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直在看你
全秋月說完, 趙宏依舊是朝她淡淡地笑，并沒有回應。
趙宏一向恃才傲物，對人對事都懶得做面子上的功夫。不過這麽多年過來了, 他的棱角多多少少還是平了些，起碼在鏡頭前會給別人一點面子。若是今日在臺下聽見這番話，趙宏怕是連笑都不會給一個。
雖然全秋月業務能力尚可, 但功利心太重, 說話夾槍帶棒的, 他不太喜歡。
接下來，也有幾個所謂的業內評委就着全秋月的話往下說。
趙宏打眼一看, 其中一個最看不上流量的制片人, 似乎上兩部戲都找的是流量來拍。
他眯了眯眼睛, 有些不解。
難不成他覺得那兩部跟老太太裹腳布一樣的電視劇，播放量高是因為劇本身質量過硬嗎？還真是自信。
主持人往回圓了幾句，就請臺上的嘉賓下去休息。
“接下來是本場最後一個劇目, 想必現場的很多觀衆都很期待……”
臺下坐着不少的蒲團CP粉，前面四個多小時坐下來已經腰酸背痛了。這會兒一聽見蒲團要上場，大家都活動筋骨，坐直身子，雙手放在嘴邊尖叫, 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實最後一個上臺好也不好，好的是觀衆多多少少會對投票結果有一定的幫助。但因為錄制時長的問題, 觀衆們從進場開始坐到現在四五個小時，到了這會兒十點多，很多人又累又困，很難跟着臺上的演員入戲。
不過這場不同，蒲團CP粉們的戰鬥力太強了, 開演前錄音棚內尖叫聲和掌聲不斷，聲音足以趕走場內所有的瞌睡蟲。
錄影棚內熄燈，倒計時的鐘聲響起。觀衆席迅速恢複寂靜，等待開演。
大幕緩緩拉開，文心予和裴思來扮演的假夫妻正在用收音機聽取上級的指示。
裴思來在客廳将行軍床支起來，這兩年他和文心予都是如此，一人睡房間，一人睡客廳。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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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席此刻有倒吸涼氣的聲音，不過他們很克制，都捂着嘴，不會打擾到演員。
趙宏原本在回複工作信息，聽見觀衆席的動靜以後，饒有興致地擡起頭。
是顧了了出場了，她穿了一件絲質暗色的印花旗袍，旗袍布料貼身，光澤度很強，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與文心予身上的素色棉麻面料旗袍的樸素不同，她那件衣服上身要更加的風情萬種，二人的人設從衣着和走路方式上便能看出來了。
“身材不錯。”趙宏旁邊的人評價了一句。
趙宏不認識他，只知道是節目組某個負責人的親戚，似乎是做時尚雜志的。
趙宏瞟了他一眼，“剛剛全秋月出來你也這麽說。”
那人搖了搖頭，“不一樣，全秋月更适合平面照片，一絲肉都沒有。顧了了是動态美，瘦而不幹，要是換成全秋月穿這一身，未必能撐得起來。”
趙宏沒應聲，專注看着大屏幕，此刻給到了顧了了的特寫鏡頭。
前幾個節目裏專業的音樂劇演員上鏡後的表現稍微有些水土不服，是因為綜藝錄制的特殊性。雖說是音樂劇綜藝，但拍攝手法卻更偏向影視劇，所以影視劇演員在特寫鏡頭上要更加沾光。
不得不說，顧了了今天的表現可圈可點，甚至大大出乎了趙宏的意料。
趙宏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部八點檔狗血劇上，覺得她是個中規中矩的演員，靈氣有餘技巧不足，慢慢□□或許會很好。
他之前跟柳芳華碰到幾次，每次無意間提到《君側》的選角的時候，他就會轉移話題。雖然顧了了各方面條件都挺合适的，但趙宏之前覺得她并不一定是最優選。
可今日趙宏的看法有些改變了，兩年的打磨讓顧了了技巧性與靈氣結合得很好，懂得技巧卻不濫用技巧，僅僅一個眼神就能将人代入其中。
