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虞淮剛被救起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血,血從他的腦袋上一直蔓延流下來,和他衣服的顏色融為一體,他的胸膛出被一劍穿過,幸而,沒有傷到身體的器官,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掉下懸崖的時候,虞淮還沒有失去力氣,擔心摔死在下面,他便用雙手抓住懸崖峭壁上的石頭,用劍一路撐着,最後才落在了河裏,他用盡了力氣才爬上岸。
虞淮的衣服已經變成了布條,他的身體在懸崖峭壁上劃過許多痕跡,一雙手幾乎不能看。
“阿淮——”看到虞淮的樣子,喻澤歡直接哭了,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他捂住嘴,不讓聲音發出來影響前面的大夫,他看到虞淮那雙手,十個手指甲沒有幾個完好的。他不知道他用什麽信念才能活到現在。
整整兩天,身受重傷,又沒有吃的喝的,虞淮卻奇跡般地活下來了。
喻澤歡從來不知道心痛竟然是這般的徹骨,最親愛的人此時此刻就躺在自己身側,生死難安。
大夫說他傷得很重,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好起來。
半年也是好的,只要虞淮好起來,等再久他都等得起。喻澤歡忘記時間怎麽過去了,他一直坐在虞淮的床前,親自給他喂藥,直到影一和他說,夜已經深了,阿念已經睡下了,喻澤歡看着窗戶上的影子,才恍恍惚惚的,原來已經過去一天了。
三天後,喻澤歡依然守在虞淮的床前,他的眼睛青黑一片,頭發也散亂了,那雙眼睛卻一直盯着虞淮,這三天,除了上廁所,他哪裏也沒去,就守在虞淮的床前。
“阿淮,你快些好起來,我……又懷了孩子了,你上次不是說還想要一個孩子嗎?我又懷上了。這一次我不愛吃酸吃甜了,喜歡吃辣。”喻澤歡沙啞地說道,“若是你醒了,鐵定陪我吃辣。”喻澤歡拿着湯匙,一點一點地喂藥給虞淮。虞淮不喜歡吃酸和辣,可是喻澤歡喜歡,即便虞淮再不能吃,他也會陪喻澤歡吃上一點。
這幾天,虞淮喝不下藥,嘴唇根本都沒有動過,喻澤歡便一點點地喂,虞淮喝下一碗藥需要一個多時辰,喻澤歡很有耐心,一直陪着他。
今日,喝完藥喻澤歡又陪着虞淮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看着虞淮臉色蒼白越發消瘦的模樣,喻澤歡眼底又開始落淚了。
一點一滴地落下來,落在了虞淮的掌心中,那麽滾燙而炙熱,他的心,那麽的痛苦。
喻澤歡擦了擦眼淚,扶着牆壁顫抖着離開房間,因此,他沒有發現,他走了之後,虞淮唯一沒有受傷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
喻澤歡回到了書房,姜鋒、周郡守、影一和影三早早等候在這裏。
“皇後,長公主求見你,真的不見嗎?”姜鋒問道。
“皇上在她那裏出事,她自己卻安然無恙,此事多半有貓膩,不見。”喻澤歡冷冽地說道,虞淮掉下了懸崖,對方三言兩語就想打發過去,想得太簡單,喻澤歡一肚子火,現在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對方動手了,否則,他已經下令軍隊進攻虞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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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外面都在傳皇上死了,消息應該傳到京城中了。”影一說道,皇上失蹤之後,就有人傳出在懸崖底下站到了皇上的遺物,說是皇上被猛獸吃了。
“叛軍找到了嗎?”喻澤歡緊緊皺着眉頭,傳言剛流出來的時候,暗衛就已經上報給他了,喻澤歡引而不發,現在虞淮生死難料,讓對方以為虞淮真的死了也好,免得有人暗中下毒手。當然了,現在,這裏已經被大軍牢牢保護着,其他人根本接近不了。大夫說,虞淮想要站起來,起碼還要三個月,現在,情況不惡化就是最好的結果。
虞淮回不去京城,也不能面見大臣,就讓大家以為虞淮死了吧。
這天下,他會替虞淮看着,誰也不能奪走!
“還沒有找到,很奇怪,他們像是突然失蹤一般。”影三回禀,這幾日他一直在找叛軍的事情,但是,一直找不到叛軍,他們沒差上天下海去找人了。
“有沒有可能,叛軍本來就是長公主身邊帶着的人?”喻澤歡越想越可能,這幾日,虞淮昏迷了,喻澤歡便拿起虞淮帶着的印章,他把所有的影衛都調動過來,精密地保護虞淮和阿念。暗衛則被他派出去尋找叛軍和尋找虞錦的情報,幸好,他看過虞淮怎麽聯絡影衛和暗衛的,否則還真喚不動這些隐秘部隊。
“長公主入關的時候帶着一千精兵,她現在身邊也是一千精兵,如果說叛軍是她的人,那極有可能還有一些人藏起來了。”姜鋒分析道,其實他不太相信叛軍是虞錦的人,不過,現在皇上重傷,小心一些也是好事。
“繼續查探,一定要查出長公主的目的。”喻澤歡說道,眼底一片肅殺,“一定要為皇上報仇!”倘若真是那長公主做的,他就讓百萬雄師,踏平南越國!
