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我

第35章 時安，能不能再

紀燦希在帳篷裏又是一夜無眠。

起因是晚上吃燒烤的時候，趙小末被毒蚊子叮了，腿上起了不少的包，洛時安拿驅蚊水給他噴，看他噴的那麽認真，紀燦希忍不住諷刺了幾句，大意就是趙小末事怎麽這麽多身體怎麽這麽嬌貴之類的。

洛時安不高興了，轉頭說了他幾句，紀燦希瞧他還護着別人，脾氣一上來，幹脆和洛時安吵了起來。

吵到最後吵了什麽他都忘了，他只記得自己很生氣很生氣，把杯子一摔就走了。

這大概他和時安真正意義的第一次吵架，居然還為了這麽荒謬的理由，可紀燦希覺得，他真的是憋得太久了，不管今晚趙小末到底出什麽幺蛾子，他都會看他不痛快，繼而和某個人大吵一架。

看日出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可其他帳篷裏還是一片安靜，這些個說話不作數的豬！

紀燦希穿好衣服起來，挨個去叫，又打電話給尤可，得到了回複都是——哦哦，好的好的。

然後再翻個身繼續睡。

洛時安的帳篷是空的，總算還有個勤奮的小豬。

天色要亮不亮的樣子，洛時安獨自一人在海邊，紀燦希慢慢走過去的時候，他忽地有種感覺，時安就是在特地等他的，等着他出現。

兩人沉默的朝着日出的方向站定，一會兒，紀燦希突然扭頭對他道，“時安，我們來打個賭吧，我數三個數之後，太陽就會出來。我贏了，你就滿足我一個願望，反之我滿足你的。”

洛時安頓了一下，“······好。”

“那麽開始——1，2，”紀燦希伸出兩個指頭後，太陽公公還是沒有要露面的意思，于是他數，“2.1，2.2，2.3·······”

洛時安由着他耍賴。

饒是這樣，數到三之後，太陽還是沒露面，紀燦希嘆了口氣，“你說你的願望吧。”

洛時安看着他，“我沒什麽願望，讓給你好了。”

“真的？”

“真的。”

紀燦希舔舔嘴唇，他覺得差不多就是這時候了，在這麽漂亮的海邊，眼前還只有一個漂亮的洛時安，周圍安靜的，只有海浪的聲音，他的心髒狂跳不止，無法平靜。

“對不起，”他突然說，“我昨天晚上，情緒有點激動，對不起。”

洛時安很迷惑，“所以你的願望是······”

“對不起！”他再次閉着眼睛說，“對不起，上次那樣推開你，時安，我真的很抱歉。”

洛時安的眼睛望向海面，“都說了，已經過去了。”

“沒有過去！我不想讓它過去！”紀燦希睜開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時安，你能不能，能不能還能像上次那樣，抱抱我······我保證，我保證······”

他情緒激動得厲害，剩下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

我保證，這一次我不會推開了。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不喜歡，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你能不能，再走近我一次······

紀燦希盯着腳下的細沙，海邊的涼風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如果時安已經喜歡上了別人，如果一切都太晚了，如果他······

下一秒，他的身體突然被抱住，洛時安幹淨好聞的氣息充斥着他的鼻腔，他的手環繞着他的背，和上次一樣，不過，比上一次的擁抱要從容許多。

“然後呢？”洛時安在他耳邊壓着聲音問道。

然後，紀燦希也慢慢伸出手，回抱着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身體缺失的那一塊，最重要的那一塊，完整的合上了。

“然後，你永遠不要放開我。”紀燦希的臉頰滾燙，埋頭在他的頸間。

洛時安的身體抖了一下，聲音微顫，“燦希，你想好了？”

“我他媽······我是說，我平生頭一回，這麽确定一件事兒。”紀燦希把他抱得更緊，無比滿足道，“我喜歡你，時安。”

太陽出來了。

※

飯桌上，紀燦希樂呵呵的給大家盛粥，這個一碗，那個一碗，和昨天臭着臉不說話的他判若兩人。

“老大，這次玩得挺開心吼。”杜銘受寵若驚的接過自己的粥，“還以為你不喜歡海邊呢。”

“怎麽會？我特喜歡，這裏真是一個好地方。”紀燦希連連道，“你來看你姥爺，真是一個無比正确的決定。”

紀燦希給趙小末也遞了粥，還很真誠的致歉道，“不好意思，昨晚上我有點混蛋。”

