉色,于是這樣一來,江義年倒是發現了問題的端倪:“你和子莳哥吵架了?”
這可真是難得,這幾年,魏荇和夏子莳關系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江義年都多久沒見過兩人吵架?
而江義年的話也正好戳到了魏荇的心口上,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原本淡色的嘴唇更是褪地幾乎蒼白;“要你管!”
“我當然得管了。”江義年理所當然地說道:“你要是真和子莳哥吵架了就告訴我,我說不定還可以幫你去和子莳哥求求情,讓他別生你的氣。”
……
他/娘的!
“你就知道一定是我惹她生氣!”魏荇沉聲對江義年吼,樣子兇地還真能把人吓哭。
只是江義年早就看慣了魏荇的這個樣子,此時他還有心情分析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子莳哥脾氣那麽好,還能是她先讓你生氣?”
魏荇沒回答,可身側的手卻是驀地緊了緊。
他倒寧願夏子莳脾氣別那麽好,別永遠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可江義年懂個屁!,魏荇不耐煩地轉開了臉:“……你給我閉嘴,你現在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這不到了嗎?喏,我聽人說這家火鍋店特別好吃,麻辣口味一級棒還有各色小吃,我們今天就吃這裏!”江義年仿佛導購般熱情地指了指店門口的牌子。
魏荇嫌棄地黑了臉:“人家說好吃我就得吃?”
“那怎麽辦,魏少爺你要換地方?”江義年無所謂地問道,可是下一刻,他的餘光卻瞥見了店裏的一些場景。
不知是發生了什麽,裏面正鬧哄哄地亂成了一團,而餐廳的正中間,像是有兩個男人正在糾纏着,周圍一圈人熙熙攘攘,仿佛在勸架,可是……這中間兩個男人的其中一個,怎麽看着那麽眼熟?
江義年有些奇怪地擰了擰眉,可還沒等細看,他身邊的魏荇卻忽然大步走了進去——
而此時火鍋店內,此夏子莳已經臉色蒼白。
周易一邊抓着她的手不讓她走,一邊拿着手裏的白酒真準備往她嘴裏灌。
這東西夏子莳哪裏能真的喝下去,她咬着牙死命掙紮,可是喝醉的男人力氣大的吓人,哪裏是她可以掙脫的開的。
夏子莳只覺得身體裏那種麻木的抽疼更加劇烈,連帶着她的手腳都有些無力起來,衆人皆是擠在一起大吵大喊地勸着架,沒人注意到,她的樣子已經不對勁,恍惚中,夏子莳的意識漸漸遠離,後面連呼吸也開始變得非常艱難。
可周易還在污言穢/語地打鬧着:“攔什麽攔,我還給他臉了,呸,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讓他喝個酒跟要他命一樣,跟老子在這裏裝模作樣,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整治整治他!這酒我就掰着他的嘴,也要讓他給我……”
後面的話語戛然而止!
空氣中仿佛有凜冽的殺意奔湧而來,夏子莳頭腦發脹地沒看清什麽,只是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耳邊像是有風聲一過,下一刻,周易抓着她的手已經因為脫力松開,一片尖叫聲中,桌椅板凳碰撞發出的巨響此起彼伏,而比這更叫人頭皮發麻的,便是周易殺豬般的慘叫聲驟然響起。
夏子莳捂着心口試圖去掏口袋中的藥片,可是她的手指都在痙攣,恍惚中,一雙熟悉的大手已經飛快将她抱起,讓她靠在他的胸前——
“該死,都給我散開!不要擠着,我哥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