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寂寞(1)
一支筆、一個夜晚、一場奇跡、一具屍體(x)。
最終,虎杖悠仁果真是哭着寫完作業的。
伏黑惠心疼地幫他熱了一杯牛奶:“早就和你說過了不是嗎。”
虎杖悠仁捧起馬克杯,手抖得牛奶簡直要被潑出來:“嗚嗚嗚……我寫完了、我居然寫完了嗚嗚嗚嗚……”
伏黑惠小心地把對方的作業都收起來,以防被牛奶浸濕、前功盡棄。
他踟蹰地說道:“那個、虎杖,其實……”
見伏黑惠小心翼翼的樣子,虎杖悠仁的腦海裏立即拉起警報:“不要、不要!!不要告訴我還有剩下!我的心靈會撐不住的!!求求你了伏黑!!”
在五條悟快樂的笑聲和無情的快門聲中,伏黑惠嘆了口氣:“其實五條老師怕你寫不完,把家裏的日歷、表,包括你的手機,統統都往前調了一天。”
“啊啊啊啊——嗯?”虎杖悠仁放下捂着耳朵的雙手,眨了眨紅腫的眼睛,呆滞道,“什麽意思?”
伏黑惠好笑地一字一頓道:“就是,你的暑假,還剩一天。聽明白了嗎?”
五條悟摁下錄像鍵,單手拿着小型禮炮,用嘴咬住繩子一扯,“嘭”的一聲彩紙四濺:“恭喜悠仁——!!來,是不是要高呼老師是天才?快誇我,快誇我!”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逐漸變成黑白原畫,翻了個白眼直接昏死過去。
伏黑惠慌忙沖上前去:“虎杖——!”
五條悟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哈媽耶,快掐人中哈哈哈哈!”
伏黑惠一邊掐人中一邊喝道:“別錄了?!救人啊?!”
虎杖悠仁茫然地看着遠方,瞳孔渙散,說:“怎麽說呢,由于驚吓太大了,我感受不到絲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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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安慰道:“你真的寫完作業了,不要怕。”
虎杖悠仁雙眼通紅:“怎麽辦,我不敢眨眼。我怕再一睜眼,就是我趴在空白的作業本上,恰好是上學鈴響起的時間。”
伏黑惠無奈極了:“不會啦……”
虎杖悠仁眼皮開始顫抖:“眼睛好酸。我真的可以眨眼嗎?再一眨眼,是不是就會看到爺爺讓我上學去?而我的作業一片空白躺在背包裏?”
“哎。”伏黑惠嘆了口氣,扯了扯五條悟的褲子,“五條老師您自己看着辦,把人搞出ptsd了。”
“嗯?交給我。”五條悟合上手機,從沙發上下來,靠近虎杖悠仁蹲下,并朝對方眼睛輕輕吹了一口氣。
虎杖悠仁悲痛地捂住雙眼:“啊啊啊啊條件反射閉眼了——”
五條悟朝伏黑惠豎起拇指:“看,刺激療法。”
伏黑惠無語凝噎:“……多大仇啊。”
“今天有任務給你們噢。”五條悟拿過一個紙袋子,裏面是一本嶄新的相冊和厚厚一疊照片,“蹡蹡——整理照片!!”
伏黑惠打斷道:“您最近為什麽總喜歡自帶音效?”
五條悟理直氣壯道:“這不是你不給我加效果音嗎?我只能自給自足了。”
乍一聽還有點委屈。
伏黑惠:好家夥,怪我咯?
“什麽時候洗的照片啊。”虎杖悠仁取出厚厚一打照片,感嘆道,“拍了這麽多??”
