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小公子
第一章明小公子
〖楔子〗
秋日的晴空正好,一如當初。
火紅的楓樹枝,在略帶寒意的秋風中盡情搖曳,同樣火紅的葉子,在空中即興一支攝人心魂的秋之舞,最終緩緩謝幕。
飄零。
終歸沉寂!
墨染如瀑的黑發,也在風中舞動,火紅的紗衣,卷起幾絲漣漪,若是遠遠望去,這合該是來自九天的仙子。
清一色的深沉中間,最顯眼的,莫過于墨發中的那一抹白。
近看,那正是一支白玉蘭花簪子,其粗糙的做工,和這仙一般的人兒,極其的不搭,也不知,為何完美中,偏生安插了這一抹顯眼的瑕疵?
又是一陣帶着寒意的秋風,這人攏了攏單薄的紗衣,順勢撫好被風吹亂的墨發,露出那張美得驚天動地的驚世容顏。
天下第一美人,有多少人,為他亂了心?
又有多少人,只敢遠遠的欣賞他的美?
掩好門窗,一聲沉沉的嘆息,細聽之下,卻不似女子的悅耳婉約,自帶一股別樣的嘶啞。
又是一年,鏡中之人,容貌姣好,畫筆勾勒的五官,完美的排列組合在一起。
他癡癡的看着鏡中之人,白嫩的皓腕,緩緩的從自己精致的小臉上劃過,同樣緩緩的,劃過細細勾畫過的眉眼,淡淡的哀愁,卻抹也抹不掉。
男子起身,取下頭上的做工粗糙的白玉蘭花簪子,目光缱绻,細嫩纖長的手指在簪身反複摩擦,似乎要把深沉到極致的愛戀,都揉進這白玉蘭花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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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罷!
卸妝完畢,男子同樣精致的臉上,多了一份的英氣,少了一份女子的婉約,卻是同樣的美麗。
待他換上男裝,淨是一派文人雅士的從容潇灑,絲毫不見小女子的姿态。
“又是一年了,你又在何方?你說你最喜歡我女子的扮相,可我終歸是堂堂七尺男兒。”男子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換下的紅衣,整齊的疊放在床榻之上,流連了許久,他終是把白玉蘭花簪子,也輕輕的,輕輕的放在了疊好的衣服上。
這輕輕的一個動作,卻硬生生的,持續了半柱香的功夫。
既有不舍,又何必放下?有些東西,真能如此輕易放下?
此去經年,又是五年故去,那人曾說:“我心悅你。”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那人說:“待你及笄,我娶你可好?”
有多少的許諾?被厚厚的塵埃掩蓋,明知拂去塵埃,是森然猩紅的傷口,為了銘記,卻一次次忍着刺痛掀開。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罷!不久之後,他便會成為別人的新郎,至于那些花前月下的諾言,都将随風逝去。
而這,唯一的秘密基地,也終将被人遺忘。
〖正文〗
何家村坐落在一個深山野林裏,這裏交通不便,風景卻是雅致,每當酷暑,更是透着陣陣清涼,每至寒冬,卻又透着陣陣暖意。
據外界的人所言,明大學士家的幺女明玉,生來體弱多病,更是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熱,舉明家上下,為了讓這一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疙瘩能好過些,硬是打聽到何家村這麽一個修養的好去處。
一翻打點之下,明家的人,正式在這裏,建了一棟雅致小巧的別院。
那年,明玉七歲,經過精心調養,許久不曾舊病複發的明玉,突然吐出大口烏血,就此不省人事,明家之人,面上皆是一片愁苦。
為明玉續命的雲虛老道,自七年前的一別,就此雲游四海,無人能尋到他的蹤影。
雖說雲虛道人允諾了七年之約,但這絲毫也不能稍微消退萦繞在學士府的愁雲。
明玉大概是等不到雲虛老道了,畢竟,距約定的日期,足有一月有餘。
明玉大概撐不住了!