随後，顧了了開口唱她的第一句唱段。
第一句唱完的時候現場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大部分觀衆都被震住了。
她的唱段結束，緊接着接上文心予的。
文心予雖然跟着江樾苦練了兩天，但因為先天嗓音條件的問題，聲音薄，所以盡管較之上一場有了明顯進步，但還是被顧了了的嗓音壓住了。
很快，江樾出場。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江樾的嗓音一出，今日五部劇目的所有演員全部黯然失色。
“啧，我本來覺得這個文心予和裴思來水平還可以，顧了了一出來吧，又覺得他們倆水平就這樣，江樾再一出來……”那位愛評論的負責人親戚惋惜地搖了搖頭，“挑錯助演嘉賓了啊，演戲被顧了了壓得死死的，唱歌又被江樾壓得死死的。”
“他們倆給誰助演都會把人家壓死。”趙宏淡淡地說道。
論演技，顧了了不輸今日在場的所有演員。論唱功，放眼整個歌壇的同輩，還沒人能打得過江樾。
“也是啊，我哥說本來顧了了是要來當常駐的，可惜她那個劇組拖進度不肯放人。”他嘆了口氣，“要是顧了了常駐，這節目估計收視要翻番，又有熱度又有實力，難得。”
舞臺上，演出仍在繼續，已經演到了後半段。
顧了了察覺到裴思來的手要去拔槍，搶先一步過去卸了他的武器，然後是一個利落的轉身，槍口對準了裴思來的額頭。
江樾同樣将槍口對準了文心予，由于顧了了在劇目中算是江樾的上級，所以他微微側過頭看向妻子，等待她的指示。
四人僵持不下，窗外軍統的人已經包圍了整棟樓。
顧了了緩緩放下槍，神色複雜，“你們已經走不了了。”
整棟樓如今被軍統的人圍得銅牆鐵壁一般，他們再插翅難飛。
她眼神哀切，為即将經受酷刑的摯友，也為她和她先生。
與兩個地下黨門對門住了兩年，私交甚密，卻沒有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如今地下黨落網，軍統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就在軍統的人破門的前一秒，兩聲槍響響徹雲霄。
文心予和裴思來提前銷毀了所有的情報，如果他們被抓，軍統只能從他們口中撬出消息，與其受人折磨，不如自行了斷。
假夫妻地下黨的死，為真夫妻選擇正确的道路而埋下了種子。
随後，鏡頭緩緩向上搖，停在了窗臺上剛剛開花的一盆矮牽牛上。花置于窗臺，說明屋內人無恙，這是文心予和上級聯系的信號。
顧了了走到窗邊，長久地凝視着那盆矮牽牛，她緩緩伸出手……
演出到此結束，大幕合上。
等到幕布完全拉起來以後，顧了了才回過神，去将倒在地上的文心予拉起來。
“了了姐，怎麽樣？”文心予一直很怕最後自盡的戲出岔子。
顧了了幫她将頭發整理了一下，“很好，特別棒。”
“好，讓我們有請文心予、裴思來，還有他們的助演嘉賓江樾、顧了了，歡迎我們蒲團！”
現場的氣氛到達晚上的最高潮，趙宏後面就坐着一個特別激動的粉絲，嗷嗷叫得他耳朵都快聾了。
顧了了朝觀衆席揮了揮手，随後示意他們稍微冷靜一點。
粉絲們逐漸平靜下來，主持人這才有機會拿着話筒說話：“本來我們還擔心大家錄到現在已經累了，沒想到這麽熱情。”
“不累！”
“好，我們先請兩位助演嘉賓做一下介紹。”
顧了了看了一眼江樾，後者示意她先。
“大家好，我是顧了了。”
緊接着，江樾舉起話筒，“大家好，我是江樾。”
粉絲們又開始尖叫，主持人擡手比劃了一下，“來，大家先安靜一會兒。我們先請三位專業評委點評一下剛剛的演出。”
專業評委主要還是評價的文心予和裴思來的演出，對于蒲團二人幾乎都是放到最後誇兩句就帶過。
最後一個點評的是聲樂評委，他特地站起身，“其實江老師是我的師哥，對，雖然他年紀比我小。能聽出來文心予和裴思來的唱功比上次要進步不少，肯定是師哥的功勞。”
“那了了呢？您覺得她唱功怎麽樣？”主持人問他。
