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逆行·尾聲(下)
百鬼夜行前日,下午五點,咒術師東京總部。
哪怕到了這個時間,東京的盛夏依然悶熱得很。
夏油傑悠哉地坐在電線杆之上,撥通電話:“喂,本部前臺是吧?恭喜你們熬到了下班點,替我向上面轉達一句話。”
“今天,上層猴子有進無出,出來者亡。”他不顧對面逐漸慌張的聲音,雙指并起,一層昏暗的帳緩緩覆蓋了總部建築。
他心情很好地将手機從耳邊拿開貼到嘴邊,也不聽對面在說什麽:“我叫夏油傑,是特級詛咒師。”
語畢,他利索地挂斷電話,将手機收起,做了一個幹嘔的表情。
五條悟步伐一頓看向擋在本部門口的咒靈,又順着咒力源擡頭望去,與夏油傑相視。咒靈這才慢慢側身讓出門口,示意放行。
有進無出的意思嗎?
五條悟捏了捏手裏的資料,還是選擇走了進去。
夏油傑看着對方的背影嗤笑一聲:“好家夥,無視我啊。”
還是那個會議室,這次卻是吵得要命,哪還有當時的氣魄。
五條悟這才讀了兩行資料,就被重物落地的聲音打斷,他困惑地擡眸,一時啞然。
是年邁的老人。他嘔出一大口血,朝着站在燈下迎光而立的青年伸出手去,顫聲道:“救、救我……”
“誰推下去的!瘋了嗎!”“沒聽到五條悟說的嗎,他該死!!”“別整這些了,五條悟,快去把夏油傑殺了!!”
尖叫聲和唾罵聲交織響起,甚至開始彼此指控、毆打。
這個老人五條悟自然是知道的,是一個相對有話語權的上層之一,他方才念的資料正是此人斑斑劣跡的冰山一角。
Advertisement
他手裏的資料很厚,上面都是樁樁罪名與罪證,更是已經變成白紙黑字的一條條無辜的人命,有咒術師的,也有非術師的。會議才剛開始,他還有很多沒讀完,無論是這個老人的,還是其他人的。
上層竟是為了讓五條悟回歸,将被點名的老頭直接從二樓推下,直接跌落到了五條悟身前。
“罪人已經給你了!任你制裁就好!”“救人啊!”“救什麽人,夏油傑都要闖進來了,這種會議什麽時候不能開!”
争吵中不知是誰碰到了開關,白熾燈照亮會議室,上層一個個面如土灰,脖頸血管暴起,目光兇狠。
五條悟垂下手上的資料。他還算平靜,覺得自己情緒波動意外得不大,只是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
“本來是要判你們死刑的!如果你能保護我們,就撤回所有死刑處分!”
五條悟反問道:“所有?”
“對!!包括你、夜蛾正道、乙骨憂太!都!”
五條悟帶上點惡意,逼問道:“虎杖悠仁呢?”
上層嘈雜聲漸弱,誰也不敢給出一個準話。是了,在不能将虎杖悠仁和兩面宿傩徹底分隔開來時,站在上層的立場的确不該收回死刑;但分隔開來對他們也是一個大問題,因為這證明兩面宿傩找回了全部的力量。
五條悟自然明白,只是莫名湧出了叛逆心,随口說說而已。
誰知,從某個角落傳出一句:“無、無所謂!只要你能保護好我們,兩面宿傩又有什麽的!”
這句話像是給全會議室摁下了暫停鍵,五條悟也擡頭看向聲源處。
分不清是愚蠢還是癫狂。
“不、不是嗎?!”那人漲紅了臉,大喝道。
“可是……”“是啊,說得對……五條悟是最強啊!”
門外突然響起的尖叫聲凄厲至極,讓所有人都意識回籠,恐懼重新席卷,一時之間附和聲近乎占據了主導地位。
“對!!五條悟不會放任我們不管的!”“保護非術師本就是咒術師的義務!不然誰給他們發那麽高的工資!!”