“沒事兒，我的确，事情有點多。”趙小末溫和的笑笑。

“時安，你的。”最後一碗端給旁邊的人，紀燦希坐下後，又忍不住沖他笑。

“收斂點。”洛時安低聲提醒。

紀燦希點頭，把笑得要咧開的嘴稍微合攏一下，專心吃飯。

臨走的時候，杜銘的姥爺還給了他們一人一包小魚幹，寬大的手掌在杜銘的黃毛上揉了又揉，“回去好好學習啊，和你姨父說，把頭發染回來，黃不拉幾的太顯老了。”

“我才不染來染去的，等長長了直接剃掉。”杜銘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抱住他姥爺，“您照顧好自個啊，下次月考後我還來看您。”

“行了行了，等你考上好大學再來吧，別讓你媽操心。”姥爺又沖他們笑笑，“你們高考完了，再一齊過來玩呀。”

“好嘞好嘞。”其他人都笑應。

回去的車上，紀燦希用不着提醒，洛時安就乖乖在他旁邊坐下了，瞧瞧，這确定了關系，自覺性就是不一樣。

他嘴裏嚼着橙子味奶糖，遞給他，洛時安搖了搖頭，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紀燦希都起得夠早了，他比他還早，是不是也是一夜沒睡啊，他看看車內其他人都在閉眼小憩，于是又往時安那邊擠了擠，抖了抖肩，“借你。”

洛時安似乎有些猶豫，紀燦希又道，“免費的，不靠白不靠。”

“也是。”洛時安笑了笑，從善如流的靠下來。

紀燦希調整個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一點，哎，洛同學這麽單純，以後可怎麽——

我靠？

他的左手突然被握住了，微涼的熟悉的溫度，接着那只手動了動，攀着他的手指，變成了十指相扣。兩人的手背上蓋着紀燦希帶的裝零食的白色大袋子，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這底下的動作。

“到了叫我。”單純的洛同學說。

啧啧，早上誰說的要收斂點，是誰！

紀燦希笑了笑，手又握緊了些。

一車子人醒過來的時候，車子也進入了市區，各自的家也差不多快到了，紀燦希和洛時安已經恢複了很清白的狀态，各自吃着橙子蛋糕。

“那個，我在前面的公交站下就可以。”趙小末說，“有人接我。”

紀燦希随口問道，“你奶奶啊？”

“不，不是。”趙小末有點不好意思。

等他下了車，紀燦希趴在車窗上看，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笑着和趙小末擁抱，然後，兩人牽着手離開。

“我操，那個妹子是誰！”紀燦希驚訝的眼珠子要掉下來。

“趙小末女朋友。”洛時安很淡定的說。

紀燦希：“他女朋友？趙小末有女朋友啊！”

那他這段日子的醋是白吃了嗎！

“老大你才知道啊，人家小倆口感情可好了。”杜銘說。

尤可補充：“認識挺久了吧，他女朋友是鄰校的。”

“你也知道！”紀燦希有點崩潰，為什麽只有他不知道！

“昨晚上他們還在打視頻啊。”尤可漫不經心的說。

“你真不知道啊？”洛時安平靜的問。

廢話！他要是知道的話……他看着洛時安的臉，似乎從這張天使般的面孔上看出了什麽。

要不是有其他人在，紀燦希立馬要進行撲倒拷問了，但是現在，他只能忿忿的給他發消息：

“洛時安，你個心機boy！”

洛時安——嗯？

紀燦希——還裝！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要看我，看我······反正以後，你也只能對我耍這種心機！

突然就沒什麽好生氣的了，洛時安用趙小末讓他看清自己的心意，還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費盡心思呢。這樣也會開心，紀燦希覺得，自己真他娘的有病！

“好的。”洛時安輕聲答應，很愉快的收起自己的手機。

“什麽好的？”尤可在後座問。

“補習。”紀燦希說。

尤可翻了個白眼，“無聊。”

※

紀燦希心情璀璨的回到了家，剛一到家門口，他就感覺到萬家有哪裏不一樣，但鑒于他現在心情太好，沒去思考那麽多，把那包小魚幹扔給海叔，“我同學家的特産，晚上一起嘗嘗吧。”

海叔的表情有點奇怪，他看着“萬慕”，僵硬的笑了笑，“這次的旅行好像收獲不小啊。”

“那是。”還收獲個男朋友呢。

紀燦希哼着歌要往裏面走，海叔撈住他的胳膊，“小慕，那個，夫人回來了。”

