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佛子佛心 不寧不定(抓蟲……
淩瑤見秦書臻表情詭異,頓時怒了:“我正跟你說正經的!你這什麽表情?”
秦書臻回神,輕咳一聲,道:“師姐,我知道您擔心我,但我對顧前輩也不過只有些許好感,八字還未有一撇——”
“你還想跟他有幾撇?!”淩瑤想敲她腦殼了,強調道,“顧遠之不是個好對象,你看中誰不好,盯着他幹嘛?”
秦書臻有些不明白:“師姐,您與我一樣,都與顧前輩相識不久,為何你偏要覺得他不是個好對象?”
淩瑤語窒。她總不能說,自己已經認識他幾年,對他那種霸道總裁式的感情觀無法茍同吧?
她想了想,将方才的事情撿起來說道:“方才花燈傾倒之時,顧遠之完全不顧尋常百姓的死活,抽身離開,若不是有玄真師叔在,我、那許多老百姓說不定都會受傷、甚至喪命……這樣冷心無情之人,你喜歡?”
秦書臻:“既然師叔出手了,他何須再出手?”
淩瑤直擊問題中心:“顧遠之修至金丹大圓滿,他若是有心,只會比師叔慢上瞬息,可那會兒,師叔出手了,南清銳出手了,他卻沒有。”
秦書臻皺了皺眉,遲疑道:“是因為擔心我?”
淩瑤呵呵:“他堂堂金丹大圓滿,什麽場面沒見過,這種事情就慌了?那恰恰表明他這身修為猶如鏡花水月,虛軟無力,也算不上什麽可靠之人。”
秦書臻沉默了。
淩瑤語重心長:“小師妹,我不反對你談情說愛,我只是擔心你上了賊船。”
秦書臻拉住她的手,笑道:“我知道,師姐關心我呢。”她想了想,柔聲道,“我說說我心裏想法,您聽聽如何?”
淩瑤點頭。
秦書臻:“其實,我倆都只是剛認識顧前輩,完全算不上了解,你覺得他非良人,我覺得他見多識廣、氣度非凡……你我都無法說服對方。既然如此,那便交給時間吧。”
她語氣溫溫柔柔,主意卻極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相信時間會給我答案。再者,顧前輩他們不過是沖着師叔的面子,才與我們同行,待我身體恢複,我們便得回慈心谷。他日能否再次相見,都是未知數,我們在此憂心這些,還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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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況下是這樣沒錯。
問題是,淩瑤知道後續。
再這麽順其自然下去,她這位溫婉善良的小師妹,就會進入各種狗血劇情,什麽情敵陷害、情敵兇殺、墜崖堕胎……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上一世被原著影響,以為男女主是這世界的中心,覺得若是能讓兩位主角早日修成正果,她就不會因此丢命,女主也不會飽受折磨。
為此,她一直努力撮合男女主、積極解開狗血誤會……可每回都陰差陽錯地把自己攪和進去,最後被顧遠之斷經絕脈——
淩瑤打了個哆嗦。
不要想,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不能再被原著影響。
原著裏,男主被描寫得英俊潇灑、正義凜然……現在看來,此人油膩輕浮,心胸狹窄、猜疑心重。這樣的對比,是她死了一次得出的教訓和經驗。
她已經死過一遍了,既然死都不能回到原來世界,那這裏于她而言,就是真實的。
在這個世界,她有朋友、有師門,再不濟,她有修為,有能力——這一次她早早結丹,比之上一世更多了幾分保命的底氣。
倘若秦書臻非要抓着顧遠之不放,她對劇情又無力回天……那等其解了寒毒,她會将人送回慈心谷,然後與男女主分道揚镳,離他們的狗血事情遠遠的。
如此,想必她還能多活幾年吧?
這般想着,淩瑤的心便稍稍定了下來。
“小師妹,”她看着秦書臻,認真道,“我們慈心谷以醫為道、又以醫入世,向來都信奉救死扶傷、行善積德,我們交友擇夫,是不是該以此為本?”
秦書臻點頭:“那是自然。”
淩瑤認真地看着她:“那我們便以此為準,仔細辨別此人。”
秦書臻不解。
淩瑤仔細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這段日子只看他行事人品,不要看他有多體貼溫柔。”她語帶不屑,“誰知道這些體貼溫柔,是不是美人都能享受呢?”
顧遠之此人太過中央空調,見着美人就心軟,也正因如此,才會招來許多情債桃花,導致倆人誤會重重。
當然,秦書臻……也差不多。因她容顏出色,性格溫柔,又出身慈心谷,能醫擅藥,救了不少人,自然也招了不少狂蜂浪蝶。
這麽說來,倆人是半斤八兩?
