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顏星君第一次被捏臉純屬自作孽。他本來是想捏小徒弟軟軟臉龐的,?結果未曾預料到小徒弟生病還如此警惕。
顏星君急忙轉移話題:“沒、沒有。”
師尊的臉都紅成這樣了,顧願哪兒相信師尊的話,腦袋一歪:“徒兒不信。”
顏星君軟糯糯說道:“真的沒有,?哎呀小徒弟你別問了。”
這件事如果可以,?就讓他成為黑歷史,?誰都別知道,?不過小徒弟生病還能如此警覺,?不會是假裝的吧?
!!!
顏星君道:“小徒弟你怎麽起來了。”
他手摸向顧願的額頭,?小徒弟體溫還是有些高,?“快回去歇着。”
顧願被顏星君扶到床榻上,?顏星君的手收回時,被顧願攔截住。
顏星君驚愕:“小徒弟?”
顧願緊握着顏星君的手腕,?師尊的手腕就像他的皮膚一樣,?溫潤瓷白,入手像是一塊上好的玉。
他眼睛沒完全好,?只能看到散發着光暈的影子。這團光影一下讓顧願想到懷中的本命燈也是如此。
光亮卻不刺眼,默默将周圍照亮,需要時又能收斂所有光芒,?安安靜靜地不惹人注意。
顧願使勁眨了眨眼,?想從光影裏看到屬于師尊的五官,然而一陣刺痛襲來,?他不由閉上眼,一滴淚水從眼角劃過。
“小徒弟……”顏星君看着小徒弟流淚,?一下慌了,?也不敢用力抽回手,只得半跪在顧願身旁,聲音格外地小,?生怕一不小心就驚吓到顧願,“小徒弟怎麽了?是不是那群魔修做了什麽事?”
他回頭看了一眼還留在地上的屍體,“我,為師應該把他們大卸八塊。你告訴為師,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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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顧願小聲說道。
顏星君問道,“是眼睛疼嗎?”
其實也沒有疼到難以忍受的地步,甚至比起先前顏星君不在時,已經好了很多。
只是有些小刺痛,就像有比較尖的異物進入眼中,細細碎碎的疼。
不說顧願上輩子,就只看他這一輩子的小時候,大大小小的傷不是沒經歷過,比這次要疼上百倍的也不止一次,咬咬牙似乎也都這麽過去了。
就連顧願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叫疼。
他只是眨着眼,任由淚水從臉龐滑過,感受着細微疼痛,嘴上卻是喊道,“師尊,疼。”
顏星君心疼道,“小徒弟,你睜得了眼嗎?”
顧願的睫毛顫了顫,睫毛已被淚水打濕,看起來好不可憐讓人心軟——雖然顧願并沒有感到特別疼。
他将眼睛睜開,朝着顏星君方向看去。
顏星君一怔。
小徒弟原來的重瞳合二為一,原先星子般的眼睛已染上一層血紅色,讓人聯想到黑夜裏的血月。
還讓人想起谶裏所說的,他的小徒弟終究會入魔,将月羽宗洗劫,屠的修真界不得安寧。
他又看到小徒弟臉上沒有擦幹的淚痕。
小徒弟從來堅強,自從拜他為師後,便從沒有讓他煩心過。有時候顏星君甚至覺得,小徒弟的年齡比他大。
至少比他更懂世間險惡。
小徒弟才多大啊,到底是受了多少罪,才會在小小年紀心智就已成熟。
顏星君只看了一眼後,便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捧着小徒弟的臉,朝着小徒弟的眼睛吹了口氣。
心無雜念,也沒有數誰捏了誰的臉,各捏了幾次。顏星君一心只希望小徒弟能好受點。
溫柔的靈氣從他口中飄到顧願眼裏。
顧願的視線逐漸恢複清晰,剛恢複,他就看到師尊的臉。
如此近。
只要他頭微微往前傾,就能親到師尊的下巴。
唔,如果他将師尊拉下,或許能親到別的地方也說不定。
大概是他看了太久的緣故,顏星君還以為小徒弟眼睛依然沒好,确定周圍無人後,他低聲又道,“小徒弟,你閉眼。”
顧願看着顏星君,緩緩将眼睛閉上。
他沒有告訴師尊,他已能看到的事實,只是沉溺在這個氣氛下,不肯抽身。
眼皮一涼。
不算特別涼,微微有些溫度,只是由于覆上來的比顧願身上的溫度要涼很多,才讓顧願有了這種錯覺。
呼吸聲就在顧願的頭頂。
周圍開始升溫。
顧願想,他可能真的發燒發的厲害,否則怎會如此燥熱?
