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rytale

第14章 ☆、番外五

“別看！”陳之桓強壓下喉間的哭音，伸起稚嫩的手，小手堪堪遮住張錦的雙眼：“別看……”

張錦輕輕地搖搖頭，拿下陳之桓的手，慢慢地擡起頭，直視着被白色的布嚴嚴實實的父母。

然後直直地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把在場的人都吓了一跳，陳之桓也有些愣了。

大家都以為他即将像個孩子一樣，為父母的離去痛哭失聲時，他卻只是在磕完了三個頭後，詢問自己的去處。

他很鎮定，卻只像被短暫冰封的江河，暗潮洶湧，随時有可能破冰而出，随時有可能崩潰。

他才十二歲，還無法獨立，此時喪父喪母，無疑是十分大的打擊，但好在父母留下的遺産頗豐，如果不亂揮霍，足夠張錦完成學業，如果再想進修或是将剩下的錢拿去創業，都綽綽有餘。

只是沒人照顧他。

張家父母是私奔的，遠離家鄉，來到舉目無親的D市打拼，開了間小公司，兩人的學歷見識俱不低，看準了時機，很快就混得風生水起，公司也頗具規模，逐漸邁上正軌。

于是夫妻兩商量着生了個孩子，就是張錦，又在張錦三歲那年受鄰居臨終所托，收養了比張錦小兩歲的陳之桓。

一家幸福美滿。

就在大家以為這樣的美好會繼續下去時，傳來了張氏夫妻的噩耗——車禍。

老天嫉妒他們，嫉妒張錦和陳之桓，于是跺跺腳從他們的身邊奪走了他們的父母。

多不公平。

兩個十幾歲的少年無依無靠，相依為命。

張錦母親娘家的人不知從哪聽來的風聲，從千裏迢迢的S市趕來參加葬禮，順便準備帶走張錦撫養。

張錦一言不發，沉默許久後開口：“帶我走可以，陳之桓也要一起去。”

來的人是張錦的舅舅，聞言皺眉看了看陳之桓，顯然覺得麻煩。

張錦敏銳地捕捉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語氣也冷了下來，他道：“我不走。”

張錦的舅舅顯然本就不是情願來的，聽他這話心裏樂呵着呢，少個麻煩誰不樂意？

于是張錦繼續留在D市，和陳之桓生活在原來那個房子裏，他的父母很聰明，從前就給張錦和陳之桓辦了卡，本來是為不時之需好給兩個孩子轉錢什麽的，他們一走，所有的流動資金就自動化成了貨幣，然後轉賬入兩個孩子的卡裏。

張錦不定期提三千塊錢，作為一段時間的花銷，他放學比較早，于是負責每天下午買菜做飯，一開始是有些糊了的簡單的雞蛋炒飯，但沒辦法，兩人将就着就吃了，雖然後來不再糊了，但總是吃會膩不說，還沒什麽營養，這對兩個在拔高個兒的成長階段的少年是斷然不行的。

于是張錦買了本食譜，一空下來就看着學，會了就做給陳之桓吃，好在天賦頗高，沒怎麽浪費材料，陳之桓也不挑食。

兩個小孩就這麽湊活着一起讀完了初中，然後考了同一所高中。

本來張錦不想讀高中，他父母的公司還交在公司裏的一個簡姓的代理總裁手裏。在別人手裏管着總歸是不放心的，就算那個簡姓的人是父母很好的朋友，也誠懇地表示等到他長大，一定把公司交還，但他還是想積累社會經驗，然後盡快拿回屬于自己的那份東西。

張錦雖然宣布的時候語氣輕飄飄，就像在說明天晚餐給你煎個蛋，但陳之桓仍聽得出話中的沉重，他幾乎能想象張錦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多麽痛苦。

他是那麽愛學習的一個人。

陳之桓嘗試勸他，錢還夠，而且簡叔叔也說不會做出那麽不道德的事，但張錦仍沒有松口。

最後是陳之桓找到了簡素軻，也就是多年以後張錦和陳之桓為數不多的朋友——簡濤的父親。陳之桓找到簡素軻時，對方一點也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問了基本的情況後就欣然地同陳之桓走，去幫他勸張錦了。