“那個人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很細心。”伏黑惠翻開相冊,說,“應該是因為你要走了吧,要送給你留作紀念的。”
虎杖悠仁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又不是見不到了。”
“那個人對青春啊、童年啊什麽的,意外地很上心。”伏黑惠接過照片,将其一張張鋪到地上,“我也說不清。他喜歡拍照,尤其是日常的。”
虎杖悠仁随手拿起一張照片,背面已經被五條悟用油性筆小小地寫上了日期:“為什麽不買個相機呢?用手機拍畫質不太好啊。”
“用手機拍是因為随時可以看吧,出差的時候也好,什麽時候都好。”伏黑惠頓了頓,視線掃了一圈身邊的照片,“他以前沒有洗過的,不如說至少沒有讓我整理過照片。所以我懷疑就是想給你留個紀念,你看,這些照片全都是你來了之後的。”
虎杖悠仁放下照片,喃喃道:“還真是。”
伏黑惠拿起一張照片,是五條悟趁他們睡覺時在身邊拍的自拍:“六眼的繼承人,自小就扛着五條家的壓力,念及禦三家的尿性,我不覺得他能有過什麽正常的童年。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呢……我覺得他還是挺念舊的,雖然不會說出來。”
伏黑惠一邊整理照片,一邊講着五條悟的事情,虎杖悠仁安靜地聽着,突然噗嗤一笑,說:“有點羨慕。”
被對方這麽一打岔,伏黑惠動作一頓,莫名其妙地反問道:“哈?羨慕什麽?”
“羨慕你和五條老師,知根知底。”虎杖悠仁又拿起一張照片,是他們熬夜枕頭大戰時的偷拍,“你總能給我解釋清楚五條老師的用意,正是因為你足夠了解五條老師。五條老師也是一樣的,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可能比你自己知道的還要多。”
“嘿嘿,所以我很羨慕。”他頓了頓,直直地看向對方翠綠色的雙眸,“因為你不愛說自己的事情。”
伏黑惠怔了會,說:“沒什麽好說的啊。”
“有啊,有很多。心裏想的、已經做過的、接下來想做的,哪怕是很瑣碎的事情也好,什麽都可以。”虎杖悠仁笑着撓撓頭,不太好意思道,“我們是朋友嘛,我想多了解一點也很正常吧。”
少年重新看向伏黑惠,對方清澈的瞳仁像湖水一般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知道對方聽進去了,于是選擇再補充上一句。
“如果伏黑什麽都不願意跟我說的話,我會很寂寞的。”他說。
相冊果然是給虎杖悠仁的,五條悟甚至很開心地夾了自己的簽名塞進去。
伏黑惠吐槽道:“您給他塞這個做什麽?”
五條悟一聽就不樂意了,把桌子拍得啪啪響:“這可是人類最強的親筆簽名啊!近水樓臺先得月知道嗎?你們賺死了!”
伏黑惠将相冊合起來遞給虎杖悠仁,嘴上附和道:“好好好,賺死了,別拍了。”
五條悟心情複雜地摸摸下巴:“惠,我怎麽覺得你最近越來越擅長敷衍我了?”
伏黑惠一邊給虎杖悠仁檢查行李有沒有收拾好、有沒有落下作業,一邊頭也不回地敷衍道:“錯覺。”
五條悟沉默片刻,拿出手機拍了一張,踟蹰道:“……惠,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他的媽媽。”
伏黑惠:“?不要男媽媽。”
“那就妻子?”話音未落,枕頭啪地撞在無下限上,掉到五條悟的腿上。他順勢抱着枕頭躺倒在地,有些無聊地打起滾來。
伏黑津美紀敲敲房門,對五條悟小聲道:“五條老師,電話。”
“嗯?”五條悟挑眉,坐起身來,“座機?”
伏黑津美紀點點頭:“是的。”
“我這就去。”五條悟站起身來,拍拍少女的頭,笑道,“謝謝。”
五條悟走出房間,墨鏡後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下來,身後房間裏小孩子們的笑聲隐約可聞。
他特意避開小客廳的電話,又走出一段才接起緣廊的分機電話,道:“喂?惡不惡心吶你們。”
“注意你的言辭,五條悟。”電話一側,男人的聲音不悅地傳來,“我是窗的上崎敦。”
“我猜也是。不打我手機,特地打五條家座機,幾個意思啊?”身邊沒有人,五條悟也懶得維持臉上的笑容,低聲道,“挑釁呢,還是威脅呢?”