另一只沒有東西覆蓋的眼睛,眼珠子顫抖轉動,最後悄悄睜開一條線。
一道皙白的脖頸劃出優美的弧度,就像是天鵝垂死時,拼命之下的最後一吻。
又是憐愛又是鄭重。
也就是這時,顧願意識到,師尊修的是無情道,正如師尊先前所說那樣。
“不信命,不信天道,不信萬物,不信世人。”
如果什麽都不信,為何還要收他為徒,為何要體貼至此。
以前的顧願不懂感情,現在的顧願稍微接觸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有多大感受,內心先體會到了遺憾。
無情……道。
顧願心裏有些慌張地将顏星君推開,眼神重新轉動起來,眸子裏的紅色逐漸褪色,又變成烏黑,眸子一分為二,變回重瞳。
顏星君還沒完全放下心,摸了摸小徒弟的額頭,“還有些發燒。”
說完,顏星君從床榻上起身,安慰似地摸了摸小徒弟柔順的頭發,從石桌上拿出一壺水,用靈力加熱後倒在茶杯裏,同時從袖中拿出一小包藥。
沖好後,顏星君給杯中的水降溫,到一個合适的溫度後,才遞給顧願,“小徒弟,喝藥。”
顧願接過,“師尊你先前出去就是買藥的?”
顏星君點頭:“嗯,這樣可以早點好。”
其實又不是什麽大病,以修士的身體來說,即使什麽藥都不喝,過個一兩日便能自動痊愈。
顏星君會特地跑一趟,只是因為不舍得小徒弟難受。
顧願抿了一口。
藥很苦,但比他吃過的所有東西都要甜。
顧願想了想,不對。
沒有師尊甜。
顧願又喝了一口,又道,“師尊,這世間沒有東西值得你信任的嗎?”
顏星君詫異道,“怎麽可能。”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若是什麽都不相信,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顧願問:“那你先前說的……”
顏星君笑道:“是啊,為師不信別人,但信為師所信之人。”
顏星君坐到顧願身旁,說道:“無情道不代表真的無情,你想,就連天道都會護着人,可見沒有什麽東西能做到無情。只要有心,有感情,就一定有情。只有無心的怪物,才會真正的無情。”
顧願抿着嘴,又問道,“那師尊覺得,徒弟有情嗎,是……”
是怪物嗎?
從小到大,顧願都因為重瞳的緣故,被人小怪物小怪物地叫着,有血緣關系的母親弟弟是這樣叫,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也是如此叫着。
就連思想不成熟的孩童,也這麽叫。
後來入了修真界,那些同門弟子表面誇贊着他是修“無情道”的天才,私底下不知多少回稱呼他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他是人,并非妖,顧願聽聽便以為過去了。
而現在他才發現,真正的妖族或許都比他有感情。
他如今不怕別人這麽喊,只怕師尊會這麽覺得。
“怎會。”顏星君笑道,“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你适合修煉無情道。既不是真正的無情,你又怎會是無心之人。”
顧願握着茶杯的手一緊。
裏面是師尊特地跑出去買來的藥,不能灑了。
顧願控制着力道,問道,“如果徒弟沒有說出這番話,如果師尊認為弟子不适合修煉無情道呢,師尊會放棄弟子嗎?”
顏星君奇怪地看着顧願,實在不理解小徒弟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來。
他看着顧願的眼,終于确定小徒弟不是開玩笑後,沉默地想了想。
時間一點點流逝,顧願的心也一點點涼下來。
終于。
顏星君斬釘截鐵道:“你是我清漢仙尊的徒弟,大道三千,你若是不想走無情道,有千萬條道路給你走,難道清漢仙尊的徒弟,還沒點特權嗎?”
顏星君想了想,道,“為師記得蒼穹洞最後誕生的寶物,似乎可以洗髓經脈而換道,大不了為師為你搶過來便是。”
顧願一愣。
蒼穹洞一來會壓制修為,二來那寶物誕生本就意味着會發生各種危險,衆人搶奪之下,也顧不得拿到寶物的人的身份。
更何況師尊是以靈力所化的身體去的蒼穹洞,那具身體的修為連師尊自身的一半都達不到。
清漢仙尊是厲害,但也沒辦法在修為只剩一半——或者更少的時候,抵擋千萬人的攻擊。
更何況即使拿到寶物,衆人也知道清漢仙尊是給徒弟用的,到時候顧願很有可能成為修真界的靶子。
清漢仙尊不想讓小徒弟生存在這些非議中,所以逃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便只能正面作戰。
再加上進入蒼穹洞的仙尊,也不止清漢仙尊一人。
而且為了維持月羽宗大陣的能量,清漢仙尊恐怕早有暗傷而不自知。在衆人圍堵之下,受傷似乎也是正常的。
怪不得,後來顧願詢問進蒼穹洞的人,無一人願意作答。
他們都心虛,都害怕月羽宗找麻煩,也害怕圍攻的事暴露名聲不保。
他們都是代表着正義的修士,卻沒有一人做出代表正義的事情。
顏星君沒察覺到顧願的怔神,他桃花眼向上勾起,嘴角挂着淺淺的微笑,“再說了,你若是小怪物,那為師不就是大怪物?”
“師尊。”
“嗯?”顏星君停下來,應答道。
顧願張口,想說對不起,然而想了想,以師尊的性格,應該最聽不得這些話吧。
他道:“多謝師尊,弟子知曉了。”
這個還發着光的師尊,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好。
顏星君歪了歪腦袋,眼裏有些疑惑。
不太懂小徒弟為何會突然道謝。
他看着小徒弟的臉,忽然想起他先前只記得輸送靈力,完全忘記了要好好感受小徒弟的臉到底有多軟。
既然如此……
顏星君小聲說道,“那作為答謝,小徒弟把臉給為師捏捏好不好呀?”
作者有話要說: 顏星君:趁火打劫.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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