青年不語。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夏油傑踏入。上層喧嚣聲漸大,青年挑眉,露出十分明顯的厭惡情緒。
日常生活在硝煙中的人,往往對殺氣帶有十足的警覺和反擊本能。五條悟下意識間向夏油傑舉起雙指,做出攻擊前的姿勢。
“資料你已經看了,這裏的人都死不足惜。”夏油傑笑着看向曾經的摯友,語氣已經染上“教.主”身份的勸慰,“如果不想看,把眼睛閉上就好了,多簡單的事情。”
“是吧,悟?”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實則暗藏殺機。他将五條悟的手摁下去,後者咬緊了牙關。
“五條悟你在幹什麽!!”“需要懲罰的人我們已經給你推下去了,你還想要什麽?錢嗎?權力嗎?!”“殺了那個詛咒師啊!!”
夏油傑向前兩步,道:“如果你現在救下他們,就是在殺你的老師、你的同僚、你的後輩,甚至于你的學生。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出手。”
五條悟抿緊嘴唇。
見狀,夏油傑擡起手揚聲道,“聽好了,猴子們!術師強于非術師,卻僅僅是因為數量不足,而迫不得已遭受非術師的迫害與壓榨!這是不合理的!!”
“我要做的不是‘改變’,而是‘篩選’。思考再三,我得出的結論是……”夏油傑低笑兩聲,“這個世界不需要非術師的存在。”
“五條悟,求求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夏油傑聽罷搖頭垂眸:“醜态百出,多麽令人作嘔。別人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嗎?”
——“這是悼念戰,致敬所有因大義而犧牲的術師。”
咒靈湧出。
這次五條悟沒有阻攔,只是選擇了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切并記錄至腦海中,牙齒緊咬到牙龈都脹痛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對眼前逝去的生命選擇了放任。
既是罪有應得,自然無話可說。
寂靜。
血滴落于地,夏油傑轉身振袖便想要離開,五條悟向前一步擋在門前将對方攔住。
五條悟因一直瞪着雙眸看完了全程而雙目通紅,好在被遮擋在墨鏡鏡片之後:“你以為我會放你走?”
“你不會嗎?”夏油傑反問道,“我會按照先前的預告,在明日黃昏于東京、涉谷一帶發動百鬼夜行,因而今天我先攻下了本部中樞。明天,我會得到詛咒女王——祈本裏香,之後真正開始實現我的大義,改變這個世界。”
他理了理袈裟,說:“不想看到人間地獄的話,就拼命阻止吧。當然,對我來講不過是大義的開端,黎明前的夜空總是最黑暗的,這怎麽能是地獄呢?”
“分明是極樂天堂啊。”他笑道。
五條悟揉了揉有些發僵的眉心,說:“……将咒術圈相關的內容去除之後,按照剩下的罪名,這裏的人很難得到應得的制裁,最多蹲個幾年就出來了。這對因他們的自私自利而逝去的術師們而言是不公平的,所以我沒有攔你。”
夏油傑擡起手,說:“嗯,那你該感謝我。”
五條悟怒視對方,不語。
夏油傑挑眉,見對方殺氣騰騰的樣子,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提醒道:“百鬼夜行是明天。”
五條悟将資料丢至一邊,活動了一下手腕,說:“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讓你就這麽出去。”
“都這樣了,你還想護着這群猴子?”夏油傑嗤笑,“你也是變了。”
五條悟說:“平民是無辜的。”
“在詛咒雲集的當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詛咒生于負面情緒,或者說‘不可控的負面情緒’,也就是說‘咒術師不會生成詛咒’。”夏油傑宛如在做演講一般震聲道,“只要殺光猴子——”
“就不會有詛咒了?九十九由基跟你說的什麽屁話,一個敢講,一個敢信。”五條悟打斷道,“你所期盼的和平是不會有的。”
“這是可行的。”夏油傑說。
五條悟道:“‘咒術師不會生成詛咒’,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你的‘咒術師’是什麽定義,‘人’從什麽節點開始可以算作咒術師?術師大多靠天分,術式與生俱來,那麽我們是生來即為‘咒術師’,還是說經過學習,學會控制咒力之後才能成為‘咒術師’?”
