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顧聞骞這一覺睡的很沉, 醒來時家裏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出屋後他表達了歉意,又跟表哥一起送還了借來的桌椅板凳, 還有碗筷等。
張大英把剩下的豬肉、燒雞裝了一多半給哥哥嫂子帶回去,至于侄子侄女兩頭怎麽分, 這些就是哥哥嫂子操心的事,反正這些菜裏是算了他們兩家的人頭的。
舅舅離開時跟顧聞骞招呼道, “聞骞, 我們就先回去了,有時間去舅舅家耍,舅舅再陪你好好喝兩杯。”
顧聞骞答應了,并且再一次為舅舅一家的幫助道了謝。
舅舅平日裏不善言辭, 此時也欣慰的拍上了他的肩,“應該的, 小婵是我外甥女, 你是我外甥女婿,舅舅別的幫不上,出把力氣不費事。”
舅媽蔡大萍也跟秋小婵說,“小婵,你是個有福氣的,聞骞這娃踏實穩重,你們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在長輩們看來,這就叫所謂的先苦後甜, 苦盡甘來。
傍晚, 白日的喧嚣熱鬧結束,小院歸于平靜,只有院裏貼着的紅色雙喜透着未盡的喜意, 中午剩下的飯菜不能浪費,張大英又給幾家親近的分了些,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秋小婵征求顧聞骞的意見,“咱們晚上吃什麽?粥、面條,還是米飯?”
顧聞骞笑容缱绻,目光又深又沉,“我都行,随你安排就好。”
他向來不挑食,愛吃的不愛吃的也不過就是多吃幾口少吃幾口的區別而已。
秋小婵別過微微發燙的臉往廚房去,邊走邊說,“那就吃飯吧,中午還剩不少米飯,我用雞蛋、蔥花一起炒了,再熱幾個菜就好。”
顧聞骞笑着跟上幫她打下手,等張大英送完了菜回來看到的就是小兩口一起做飯的景象,頓時欣慰的不得了。
她在心裏跟走了的丈夫說,“長根,小婵今天結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她,才讓她遇見了聞骞這麽個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會顧着他們一天,你要是願意,就在下面多等等我。”
晚飯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張大英笑着讓他們回屋。
“廚房我來收拾,你們累了一天,趕緊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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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們不累,還是你回屋歇着吧,這些收拾起來挺快的。”
顧聞骞也道,“是啊媽,我來收拾就好,你跟小婵都好好歇着。”
“哎呦,怎麽好讓你來,咱們一起動手沒一會兒就幹完了。”
農村的男人可沒幾個主動進廚房幹活的,雖然才結婚一天,但張大英對這個女婿已經是怎麽看怎麽滿意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終于到了睡覺時間,按理該有個“鬧洞房”,但顧聞骞情況特殊,秋家是按嫁女兒辦的,只擺中午的酒席,鬧洞房的環節自然就取消了。
秋小婵一進屋就感覺空氣陡然稀薄起來,不禁心跳快,渾身都不大自在。
顧聞骞走在她身後,等秋小婵停下步子轉身跟他說話時,就落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裏。
秋小婵微微掙紮,他的手臂收的更緊,低沉中透着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咱們是夫妻了,傻姑娘你還想逃到什麽時候。”
秋小婵沒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緊張,微窘道,“我只是想去洗個澡。”
說完她又加了句,“你也得洗。”
顧聞骞笑了,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後松開,“好,你去吧,我在屋裏等你。”
秋小婵拿了衣服趕緊跑向浴室。
秋家的浴室在廚房旁邊,這年代農村裏自然沒有熱水器、花灑之類,就是一個澡盆,打了熱水泡一泡或者沖洗一番。
浴室裏的煤爐上溫着一缸熱水,秋小婵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給顧聞骞留着,她摻了涼水後擦洗一番,雖然有些無措,但再怎麽磨蹭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她洗完後回房,換了件粉色的棉布襯衣襯褲,這是專門做了睡覺時穿的,白天盤着的頭發已經散開,波浪卷似的散在肩上,橘色的燈火中,她的臉上鍍了一層柔美的光,身形窈窕,神情羞澀中透着忐忑,顧聞骞只覺得自己二十五年的自制力轟然倒塌。