兩人在書房談了半個小時，沒讓陳之桓進屋。陳之桓在外頭看平日最喜歡的動畫，卻顯得有些不上心，眼角餘光不停地往書房探。

最終張錦還是被簡素軻勸成功了，繼續讀高中。

之後兩人在學校結識了簡濤，因為一場籃球賽——兩個班的籃球賽，張錦是圍觀群衆。陳之桓和簡濤一戰成名，一時間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兩人也是不打不相識，加之張錦和陳之桓的關系，三人就這麽成了朋友。一年暑假回家，大家才驚訝地發現原來他們兩家早有關聯——簡濤是簡素軻的兒子，他還有個弟弟，叫簡海文，才三歲多。

三人一起學習，一起複習，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大學第三年，陳之桓向張錦表白，張錦沒有拒絕，卻也沒有答應，兩人磨了半年後，張錦終于松口接受，兩人在一起。

陳之桓剛升大四就因為機緣巧合半只腳踏入演藝圈，兩人雖然同在一所大學，同在一間宿舍，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因為陳之桓忙，很難再見面。

張錦對此毫無怨言。

後來張錦在公司實習，也開始忙了起來。

直到一日，同系的一個據說是系花的女生向張錦告白，正好被陳之桓撞個正着，當時女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直往張錦懷裏撲，張錦正想推開她，卻一轉頭與陳之桓冰冷的雙眼對個正着。

兩人爆發了第一次争吵，張錦念在陳之桓工作忙、累，不和他計較，兩人冷戰了整整兩個月，說是說冷戰，陳之桓卻都忙得沒空和他見面，哪有專門冷落的機會。

第二次争吵是在陳之桓摟着一個女生走過張錦的面前，張錦只當他是幼稚，小吵一場，繼而張錦無視地冷*。

第三次争吵是陳之桓覺得張錦不喜歡他，但事實上根本的原因是什麽，張錦很清楚。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因為一時的沖動才在一起的，一直以來懷抱着“友達以上，戀愛未滿”的錯覺誤以為是戀愛，束縛着對方。就像繃緊了的橡皮筋，輕輕地一彈，就足以讓他們脆弱的感情受到極大的震顫，從而意識到一些一直被忽略的東西。在這時如果有什麽更為渴望的，就會使這種關系，斷裂。

張錦一言不發，就像當初陳之桓追他時那樣，不予表态，最後兩人沉默許久，陳之桓一字一頓道：“我們分手吧，我也想能專心一些，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張錦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裏嗡嗡嗡的，他聽見自己艱難地說：“……好。”

大學畢業，陳之桓從家中搬了出去，一個從商，一個進入演藝圈，兩人除了偶爾在電視上見到對方的臉，再無交集。

畢業後的張錦并沒有從簡素軻手中接過公司，因為他知道簡素軻比他更适合，而且他也不願意坐那麽麻煩的職位。簡素軻哭笑不得，揮手一撥給了他個經理做，還分了些股份給他。好在他為人雖然溫潤，但處事風格強硬，所以無人反對。

……

陳之桓從背後抱住張錦，輕輕地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在想什麽？”

張錦被他撓得“唔”了一聲，道：“在想我們以前，你當初怎麽就這麽蠢呢？”

陳之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時不是還小麽……”

張錦毫不留情地說：“我們一共吵了三次，第一次是你無理取鬧，第二次是你故意想讓我吃醋，第三次依舊是你無理取鬧。我喜不喜歡你這種蠢問題還需要問的嗎？嗯？”

陳之桓尴尬地說：“……別說了……當時不懂事，總覺得你不喜歡我，遲早會甩掉我……我以為你當初答應我的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們是家人……”

沒想到張錦點了點頭：“這點你倒是沒說錯，我一開始就是為了不想傷我們兄弟之情才答應的。”

陳之桓吐出一口老血。

張錦慢悠悠地接着道：“……但我後來确實是慢慢的喜歡上你了。”

陳之桓擦擦嘴，眼睛閃亮亮地看着張錦：“現在呢？”

張錦冷哼一聲：“都現在這樣了還需要問我？嗯？”

需要問嗎？

當然不用了。

喜歡不是愛，喜歡是情感的依賴，愛是終生的托付。

陳之桓慢慢地說：“我不喜歡你，但我愛你。”

張錦溫柔地笑道：“我也是。”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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