“很好啊，從中秋晚會就聽出來了。”聲樂評委突然笑了笑，“而且顧老師之前不是親口說，唱歌是江老師教的，名師出高徒，自然是不會差的。”
他這個梗一說出來，現場的觀衆又激動了。
顧了了經過江樾的低聲提醒才反應過來，聲樂評委說的是《心動進行時》的那次房車直播事故。她尴尬地低下頭看着腳尖，耳根子微微發燙。
“在我們的業內評委點評之前，我想先問問觀衆席的趙宏導演，您對他們四位剛剛的表演有什麽想說的嗎？”
趙宏先是肯定了文心予和裴思來的進步，然後又委婉地指出了他們的不足，最後鼓勵道：“年輕人不要怕不足，有不足就是有上升空間，繼續加油吧。”
“然後我再說說兩位助演，這個音樂部分我就不評價了，我太懂音樂，我只能聽出來顧了了唱得好聽，江樾唱得相當好聽。”
現場的觀衆都笑了，趙宏這話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關于演戲呢，顧了了這次真的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其實在今天以前，我對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兩年前，今日一見，不可否認你這兩年進步了太多太多。我聽說你這兩年幾乎沒有接劇，一直到前幾個月才走進大衆視野，看來是認認真真鑽研了兩年。”
“謝謝趙導。”被趙宏誇了，顧了了自然是喜不自勝。
她半開玩笑道：“其實我這兩年也不是不想接劇，而是因為沒名氣，所以接不到戲，只能好好提升自己。”
“嗯，但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沉寂兩年以後的爆發，只會讓你更加絢爛耀眼。”
趙宏給了她很高的評價，“前途無量，我很期待你和方導的那部戲。”
原本主持人是要cue趙宏評價江樾的演技，但總導演突然在耳機裏讓他問問顧了了對于全秋月之前那番話的看法。
主持人舉起話筒，“了了，我相信你剛剛在候場的時候也聽到了秋月的那番話，我想問問你聽完她的話以後，有什麽想說的嗎？”
現場的人神色各異，這話分明是要搞事情，文心予和裴思來對視了一眼，他們倆資歷淺不好說話，只能去看江樾。
但江樾瞧上去似乎一點兒都不着急，靜靜地等着顧了了張口。
主持人這話直接将顧了了問懵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剛剛提前戴了降噪耳機進入情緒，所以并沒有聽見全老師的話……”
“喔，沒關系。”主持人随機應變，“剛剛秋月說每一個演員都很渴望跟趙導合作，那了了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當然，我很喜歡趙導的作品，特別是《檔案》，一直很想跟趙導合作的。”
“那部戲播的時候你才出生沒多久吧？”趙宏沒想到她會說這麽老的作品。
顧了了笑着點頭，“是，從小跟着我媽媽看重播，所以看了好多遍。”
“我也很期待未來有機會跟你合作，還有你先生，我其實以前沒有看過他演戲，只是聽我女兒說他唱歌很好聽，但這次的表現我覺得他表現得也非常好，盡管這個角色比起了了的角色來說層次感弱了一些，但完成度很高。”
趙宏話沒說完，現場就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尖叫聲。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捂着胸口嗷嗷叫的女孩子，奇怪道：“這是怎麽了？”
“他們還沒結婚呢！”有好心觀衆提醒。
趙宏突然反應過來，他笑道：“抱歉……可能是年齡到了，現在看見如此般配的兩個人，都下意識想催婚。”
他将話筒關閉，示意主持人沒什麽要說的了。
“好，業內評審那邊有哪位想要發言的？”
站起身的是之前附和全秋月的那個制片人，明眼人瞧見他起身，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自己喜歡用流量演員，卻又覺得除去自己用的流量演員外，其餘的流量都沒實力，又當又立第一人。