“如果是前者,那乙骨憂太、祈本裏香就是一個反例。憂太是與生俱來的術師,可他卻造就了‘特級過咒怨靈’。這個例子足夠吧,畢竟裏香強到被你稱為‘詛咒女王’啊。”五條悟頓了頓,夏油傑沒有回答他。
“同樣,如果是後者,虎杖悠仁也是反例。他生來沒有術式,卻因為得到了宿傩的手指,經過學習成為了咒術師。雖然比較特殊,但确實是因為某種契機,而使得是‘普通人’的他在短短時間內已經達到了準一級的水平。那他會被你分類到哪裏?非術師?還是術師?”五條悟沉聲道,“這取決于你什麽時候遇到他吧?主觀性太重。”
夏油傑反駁道:“我從來沒有說要客觀篩選,你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得到相同的高專教育,畢竟猴子們是看不到咒靈的。還是說,你要給每個人都喂一個咒物,活下來的就成為咒術師?”
語畢,他又道:“我做篩選還要去考慮他們的潛力嗎?這太低效率了。再者,我指的是‘無意識間産生咒靈’,你在偷換概念。”
“是誰在偷換概念,你定不下‘咒術師’的定義,你就無法證明‘咒術師不會無意識制造咒靈’這個論點。憂太就是無意識詛咒的裏香。”五條悟揚聲道,“那退一萬步,我再問你。如果沒了詛咒,擁有術式的人就不會争鬥了嗎?詛咒是可以制造出來的。事實上,他們正在打探夜蛾的術式,誰知道想要利用在什麽地方。”
“這是兩碼事情。夜蛾的術式制造出來的不是咒靈,是咒骸。”
“我是在和你舉例子,畢竟他們所渴望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和平,而是自己的利益啊。”
“你誤會了,我所渴望的可從不是什麽和平……”夏油傑話未說完,突然低笑起來,笑聲漸大。
他想,他居然在這裏和五條悟辯論,像是有什麽大病,又不是學生時代了。
五條悟不知對方在想什麽,皺眉道:“你笑什麽?徹底瘋了嗎。”
“不,我只是覺得好笑。”夏油傑活動腳踝,說,“我們讨論不出結果的,和以前一樣,一如既往。”
他想了想,接着說道:“不過正如你說的,如果說我是為了‘和平’而行動,其實也不能說不對。”
五條悟挑眉:“哈?”
夏油傑一拍掌:“嗯!那就把他們也殺掉就好了,或者讓他們對我們心生畏懼,這樣就能解決你的問題了。世間只需要留下渴望和平的人。”
語畢,他朝着銀發的青年伸出手,柔聲道:“和我一起走向和平吧,悟。”
“就像你的盤星教一樣嗎?”
“對,只留下術師的盤星教。”
“你以前說話不這樣的。”
“因為我的身份變了啊。”
五條悟推開夏油傑的手,正如剛才後者摁下他的手臂。
墨鏡有些下滑,銀發的青年露出一點蔚藍的六眼,啞聲道:“在你這條路的盡頭,除了地獄以外什麽都沒有,傑。”
“是嗎,可惜了。”夏油傑淺笑,“談不來就直接打一架。像極了以前,是不是?”
“不是。”五條悟否認道,“我不認識你這種混賬。”
夏油傑大笑。
近乎同時,二人釋放出咒術。
禪院家。
伏黑惠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杯裏豎起的茶葉。
“是好運的象征呢。”身側的人說道。
伏黑惠側眸看向身邊負責監.視的同齡人,後者回以一笑。
緣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本部打起來了?”“對,亂了套了現在。”
“家主怎麽說?”“不知道啊,還在開會!快點,我們也去準備一下,以防萬一。”
幾個青年如是說着從緣廊跑去,伏黑惠指尖一顫,帶起茶水圈圈漣漪。
“在緣廊邊跑邊吵,給禪院家丢人。”禪院少年嘆息,朝對方予以讨好的笑,“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教養的,願您能理解。”
伏黑惠看着茶水,回憶起在五條家的日日夜夜,哪天不是大家鬧成一團,嬉笑聲不斷。
念此,他道:“禪院家人在禪院家裏跑鬧,有什麽好丢人的。”
“失禮了,是我說得不夠嚴謹。”禪院少年宛如戴着面具,笑容雷打不動,“畢竟在禪院家的,不一定都是禪院家的人,終歸還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伏黑惠嘆笑一聲,這才擡眸看向對方:“呵,比方說我嗎?”
