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顏星君兩眼睜大,瞳孔緊縮,糾結地看着顧願,試圖從顧願臉上看出點什麽表情來,最終都無功而返。
徒弟只是随口一說,還是想到了他先前送的本命燈。
顏星君只能軟糯糯重複道:“啊,原來是這樣啊。”
小貓咪剛剛接觸新的事物,又是忐忑不安,又是好奇地想伸出爪子摸一下,還沒來得及摸,發現自己闖了大錯,一臉心虛地摸着臉,時不時看着主人,對上主人的目光,又趕緊轉過去,裝作無事發生。
最後又理直氣壯起來。
顏星君:“既然你已經入了青玄峰,便以青玄峰的規矩為主,為師說給你,就給你。所以嘛,為了防止小徒弟做噩夢,為師的本命燈就先交給徒弟你保管吧。”
顧願想伸出手摸摸看師尊的頭,是不是師尊把耳朵偷偷藏在頭發裏,僞裝自己是個人,實則本體是只白絨絨的兔子。
還是一只一碰就害羞的兔子。
顧願寂寞道,“那如果師尊收了別的徒弟,豈不是沒有別的本命燈可以給了。”
顏星君摸了摸顧願的腦袋,說道:“吃醋了?為師不會收別的徒弟,你放心好了。為師可沒有這個閑情逸致。”
這倒是,哪怕是上一世,顏星君斬釘截鐵地認為,顧願無法修煉無情道,也不曾收過第二個徒弟。
且從來沒有表現過,有收徒弟的意向。
這才導致當整個月羽宗知道清漢仙尊收徒後,是何等的驚訝。
想到這兒,顧願眉眼柔和下來,“嗯,師尊放心,我一定會保管好的。”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也把本命燈給師尊吧。”
“哎哎哎?!”顏星君支支吾吾道,“不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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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願笑了笑,“師尊把那麽重要的東西給了徒弟,徒弟想了想,無以回報,只得将本命燈也交給師尊了。”
顧願不常笑,平時看着師尊,也只是在心裏暗笑,所以顏星君從來沒有看到過,小徒弟笑起來如此好看。
本冰山般的眉眼舒展開,初春的第一抹風,吹化了積雪,第一個枝丫爬上樹頭,波瀾不驚的池塘鏡面泛起漣漪,積累了一個冬天的凜冽都被悄悄吹散,只餘下适宜的溫度。
顏星君一下看呆了,呆愣愣地接過本命燈,道:“好。”
本命燈的溫度,拉回顏星君的思緒。
兩人離開祠堂前,顧願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
偌大的祠堂,無論是裏面,還是外面都沒有一盞燈,祠堂內被千萬個本命燈所照亮,并不顯得黑暗。
當祠堂的門被關上後,祠堂外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祠堂隐在彎彎曲曲的路裏,随着兩人越走越遠,再也看不到一點點影。
周圍也是一片黑暗,顧願将目光重新移向眼前。
旁邊伸出一只冰涼的手,穩穩地牽住了顧願往前走。
等到回了屋中,顧願才想起,他做的笛子還沒有送出去。
罷了,下次吧。
第二天天未亮,顧願還在熟睡中,忽地聽見門外有敲門聲。
“小徒弟,我可以進來嗎?”
是師尊啊。
他已經來到青玄峰了。
顧願警惕心啪叽一下又掉下去,他揉了揉眼睛,将被子掀開,道,“來了。”
門被試探着推開,顧願沒有阻止,顏星君穿戴整齊的來到屋中,“不用起,為師是來和你說一下的,蒼穹洞已開,為師馬上就準備出發。”
顧願的瞌睡一下跑光,歪着腦袋看着顏星君。
顏星君看到床頭的竹笛,眼中帶笑道,“為師就是來提醒一下,修煉時也別忘了練習吹笛,為師回來可是都要查的。”
顧願不喜歡和人告別的場景,覺得這實在是太膩歪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兩邊人依依不舍地看着對方,眼裏含淚,不知道哭個什麽。
現在倒是有點理解這種感受了。
更何況,顏星君只是派出靈體前去,本體休養在青玄峰內,即使像上一世一樣,靈體出了什麽問題,性命絕對是無憂的。
理智上都知道,內心還是升起了一絲陌生的情緒。
傷心?感動?