顧聞骞迅速洗了個澡回屋,發現小婵已經躺到床上,像蟬蛹一樣裹着被子,顧聞骞笑着走近,先将櫃子上油燈的光調的弱些,然後床帳散下,他隔着薄薄的秋被擁住她,炙熱的吻上了她的唇,等秋小婵從一片空白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然躺在了他的懷中,連衣服都散開了。
這樣的親密讓她既喜歡又害怕,顧聞骞撫着她的臉頰低頭,這次的吻細密而溫柔。
“別怕,相信我就好,我絕不會傷害你。”
秋小婵的情緒在他輕柔的撫慰中得到了緩解,嘗試着回應他的親吻和擁抱,漸漸的沉浸在心靈契合的歡愉裏,在漫漫長夜中完成了蛻變。
第二天顧聞骞像往常一樣早早醒來,懷中的妻子睡的正香,像一株盛開的芙蕖般純潔美麗,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嫣紅的唇瓣,還有掌心圓潤光潔的肩。
他憐愛般的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而後松開手,幫她蓋上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門。
張大英已經起床了,怕影響女兒女婿休息,連做飯都盡量不出聲。
“媽,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張大英哪能為這事怪女婿啊,再說自家女兒起的更晚,這要是嫁到別家去跟婆婆住一塊肯定是要被婆家說道的。
“不晚,你們年輕人多睡會沒啥,到了我這個年紀想睡也睡不着了。”
早飯不用他幫忙,顧聞骞就去院子裏找活幹,劈了柴後,還把有些壞的雞圈修好,幹完這些他得去牛棚,雖然不住那了,但活還是得繼續接着幹。
張大英聽說他要去村頭,趕緊讓他吃早飯,“你先吃,小婵沒起就不等她了,我給她留着早飯呢。”
今天的早飯挺豐盛,白米粥、韭菜炒餅,還有三個白水煮蛋,一人一個。
以前張大英總舍不得吃,秋小婵花了很長的時間給她“洗腦”,人的身體不能沒有營養,就像牛一樣,不能吃幹活不吃草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什麽都是空談。
後來張大英自己也發現從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後,身上的病痛緩解了不少,也認可了女兒的理論。
顧聞骞吃了飯後回了趟屋,看小婵還沒有醒的跡象,她睡着後有些不老實,翻身後被子從肩上褪了下來,露出雪白的背脊,還有那舒緩誘人的曲線。
他忍着悸動走過去幫她重新蓋上,真想留在家裏抱着她繼續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摟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罵了句“小傻瓜”,帶着滿腔的柔情愛意出門了。
秋小婵醒來時太陽都已經升高了,那個一晚上緊摟着她不肯松手的男人不在身邊,她抱着被子起身,腰間的酸澀提醒着她經歷過什麽。
坦白說昨晚還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為他那樣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禮節,點到即止,沒想到異常熱情,讓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間,她媽在院子裏鋤草,見她出來指着廚房說,“早飯給你溫着呢,趕緊去吃吧,聞骞去村頭了,到飯點了回來。”
秋小婵點頭應下,吃了飯後又回房把髒了的衣服被單拿出來洗,她臉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對着張大英,背着身蹲在地上,母雞咯咯的圍着她轉。
“媽,咱們再多養兩只雞吧,這樣每天也能多撿幾個蛋。”
“成,過兩天我去找找看。”
雖說村裏之前有規定,每家每戶養的雞不能超過五只,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已經沒人嚴格遵守了,每家多養幾只實屬正常,法不責衆,自家也沒必要一直守着這個規矩。
九點多鐘秋小婵開始準備午飯,昨天還有剩下的肉,不吃會壞,她重新回鍋過了一遍,又炒了個新鮮的蔬菜,還煮了一小鍋雞蛋湯,等飯菜全部準備好,顧聞骞推着院門進了院子。
秋小婵見到他就想起昨晚,臉也不自覺的燒紅了,顧聞骞彎着唇把飯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飯來。
“聞骞,你幹活累,多吃點。”
“謝謝媽,你也多吃些。”
