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深非淺
道聽途說不一定是真。那麽,親身經歷又是否一定不假呢?
素和清瑤順利的逃了出去。尋不到她的身影,姬妃煙凝重的表情漸漸消散。她望着到現在都沒有撲過來的兩個男人,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從哪兒盜來的屍體,一股子腐臭味兒。”她故作嫌棄的扇動空氣,對着即将完全落下的夕陽長長的松了口氣:“演的倒是不錯。”
兩道青煙自對面的兩個男人頭頂緩緩冒出,最後凝聚成模糊的狐貍模樣。它們在姬妃煙的跟前兒伏地做跪拜狀,尖細的嘴巴一張一合,竟是口吐人語:“娘娘交代的事兒咱們自然義不容辭。還望您看在兄弟倆兒如此賣力的份兒,給咱們重塑原身的機會。”
“此事倒是不急。”姬妃煙走前兩步,将衣衫褪至胳膊,露出極具誘惑的香肩。她略微搓弄頭發,發簪落地,好端端的形象就此狼狽。“送佛送到西,演戲自然更要有個完整的結局。至于重塑原身,你們只需回族裏找祭祀婆婆,提我的名字,她定會幫忙。”
“娘娘大恩,咱們兄弟沒齒難忘。”兩只狐貍的魂魄對着姬妃煙千恩萬謝,重新化作青煙返回男人的身體。不遠處有吵鬧的腳步聲傳來,姬妃煙悠悠的躺倒在地,側着身子朝兩個人勾了勾手指,視線循着聲音所在的方向停留。她又笑了起來,眼底□□不減,妩媚動人:素和清瑤,我如此費心的為你安排了這出戲,你定要好好表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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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人都帶着欣喜出發往避暑山莊,偌大的皇宮突然就安靜下來,失魂落魄的迎接着夕陽的餘晖的到來。不能離開皇宮的人是難過的,也有本來就不想被熱鬧包圍的人,面對冷清,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對着窗戶外的暗景撫琴弄樂,亦是少有的雅興。
“娘娘,剛剛讓禦膳房的人做的綠豆糕,解暑。”趁着琴聲停下來的空當兒,淺舒把一份綠豆糕送了過來,又留下一碗碗壁凝結着水珠的酸梅湯,道:“奴婢剛用井水冰過,不算太涼,适合娘娘飲用。”
“天兒這麽熱,你又何須為我這般忙碌呢。”德妃的手觸碰着酸梅湯的碗壁,擡頭望着因為忙碌而俏紅了臉頰的淺舒,道:“都去了避暑山莊,平日裏的活兒能免則免,也好請個清閑。去歇息吧,忙活了半天,總要停下來的。”
“回娘娘,淺舒不累。能在娘娘身邊兒服侍娘娘,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只要能陪着娘娘,不管苦累,奴婢都能承受。”淺舒道。
“真是傻丫頭。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吧。”德妃拍了拍身邊兒的凳子,示意淺舒坐下。她拿起綠豆糕嘗了一口,不錯的味道,甜而不膩,唇齒之間輾轉着綠豆的清甜,直叫人有所回味。“淺舒,你也一塊兒嘗嘗這綠豆糕。”她拿了一塊兒遞給淺舒,唇邊噙着淡淡的笑意,溫溫柔柔的,總叫人沉溺。
喜歡的人遞來的綠豆糕,光是聞着滋味兒都難掩欣喜。淺舒小心翼翼的品嘗着手裏的綠豆糕,一只手接着細碎而落的屑渣,生怕浪費了娘娘的心意。“好吃。”她半低着頭,卑微的望着德妃,道:“娘娘喜歡,淺舒天天都讓禦膳房給娘娘準備一份兒。”皇上不在,皇宮裏重要的人物全都不在。禦膳房的師傅們也懶惰了起來,總要讨點兒好處,才肯做事。
“不必總是麻煩。”德妃自然的将手覆在淺舒的手背,看着她的時候,眼神裏夾雜着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曾在意過的寵溺:“東西固然好吃,多吃也容易生膩。淺舒,總是這般伺候我,也是辛苦。”
“不不不,奴婢不覺辛苦,從來都不覺得辛苦。”淺舒站了起來,臉上盡是緊張的顏色。她怎麽會辛苦呢?每天圍着喜歡的人忙碌,是她最大的幸福。
“緊張個什麽勁兒呢?坐下。”德妃重新拉着淺舒坐下,雙手輕壓着琴弦,道:“給你彈首曲子,可願聽呢?”
