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循環[綜影]

第17章 環太平洋：輝煌贊歌10.

每次跟查克·漢森獨處，蘇栗總會不自覺地感到一陣難堪。

誰叫他眼神傳遞出的訊息比他本人要直白得多。

他的瞳仁同樣是種難以形容的藍色，只不過較之羅利那般清澈的透藍稍微偏黯一些，無端地顯得生硬而鋒利——有什麽晦澀的東西沉沉郁積在一隅，每次短暫的接觸都令她渾身不自在，就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并不是凱瑟琳·洛佩茲，并不是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個體。

空氣黏稠傾軋，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好在他也沒再待上多久，就一如既往地帶着一副不太友好的僵冷神情離開了。

……得救了。

并未讓她意外的是，查克走後沒等幾分鐘，一個淡金色頭發的腦袋就從門隙探了進來。

“剛才我碰到了你的……唔，凱瑟琳的前男友。”

羅利·貝克特閃身進屋坐到她床邊，視線往門口飄了幾寸又收回來，朝她攤開了手，“我們聊了兩句。”

羅利給她帶來了幾片阿司匹林，并半帶催促地盯着她就着溫水吞了下去。

這種東西當然對自內部病變的大腦起不了什麽作用，但面對那雙眼睛蘇栗不知不覺就喪失了所有質疑的力氣，聽從他的堅持咽掉了那幾粒白色的小藥片。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澀感殘餘在喉嚨，她又喝了幾口水順帶着潤了潤嗓子，對他說道。

“一開始我以為你已經……”

羅利沒有立刻把話說完，沉默了一下又重新開了話頭，“我在通感裏無數次看見你死去，我不想讓你再一次死在我面前——那不是件愉快的事，對你和我而言都一樣。”

蘇栗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這件自從兩人記憶交融以後都不約而同回避的事實。

她的神情空白了半秒，一絲不言而喻的否定态度在面孔上一閃而過，遲疑着說道，“……可是我終究得離開，羅利。”

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幾乎想也沒想馬上輕輕搖頭否決。

“別忘了，通感狀态下我了解你的一切。我知道你為什麽想殺死自己，可能你覺得對這兒來說，自己就像是個……”

撓了撓耳邊熨帖的絨軟短發，他設法找一個聽起來不那麽奇怪的字眼，“外星人？”

“……”

蘇栗為他蹩腳的形容抽了抽嘴角。

她把捏在手心裏的熱水杯放下，視線輕飄飄落在某處并不看他，冷靜地回答，“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是凱瑟琳，我與這個世界也格格不入。”

“可是別忘了，我們共同駕駛流浪者——如果你活不成，有很大幾率我也要被怪獸擰掉腦袋。”

仿佛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場景，羅利忽而笑起來，用指尖點點下巴，“我猜摧毀缺口以後的日子應該會變得挺不錯，所以……嘿，你願意和我一起活下去嗎？”

可他卻沒能等到答案。

因為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不到半分鐘——

“緊急事件。危險流浪者駕駛員，尤裏卡突襲者駕駛員，請到Shatterdome入口集合，準備出戰，準備出戰。”

……

僅僅相隔了差不多半天，他們已是第二次換上了那件色澤漆黑的操作護甲。

站在悶濕燥熱的集合地點，森麻子邊翻閱着手中資料夾板邊輕聲叮囑着，而蘇栗和羅利則認真地聆聽。

這一次将會是最終決戰，人類存亡的關鍵在此一舉。

常年以來，從未停止過——源自深海、愈演愈烈的恐怖滋擾。

從未停止過——被大肆入侵過後的繁華都市毀于利爪之下，轉眼破敗荒頹，廢墟之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姿态凝固，面龐因過度惶遽而扭曲變形。

從未停止過——數以百萬計的鮮活生命枯萎凋零，無名墓碑遍布荒野，骨血橫泗蒼灰色石灰岩。

從未停止過——無數美滿家庭頃刻分崩離析，人們被迫流離失所，騷動與暴.亂接連頻發。

現如今所有人走到了命運的分岔口。

要麽結束這一切。

——要麽滅亡。

刺啦一聲金屬擦撞的巨響，Shatterdome的大門向兩側延伸打開，赫克·漢森從內部朝這裏走來。他的一只手臂軟趴趴地被繃帶吊起，垂墜在胸口下方。

與赫克并排而行的斯泰克·潘特考斯特将軍直板地平視前方，在幾人面前駐足立定。

他沒有穿那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身上明顯屬于“尤裏卡突襲者”的駕駛防護服锃光閃閃。