強留了七年,明家的人,雖然早已做好随時失去的準備,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明夫人,當場就暈死過去,眼見明玉快不行了,明夫人又病倒,整個學士府一片愁雲慘淡。
正值這時,為明玉續命的老道雲游,路過學士府,雲虛老道掐指一算,便進了學士府。
鮮有人知,這不是他這七年來第一次路過學士府。
把脈完畢,雲虛道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喂明玉服下保命的藥丸之後,明顯可見,床上臉色蒼白的人,逐漸有了血色。
昏迷的明夫人早已蘇醒,在仆人的攙扶之下,一臉愁苦的看着雲虛老道:“道長,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奴家知道是,是我強求了……”話未說完,明夫人早已是泣不成聲。
剛從早朝回來的明大學士,見妻子這般模樣,被歲月留下幾道刻痕的臉上,也是一陣愧疚。
見妻子又欲暈死過去,也顧不得有外人在場,上前為明夫人順了順氣,安置好明夫人之後,才理了理衣襟,向雲虛道人鞠了一躬。
“請道長再救犬子一命!”
“藥丸可以續命,可終究不是長久之法。”雲虛搖了搖頭,說道:“況且,最後一顆續命丸,也在方才,喂服了尊公子,如今之際,只能把尊公子送去何家村,方有一線生機。”
“真的別無他法了嗎?”明大學士,擔心的看了妻子一眼,又看了雲虛道長一眼,知道事情沒有轉寰的餘地,只得嘆了一聲:“別院已經建好,就如道長所言,将犬子送去家何村……”
“在他及笄之前,我和賤內,都不會再去見他。”早在七年之前,雲虛老道,就留下谶言。
明玉男身女相,此生注定與子嗣無緣,又生來帶着母體內的毒素,要想活命下去,必須女裝示人,直到明玉及笄之時。
且生來,與六親相沖,若是強留在身邊,最後,很可能早夭。
命數一說,玄之又玄,那時雲虛老道還沒現在這麽出名。
明家的人本來就對生來體弱的幼子心懷愧疚,明夫人更是恨不得把明玉捧在手心裏,生怕磕着碰着。
因此,明家的人,到底沒狠下心将明玉送離學士府,強留了七年,好在有精貴的藥材精心調理,和雲虛道長留下的救命藥丸,這七年間,明玉的身體倒是沒出什麽大毛病。
把幼子留在身邊的同時,明家的人也未曾忘記雲虛道長臨別之言。
因此,七年期間,明玉一直以女裝示人,外界都道,明大學士有一捧在手心的千金,殊不知,這哪是什麽千金。
明玉并非千金,這事,就連明玉自己也不曾知曉。
位于京城方圓百裏之外的山溝裏,有一座小山村,這便是何家村了,當時雲虛道長随手一指,又道了‘何家村’三字。
明家之人,苦尋了一年,終是山窮水路,只道這本事非人的雲虛道人妄言,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氣,
何家村既然不存在,雲虛道人的谶言,自然也做不得真,明家的人正準備打道回府,哪料,不知從何處,出來一打喬的樵夫。
細問之下,竟是何家村之人,經由樵夫指路,在一不起眼的小山溝裏,果然看見一破爛的小山村,這便是何家村了。
至此,明家的人,開始派遣工匠在何家村修建別院,權當是一條退路,若是沒有用上的那一天,自是最好不過。
歷經六年,這小別院終于落成了,卻是這般光景。
送別了雲虛道長,明家的人再也不敢耽擱,第二天一大早,打包好早已收拾妥當的行囊,送明玉送了路。
将明玉送至何家村,明家的人就走了,留下一個學識不錯的夫子和從小照料明玉的奶娘。
何家村的人,對于這個富貴人家來的小姐,十分的好奇,早就聽說過,明大學士的小姐将會在這個鳥不下蛋的何家村常住。
明大學士,那是什麽身份?何家村的人,處在閉塞的山溝,見識粗淺,并沒有多大的認識,只知道,是很大的官就是了。
那可是教過當今天子讀書的能人,雖然自己沒文化,對于有文化的人,卻存着一種特別的敬仰。
這位千金小姐不僅長得水靈可人,更是一身文化氣。
何家村的人,對明玉的到來,顯得特別熱情,時常差遣家中小兒,往明玉的身邊湊,其名為,沾點文人的仙氣。
因為小夥伴逐漸多了起來,明玉一改離家的憂傷,變得歡悅起來,臉上的氣色,也逐漸見好。
随同明玉一起在何家村安家落戶的先生,見明玉與何家村的這般山野莽夫家的小孩相處得越來越融洽。
愁在心裏,哪有大家閨秀會整日和一群男娃厮混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