“總要做點樣子,別這麽沖,我不會對你家小孩出手的。”上崎敦嘆了口氣,說,“先說結論,你的高專任職申請通過了,但是有一個條件——任職時間在四年後。這四年的含義,你懂吧?上層想考驗你的忠誠度。”
五條悟危險地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這已經是我和夜蛾能給你争取到的最短時間了。”上崎敦說,“但是免除了你的教資需求,只要滿四年,就可以直接上崗。只是,你大概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在小朋友們身邊了。這個條件,你接受嗎?”
五條悟握着聽筒的手緊了緊,又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我接受。”
“……”上崎敦似乎是沒有料到他會這麽順從地接受條件,踟蹰道,“你為什麽這麽想成為高專的老師?”
五條悟聽了冷笑一聲:“怎麽,是我簡歷的個人陳述寫得不夠清楚嗎?”
上崎敦說:“想聽真話。”
“真話。”五條悟低頭,看到玉犬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小腿,便笑着回答道,“你所看到的一切,皆為‘真話’。消息我知道了,拜拜。”
他自己說完便直接挂斷電話,蹲下來搓了搓玉犬的腦袋,好笑道:“怎麽了,怕我迷路?”
然後他取下玉犬吊着的紙張,上面寫着:買點蔥回來,要市區裏的蔥,謝謝。
五條悟:?怎麽着,市區的蔥高貴一點?
五條悟自然不會聽話,奈何玉犬一直跟着。他自然明白小孩們是想把他支開,便只好乖乖買蔥去了。
——這怎麽可能呢。
五條悟當場閃現讓玉犬跟丢他,再迅猛地鑽入離家最近的店,以最快的速度買了随手抓的兩根蔥,硬幣都還沒能落到收銀臺,他人已經回了五條家,悄悄地看向客廳內小孩們的動靜。
此時,玉犬正委屈地蹭着伏黑惠,少年撓了撓它的下巴,說:“沒關系。”
呵,很久沒有這麽刺激過了。五條悟自豪地想着,往回一縮,躲過伏黑惠掃過的視線。
虎杖悠仁一邊用牙簽做着小旗,一邊疑惑道:“做這個真的能讓他高興嗎?”
“能的。”伏黑惠切着菜回道。
“那我先開始炒飯了。”伏黑津美紀說着拿出平底鍋,被虎杖悠仁奪下。
“姐姐去做小旗吧,我不太擅長做手工。”虎杖悠仁說着打開火,“我炒飯還是很可以的!”
伏黑津美紀看了一眼做得非常精致的小旗,笑着接受少年的好意:“好,那就拜托你了。”
五條悟這才無奈地意識到小朋友們是想給他一個禮物。
他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窗外落陽的餘晖染紅天空,于是便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若有所思地轉着軟踏踏的蔥,直到孩子們給他做好插着小旗的蛋包飯。
“那我走啦——”虎杖悠仁坐到車上,乖巧地趴在後座窗上朝伏黑姐弟揮了揮手。
“謝謝了。”五條悟撐在副駕駛的窗上,對主駕駛的七海建人說道。
七海建人說道:“沒什麽,剛好出差。我來幫忙只是因為虎杖君是好孩子,而你不方便送。”
五條悟笑道:“知道了知道了,麻煩了。”
說完,他走到虎杖悠仁身邊,揉了揉男孩的短發:“下個假期我再去接你。”
少年眯着眼睛,蹭蹭男人的手,乖巧道:“好——”
“那再見啦——”虎杖悠仁系好安全帶,揚聲道,“明年見!”
伏黑惠點點頭,揮手道:“路上小心。”
伏黑津美紀不舍道:“要多在群裏說話喔!”
虎杖悠仁笑道:“好——!”
七海建人這才緩緩地踩下油門,慢慢地帶着虎杖悠仁駛向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