說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婵,夾了個雞翅膀給她,小婵看過去,他笑了笑低頭吃飯。
吃飯的過程中張大英談起了正事,“聞骞,你跟小婵結婚了,雖然你家人沒能過來,但小婵已經是你們顧家的媳婦,我尋思着沒幾個月就要過年了,你要是想帶小婵回去探親也該提前準備起來。”
顧聞骞放下筷子點頭,“好,探親的事我跟小婵還沒商量,等商量後再決定什麽時間回去。”
下放四年來,顧聞骞只回去過兩次,心裏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婵看他情緒低落下來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麽時候走都行,隊長挺好說話的,咱們請十天半個月的假沒問題。”
張大英也點頭,又起身回屋,出來時手裏拿了個手帕。
“這個你們拿着,這次辦婚禮統共用了一百六十塊,剩下的錢你們收好,出門肯定得用錢,還得給家裏帶點啥。”
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還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還算是非常節省的。
雖然顧聞骞說剩下的錢當作聘禮,張大英也不會要這個錢。
顧聞骞沒收,婉拒道,“媽,你收起來吧,回去的路費我還有。”
“我都這麽大年紀了,留錢幹什麽,你們剛結婚,花錢的地方多,就別跟我客氣。”
顧聞骞不收張大英就把手帕塞進了女兒衣兜裏。
“原本攢着給你結婚的錢還沒動都別擔心我,晚會我去隊長家問問,你們已經結婚了,是不是能給聞骞安排其他的活幹。”
在牛棚多少帶了點“懲罰”的意思,但他跟小婵結婚後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裏唯一的男性丁,該争取的權益得争取。
吃過飯回屋休息,顧聞骞從帶來的行李箱裏拿了件長形的木制品出來,等他轉身,秋小婵好奇的看過去問,“什麽呀?”
“你猜猜看。”
“我還真猜不出,看樣子像是安照片的鏡框。”
他們去縣城辦理結婚登記時拍過一張合照,就是那種只照上半身的大頭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張全身照,老板臨時有事關了店鋪沒拍成,所以秋小婵不确定是不是鏡框。
顧聞骞笑着轉過手中的木框,一個回眸倩笑的麗人躍然紙上,竟然是一張自己的素描畫像,他還用玻璃壓上了。
她驚喜的問,“你什麽時候畫的呀,也太像了。”
“畫了有一陣子了,送給你做結婚禮物。”
原本該昨晚送的,但他把這事給忘了,今天才想起來。
秋小婵是真的很喜歡也很感動,她擡頭看向顧聞骞,在他脈脈含情的目光中擁住他,臉埋壓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壞了,總做一些讓我感動的事,就想讓我越來越喜歡你。”
顧聞骞将相框放在身旁的櫃子上,兩手回擁着她,下颌摩挲着她的發頂,低頭親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讓你失望了,如果這叫壞的話,我肯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壞。”
也會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為她是他的妻,是與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愛人,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更親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來的孩子,內心足夠親近但也無法達到那樣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來,秋小婵順從着內心的渴望仰起頭,與他唇齒相依,輾轉厮磨。
一吻結束,秋小婵的唇瓣越發紅潤飽滿,比六月的蜜桃還要水潤。
秋小婵拿起那幅畫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憑着印象将她畫的這樣好。
她在屋裏看了一圈,最後挑中對着床的那面牆,“這幅畫就挂在這裏吧,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顧聞骞點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聽你的,你說挂哪裏就挂哪裏。”
他下午還得去牛棚,不去的話那些牛就沒人飼養,不像秋小婵,結婚前跟養豬場請了三天假,這三天不用去也不計工分。
“探親的事你想了嗎,什麽時間回?”