“您這玩笑開得太過了,我可不敢這麽說。”禪院少年笑得兩眼彎彎,“畢竟您是尊貴的十種影法術的繼承人,是以後會成為家主的大人物。”
“喂。”禪院真希靠到紙門上,“有人找你。”
禪院少年看了一眼少女,像是想不起來一般歪了歪頭,又恍然大悟道:“噢,是您啊。抱歉,您在家族裏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我差點把您忘了。您說有人找我?”
“嗯。”
“那我就離開一下吧,麻煩您替我陪一下下任家主。”禪院少年站起來,走向房門,說,“這點事情,哪怕沒有咒力也能做到吧?”
禪院真希蹙眉笑道:“再陰陽一句,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禪院少年不以為意地低笑兩聲,嘀咕着“真可怕真可怕”離開了房間。室內安靜下來,禪院真希嘆息,走到伏黑惠身側貼牆坐下,雙手交疊在頭後倚着說:“你也是不容易,被那種家夥纏着。”
伏黑惠垂眸道:“還好。”
“……怎麽說,各有各的苦吧,你和我。”禪院真希道,“我聽到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你是被賣進來的;另一種說法是,禪院家想要保你,特地把你接了回來。我傾向于第一種。”
“……抱歉。”
禪院真希揚起眉:“哈?你道什麽歉??”
“明明說了‘你當家主也挺好’這種話,現在卻……”伏黑惠欲言又止地摸索着茶杯。
“啊,那個啊——你又不是喜歡才進來的,這有什麽好道歉的。”禪院真希說到這,抖着肩膀笑道,“真依倒是差點氣死,給我樂得。”
伏黑惠回憶了一下,問道:“你們是雙胞胎?”
禪院真希反問道:“怎麽,覺得不吉利?”
“怎麽會,雙子難道不就像是分享靈魂的存在嗎。”伏黑惠放下茶杯結了個印,放出兩只玉犬,“我的玉犬也是。”
“?你再罵?”
“?我罵什麽了??”
禪院真希放下手,掃視少年,問道:“不會吧。你天然啊?”
伏黑惠莫名:“?我不是啊。”
“嘿——”禪院真希摸了摸下巴,抖S靈魂開始躁動:……完了,想逗着玩。
“對了,聽說五條悟跟夏……夏什麽傑?”
“夏油傑。”
“噢,他們倆打起來了不是?據說本部大樓已經是廢墟了,得重建。”禪院真希看到豎起的茶梗,道,“真諷刺啊,明明還有人在浴血奮戰,這邊茶梗卻豎着昭示好運。”
伏黑惠問:“你不信這種嗎?”
禪院真希揮揮手道:“這種就是迷.信、迷.信,誰信誰吃虧。”
“是嗎……”伏黑惠看着茶梗,道,“我還是信的。”
禪院真希不可置信道:“哈?真的假的,你不像那種人啊——”
伏黑惠想起兒時和虎杖悠仁的初次見面,當時粉發的少年還在奮力尋找四葉草,只為許願爺爺的健康長壽。*
他好笑道:“所以,我想相信。一定會沒事的。”
禪院真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不是,‘因為’那段話也說給我聽聽啊,怎麽只有‘所以’?”
