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黃粱一夢
第6章黃粱一夢
君卿是想幹什麽?進了小屋,居然示意他換上新衣。
是什麽時候準備的?床上的衣服好漂亮,明玉心中泛苦,君卿大抵,一直認為他是女子,可惜,他終究是男兒之身。
罷,罷,只要君卿喜歡,不能回複男兒之身又何妨?
換上新衣,稍微打扮,明玉本就生得美,這下更是美得驚心動魄,出了門,廳內的君卿,也換上了紅色的新衣。
他說:“明玉你真好看,我最喜歡你這個樣子。”君卿想說,明玉你真好看,尤其是将要成為我新娘的你。
他不知道,就因為他這麽一句,讓明玉就此執念成魔。
“君卿,你說你最喜歡我這個樣子,那我便在每年的這一天,打扮成你最喜愛的樣子,等待着你,盼望你回歸的那一日。”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子,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永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永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永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
他之于君卿,大概就如徐夫子所吟之《漢廣》,終是力不從心,鏡花水月一場空。
五年的時光,足以将曾經刻骨銘心過的愛人,慢慢淡化。
換上男裝的明玉,擡頭望了一眼,外面大好的晴空。
已經五年了,當年的小白,也同着君卿一起,消失不見。
似乎感受到了身邊之人心不在焉,大白虎抗議似的嗷叫了一聲。
明玉看了一眼不遠處山林,被驚飛的飛禽,蹲下身子,替白虎順着毛。
“小小白,你怎麽可以這樣任性,它們都是你的臣民,作為深林之王……。”明玉點了點小小白的額心,接下來的話語,怎麽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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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臉頰湊到小小白的頭上,親昵的蹭了蹭,勉力笑了笑:“我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已經五年了,是時候放下了。
當初君卿又是如何讓他死心塌地的空等五年的?
明玉抱着小小白的脖子,軟軟的,好舒服,陽光正暖,漸漸的,便有了些睡意。
君卿有心事,他隐隐能夠察覺,不過對方既然沒開口,那便是君卿不想說,明玉一向不喜強求,他知道,誰都會有一些,不能對人提及的秘密,正如他,也有一個天大的秘密瞞着君卿。
那他,有什麽資格,再強求君卿對他坦白?
君卿并未言語,只拉着他一齊跪在草團上,對着裝有韓師傅骨灰的瓷盒子,跪拜了三次。
其後将他轉過身子,兩人對拜了一拜。
那一刻,明玉有種,他就是在和君卿拜堂成親的錯覺。
看着英俊的君卿,明玉卡在喉嚨裏的話,硬是吞了下去。
酒很清淡,是由山上的野果所釀,七年前他同君卿一同将這壇子酒埋在了不遠處的楓樹下。
卻不知在何時,被君卿給取了出來。
明天就要回到學士府了,他心中的秘密,還有機會對着君卿說嗎?
不知何時,君卿已經拉起他的手,一手托着陶瓷盒子,到了他們七年前埋酒的地方。
正好,樹下的土洞并未填平,君卿将瓷盒子放在了那個洞裏,慢慢的将土壤填上,一如當初。
明玉莫名的心慌,君卿這是要走了麽,一個人遠走高飛?他知道,君卿之所以将韓師傅的骨灰埋藏好,絕對不是為了同他回大學士府。
君卿是驕傲的,即便深陷于何家村這樣的山溝裏,他也從未忘掉自己的抱負,君卿注定是遨游九天的大鵬,就連他,也不能讓他稍稍停下腳步。
這讓明玉無比氣餒,七年了,他仍舊不能确定他愛慕的人,是否同樣喜歡他。
“你要走了嗎?”明玉裝作無所謂的笑了笑。
“嗯。”君卿直直的看着明玉,好像要把他深深地,刻在腦海裏。
他從懷裏掏了掏,攤開寬厚的掌心,赫然是一只做工粗糙的白玉蘭花簪子。
上面刻有蘭花,是女子的款式,明玉把玩着簪子,不自然的笑了笑:“很好看,你親自替我別上。”
話畢,他将簪子遞進了君卿的手中。
他愛慕的人,情深若水,黝黑的眸子中映出他的倒影,可惜,那不是真正的他,明玉,莫名的有些煩躁。
“好看,像你。”君子如蘭,正如吾之明玉。
後一句話,君卿自動隐去了,相處七年,他何嘗不知道明玉是男子之身,他在等,等明玉主動開口坦白的那一天。
“我有話對你說。”君卿深情注視的那個他,不是真正的他,明玉嫉妒的發狂,明明那人也是他的化身,卻仍免不了這種醜惡的情緒。
他扯開自己的袍子,露出平坦白淨的胸膛。
“我不是你眼中的那個人。”
你注視的只是,一個幻影。
君卿的眼中露出吃驚的神色。
不可置信……吧?誰能接受,從小視為妻子的人,突然變成男人,也許這一刻,他将失去君卿。
明玉低着頭,不敢再看對方。
不久之後,山林外面,傳來呼叫聲,都是在找他呢。
明玉再也受不了這種難堪,他騎上小白,獨自一人出了山林。
把明玉送出山林之後,小白便再次回到了這座小屋之下。
“明玉也要走了,小白你和我走吧。”
“嗷嗚……”小白似乎很不情願的叫了一聲。
“你是說,把明玉也帶上?”
“嗷嗚……”
“會的,我們早晚會将明玉接回。”
……
第二天,明玉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及笄禮,此時,君卿已經消失不見,一同消失的,還有曾經很喜歡他的二狗子。
明玉有些惆悵,很快,他也要離開這裏,至于那些珍貴的記憶,還能一直保存下去嗎?
已經六歲的徐松,扯了扯她的袖子。
徐松是徐夫子和奶娘所生,徐夫子為兒子取名為松,為的便是期望兒子将來做了大官,和松樹一樣正直。
徐夫子曾經也有過一朝高中,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夢想,因為一些變故,而放棄了考取功名。
好在徐松是個極其聰慧,徐夫子對徐聰,寄予了極深的厚望。
父親早已把奶娘的賣身契銷毀,奶娘年老的母親早在五年前壽終正寝。
如今徐夫子一家,準備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也許,他們還有再相見的一日。
小正太徐松,一改平日裏的嚴肅正經,他紅着臉,在明玉的臉頰上親了親,便逃似的,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明玉嘆了一口氣,便上了明家的馬車。
……
“啊,原來是一個夢。”太陽還是那麽溫暖,小小白溫順的躺着,明玉靠在了他的身上。
五年時光,也不過是黃粱一夢的追憶,明玉鎖上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