“赫克的手臂受傷了，我來頂替他的位置。”他說，然後與幾人側肩而過，徑直去向登入機甲頭部內艙的塔臺。

蘇栗這才發覺查克一直在他身後，牽着麥克斯緊跟上将軍的步伐，沒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

僅剩的兩臺機甲被加急整頓調試完畢，待到駕駛員全部就位，基地內現存的所有運輸直升機傾巢出動，将危險流浪者和尤裏卡突襲者運送到了缺口邊緣的海域。

脫離高吊機身的纜繩，重型機甲墜入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所有端口封閉，準備下潛。”透過挂在前窗濕淋淋的水漬觀察着周遭環境，斯泰克将軍一手按下側上角的通訊頻道聯通按鈕，有條不紊地指揮流浪者的行動。

同時作為他的副駕駛的查克·漢森反應敏銳，彎起手指骨節連續點叩下幾個開關，智能齒輪受到系統命令調整機動螺母，把突襲者機體所有用以通風的罅隙完全嚴密地封鎖。

尤裏卡突襲者靠前先行探路，危險流浪者緊随其後，鋼鐵足底踩陷海底泥沙印出一個下凹的痕跡，轉瞬之間又被海底暗潮湧動的波紋抹淨。

兩臺機甲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緩慢卻堅實地跨入深海，不出片刻，腥鹹濁黑的海水就已湮沒駕駛艙，水位一路上浮最終蓋過了頭頂。

“突襲者，流浪者。現在就在缺口上空，那兩頭怪獸仍處于無目标的環形圍繞狀态，它們都是四代怪獸。”

同一時刻，他們都聽見了來自勞森特中心的聯絡——赫克·漢森正代行将軍一職，根據一旁蔡天童給出的遠程監測數據，進行實時更新的整體布局控制。

“收到。”

蘇栗短暫地應答完，馬上縮回了壓在通訊按鈕上的右手。

她操縱左半機體破開深海艱難前行，順便用餘光瞄了一眼半尺開外的羅利。

“離海崖還有半英裏，該準備跳下去了，長官。”另一方面，突襲者裏的查克瞥過顯示在眼前的刺目紅色數值，出聲報告道。

随着深度的不斷累加，終于連最後一道光線也被隔絕在海平面的另一端。

薄唇抿成一道刀裁般的細線，查克将機頂探照燈開足最高瓦數，卻始終沒有映亮前方混沌湧動的濃黑海水。

“能見度為零……”

他只得視線下移，盯住了标有細小英文字樣的紅色旋柄，略微眯眼稍作确認，随後擡手一拍，“開啓自動巡航。”

在所有感官瀕臨失衡的深海之底，流浪者和突襲者依然準确地逼近并最終到達了海崖邊沿。

兩架機體并駕齊驅，雙雙上前半步躍入最底端——那是一個毗鄰缺口的海中深谷。

下落觸地後迅速調整驅動裝置回歸平衡狀态，又向前走了幾步，盡管相隔很遠，他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忽明忽暗地噴薄喑啞噪光的圓形通道，距離給視野造成極大障礙，只能模糊地分辨出最上層翻湧着璨金色的光子狀物質。

那一隅光環在黯淡無光的海底教人毛骨悚然，前進的過程中蘇栗在機甲系統裏翻找出生命體掃描程序并打開，意料之中地捕捉到了兩只怪獸的蹤跡，它們正如同赫克所說的那樣，繞着缺口漫無目的地盤旋游動。

就像是……

就像是在保護些什麽。

當她鎖定了其中一只努力探尋它移動的規律時，卻突然發現……

“突襲者，流浪者，那兩只怪獸都停下來了！”勞森特中心裏蔡天童剛剛報告了最新突發情況，戰術嗅覺敏銳的赫克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趕快閃身到話筒前通知了前線的兩臺機甲，“它們停下來了……在一點鐘方向！”

流浪者和突襲者也齊刷刷地頓住了前行的腳步。

就在那個不斷冒出昏黃光汽的缺口，兩頭形狀詭谲的怪獸低咽着，凝注身形懸浮在水中靜止不動。

赫克的聲音幾近于從齒縫裏擠了出來：“想辦法抓緊這個時機，你們……”

“等等，長官！”