秋小婵怕等到過年前連火車票都不容易買,不如現在,氣候正适宜。
顧聞骞想了想說,“那就下個月吧,我寫信回去說一聲,他們知道肯定高興。”
秋小婵說,“我還沒怎麽聽你提過家裏的事。”
顧聞骞環着她的肩拉着她一起坐到床邊,視線投向窗外,眼裏蘊着許許多多的情感,有追憶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溫和的人,在我印象裏他們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
然後他跟秋小婵說了父母的故事,大學相愛,畢業後結婚,一個是大資本家的小女兒,一個是政客的小兒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他們謙遜有禮,從不驕傲自滿,不斷的學習充實自己,追求思想的豐饒而非物質財富,體諒母親懷孕艱難,顧聞骞出生後父親就決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對顧聞骞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們視孩子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時候調皮也好,做錯了事也罷,父親不會第一時間責罵,而是仔細幫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壞了花盆,父親會問,如果花盆砸到了別人怎麽辦,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傷及性命,或者沒有及時打掃傷了腳怎麽辦?
“你或許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但‘現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這件事後面的弊端是什麽,很多危險的發生都是因為沒有重視起來,這才雪球般越滾越大。”
因此顧聞骞會養成這樣沉穩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秋小婵聽完後感慨道,“他們真的是很好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特別是磨難到來時,他們有機會出國避禍,去國外的大學任教,但他們拒絕了。
“如果我們這個時候‘逃’了,跟承認賣國有何區別?我們是中華人,越是艱難越是有髒水潑過來,我們越是要堅持到底,等着哪天洗刷掉滿身污糟。”
所以父親“下放”到東北農場,母親身體不好,被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氣保下,這幾年一直在舅舅家養病。
“好了,今天先說到這裏,我得去村頭了。”
秋小婵挽起她的手臂,頭倚在他肩頭輕聲道,“咱們好好生活,盡全力孝順父母,總有一天這些苦難都會過去,到時候你就能跟父母團聚了。”
他嗯了一聲,只當妻子是在安慰,親了親她的額說,“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母親知道我結了婚很高興,等她見到你一定會非常喜歡。”
秋小婵笑着點頭,眼睛亮亮的閃着光,側着頭逗趣道,“那當然,你都這麽喜歡我,婆婆那麽善解人意也一定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
顧聞骞果然笑了,輕輕拍了下她的頭,附和道,“你說的對,等我今晚回來給他們寫信,把咱們的照片放進去,讓大家提前見見你。”
顧聞骞走後張大英也去了隊長家,秋小婵在家裏無所事事,琢磨着把地裏長好的蘿蔔拔出來洗幹淨,準備做蘿蔔幹吃,味道好的話還能拿道縣城去賣呢。
張大英去了一小時左右回來了,從神情上判斷不出事情辦成了沒有。
秋小婵問,“媽,隊長怎麽說?”
張大英有些累,先找了張椅子坐下,“他說你們剛結婚,怕隊上其他人有意見,還得再緩緩,等農忙的時候找個機會安排聞骞去做其他事兒。”
秋小婵知道沒幾天隊上就要組織收玉米,也就是隊長間接應下的意思。
“那挺好,隊長還是蠻好說話的。”
張大英搖頭道,“哪有那麽容易,還不是舍了你媽我這張老臉,我跟秋芳一直處的不錯,這麽多年她暗地裏幫了我們不少忙。”
要不小婵哪能攤上養豬場那麽好的差事,雖說工分少,可幹活清閑,也不容易受欺負,畢竟朱大娘人不錯。
秋小婵這才知道老太太不顯山不露水的安排了那麽些事,為女兒也真是操碎了心。
天擦黑了顧聞骞才回來,換工的事張大英跟他提了兩句,其實對顧聞骞而言不管做什麽工都一樣,但從家庭利益出發,他也願意多掙些工分讓岳母和妻子過上更加安穩的生活。
晚飯後顧聞骞開始寫信,秋小婵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看,他先問候了長輩,跟着就提了婚禮的事,将所有的細節都用文字描繪出來,希望家人讀信的時候能有身臨其境之感,秋小婵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柔軟和體貼。
寫到新娘子很漂亮,穿着紅色的嫁衣,他們一起騎着自行車穿梭在田間小道上,秋風吹拂在臉上,自由而幸福。
顧聞骞停下筆側頭問,“小婵,你想不想寫幾句?”
