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郁郁蔥蔥的大樹将太陽遮住,?餘下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面,映出樹葉的影子。
“顧順之,快點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催促喊道。
這裏的樹枝也不知道是從什麽長大的,?樹枝又多又雜,?枝幹尖銳,?稍一不下心,就會被枝幹劃出血來。
“顧順之,你快點,?你那麽大一個人走起來怎麽還沒我快,?想不想救你師尊了?”那個聲音不斷催促着。
“吵。”一身穿紅衣的男子身後背着一人,小心呵護着身後的人,快速将這些樹枝移開,?确定不會傷到身後人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超前踏出一步。
就在他要往前踩去,那個清脆的聲音着急道:“哎哎哎,?顧順之,?你要踩到樹枝了!”
顧願移開腳,往旁邊踩下去。
“小心點啊,要是踩到樹枝,?樹爺爺生氣了,?到時候還怎麽救你師尊?”
顧願沒出聲,悶着頭繼續往前走。
“哎,快點快點啊,走那麽慢,?萬一最後差的就是這一分鐘,有你後悔的。”
顧願眼睛一擡,從密密麻麻的樹枝中,?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大約樹葉那麽大的小鳥,全身羽毛火紅,長着喙,叭叭叭說個不停的鳳凰。
鳳凰特地将身形縮小,靈活得在樹枝中自由穿梭,可憐顧願和它比起來身軀龐大,身後還背着師尊。
他倒是想将這些樹枝砍斷,無奈小鳳凰不讓,非說是妖族的寶物,若是随意砍斷,到時候妖族不會讓他進去的。
至于禦劍而行嘛,也不準。
按小鳳凰的話來說,連他們這些純血妖族都不準飛在大樹上,更何況一個人類了。
這是在挑釁。
顧願只好背着師尊,一步一步按照小鳳凰指的方向走。他将顏星君往上背了背。
雨天已經過去了,太陽又重新升起。
顧願擡起頭眯着眼,看着刺眼的陽光,陽光照進顧願的眸子裏,将他紅色的眸子展露。
無論是他還是顏星君身上的衣服已經髒的不能看了,當他帶着師尊走出月羽宗時,下了場傾盆大雨,将秀發和衣衫打濕,水與血混在一起,流成了血河。
顧願握着顏星君的肩膀手緊縮,根根骨節分明,他死咬着下唇,才控制住将內心的厮殺壓抑住。
瞳孔中的紅色濃了又淡,淡了又濃,反複幾次,才終于被壓下。
谶裏說,他會入魔,會成為魔尊。
師尊不相信,選擇與修真界衆人為敵維護他,顧願不想辜負顏星君的心意。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看着顏星君閉着眼平靜的面頰,那股歲月平靜也傳到了顧願身上。
師尊明明是最愛幹淨的一個人,此刻嘴角的血已經幹涸,旁人的血順着水,一起沖了過來,将白衣染紅。
太糟糕了,顧願想,真是太糟糕了。
他将顏星君嘴角血抹去,又将人被到肩膀上,因為大陣的關系,師尊背起來比上次還要輕,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樣毫無感覺。
——也随時可能飄走。
這讓顧願不由握緊了抓着顏星君的手。
“顧願。”月羽宗宗主就像他說的那樣,從頭至尾都沒有參加這場戰鬥。他最開始不能理解為何顏星君身份暴露不肯帶着顧願走。
要知道以顏星君的能力,突破重圍雖然難了點,但也不至于一點希望也無,而不是在這兒将人全部滅去。
當大陣破去,月羽宗宗主才真正懂了顏星君的意思。
玉髓竟是和他性命相互關聯的。
可……怎麽可能?
這個大陣,不是顏星君親生父親,親手布置下的嗎?
他只覺得渾身冰涼發冷,實在難以想象,一個父親到底有多狠心,才能用自己親生兒子的血液,結成大陣。
話又說回來,清漢仙尊是妖,會不會壓根就不是上一任月羽宗宗主的兒子?
可就算養條狗,養個百年都會有感情,他用玉髓布出大陣時,心裏是否有一星半點的難受?
當時的顏星君還是個孩童啊,還沒有成年,個子不到成人的一半,走起來都踉踉跄跄的幼崽。
即使是妖族,難道上一任月羽宗宗主連一點慈愛之心都沒有嗎?
他不敢想。
他不幫忙,一方面是因為清漢仙尊是妖,衆目睽睽之下,他沒有理由維護妖族,其次是對清漢仙尊有信心,相信他們能跑的了。
到時候等他們跑了,宣布清漢仙尊和顧願與月羽宗斷絕關系,一拍兩散,互不牽扯。
人被化成兩部分,一部分修的是正道,一部分修的則是歪門邪道,同為人都沒辦法友好相處,更別說妖了。
到時候,月羽宗宗主不參與這場圍剿,就算是他對清漢仙尊的償還吧。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大轉折。
月羽宗宗主沉默了一會兒,上前問道:“顧願,青玄峰是你師尊親手布置,有助于休養生息,你帶他從小路上去吧。”
“你們人類假情假意,仙尊才不會去呢。”巨大的鳳凰從遠處飛來,落在顧願身旁,驚到:“仙尊這是怎麽了?”