夫人，也就是萬慕他媽。

兩個月前電話裏那個冰冷的女聲，今天終于要一睹尊容了。

沒有一句問候，吃飯的時候只有刀叉發出冰冷的聲音，紀燦希看了一眼盤子裏的牛排，新鮮血紅的肉質，還有明顯的血水。

他沒吃過西餐，但有過在西餐廳打工的經驗，知道一些用餐禮儀，挺費勁的，吃個飯也要這麽裝逼，而通常情況下食物美味的話，裝一裝也是可以的。

但是現在，紀燦希有些食不下咽。

對面的女人坐得筆直，面無表情，切，叉，送，偶爾抿一口紅酒，完全程序化的進食。

萬慕的母親，除了上次的冰冷的聲音，紀燦希對她的了解也只限于她的名字：祝瑤。

祝瑤的長相很英氣，但也很美，頭發全都梳到腦後一絲不留，穿着白色套裝，有種不怒而威的氣質，叫人不敢細細多打量。

看蓉姨和海叔的表現就知道了，垂着手立在一邊，好像請了個女閻羅回來。

紀燦希沒打算和這位“媽媽”搭話，他喚了聲蓉姨，蓉姨居然先看看夫人，才慢吞吞的走向他，“怎麽了？”

“我吃不下去這個。”紀燦希覺得換掉又很浪費，“你幫我再重新煎一下好不好？”

祝瑤放下刀叉，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讓蓉姨不再敢開口。

“你還是個孩子嗎？”祝瑤擡頭看着他。

呃，紀燦希想起上次在電話裏，她讓自己不要再給海叔和蓉姨添麻煩，現在這種事，應該也是添麻煩。

紀燦希于是站起身，“我知道了，我自己去煎。”

身後卻再次傳來碎裂聲，一只紅酒杯英勇獻身。

祝瑤含着怒氣道：“誰準你吃飯的時候離開餐桌了？你這又是什麽時候學的規矩。”

哎呦，萬慕這媽脾氣不簡單啊。

還好是一年來一次，來多了誰受得住。

“我······”紀燦希剛要反駁，瞥到蓉姨和海叔，都在盡力叫他忍下的表情，不由得在心裏嘆口氣，行吧，過着你兒子的人生，暫且對你恭順點。

而且，他最近的脾胃一直被嬌養着，都忘了從前的自己吃的是什麽了，過期的沒營養的難吃到難以下咽的食物，不是照樣吃下去，現在只沾了點血水，怕什麽？

紀燦希重新坐回去，拿起刀叉，往嘴裏送着食物，有好幾次，差點被血腥味沖得要吐出來。

祝瑤重新變回了專注吃飯的機械人，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紀燦希捉摸着，他媽應該沒打算在這過夜吧，可是她吃完飯好像也沒有要走的樣子，在一樓的書房辦公，一整個下午，手機都沒有離開耳畔，不斷用英文和對方交涉。

紀燦希也不管她，在樓上看書，一會兒蓉姨敲門進來說，“小慕，夫人要走了，出來送送吧。”

他下樓的時候，祝瑤已經坐在了車裏，車窗完全搖了下來。

這時候應該說什麽，您慢走啊，一路順風啊，多保重身體啊，而紀燦希差點就脫口而出：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海叔說，你最近成績不錯，看來你腦子也不是那麽笨。”祝瑤瞥了他一眼，接着遞出來一張卡，“獎勵。”

紀燦希很激動，他就知道，好好學習是有回報的！

“謝，謝謝。”他很真誠的說。

“萬慕，”這是她回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記住，別做丢臉的事，我真的不想那樣對你，好嗎？”

丢臉的事是什麽？那樣又是哪樣？

紀燦希覺得和祝瑤說話很像在打啞謎，偏偏他腦子又不太會拐彎，總是猜不到正确答案。

沒等他回答，車窗升了起來，“走吧。”祝瑤說。

車子漸漸遠離他的視線。

祝瑤在車座後面閉目小憩，王海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斟酌的開口，“夫人，小慕最近真的很乖，您不必擔心。”

“是嗎？可我聽說他在學校打架，還害得別人轉了學。”祝瑤說。

“那，那應該是······”

“那件事就算了，畢竟現在也有了點好的變化。”祝瑤漫不經心道，“只是，他要是本性不改，或者不受控制，那就有點頭疼。”

王海的臉色唰的變得慘白，“不會的，小慕現在，真的完全朝好的方向改變了。”

“但願吧。”祝瑤閉上眼睛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哎，太陽出來了，老母親留下了欣慰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