秋小婵驚訝的“啊”了聲,“讓我寫?可我不知道寫什麽。”
顧聞骞将手中的鋼筆遞給了她,安慰着說,“想到什麽就寫什麽,或者問候一聲也好。”
秋小婵看着紙面上铿锵有力的字跡,最終還是同意了,“好,不過我寫的不好你可不準笑話我。”
幸虧她練過書法,要是一筆狗爬字寫出來對比就太慘烈了。
她提筆寫道,“媽媽好,舅舅舅媽好,我是小婵,我跟聞骞結婚了,雖然我們遠隔千裏,沒有見過彼此,但我聽聞骞說了許多,內心深處有種自然流露的親近感,或許這就是家人之間的情感……”
寫完一段後,秋小婵将信紙移過去給他看,顧聞骞微笑着點頭,“寫的很好,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
“那當然,這就叫真情流露。”
她得意的樣子像只狡黠的小狐貍,顧聞骞側頭吻住她的唇瓣,只輕輕一吻很快就移開,不意外的看到她紅了的臉頰。
“我再寫兩段就好,你不用陪我,先去忙。”
天都黑了還有什麽可忙,不就是洗澡睡覺那點事,他都這麽說了,秋小婵也不陪他,拿了換洗的衣服毛巾就去了洗澡間。
這一晚的顧聞骞依舊如燎原之火般熱烈,慶幸的事秋小婵總算跟上了他的節奏沒再體力不支睡過去。
深夜,秋小婵貓兒一般倚在他身側,跟他提了盤算已久的問題,又怕他一時間接受不了,因此說的很是委婉。
“我聽說很多人偷偷去‘黑市’,缺什麽就去那裏買,不用糧票也行。”
顧聞骞“嗯”了聲,聲音低沉中透着一份慵懶的性感,深夜裏聽別提多迷人了,秋小婵覺得哪怕光是聽他說話都能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他說,“有需求就有市場,這樣的事是禁不掉的。”
秋小婵往他身上靠了靠,輕聲在他耳畔問,“那咱們能去嗎?”
顧聞骞只覺的耳根一燙,撫着她腰肢的手掌不自覺的收緊,而後大腦才對她的話做出了解析。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是有什麽想買的?”
秋小婵搖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包括儲存了哪些食材。
“好東西當然是咱們自己先留着,這次回首都就帶些山貨,咱們這除了這些也沒旁的能拿得出手。”
顧聞骞沒想到看似嬌滴滴的小妻子竟然是個膽子大的,連他都顧慮着沒往這處想,反倒是她先提了。
黑市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經做過交易,當初來上堯村時水土不服生了一場病,看病貴,他不願家人擔憂,就把那塊戴了幾年的表賣了,後來回首都舅舅問起他才坦白,後來舅舅又送了他一塊,他怕弄壞,一直放在枕頭下,結婚前拿給小婵她也沒要,還是放在枕頭下留着看時間。
用她的話說,財不露富,隊上除了隊長,也就四五家有手表,還是國産牌的,他們要是戴塊瑞士表出門,肯定得被人惦記上。
“咱們離縣城遠,想去黑市做買賣沒那麽容易,首先咱們怎麽去?從家走到鎮子上,再搭車去縣城,一路上背着東西別人問怎麽說?到縣城萬一東西沒賣出去又碰上稽查隊了呢?”