顧願道:“大陣被人毀了,師尊……”
大陣被毀去大半,前一任月羽宗宗主已經料想到這個可能性,所以才将二者連在一起,如果大陣毀的不徹底,還有修複的可能性,大陣變回自動汲取顏星君的靈力,最後到性命,用于反哺大陣。
魔尊是沒出來,就是他師尊,沒了。
小鳳凰扇着翅膀圍着大陣繞了一圈,滿臉怒色道:“好歹毒的陣!咦,這裏怎麽有臭烏鴉的味道。”
“晦氣。”他重新飛回到顧願身旁,拽着顧願道,“你快點先帶仙尊回妖族,我找我長輩們問問,有沒有辦法。”
顧願這才回過神,看着小鳳凰:“師尊沒事?”
他先前摸了一下,師尊的脈搏已經停止,呼吸也沒有了,峰回路轉,饒是他也忍不住露出驚喜之情來。
小鳳凰翻了個白眼:“不知道啊,不過仙尊那麽厲害,肯定有後招,仙尊以前總愛往我們族跑,應該留了後招吧?”
師尊曾說過,他不會死。
顧願一直都相信師尊所說的話,這次也不例外,他起身道:“帶路。”
小鳳凰是站在顧願肩上說的話,它對人類沒有好感,要不是看在顧願是清漢仙尊小徒弟上,才不會如此親密呢,所以說話時有故意防備月羽宗宗主。
月羽宗宗主眼看着顧願要帶着顏星君走,趕忙道:“顧願,你要去哪兒?”
顧願頭也沒回。
月羽宗宗主繼續道:“這些人都是來自于大宗,門派中都有類似于本命燈的物品,他們都知道弟子死在月羽宗了。”
“所以呢?”大雨從他臉頰滑過,流入領口,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防止雨水進入眼中,顧願問道,“宗主要将師尊拿出去抵罪嗎?”
月羽宗宗主搖頭:“你們現在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不如就留在月羽宗藏起來,只要我不說,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顧願低低笑了起來,終于願意将一些餘光抛給月羽宗宗主:“所以呢?如果師尊一直這樣不醒,就能夠在月羽宗茍延殘喘,如果醒了,那就一輩子藏在月羽宗內?”
“可這件事與我師尊有何關系?為何要師尊背負這污名?如果不是這些人起了貪心,又如何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顧願一字一頓問道:“和月羽宗宗主你,難道一點關系也無?”
“……”月羽宗宗主道:“可除了月羽宗,你們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不明白嗎?你們已經将修真界的人都得罪了。”
起了貪心的不止一兩個門派,甚至中間不乏德高望重的,或者是有天賦的弟子在其中,現在一個不留都被顧願和顏星君殺死,這些宗門肯定會來算賬的。
顧願笑了下,跟上小鳳凰的步伐:“那就不必月羽宗宗主費心了。”
天下之大,沒有修真界,還有下界,沒有下界,還有魔界。
再不行,顧願就親自為師尊開辟出一方天地來。
見他執迷不悟,一定要将顏星君帶走,月羽宗宗主怒道:“你果然是如他們所說那樣,是個沒有心的妖怪。”
顧願躍到小鳳凰身上,慢慢飛遠。
月羽宗宗主無奈,将顧願和顏星君叛出月羽宗的消息公之于衆,剛要回去,忽然聽到一句話飄進他耳中。
“是啊。”
遇到顏星君之前,顧願沒有心。
遇到顏星君之後,在顧願自己都沒發現的情況,心偷跑到了師尊身上。
而現在,他的心已和師尊生死綁在了一起。
“顧順之——快點啊!”小鳳凰還在催着,“勝利就在眼前,你加把勁啊!”
顧願剛要說話,一條柳枝忽然垂下來,唰地朝着顧願臉面甩過去。
“¥%#@#!”小鳳凰慌到冒出了本族語言,說了一半後才反應過來,道,“快快快,別傷到臉。”
它得承認,除了顧願是仙尊徒弟以外,他能夠好言好語和顧願說幾句話,主要是因為顧願長得好看。
它們族對長得好看的,都可以無限壓低底線。
顧願穩住師尊,往旁邊一跳,躲開這個枝條,然而枝條不依不饒,繼續朝着顧願飛去。
按小鳳凰的話來說,這裏應該就是妖族的地盤,顧願無意在這裏惹亂子,匆匆往後避開,同時又小心踩到別的枝條。
小鳳凰也飛到顧願身邊,解釋道:“這是鳳凰族的客人。”
“人。”在旁邊的萬年老樹睜開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小鳳凰道:“哎呀,你個死腦筋,你看他身後背的是誰?是清漢仙尊!”
老樹懶散重複道:“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枝條不僅朝着顧願打去,甚至一小部分枝條纏住顏星君的手臂。
小鳳凰連忙道:“他背着的是妖!”
老樹頓了頓,枝條沒有繼續攻擊下去,而是在顧願和顏星君周圍繞了幾圈。
他道:“奇怪,明明是人的氣息,但好像是妖族的心?”
“不對。”老樹說着,枝條伸向顧願懷中,“你帶了什麽?”
這話不是顧願第一次聽,以前去蒼穹洞也是,那個巨蛇和老人非說他是妖。
顧願下意識捂住心髒的位置。
那裏,放的是師尊的本命燈。
小鳳凰還以為老樹還要攻擊顧願,氣急敗壞道:“老眼昏花!對仙尊的徒弟也敢下手!小心仙尊醒來後,砍了你樹枝。”
“小崽。”一只巨大的鳳凰從天而降,變成人形站到顧願面前,笑着點了點小鳳凰的頭,又朝着老樹作揖:“這是仙尊的道侶,還望通融一下。”
顧願:?
顧願:“是徒弟。”
“咦?”那只大鳳凰訝然道,“我看仙尊書信裏內容,還以為你是他道侶呢。”
他又确定了一下:“嘶,不應該啊。你是顧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