姜鋒此次帶了十萬精兵過來,可喻澤歡總是擔心對方還有後手,便寫信讓蒙毅在京城率領十萬精兵,守住京城。
***
“長公主,我們什麽時候發兵攻打平陵郡?”服侍在虞錦身邊的男人問道,他是虞錦的幕僚蘇唯,同時也是她的柳裙之臣。虞錦是藍迦國的長公主,她在二十多年前和親到了南越國,一個很貧瘠的國家,至今已經有二十二年了。
南越國是小國,這裏的人崇尚權力,侍奉男人和女人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不急,姜鋒手裏有十萬大軍,現在貿然攻打,我們會吃虧。”虞錦手裏拿着水壺,給花澆水。女人可不像花一樣嗎,年輕的時候最美麗動人,男人嘴裏都愛着,等到年老色衰了,就被人棄如敝屣。只有權力和金錢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可笑。
虞錦保養得很好,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這女人高貴而漂亮,她還有很深的城府,才能步步為營,走到現在。
“去,在坊間傳聞,皇上剛甍逝,皇後就迫不及待地和姜将軍在一起,兩人如今如膠似漆。”虞錦命令道。
“百姓會相信嗎?”蘇唯有些懷疑。
“信不信沒關系,傳的人多了,他們自然就會相信。”這是她慣用的套路,有時候假的也能成真。
***
三日之後,謠言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到處傳瘋了,都在說喻澤歡和姜鋒有私情的事情,皇上剛死,皇後就和皇上的至交好友好上了。
連軍中的士兵看着姜鋒眼神都不一樣了。
“查!一定要查出來她的一切,不惜一切任何代價!”喻澤歡震怒,拍碎了桌子上的瓷杯,瓷杯四分五裂,劃到了喻澤歡的手指。
“皇後,你現在有孩子,身體重要,讓大夫給你包紮。”姜鋒立即上前心疼地道。這些日子相處,他倒是有些明白為何虞淮那麽愛喻澤歡,喻澤歡與普通的男人不一樣,他很有才華,卻願意屈居後宮,推掉丞相之位,在朝堂上只做一個小小的尚書郎,虞淮重傷昏迷不醒,國之大殇,他會挺身而出,精謀細算,重新把兵權和朝政攬于己下。
喻澤歡不僅僅調動了軍隊,朝堂上一直空着的丞相之位,看來很快就有人坐上了,足智多謀這一點,姜鋒自愧不如。
喻澤歡就像那高天孤月,他看起來很好相處,實際遙不可及,只有虞淮才能把他抓牢。
姜鋒搖了搖頭,這幾日,自己還是被謠言影響了。這段時間,為了喻澤歡的聲譽,他都沒有直接住在小院裏保護他,而是在隔壁買了一間小院,與副将住在一起,他不希望世人的謠言中傷喻澤歡,喻澤歡很好,虞淮曾經給他說過,“他把心和命都給了我……”他是皇上的臣子,也是皇上的朋友,一定要保護好皇上的皇後。
院子裏有幾位專門的大夫,姜鋒看到大夫給喻澤歡包紮嚴實了才下去,臨走時還不大放心,“這幾天小心不要讓水碰到傷口。”說罷便立刻轉身不去看喻澤歡的臉,連忙出去。
喻澤歡從書房出來,便回到虞淮養病的房間,虞淮躺着,臉色有些蒼白,這份蒼白沒有掩蓋住他的絕美,他的五官像是雕刻一般精美,只是臉龐比以前消瘦了一些,兩道劍眉之下,是一雙多情的眸子,此刻緊緊閉着。喻澤歡的手放在了虞淮的臉龐上,一筆一劃的描繪,他嘗試讓自己高興一些,若是阿淮醒來了,一定希望自己不傷心。
虞淮依然沒有醒過來。
喻澤歡的淚水又一滴一滴地落下來,房間裏除了虞淮和他,沒有其他人,不會有人知道他哭過,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很脆弱。面對着可能傷害了虞淮的長公主,他想下手,卻苦于沒有證據;對方步步緊逼,一步一個陷阱,他須得拼盡全力才能維持現在的局勢,長公主的手已經開始往外伸了,她看這裏沒有圖謀,便開始北上,他必須比她更快才能穩住一切。
“阿淮,該吃藥了。”喻澤歡收起了淚水。
虞淮這一次極為緩慢地喝下藥,想起大夫說的話,虞淮大約半個月才可能醒過來,喻澤歡有些委屈。
忽然,虞淮的食指動了動。
“是我眼花了嗎?”喻澤歡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淮的手。
半晌過後,那只手指依然沒有動靜。
“看來是我太思念你了,才會産生幻覺,以為你醒了。”喻澤歡喃喃地說道。
這一次,那只食指再一次輕輕地動了動,幅度很小,卻真真切切地動了,喻澤歡連忙跪在床邊,輕輕地抓住那只手。
“嗚嗚嗚……”他低聲地嗚咽起來,“你真的動了,你醒了對嗎?”喻澤歡淚眼婆娑,他看着虞淮,好一會兒,他看到虞淮的眼睫毛輕輕顫抖了兩下。
真是醒了。
“大夫!快讓大夫進來!”喻澤歡高興地大喊,虞淮醒了,這件事情他高興地快瘋了。
喻澤歡也讓阿念過來,他一雙眼睛藏着興奮,“父皇受了很重的傷,阿念只能看看,不能動手哦。”喻澤歡認真地和孩子商量道。
“嗯,我就看看,不摸父皇。”阿念看着他父皇手指輕輕動了動,他的眼淚“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嗚嗚嗚嗚,父皇終于醒了,我以後再也不淘氣了,父皇快點好起來……”阿念抱住了喻澤歡的小腿,臉上挂滿了淚水,聲音也是甕聲甕氣的,夾着抽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