秋小婵知道執行起來困難,但有困難就解決困難,不能什麽還沒做就退縮啊。
“那這些先不考慮,我就問你同不同意?咱們家三口人,我只有三個工分,媽身體不好幹不了地裏的活,光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要是咱們哪天有孩子了,花錢的地方多着呢。”
顧聞骞聽她提到孩子就笑了,其實他剛剛說了那麽多并不是不同意,只是将現實的困難猜出來分析給她聽,就像她說的,有問題就解決,重要的是對這件事的态度如何。
沒結婚前他從來不考慮這個,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但現在有了媳婦,未來還會有孩子出生,顧聞骞本就不是個願意受長輩救濟的性子,結婚收了舅舅五百塊已經他的極限了。
“你說的對,如果你真想做這個,我們首先得買一輛自行車,其次,咱們得找個中間人,不用自己出面,有貨盤給對方,這樣既節省時間又能掙錢,只是讓出了一部分利潤。”
雖然掙少了,但安全系數提高了,只要對方遵守規則,即使出了事也不把他們共出來,那交易就能長久進行下去。
秋小婵認定他不是無的放矢,說的話肯定是有緣由的,直接問,“你這麽說是有認識的中間人?”
顧聞骞的手掌從腰間移到了她的耳畔,撚着她的耳垂回,“之前賣手表認識了一位大哥,他是專幹這個的,在黑市有一定的名望,讓我有東西直接找他出,如果他還沒出事的話,我倒是能聯系到他。”
當時顧聞骞是跟着對方去家裏交易的,顧聞骞還記得對方的地址。
“太好了,我發現你就是我的生命之光,不管什麽難題你準能解決。”
會木工會畫畫還會幹體力活,除了不大會做飯外簡直沒得挑,重要的是他還長的好,天天對着也看不膩。
顧聞骞笑了,蘊着笑意的眼在黑夜中明亮而舒緩。
“很高興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作為你的丈夫,我希望任何時候你都能信任我,依賴我,不管你有什麽樣的奇思妙想或者遇到了困難都不要對我所有隐瞞。”
秋小婵“嗯”了聲應下,她在心裏抱歉的想,可惜最大的秘密不能跟他分享,但她發誓,除了她的來處和系統的存在,這一生都不會欺騙他。
秋小婵擁着他,仰頭親上了他的下巴,然後是溫熱的唇瓣,兩人在夜幕中缱绻擁吻。
第二天顧聞骞去鎮上寄信,走之前問秋小婵有沒有什麽要帶的。
“家裏暫時不缺什麽,不過我今天突然有了個想法,在家種蘑菇,既能吃又能拿去賣,材料很簡單的,你去供銷社買些釘子回來做木盆用,我先試試看能不能成。”
顧聞骞應了,并沒有追問其他細節,這也是秋小婵在心裏給他打高分的一處優點。
人與人之間的界限感也是很重要的,有的人缺乏界限,任何事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但顧聞骞不同,他懂得尊重他人的隐私,對方不說的他絕不會多問,也不會在心裏想東想西,不管是不相幹的人亦或是父母妻子同樣如此,這樣的性格跟他從小的家庭教育息息相關。
秋小婵之所以想到種植蘑菇,是受張大英發豆芽的啓發,這個年代蘑菇并不是随處可見,即便他們靠着山,能去山上采摘,也不能随時随地想采就能采,有月份和天氣的條件限制。
“物以稀為貴”,現在是十月中,越往下天氣越冷,天氣越冷蔬菜供應就越少,天天白菜蘿蔔誰吃了都會膩,要是有一筐筐新鮮雪白的蘑菇,買回去不管是燒湯也好,清炒也好,或者剁碎了混着肉沫做肉丸吃也好,誰能拒絕這樣的美味誘惑呢。
除了木盆外,最緊要的就是培育蘑菇的土壤,空間內有菌包可兌換,但太容易被顧聞骞看出問題,所以她準備用腐殖土培育,也就是樹葉腐爛後的泥土,并不難找,直接去山上挖就行。
等顧聞骞從鎮上回來,秋小婵就根據自己的要求讓他做木盆,類似盆栽大小。
