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弟子愣了一下,?手摸向鼻子,眼神往旁邊一飄,又很快飄回到顧願身上,?笑着道,?“當然知道,?清漢仙尊的徒弟嘛。”
顧願這個名字的确修真界許多人都知道,?樣子卻不一定。修真界只知道顧願幸運,?被清漢仙尊收為徒弟的事,?可師徒大典還沒舉行,?絕大多數修仙者并不知道顧願長什麽樣。
更別說桃花派這個小宗門。
即使是燕城雲得知面前的是清漢仙尊,?也沒有第一時間想到站在他旁邊的是清漢仙尊的徒弟顧願。
顧願意味深長地看了弟子一眼,倒也沒有揭穿。
那邊,?桃花派宗主餘光瞥見這兒的僵局,?立馬走過來,問道,?“清漢仙尊,我這小徒弟嘴笨,多有冒犯。”
顏星君笑笑:“沒有,?嘴挺靈巧的。”
說罷他伸了個懶腰,?問道,“你們等會是回宗門,?還是繼續在這兒呆着?”
“這……”桃花派宗主想了想,“我先看看有沒有人。”
燕城雲也跟着走了過來,?告罪道,?“我師弟嘴笨,仙尊和顧道友千萬別生氣。”
“你們認識很久了?”
燕城雲哈哈笑道,“師弟好像是我師父當上宗主那一天,?被我給撿回來的,算來已有兩百天有餘,關系自然好。”
顏星君點點頭。
桃花派宗主走到一個密道的一個角落處,頗為熟練地将牆體推開,露出裏面小小的另一間暗室。
暗室裏放着一面沒有鏡片的鏡子。
桃花派宗主雙手并在一起,往鏡子上一劃,鏡子裏竟形成一面水鏡,鏡上是桃花派內裏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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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派剛經過血洗,地上躺着一些弟子的屍身,宗門裏的樹全都被砍斷,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幹。
操縱着鏡面一路往房間探過去,直到确定最後一個房間沒有人後,桃花派宗主道,“應該是走了,再等等,若是第二天還沒有人便……”
話音剛落,鏡面裏忽然閃過一道身影。
盡管身影飄得很快,在座各位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桃花派宗主慶幸道,“還好沒有上去。”
顧願沒有動作,緊緊盯着那面鏡子。
他将記憶翻了個遍,确信自己的确未曾見過此人,然而心底卻有一種奇怪的聲音。
他認得這人。
他不知道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這人的長相,但他應該認得這個人。
“顧願。”
“顧願,快醒來吧。”
在思想都沒有辦法轉動的極寒之地,有個沙啞的聲音叫魂似得不斷叫着他的名字。
好吵,顧願想伸手将這饒人的聲音揮走,手卻不受控制,怎麽擡都擡不起來。
顧願才遲鈍的想起來,哦對,他已經死了。
這難道是快死時候的幻覺嗎?
聽說人在死時,一生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幻燈片似得在眼前播放,他沒有什麽值得記住的事,所以什麽都看不到吧。
“顧願,快醒來吧,我們需要你。”
好煩。
這話也太假了,光是聽這聲音,顧願也能聽出其中的貪念藏都藏不住。
“成就魔族霸業,顧願,你就是唯一的王。”
顧願努力将眼睜開,終于迷迷糊糊地看到說話人的影子——
就是鏡子裏的這個人。
“小徒弟,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了,別死……”
顧願猛地回過神來,往後倒退幾步,身後是冰冷的牆,顧願心有餘悸地摸着心髒。
他好像……忘記了什麽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心裏宛如空缺了一小塊,空蕩蕩的讓人難受。也不知怎麽想的,顧願下意識看向顏星君。
顏星君正好站在他身旁,眼神也怔怔地看着鏡子,像是陷入一番回憶之中。
顧願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也許他忘記的事情,師尊或許記得。
心提起,顧願手握成拳又松了下來,如此反複終于将心緒平靜下來。他試探着問道,“師尊,你在看什麽?”
顏星君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桃花派宗主,搖搖頭,“沒什麽。”
又重新恢複笑意,說道,“這面鏡子倒是個寶物。”
桃花派宗主也跟着笑了起來,“是啊,是我們宗門最寶貴的靈器了。只是這靈器一旦放置,就沒辦法移走了,所以我們宗門連換個地址都沒辦法換。”
顏星君點點頭,“如此想來,這密道應該還有別的房間吧?”