中途插.進來一個底氣十足的嗓音打斷了赫克的話，闖入者毫無自覺地接過了話頭，急切難耐地噼裏啪啦吐出了一串長句，“缺口張開并不意味着你的核彈能夠順利通過，通道只會為怪獸打開，所以你必須抓牢一頭怪獸，跟它一起跳進缺口！”

……

“斯泰克将軍的科研小組……還好他們在最後一刻找出了靠譜的方案。”

捏緊了浸汗透濕的十指，羅利在心裏默念道，“現在，得先對付這兩個家夥了。”

蘇栗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兩頭第四代怪獸揮展周身觸角無規律地攪拌海水，激起滑膩濕稠的聲響，它們忽然分別掉頭，尾部撞尾部向着相反的方向沖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那是根本聞所未聞的速度！

“流浪者，有怪獸向你們逼近，三點鐘方向——”

勞森特中心傳來的緊急提醒還沒完全說清，駕駛艙內的蘇栗和羅利就一同感受到了猛烈的撞擊！

蘇栗回手調換攻擊模式，長劍震顫兩聲自機甲右掌出鞘，兩人共同擡起手臂剛要予以攻向側翼的怪獸致命一擊，從身後忽而又竄出一個黑影，散發着冰寒惡氣的獠牙一張一擴，将握着劍的整條手臂撕了下來！

那是剛才去向相反的另一只——

一頭撞上來的那只怪獸旋即矮身四肢伏地，狠力地抓扒噬咬着機甲的右腿部位，致使重要零件接連損毀脫落！

羅利操控的右半側上肢幾乎失去全部動能，他擡起流浪者尚且還能活動的右腿踩住了地面上的那只怪獸，蘇栗趁機開啓左面的榴彈炮噴射口一把灌入它大張的嘴中，一連把等離子炮彈打得一幹二淨直接從喉管将怪獸上半身整個轟碎！

“突襲者！缺口處再次檢測到怪獸的體征！這回來的是……有史以來第一只第五代……”

勞森特中心的警報響起的同時，彈藥也宣告耗竭。

她死咬後槽牙強迫自己緊繃住神經的弓弦，鎮定地将噴射口轉換為左手巨劍，反手霍地一揮，将另一只怪獸釘死在一片的沉積岩壁上！

危險流浪者拖着殘損的右腿，挪動缺漏大半的機體，一瘸一拐跨過奄奄一息的怪獸殘骨，走向前方正被動承受第五代怪獸打擊的尤裏卡突襲者。

這一代從未見過的新型怪獸全身的防禦硬殼近似無懈可擊，查克·漢森十分惱火地意識到，他竟然從它身上找不出半點可以利用的弱點。

“這是最完美的人類毀滅者……普通的炮彈對它沒用。”

收回了打光榴彈炮的右手，斯泰克低聲下定判斷。

五代怪獸嘶吼着，高速旋轉起粗如樹幹的龐大軀體直直地撞了過來，駭人的重力碰擊難以抵擋，兇猛異常——

尤裏卡突襲者猝然飛出了十餘米遠，系統線路遭到重創，整架機體大面積受損！

多次企圖啓用自主修複功能無果，查克粗略地手動檢測了一下受損情況，高聲向旁側彙報道，“我們的核彈投放裝置失靈，七成以上系統停滞，長官！”

斯泰克将軍緘口不語，眉心緊擰。

“羅利，凱瑟琳……聽我的命令：不要過來！”

過了片刻他總算出了聲，卻是對着身後踉跄而來的那臺機甲所說，“流浪者是核能的，把她帶到缺口裏去！……突襲者的核彈不能投放，還有別的用途……我們來給你們清一次路。”

查克·漢森幾乎是立即理解了将軍所做的決定。

他遲疑着擡起右臂，在半空猶豫了一瞬，還是卡住了機甲之間的通訊鏈接鈕。

“凱瑟琳。昨天你問我相不相信那個荒唐的鬼扯……喂，是時候告訴你我的答案了——我不信。”

音量放得極沉近乎于微不可聞，查克哂笑着啞聲說道。他的話因不穩定的電流幹擾變得有些斷斷續續，“……永別了。該死，你知道的，我……”

後面他又說了幾個單詞，可蘇栗沒聽清。她張了張嘴，想對他說點兒什麽，但……

但他已經單方面切斷了通訊。

“我父親常說……把握住眼前的機會，你就不會後悔。”

多孔滲水的突襲者駕駛艙內，查克脫下了頭盔，鹹腥潮氣撲面而來瞬間打濕了他的眉角，他皺起眉頭馬上便又舒展開來，輕輕一笑緩聲道，“能與你并肩作戰，是我的榮幸，長官。”