“好,我明白了,今天下午給你做出來。”
秋小婵愛死了他這樣篤定的回答,趁着張大英在廚房忙活,她墊腳捧住他的臉啵了一口。
“親愛的,你真是太棒了。”
顧聞骞怔了半晌,一是為她突如其來的親吻,另一個就是“親愛的”這個稱呼,以前家裏洋派的堂姐就是這樣稱呼姐夫,自從家裏出事後,堂姐就如同霜打的花,再也沒了那樣的鮮活。
他撫着妻子的發絲喟嘆一聲,“我很喜歡看到你這樣高興,但以後這個稱呼只能我們兩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能說。”
秋小婵緊張的情緒終于緩解下來,她不小心脫口而出後,看他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的神情,還以為他要追問自己知道這個稱謂的原因的,已經想好了理由,就說偷看國外小說時學來的,白白擔心了一場。
她笑着摟住他的脖子,甜甜膩膩的笑着,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顧聞骞的眼神越發深邃,終于忍耐不住堵上了那張惹火的唇。
秋小婵趁着下午割豬草的功夫去了趟後山,挖了一筐符合要求的土壤,傍晚回家的時候,顧聞骞已經帶着做好的木盆到家了。
他舉着一個方形的木質容器問,“這個怎麽樣,我試過了,密封性很好,哪裏不合适的我再改。”
他做的很認真,足夠放在店鋪裏當手工藝品賣了,秋小婵簡直愛不釋手,不斷地誇贊道,“簡直太好了,好到我都舍不得用了。”
顧聞骞注視着她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察覺到自己的唇角也不知不覺揚了起來,似乎從決定跟她結婚開始,他的心情一直是明朗松快的,雖然偶爾會擔憂遠方的親人,但于他自己,已經不大在意曾經的失去,甚至會想,一起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就是生活給他的安慰和犒賞,讓苦也成了甜。
說幹就幹,秋小婵将挖回來的土裝進木盆裏,裝好後細細的撒上一層水,讓水分将土壤充分濕潤,而後将草紙平鋪在盆口,所有的工作完成後将木盆移到背光陰涼處。
“這就完成了?”
秋小婵點頭,跟他一起去井邊打水洗手,手剛伸進水盆,就被另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仔仔細細的洗去她手上的泥土。
秋小婵彎起唇角,不老實的撓他的手心,顧聞骞無奈的笑了,眼底透着寵溺,由着她鬧騰,洗幹淨了将她的手拿出,順手拿下晾衣繩上的毛巾給她擦手,擦幹了拍了下她的頭說,“好了,喊媽出來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張大英問,“你們兩一下午在忙什麽呢,熱火朝天的。”
秋小婵就把種蘑菇的計劃說了,“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是以前看了本農業方面的書,上面提了這個法子。”
張大英擔憂的說,“這不是‘投機倒把’嗎,萬一被人逮到了可不得了。”
秋小婵安慰道,“媽,八字還沒一撇,要是僥幸成功了也不會以身涉險,你看我們兩像是傻的嗎?”
張大英搖頭嘆氣,要是女兒沒結婚,她還能勸勸,現在結婚了,小兩口為以後打算也沒什麽錯,何況她對女婿比對自家姑娘更放心。
“行吧,那就看看能不能成,你們要幹什麽我也不攔着,只有一句話,安全放在第一位,寧願少掙錢也不能把自己圈進去。”
顧聞骞承諾道,“媽,你放心,我們不會冒險的。”
得了他的保證,張大英這才真正的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