“有有有。”桃花派宗主道,“有個房間還算幹淨,我帶仙尊和顧道友去,二位恩人也累了,先休息一日,明天等宗門裏若是沒有人,再上去也不遲。”
顏星君笑笑,算是答應了這個提議。
顧願想,其實以師尊的修為,即使外面圍滿魔修,可能打不過,但要是跑,還沒人能攔得住師尊。
這個鏡子只能看到鏡子大小那麽大的畫面,若是魔修有意閃躲,還真不一定能被發現。
然而師尊卻沒有指出這點,而是點頭跟着桃花派宗主來到休息處。
待到地點,顏星君從旁邊随便拿了根樹枝,繞着房間畫個圈,金光閃過,陣法成型。
“師尊發現了什麽?”顧願問道。
他剛準備将桌子與凳子打掃幹淨,低頭一看,卻是頓住。
桌子與凳子嶄新無比,像是經常被人打掃過一樣。
密道會被稱為密道,自然是只有逃命時才會打開,若是輕易就能讓人進去,哪兒還是什麽秘密。
也不知為何桌椅會如此新。
顏星君自然也發現這點,他用手帕包着手指,往凳子上一抹。手帕上一點兒灰塵都沒有。
顏星君坐下來,壓低聲音道,“為師認得那個人影。”
“嗯?”顧願問。
他面上平靜,看起來和平常并無不同,問也是習慣性得将師尊的話接住。然而只有顧願心裏清楚他心裏的緊張。
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顏星君低聲道:“是魔尊的跟從。”
嗯?
原來不是……
顧願這才感覺到背後已泛起薄薄一層汗。
顧願嗯了一聲。
顏星君繼續說道:“看來弄出九九八十一還魂陣的,應該就是他了。”
顧願又嗯了一聲。
顏星君感受到小徒弟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停下來關心道,“小徒弟,怎麽了?”
緊跟着,他鼻子一抽,聞到一股極其淡的血腥味,而血腥味的來源正是小徒弟。
顏星君心裏一顫,“小徒弟,你受傷了?”
顧願奇怪地搖了搖頭。
顏星君湊到顧願身邊,從頭到尾聞了聞。
讓顧願開始懷疑,師尊的本體到底是兔子還是別的什麽。
顏星君終于聞到血味的來源,一把抓住顧願的手。
顧願小時候過的不算美滿,因此手上痕跡不少,與顏星君如玉一般完美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顧願下意識想将手抽出。
顏星君輕輕摸向小徒弟手上的紅色血跡。
好在受傷的并不是顧願,而是小徒弟不知從哪裏蹭來的血。只是進入密道前,他并聞到小徒弟身上的血。
只有可能是密道裏不知從哪裏蹭上的。
顧願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放鏡子的那面牆上。”
顏星君将小徒弟身上的紅色擦完後,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顏星君:“這個桃花派不對勁。”
這個密道也不對勁,如果真的是逃生密道,這間屋子怎會如此幹淨?更何況看外面髒兮兮的樣子,明顯也沒有人打掃。
也或許……有人來過這間密室,而且是某個有身份地位的人,因為要坐在凳子上,才有人将凳子打掃了一遍。
顏星君又嗅了嗅從顧願手上弄來的血,判定道,“是人血。”
看色澤,顏色鮮豔,應該是剛剛弄上去的。
再者,整個桃花派裏只有燕城雲看到的人死了,剩下人竟全部逃脫,這一點也很詭異。
在顏星君的記憶裏,魔修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家夥。
顧願點頭,忽然又道,“他們看到師尊時,好像很驚訝。”
他們剛進來時,桃花派宗主一眼便認出顏星君來。要知道顏星君平時大多都在青玄峰內,唯一轟動四海的事件只有封印魔尊。
可桃花派一來,只是個小小的宗門,說得不好聽點沒有資格參與最中心的圍剿計劃裏來,二嘛,避世多年與世無争,這件事他們應該也沒有參與進來。
卻能一眼認出清漢仙尊的名號來,古怪。
顏星君将其中一個凳子搬到顧願身旁,說道,“對了,在鏡子那兒的時候,小徒弟是不是想到什麽?為師看你那時候好像怔住了。”
顧願也看向顏星君。
顏星君的眸子又亮又黑,仿佛夏日清風拂面,春日鳥語花香,秋日楓葉,冬日皚皚白雪。
清新而不帶有半點雜質。
這讓顧願一下想到,被封印的記憶裏,唯有師尊帶着啜泣的哭聲最為深刻。
一聲又一聲,即使知道師尊是在傷心,還是讓顧願——
顧願心底默念清心咒。
只是師尊的身體還是更為重要。
也許是顧願出神的時間太長,顏星君誤以為小徒弟不肯告訴他,只得委屈巴巴地說道,“小徒弟長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不肯告訴為師了。”
這聲音竟和顧願記憶裏的啜泣聲融為一體。
顧願低頭看着地面,睫羽顫抖兩下,道,“弟子不敢隐瞞師尊。”
顏星君當然不信,“你這樣子簡直就是在說:弟子的确有所隐瞞。”
這件事實在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只是顧願記憶不明,記不起當時發生的所有面貌,只覺得像是……
虧欠了師尊一樣。
他冥冥之中覺得,也許他還能有重來的機會,也許和師尊有很大關聯。
顏星君哪兒明白小徒弟的想法,還以為小徒弟就是想瞞着他,他聯想到小徒弟總喜歡看着他的耳朵和尾巴,心生一計。
顏星君湊到小徒弟耳邊,聲音都在微弱的發顫。
“要不,我把耳朵給你摸摸?你告訴為師,你在想什麽,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顏星君:委曲求全.jpg
小徒弟也要逐漸開竅啦(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