“太長了,算了。”
“……拳頭硬了。”
後來的事情,伏黑惠是通過乙骨憂太的書信得知的消息,也要感謝禪院真希偷偷将信取了過來,不然大概率還送不到他手裏。
據說是夏油傑重傷落敗,五條悟決定下殺手時,乙骨憂太恰好趕到,也不知道兩個人之前聊了些什麽,氣氛不算特別冰冷。
按照之前和伏黑惠談好的,乙骨憂太是帶着家入硝子前去的。
據他所說,他們以“治好他”為代價和夏油傑談了條件,具體內容并沒有寫出來,應當是被五條老師封了口。只是說一開始夏油傑是不同意的,奈何趕來兩個少女,看到夏油傑重傷的樣子怒得不行,想和乙骨憂太、五條悟搏命之時被夏油傑攔了下來。
然後,夏油傑同意隐姓埋名一段時間看看五條悟之後的做法,也算是給對方一個嘗試改變咒術界的機會了。
說來,伏黑惠和乙骨憂太是在出發前談的。伏黑惠從小就知道五條悟有過一個“朋友”,但一直不知道具體是誰。在前去找伏黑甚爾借武器遇到夏油傑那會兒,經過前者那句“不是朋友了?”的提醒他才徹底對上號。*
于是他特地和乙骨憂太講了這件事情。
“很遺憾的是,特級的戰鬥只有特級能介入。而大概那個時候,我和虎杖都會因為一些原因趕不到那裏。”伏黑惠說,“他給了我和津美紀一個家,給了虎杖一個能夠存活的未來。我想報恩,這一點乙骨前輩也一樣,對嗎?”
“我想幫幫他。”他說。
回溯到咒術師東京本部,被夏油傑攔下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二人,正紅着眼眶怒視五條悟和乙骨憂太。
“……我也不是什麽正道。”乙骨憂太拔刀,祈本裏香顯形。
他将刀指向兩個少女,對夏油傑道:“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她們都殺了。”
兩個少女聽了立刻凝起咒力,怒不可遏道:“大放厥詞!明明夏油大人在看守所一戰時幫了你們!”“不知感恩的東西,我殺了你!”
夏油傑再一次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攔住兩個少女。
“夏油大人!!”
“你們打不過的。”
“可是——!”
夏油傑沒再和兩個少女談下去,只是強忍着劇痛嗆咳一聲,對五條悟道:“你現在還是讨厭正論嗎?”
五條悟眼睑微阖,說:“……讨厭。”
“巧了……現在我也讨厭。”夏油傑輕笑一聲,說,“我并非是站在詛咒一方。我厭惡人類,也厭惡咒靈,我選擇的自始至終都是‘術師一方’。你說得對,驅使我的與其說是‘和平’,不如說是‘厭惡感’,或者說‘憎惡’本身。”
聽起來像是要暫時停戰了。
家入硝子與五條悟相視點頭,女子輕嘆着走近夏油傑,開始替對方治療。
“所以為了咒術師的未來,我并不介意暫時與你合作。我們的争執就放到那之後吧。”說完,夏油傑咬牙切齒地笑道,“我詛咒你,五條悟。”
“嗯。”五條悟慢慢閉上眼睛。
一片廢墟中,幾個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治療過程,不發一言。
其實,家入硝子也有太多話想說。
她能用反轉術式去治療他人,一入高專就被視作寶藏,大多時間都會被護在高專結界之內。她不得不承認,看着別的年級的大家組隊出任務,她其實是有點羨慕的。
上午和她打過招呼的人,下午可能就會冷冰冰地躺在她的病床之上,而更多時候她要做的并不是治療,而是分析。她的黑眼圈變得越來越重,與此同時,她的兩個同學也越來越不需要她的幫助了。
同期的兩個人——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是怪物,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以前還會受點小傷,後來簡直連個擦傷都沒有,偶爾有了傷痕,那肯定是他倆辯論不出結果最終打起來了而已。
再後來,第一次任務失敗,第一次瀕死,第一次挫敗。
五條悟學會了反轉術式,也将無下限運用得趨向完美,看似吊兒郎當的少年開始和她借實驗用白鼠,去更加努力地鑽研,書寫實驗報告。*
而另一人分明也在越來越強,卻愈加消瘦起來,也逐漸不願與她們做過多的交流。又或者說,夏油傑逐漸不願與五條悟交談了。
兩個特級咒術師開始分開執行任務。
然後愈行愈遠,直至今日這般境地。
不談別人,二者都明白彼此經歷過的挫折。
可除了越來越多的煙蒂,沒有人知道她家入硝子的挫敗。
最終家入硝子不發一語,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嘆氣會變老哦,硝子。”五條悟打破寂靜,調笑道。
“呵,你是從小就嘴甜。”家入硝子嗤笑,拍了一下夏油傑的傷口。
後者倒吸一口冷氣:“打我幹什麽?”
