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漢仙尊的回答實在令百谷長老難以想象。他先前猜測清漢仙尊最在乎的人應該是顧願,?昆山鏡給他展現的也應該是與顧願有關的場景。
修真界所流傳的谶與百谷長老有密切關系,他甚至親眼所見過顧願入魔後的情形。他原先以為,清漢仙尊從裏面看的當和他一模一樣才對,?怎麽聽這個回答,?如此奇怪?
美人?
百谷長老将目光投向顧願,?顧願眉眼深邃,該白的地方白,該黑的地方黑,?反倒是應該色彩豔麗的地方,?反而淺而淡,是一個标準的俊氣長相,怎麽看都和這兩字不搭邊。
清漢仙尊到底在昆山鏡中看到了什麽?!
難不成不是顧願?
百谷長老心裏嘀咕,?目光陷入呆滞中,正好與顧願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可以肯定顏星君從昆山鏡中看到顧願,但他難以想象出顧願會從昆侖鏡中看到誰。
也許是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也說不定。
即使從目前來看,?顧願應該對他這個師尊是有情意在的,可那是顧願啊,谶裏無欲無求,?轉頭就能将月羽宗屠殺,?攪得修真界不得安寧,最後帶領魔修占據修真界後,又莫名失蹤的魔尊。
百谷長老實在想不出,顧願能在昆侖鏡裏看出什麽。
這種人真的有心嗎?
鬼使神差地,?百谷長老問道:“顧順之,你又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什麽?
顧願擡眼看了一眼身邊的顏星君,緩緩道:“看到了美人。”
那一瞬間,?讓百谷長老不知道,顧願說的到底是在昆侖鏡中看到了美人,還是指的顏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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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鏡裏,一個背影正在廚房搗鼓,弄得房中煙霧缭繞,白淨的臉也染上了灰塵,兩手掐出一個訣,爐子下的火自然升起,同時旁邊的鍋蓋蓋在鍋上。
那人鄭重其事道:“這次應該成了。”
鳥語花香,此處雖沒有靈氣,卻更甚天界。
等到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人緊張地在爐子前來回走動,直到時間差不多後,他雙手合攏不知道在嘀咕什麽,等所有事情做完了,才将鍋蓋掀開。
那人露出高興的笑容,興致勃勃地轉過頭說道:“小徒弟,成了。”
正是師尊。
他臉上雖被灰蓋住一半臉面,只留下一星半點的皙白肌膚勉強能看到的見,然而眼中如同太陽和月亮一同升起般閃耀,周圍還點綴着萬千星辰。
美人在骨不在皮。
顧願道:“所以長老給我們看這些,是想幹什麽?”
百谷長老張了張口,又抿了回去。
他當然是希望清漢仙尊看到未來顧願的所作所為後,亂了心緒,他趁機可以逼迫清漢仙尊交出玉髓。
最好還能和顧願斷了關系,使得顧願不得不離開青玄峰,就像谶裏說的那樣,最後恨上顏星君,将月羽宗覆滅。
而他,就可以成為其中的最大功臣。
——這都是谶裏所說的。
倒是沒想到還有個意外之喜,竟逼出顏星君的真實身份。
沒了顧願的庇佑,真實身份暴露的顏星君也不可能再呆在月羽宗內,到時候顏星君恐怕要成為修真界的共同敵人。
顏星君的所有寶物,他都可以分到一二。
谶和昆侖鏡都是預言,即使沒有他插手,這些事情也會發生。然而看着清漢仙尊和顧願的關系越走越近,他心裏莫名産生出一種恐懼。
就好像這個時空的線,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如果不阻止這個轉彎繼續下去,恐怕谶裏的預言都沒辦法成真。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出現。
趁着顏星君沉浸在昆侖鏡所在的世界中,百谷長老将目光悄悄投向顧願。
從谶裏的預言來看,顧願會經歷一次死,忘記前塵往事的他會成為魔尊,一統修真界。
該不會就是這次?
這麽想着,他朝着顧願狠狠刺出一劍。
刺啦——
金屬碰撞産生火花,顏星君蹙着眉頭微微喘氣:“你想對本尊的徒弟做什麽?”
“師……”看出顏星君面色不太好,顧願剛想詢問,又閉上了嘴,他手貼在顏星君身後,将自己靈力傳輸一部分到師尊身體中。
師尊臉色長年冰冷,別人看不出什麽區別,若是他出聲提醒,豈不是暴露了。
顏星君感受到小徒弟的意思,立即抛了個沒事的眼神給他。
不同人之間的靈力有差異,哪怕兩個人修的都是同樣的道,也會有不同。毫無反抗的接納另一方的靈力其實是一種有風險的行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用這個法子。
奇怪的是,當顧願的靈力傳到顏星君身上時,幾乎不分彼此,連半分阻塞感都無,就好像這靈力天生就是顏星君的一樣。
直到顏星君臉上有點血色,顧願才收回手,将靈力重新運到劍上。
“別反抗了!”百谷長老道,“顧願會掀起修真界千萬年最大的風波,你還不懂嗎?”