不愧是主角,都帶着莫名其妙的萬人迷屬性。
哦,還有機緣。如文名所言,這兩位主角乃天道之子吧?随時随地都能遇到奇花異草、靈珍異獸、洞天福地……什麽的。
算了,與她無關。她就一小小配角,沒得為了這些氣運堵上自己性命。
她回過神,才發現秦書臻也一臉若有所思。
她頓時又覺安慰——不枉她煞費苦心攪和了倆人的開場,比起上一世那神魂颠倒的模樣,這一次的秦書臻冷靜了許多。
淩瑤拍拍她:“好了,別多想,往後多留意便行。”
秦書臻點頭。
倆人又簡單聊了幾句,便各自安歇。
***
第二天一大早,幾人再次出發,還是坐的玄真的禪杖,還是老位子。
趕路無聊,加上晨間靈氣最為純粹充沛,幾人索性各自打坐運功,因此禪杖之上安靜得很。
淩瑤運轉兩周天後,輕舒了口氣。
然後便感覺有人看着她。
嗯?不都是在運功嗎?
她睜開眼,下意識先掃向對面。
顧遠之、南清銳尚在調息運功,不是他們。
南清銳便罷了,她記得原著裏提過,顧遠之戒備心重,尋常都不會在人前運功,如今竟這般安穩……是仗着有玄真在?
也對,怎麽說玄真也是佛名稱道數百年的佛子。
一番胡思亂想,她已然忘了自己睜眼的目的,目光也順着腦子看向玄真。
後者正蓮花端坐,雙手扶膝,眼眸微閉,宛然入定模樣。
淩瑤略掃了眼,視線落在他那張略顯淩厲的俊臉上——真的好帥啊,為什麽就是個和尚呢……嘶溜……
卻見俊臉上的薄唇微啓,低聲緩道:“淩施主。”
淩瑤瞬間回神,立馬正襟危坐,道:“在。”因顧忌尚在運功的仨人,她的聲音也跟着壓得很低。
玄真掀眼。眸光幽深,似有千言萬語,又仿佛沉靜如海。
淩瑤被那雙眼迷暈了頭,一下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停了半晌,才弱弱地問了句:“師叔您剛才說什麽?”
玄真頓了頓,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再次開口:“你剛剛結丹,理應多運功穩固。”
這是怪她只運行兩周天便偷懶?淩瑤眨了眨眼,看看其他人,仍然在打坐狀态。
她索性歪過身體,雙手撐着禪杖火焰紋,盤着的雙腿順勢換成跪姿,整個人半伏于禪杖上。
玄真:“……?”
淩瑤沒解釋,小心翼翼地摸着火焰紋,爬啊爬,直接爬到他身旁——當然,還留着半尺距離,再近會被玄真攆的。
“師叔。”淩瑤微微傾身,湊到他跟前,“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淺淺藥香襲入鼻端,玄真後背瞬間僵直,搭在膝上的手指痙攣般顫了下。
他垂下眼睑,低聲道:“淩施主請說。”
淩瑤無奈:“師叔咱能不能先打個商量?”
玄真睫毛顫了顫,微微掀眼,飛快掃了她靈動的杏眸一眼,問:“何事?”
“咱們都這麽熟了,我也一句一個師叔地喊您,您能不能別淩施主前、淩施主後的叫我?我叫您師叔,您可以跟我師父一樣,叫我小瑤啊。”
玄真沉默。
淩瑤盯着他的臉:“師叔?”
玄真低低應了聲,道:“禮不可廢。”
淩瑤沒轍,長嘆了口氣:“行吧,随您喜歡……我們還是聊正事吧。”她撓了撓腮,“是這樣的,我不是剛結丹嘛……”
她巴拉巴拉地将自己修行上的幾點疑惑扔了出來。
玄真耐心地依次解釋。
淩瑤越聽越來勁兒,當即在他旁邊盤腿坐好,按着他的指點開始嘗試,不過片刻便再次進入入定狀态。
察覺身側氣息綿長平穩,玄真才掀起眼皮,視線緩緩移動,直至落在那張小臉上。
杏眸閉着,看不到平日的靈動;小巧鼻子微微皺起,仿佛在苦思修行之道;粉嫩如花的櫻唇柔軟美好,出口之話卻堪比炙火,一把一把地燎向佛心——
“世人皆有所願。或為己身,或為親友家人……你有何願?”
“哎呀封建迷信要不得,你就是個佛修,又不是真的如來,沒事別操心別人,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世人皆敬畏貧僧,你為何不?”
“師叔,敬您是必然的,畏從何來?您這麽親和,大家為什麽要怕你?!天啊你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嗎?”
“衆生有六苦,世間有萬惡。貧僧聽禪誦佛數百年,卻改變不了什麽。”
“師叔,人之所以叫人,是因為只有兩條腿兩只手。你佛理再厲害,終歸也只是個人,別把天下人都抗在自己身上,天下自有天下人去操心,你只需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念你的佛,好嗎?”
……
被壓制的修為再次湧動,暗紅光影在眸底躍動——
忽有打量視線傳來。
玄真端坐依舊,望過去時,眸底已恢複沉靜幽深。
運功完畢的南清銳朝他點了點頭,視線移動,落在身側閉目而坐的小姑娘身上,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玄真再次垂眸,扶在膝上的右手滑下,腕間念珠落入指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注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