他擡手，解除了第三個核爆開關制動。

為流浪者清路。做最後一塊墊腳石。

不會再有人因此死去，除了他自己。

如果這次行動必須要有哪個愚蠢的混蛋犧牲，他希望那個人是他，并且只有他。

接下來，那邊的斯泰克将軍敲定了倒數第二個。

“愚蠢的混蛋”。沒錯——再也沒有比他自己更傻的家夥了。

查克短嗤了一聲，不能确定胸口噴薄的滞悶感、和舌根泛起的苦澀味道是從何而來，又代表了什麽。

他只是自嘲地勾起了半邊嘴角。

最後一個。

他的手放在上面，凝固半秒。

他的确挺喜歡他的生活，那個時候他沒說謊。

他也想活着回到基地，親眼瞧瞧那個再也不會出現怪獸的新世界究竟該會是何模樣。

只是現在……

他指節發力，将核爆啓動鍵按了下去。沒有一絲遲疑和顫抖。

……只是現在，恐怕再也沒機會了。

蜷曲的耀光帶着灼燒眼球的亮度和熱度在濕重空間裏近距離爆開，努力操控勉強穩住被爆炸沖擊得搖搖欲墜的機體，蘇栗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再見”，因為哽咽早已塞滿了喉嚨，淚水也沉重地垂墜黏連睫毛。

這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

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凱瑟琳·洛佩茲的意志。

……這簡直不可思議。

她能穿越到其他空間并得以寄居在某人的軀殼裏，從來都只有一種解釋：那具皮囊內不存在生命的跡象*。換句話說，凱瑟琳·洛佩茲其人，在蘇栗穿來的前一刻就已經死了。

正是這樣，她才能夠穿越到凱瑟琳的軀體，幫她延續生命。

所以正常來講，本該是死去的身體原主人是不可能再被觸發任何情感了……但是此時她反常的情緒又作何解釋？

像是腦內每根神經都在尖叫抽顫，蘇栗艱澀地擡起不受支配的右手，按住了生理性抽痛的心口。

無論如何……她不是凱瑟琳，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她能穿越到其他空間并得以寄居在某人的軀殼裏，從來都只有一種解釋：那具皮囊內不存在生命的跡象：也就是說，原主人死的那一刻蘇妹才會穿過去，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身體再次死亡就能夠再穿回來……不知道解釋得算不算清楚_(:з)∠)_關于這一點前面埋過伏筆啦w第一卷瑪麗安娜的心髒病，這卷開頭醫生說的“我甚至不敢相信她還活着”，等等。

不小心又爆了字數……本來說好好睡一覺再起床補全這章，結果趴在床上磨蹭了半個小時就爬起來碼字了……

小袋鼠便當拿好，一路走好，請相信作者麻麻是愛你的。Ps因為将軍的病跟本卷聯系不大就沒寫，父子分別那段虐瞎我于是也沒寫……放個GIF動圖，大家準備好再往下看（注意小袋鼠的表情簡直虐到肝顫QAQ）↓

【小袋鼠視角】BGM《Iron》，點擊播放後食用風味更佳↓

附上歌詞（中文）：

深邃的大海，死亡和迷失，被火焰焦灼

縱使離家的路有百萬裏，我闊步向前

我從骨子裏凍住了，我……

武器在我的手中，我卻忘記了路

我背負着無盡的恥辱

我等待着召喚我的盾和劍，我準備好面對命運和戰鬥

鋼鐵沖擊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徘徊，雷霆如重鼓一般持續不停

鼓點的墜落、死亡的份量，崛起的號角、不斷前進

從黎明時分開始到最後幾天，我不得不逃離

我想要感覺痛苦和苦澀，在我唇上的血，又一次流出

一陣致命的雪，燃燒我的手

我從骨子裏凍住了，我……

離家百萬裏，我依然無畏前行

我已經記不起你的眼，記不起你的臉

結合神契合的歌詞一想到小袋鼠整個人都不好了……

Ps結局兇殘，可以打我但是不許打我的臉，可以罵我但是不能說我不帥【。

下章本卷完結……大家對結束的方式有什麽猜測嗎XD

開始糾結鋼鐵俠卷蘇妹穿的身份了……這次來玩個人工智能怎麽樣_(:з)∠)_【住手！

感謝[明空]的地雷=333=超級愛你！扔雷的妹子都是小天使！

半夜碼字狀态不佳，等我中午起來修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