顏星君道:“不懂。本尊只看到你們因為一己私利,逼本尊交出玉髓。因為害怕一個預言,而逼着本尊的徒弟不得不做出,和預言裏一模一樣的事情來。”
“師徒大典已經舉辦,顧願就是本尊門下徒弟,他就是滅了修真界,也自有本尊做師尊的管教,哪兒容得下你們多嘴?”
對修士而言,一生很短,短到他們還沒來得及悟出大道飛升,生命就到了盡頭;
同樣,對他們而言,一生要比下界的凡人要長百倍,他們嘗過無邊的寂寞,無窮的歲月,和看不到的盡頭。
對修士而言,人這一生到底長還是短?誰都麽辦法下定論。
花開花謝,潮起潮落,對顧願而言,他這一生不長不短,剛剛好。在剛剛好的時間重生,在剛剛好的時間遇到師尊。
再短,就覺得不夠用了。再長,也沒這個必要了。
顏星君嬉笑道:“小徒弟,會覺得為師占有欲太強嗎?”
“不會。”顧願搖頭。
顧願将靈力一分為二,一半給了顏星君,另一半全部聚集在「三千劍」中。
「三千劍」與「十四劍」合二為一,帶着開天辟地之勢,将百谷長老醉了多年的夢打碎。
“顏星君。”百谷長老捂住傷口,朝着地面吐了一口血,整個人踉踉跄跄要向後倒去,他将丹藥往嘴裏一股腦全部塞進去,才勉強恢複呼吸。
顧願哪兒會給他野草重來的機會,劍直直穿過百谷長老的胸膛,他低垂着眼道:“不會的。”
他不會成為修真界的劫難。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一根可以領着他前進的繩子。
除非繩子被砍斷,不然他就能在看不見前方的大雪中砥砺前行。
百谷長老的死,讓剩下的人起了退縮之意。、
顏星君彎着腰劇烈咳嗽幾聲,鮮血從嘴角溢出,顧願掏出帕子将血擦去。
顏星君半靠在顧願身上,重新直起腰,手拿着劍笑的雲淡風輕,“還要來嗎?”
顧願靈力也耗費大半,明明大半的力氣都用來支撐顏星君了,他面上卻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手摸着腰間的劍,目光偶爾飄向顏星君的小巧的耳朵。
他什麽都不用說,顏星君就能懂他的意思。
兩個人已經全損,但在場的人沒一個趕上,反倒往後退了兩步,手拿着劍警惕地看着。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這些人在等什麽?
顧願的目光定在顏星君的耳朵小紅痣上,臉色忽然猛地一變,轉頭看向月羽宗宗主。
月羽宗宗主似有察覺,避開了顧願的視線。
沒等顧願來得及說話,倒在地上的昆侖鏡驟然發出刺眼的白光,光芒将顧願和顏星君籠罩進去。
山清水秀,一條蜿蜒曲折的瀑布給山底帶來清新。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坐在閣樓上,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許多菜肴,除此之外還放着一把劍,一根笛。
他半眯着眼看着遠處的瀑布,時不時夾一筷子菜放到嘴中。
從他身後,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順着黑衣男子的脖頸鑽到前面,用圓溜溜的紅眼睛看着瀑布。
半晌,那只小兔子道:“主人,你在看什麽?”
“大好河山。”黑衣男子答道。
小兔子縮回腦袋,爪子順着黑衣男子的頭發爬到頭頂,找到一個舒适的地方躺了下來,“不就是山山水水嗎,有什麽好看的?還沒修煉人形好玩呢。”
“小兔子。”黑衣男子彈了一下小兔子的腦袋,“按照你這個趨勢修煉下去,也就只有個人的外形罷了。”
小兔子不太懂,歪着腦袋問道:“我聽過我族中長輩說,當人最重要的是感情。區區感情而已,我要是連化形都能掌握,還害怕掌握不了感情?”
它在黑衣男人的頭上打了個滾。
“嗯。”黑衣男子敷衍地答道,“厲害。”
小兔子咕嚕一下又站了起來,“倒是主人你,天天看山山水水的,你不是修無情道的嗎?這陶冶情操的事,難不成還能讓無情道更進一步?”
黑衣男子從桌子上拿過笛子,手撐着桌子一躍而起,坐在閣樓的圍欄上,雙腳交叉,悠悠揚揚的吹了一首曲。
這首曲子伴随着春風,一并來到小兔子的耳朵裏。
“好聽嗎?”黑衣男子問道。
小兔子砸吧砸吧嘴:“聽起來差不多吧。”
笛子在黑衣男子手中轉了個圈,原來悠揚的曲調變得嗚嗚咽咽起來,“如何?”
小兔子想了想問道:“和上一曲有什麽不同嗎?”
黑衣男子将笛子敲在小兔子腦袋上,“等你懂了的那天,你就可以成為真正的人了。到時候我送你一個笛子。”
小兔子眼睛都要亮了,這笛子他主人寶貴的很,平時都不給人摸一下的,他直起身子問道:“是這把嗎?”
黑衣男子笑了下:“到時候,你主人我啊,親手給你雕一個有兔子的笛子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