這些字眼都不夠表達顧願內心的情緒。
人的情緒有這麽難以表達嗎?顧願眉頭皺了皺,實在有些不解。
顏星君離開後,顧願重新躺回床上,然而翻來覆去許久,還是沒能睡着,只得起床做飯。
路過雞籠時,外面的雞又少了好幾只。
也不知道師尊的手藝練得如何了。
待吃完飯,一個月羽宗弟子忽然興沖沖地沖上青玄峰,在外面喊道,“顧願小師弟。”
月羽宗內等級階級明顯,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內門弟子和親傳弟子之間的裝扮各有不同。
外門弟子穿黃衣,束黃色腰帶,內門弟子身穿白衣,胸口上是一枚月亮,而親傳弟子則一般穿青綠色衣服,一枚月亮加羽毛的玉佩挂在腰間。
站在顧願面前的弟子,腰間正挂着這麽一枚玉佩。
青玄峰也有這麽一枚玉佩,只是玉佩上多了一個青字,加以區分,這也是因為清漢仙尊身份昂貴,要知道別的峰可沒有這個待遇。
按理來說,顧願是後入門的弟子,也是他的小師弟,然而來者還是對着顧願恭恭敬敬地先作了個揖,才緩緩說道,“宗主有請。”
顧願還禮起身,這才發現這位親傳弟子胸口有一個銘牌,上面是他的名字。
昨天顧願剛在祠堂裏看到過這個名字。
是月羽宗宗主的三徒弟。
當今月羽宗宗主是清漢仙尊的師弟,從小被上一任宗主收養膝下,幾乎是當作親兒子一樣養大的。
就連名字,也是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清漢仙尊的父親幫忙取的。
唐歡,清長仙尊。
奇怪的是,顏星君作為上一任宗主的親兒子,卻是和母親姓,而這個被收養過來的小孩兒,卻是被上一任宗主賜了同姓。
并且還取了個和清漢仙尊差不多的尊號,就連宗主之位也傳給了唐歡。
內裏龌龊,顧願具體也不太了解,不過上一世,顏星君對這個位置非常滿意,顧願也就沒有多問了。
只是,他和宗主沒有交情,為何師尊一走,宗主就派人請他過去了。
以上次顧願偷聽的內容來看,他可不會傻乎乎認為,宗主會和他聊家常。
何況家常什麽時候不能聊,偏偏要等到師尊走。
月羽宗宗主所在的位置距離青玄峰還是有一小段距離,靠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那親傳弟子将劍抛在半空中,剛踩到劍上,忽然回過頭看向顧願,問道,“師弟要上來嗎?”
顧願被收進青玄峰有一定時間了,按理來說,禦劍而行這等低級法術早就可以掌握,這親傳弟子分明就是故意問出這個問題的。
顧願本想拒絕,然而看到這親傳弟子眼中的惡意,忽然道,“那就多謝師兄了。”
一步踏上劍上,氣沉丹田,将所有力氣壓在腳下。
那親傳弟子只是個煉氣期修為,禦劍只勉強夠用,哪兒能帶得動故意搗亂的顧願,這劍差點要翻,好在最後關頭,咬着牙控制住了。
只是将人帶上去就如此困難,飛起來的話……
不敢想象。
親傳弟子額頭冒汗。
顧願瞥了一眼,只當作沒看到。
這劍一路飛到月羽宗宗主所在之處,二人下劍後,親傳弟子臉上已大汗淋漓,不斷用袖子擦着額上的汗水。
顧願下劍,垂着眼睛道:“多謝師兄。”
好家夥,他累得不成樣,顧願反倒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劍也和主人一樣,幹幹淨淨的在腰間,全程都沒有拿出。
可不是,一路上都是白嫖的他的劍。
親傳弟子袖子一甩,咬牙切齒道,“不用謝,小師弟。”
月羽宗接客處。
宗主正與旁邊一老者交談甚歡,那人身穿藍衣,白發,腰間放着一囊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沒有劍,看衣服應該也不是月羽宗人。
老者旁,畢恭畢敬地站着一個少年,明明年紀輕輕,卻是一頭白發,藍白相間的衣服,腰間既有一個囊包,又別着一把劍。
劍是好劍,只是這少年不是用劍的好料子。
顧願很快對這兩人做出了評判:應該是兩個藥修。
顧願道:“宗主。”
上一次見面,月羽宗宗主還表現出對顧願的充分不滿,這次看到顧願,兩眼一亮,笑着朝顧願揮了揮手,“來來來。”
又對着旁邊兩人說道,“這就是清漢仙尊新收的徒弟,叫做顧願。”
轉頭又對顧願道,“這是丹火宗的百谷長老和他的大徒弟,郁栖。”
顧願一一拜過。
月羽宗宗主笑着對百谷長老道,“他師尊去蒼穹洞了,還未回來,長老的問題,可以問問顧願。”
百谷長老上下掃視顧願,眼皮一翻,“不必,一個孩子,知道什麽。”
站在他旁邊的少年郎拉了拉百谷長老的衣袖,眼中充斥着好奇。
百谷長老:“郁栖。”
郁栖癟癟嘴,“好嘛,我就是好奇。”
能被不近人情的清漢仙尊收為徒弟的,似乎也不過如此?
臉長得倒是挺好看的,但能當飯吃嗎!
月羽宗宗主笑着打圓場:“孩子之間互相好奇也是正常的,郁栖是吧,要不要在月羽宗呆幾日?”
郁栖眼睛都亮了:“可以嗎!”
他看着顧願,恨不得黏在顧願身上,“我想和顧願一塊兒玩!”
顧願:……
謝謝,他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