“我其實看到助演嘉賓名單的時候，是有些失望的。”他一張口就是爆點，分明是沖着顧了了去的。
顧了了也不急，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似是絲毫不在意他的說法。
“但今天顧了了的表演确實出乎我的意料，真的非常好，吊打市面上所有的流量演員。”
這話壓根兒就不是捧一踩一了，是捧了顧了了一個，踩了一大群人。
“那其實我有個疑問啊，你明明是有實力的，為什麽要走流量這條路？”
顧了了微微睜大眼，有一個小小的錯愕的表情，鏡頭拍出來顯得很俏皮。
她舉起話筒，“首先，張制片，我也有一個疑問，您為什麽覺得我走的是流量這條路呢？”
那個制片人愣了幾秒鐘，沒說話。
顧了了接着說道：“可能您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将我定義成流量，也許是因為我上了一個比較火的綜藝，也許是因為我漲粉速度比較快……或者是我目前已播的影視劇作品很少，但跟作品無關的熱搜卻很多。”
“抱歉，之前我下意識覺得你業務能力不太行，所以今天給了我很大的驚喜。”
顧了了首先感謝了他的肯定，随後道：“但我覺得這兩者其實并不沖突，又會演戲又有人氣有什麽不好呢？我相信沒有哪個制片人會覺得這樣的演員不好吧？”
那位制片人尴尬地笑了笑，“是……”
“我想我目前所有的人氣和熱度都是因為幸運，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男朋友。這是外部的東西，我很感激，但同樣我也不會放棄鑽研演技，提高業務能力。”
顧了了突然看了一眼江樾，眨了眨眼睛，“就像江老師一樣，他流量很大，但誰都不能否認他是一個很優秀的音樂人。”
主持人适時出來接話，“現場的觀衆今天真的賺到了，不僅看到了這麽多精彩的演出，臨了還吃了一肚子狗糧。”
“先請二位稍事休息，心予和思來留一下，同時請上我們前四場的競演嘉賓，我們進行現場投票環節。”
江樾牽着顧了了下去，又引得現場的觀衆一陣尖叫。
顧了了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已經換下戲服，準備離開的全秋月。
她朝全秋月笑了笑，“全老師。”
全秋月摘了墨鏡，向她點了點頭，“你好，演出很精彩。”
“您的也是，可惜我着急候場只看了一半，心癢癢得很。”
全秋月微微一笑，“謝謝，還有通告，先走了。”
全秋月走後，顧了了激動得抓着江樾的袖子，“她真的好好看。”
“嗯？”
“全秋月，好好看。”顧了了以為他沒聽清楚自己的話。
江樾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迷茫，“是麽？”
顧了了被他雲淡風輕的表情弄懵了，“是麽？你就這個反應？剛剛你沒看清嗎？不好看嗎？”
“沒看她。”江樾牽起她的手出了電梯，“一直在看你。”
顧了了緩緩瞪大眼睛，提醒他，“有攝像機在錄诶……”
江樾掃了一眼旁邊的兩個攝像大哥，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是，這是表演的節目，不是戀綜。”
“已經表演完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在正式表演結束以後說兩句情話，江樾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顧了了耳根子都紅了，“可……”
江樾覺得她的害羞來得莫名其妙，明明私下裏膽大得很，一上鏡就是這副鹌鹑模樣。
“那你總不能讓我在鏡頭前面，故意演跟你并不恩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