“怎麽,你不該挨打?”家入硝子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你們倆一天天的淨知道給我添麻煩。知不知道因為看守所那事情,我這兩天幾乎沒能睡覺?一直加班加班加班。”
夏油傑滿臉不服:“講道理好嗎,那次是悟的鍋。”
五條悟撅起上唇形成大三角形的嘴巴,露出不良少年一般的扭曲表情:“哈?不講道理的是你,我那次只砸了一面牆。”
“說來,我還真沒怎麽給你們兩個治療過。”家入硝子笑道,“下次再給我練練手?”
““可算了吧。””
治療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夏油傑站起身,攏好破破爛爛的袈裟便要離開。
家入硝子叼住一根煙,說道:“走了?我以為你倆要去喝個珍珠奶茶什麽的。”
夏油傑揮揮手,道:“我不愛喝那種東西。”
“喝多了就會喜歡了。”五條悟笑着豎起手指,像指揮家一樣晃着,“甜點這東西就是會越吃越上瘾。”
“像你一樣?”夏油傑挑眉道,“很遺憾我不需要一直補充糖分來維持大腦高強度運作。”
五條悟無辜道:“撇去這點,我也覺得挺好吃的。”
“對了,你家裏的那些酒什麽時候拿來給我喝啊?”家入硝子打斷道。
“不要,它們很貴的。”
“反正你又不能喝!暴殄天物。”
“诶——電影裏那些富豪家裏不都有一櫃子嗎,那些都是裝飾,不喝的。”
“那你為什麽不擺一櫃子奶茶。”
五條悟嫌棄道:“會馊的。反正再饞也不給哦——嘻嘻。”
家入硝子翻了個白眼。
聽着宛如高專時期一般的吵鬧聲,夏油傑腳步一頓,其餘兩個人也安靜下來,看向黑發青年。
夏油傑猶豫片刻,道:“……不管誰說什麽,我都讨厭非術師,但也不至于恨高專的家夥們。”*
五條悟蹲在斷壁殘垣之上,瞥向黑發的青年:“嗯,我知道。”
夏油傑說:“只是在這個世界,我沒能打心底裏開心地笑出來過。”
太陽已落,風很柔,緩和了夏日的悶熱。
“傑。”
“嗯?”
哪怕是在高專的時候,在星漿體任務之前也沒有過嗎?
五條悟頓了頓,腦海中突然回憶起對方在某一瞬明顯消瘦過的側臉,現在重新打量一番,發現對方反而沒有那會那麽憔悴了。
當時似乎正如當下,悶熱又潮濕。
見他一直不說話,夏油傑回過身來問道:“怎麽了?”
五條悟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問他:“還苦夏嗎?”