“願意願意。”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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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長的琴音婉轉而來。德妃的指尖在琴弦間流暢的撫弄,她閉着眼睛,卻依然感受到來自身邊的灼熱目光。琴聲裏藏着遺憾,是她想要傳遞給淺舒的情緒。暮色沉淪,德妃為淺舒彈了一曲凄涼的相思曲,臨到一半的時候,她悠悠的開口,道出了唱詞:“莫說相思難,明月戀晴天。莫說君離別,只道不是緣。賞花落花間,殘月不見暖。願君赴相思,常情自不忘。”
人間有情,人間無情。
德妃的歌聲裏透着太多的蒼涼和落寞,深宮後院,早已經注定了她的宿命。若有來生,若能選擇,她一定不會投身官宦人家,更不會和帝王發生牽扯。她也願出生平凡,做個隐于林間的男子,唱詞寫詩,亦是逍遙。若還是女子,她願隐姓埋名,為情而始,以情而終。
淺舒沒怎麽讀書,琴棋書畫自然不通。若說心心相惜,她當真聽懂了德妃琴曲裏的凄哀,亦感受到她歌聲中的無奈。“娘娘。”她眼眶含淚,胸腔裏洶湧着一股沖動:想要把娘娘深深抱住,同她哭,同她笑。
理智和沖動碰撞的時候,淺舒當真不管不顧的從身後摟住了德妃的脖頸。一滴淚落在德妃的衣襟,她雙手微抖,彈亂了琴調。“淺舒...”德妃蒼白的臉上染了紅暈,她安撫着輕輕抖動的琴弦,貝齒死死的咬着下唇,不知該怎樣做出反應。
“娘娘,奴婢願意傾盡此生陪着娘娘。請娘娘不要再有傷懷,不要再有...”說不出心裏的愛意,淺舒壓抑着即将脫口的深情,緊緊的緊緊的擁着德妃,淚水四溢,失去了最初的從容。如果有什麽方法可以讓娘娘不再感傷,刀山火海,淺舒都願意去闖。
“不要這樣,淺舒。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德妃的手攀上了淺舒的胳膊,她不敢承受這份見不得光的感情,也沒辦法讓兩個人都在窒息中度日。她是個沒有真正的自由的妃嫔,她不可以耽誤淺舒,她還有脫身的機會,還能回到民間,選擇屬于她的路。
聞言,淺舒當即松開了德妃。大抵是意識到剛才的舉動過于違逆,她趕緊擦掉臉上的淚,跪在了地上,道:“娘娘,方才...方才是奴婢聽琴入迷,不想竟把對琴曲的情緒帶到了現實。這才胡言亂語,做出不規矩的事兒來,求娘娘寬恕。”
“你沒有錯。”德妃咳了幾聲,長長的舒了口氣。她沒有錯,錯的是宿命,硬生生的在她們中間添了一筆牽連。
淺舒擡起頭來,臉上的淚痕沒有完全的消退。“娘娘...”她顫聲輕喚,不敢唐突:“是奴婢不該。天兒也不早了,奴婢去給您傳膳。”
“有綠豆糕和酸梅湯,今兒的晚膳,就免了吧。”德妃的情緒似有不穩,她背對着淺舒,眼底流露出少許迷茫:“我想一個人靜靜,你且退下吧。”
也許,只有在這個時候,淺舒才真正的意識到主仆間的遙遠距離。娘娘想要獨處的時候,她只能默默的退離寝宮,在門外苦苦等待。“奴婢遵命。”盡管心有不舍,淺舒到底無能為力。她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把宮門關好,擡頭的時候,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只餘着漫天的紅霞,灼燒着昏暗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