夏油傑用力眨了眨眼,轉身離去:“菜菜子、美美子,走了。”
五條悟看着青年的背影,揚聲道:“傑,我——”
走出一小段距離,兩個少女對視一眼,說道:“夏油大人,明天的百鬼夜行要如約進行嗎?”“沒必要那麽守信用吧。”
夏油傑說:“‘契約’已經成立了,明天的百鬼夜行只能取消。”
“可是……這樣的話誰知道高專那群人會不會大肆吹噓這件事情……”菜菜子不甘心道。
“讓他們吹就好了,不用管。”青年說。
眼前劃過兩道棕色的影子,夏油傑擡頭,看到兩只叽喳不斷的麻雀。
回憶起方才五條悟最後的話語,他好笑地呢喃道:“明明大概率是最後一次了,說點詛咒什麽的不好嗎。”*
“夏油大人?”兩個少女困惑地歪了歪頭,愣是沒有聽清夏油傑的低喃,只好乖巧地跟上去。
“得益于五條悟,百鬼夜行計劃得以停止。”“夏油傑逃脫。”
那日前去開會的上層全滅,部分資料由五條家選擇性公開。
上層少了至少一半的人,剩下的一時都不再敢露面,并表示暫時不再幹涉咒術界的事情。
令人唏噓的是,咒靈相關的任務卻在窗的指引下依然有序進行着,人群對上層的質疑聲漸大。
多虧于此,窗的地位驟升,其領導人之一的上崎敦不斷争取撤回所有死刑處分,最終夜蛾正道釋放。
上崎敦提出讓高專成為獨立機構,而非管轄之下的任務執行部門,雖然還未蓋章定下,夜蛾正道的話語權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上升。
同時,五條悟拒絕成為管理層之一,表示還想在一線帶學生。
伏黑惠看完,将書信放置一側燭光之上點燃,待紙張燃盡之後,疲憊地靠到玉犬身上揉着毛。
——結束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孩子們可以插手的了。
次日,五條悟找上禪院家,以撫養權還在其名下為由,要求買回伏黑惠的人身自由。
“把我娃還我呗?”五條悟道。
禪院直毘人聽罷大笑,表示可笑至極:“你們一個個的當禪院家是什麽?托兒所嗎?”
然後五條悟財大氣粗地推過去五十億的鈔票。
禪院直毘人:……他給得實在是太多了。
“不過我買的只有人身自由。”五條悟扶了扶墨鏡,提起紙袋子補充道,“當不當家主,還是要看孩子成年後的意願。”
禪院直毘人嗤笑道:“伏黑惠到底是有幾個爹?”
“你猜?”
然後按照之前說好的,伏黑甚爾愉快地取走了其中四成,恐成最大贏家。*
“說好的一天就夠了呢?”伏黑惠好笑道,“這都一周了。”
“外面太亂了,讓你在這裏避一段時間也好。”語畢,五條悟笑道,“怎麽,寂寞了?”
伏黑惠答道:“開玩笑,清靜多了。”
“嗨呀,嘴硬。大福吃不?給你帶的。”五條悟提了提手裏的紙袋子。
伏黑惠搖搖頭道:“不了,回去大家一起吃吧。”
“那放到你影子裏。”
“?不要,玉犬會饞。”*
“诶————”
五條悟頓了頓,說:“說來期末考試過去這麽久了,是不是該家長會了?”
伏黑惠:“啊!!(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篇至此結束~(~ ̄▽ ̄)~麽麽噠☆ 看我字數!(突然驕傲x) 大家一起好運up up! ↑這會是6月3日,寫了7777,今天(6月5日)不太痛了,讀了一遍覺得有些幹澀,修改之後字數變多,于是控制成了8888,嘿嘿☆ 附: *四葉草出處:本文第一卷 第6~7章。 *5t5、夏油傑的部分對話內容,如“沒有真正的笑過”:出處為《咒回》前傳裏,5t5下殺手之前的對話,有微調,節選。 *“不是朋友了?”+兩只麻雀隐喻,出處:本文第二卷第45章。 *5t5寫的實驗報告第一次被提起:本文第一卷第26章。 *上崎敦:原創角色,本文第一卷第20章初登場。 *玉犬會饞:本文第一卷 第3章,不讓5t5把便當放到影子裏。 *甚爾拿走四成(出處,第二卷51章):預判行為,他和禪院直毘人都知道5t5會嫌麻煩拿鈔票解決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有搶錢(x)的打算的。同樣,5t5在甚爾說“把惠的人身自由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兩個人談好了些什麽,于是罵他沒人性,甚爾才說是“老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