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別念佛經 我聽不懂(補佛……
淩瑤的擔憂其實不無道理。雖說這時代的花燈大部分是紙紮的,但也有部分富貴人家會用上絲綢緞帶等。
紙的會化掉,绫羅綢緞可不會。還有紮燈籠的竹枝竹片呢?》
到時鋪天蓋地全是布料竹片……這河道不堵嗎?
淩瑤想到這一點,其餘幾人自然也能想到。
顧遠之将視線從秦書臻身上挪回來,無語道:“太元鎮每年都有春日燈祭,倘若不清理,河道早就淤堵不能見人,如今這模樣,哪有一分擁堵之态?”
看那順水而下的花燈,便知河流通暢無阻了。
顧遠之繼續解釋:“紙紮的燈籠幾日便會化于水中,布帛之流則會被一些貧苦人家打撈回去換些銀錢,竹枝竹片等物,也會有官府出面進行打撈……所以,無需擔憂河流會淤堵。”
衆人恍悟。
淩瑤也順嘴拍了記馬屁:“顧前輩見多識廣,令人敬佩。”
顧遠之頗為驚奇地看着她:“能得淩姑娘稱贊,顧某榮幸。”
淩瑤心虛,幹笑道:“顧前輩這話說得……晚輩确實很敬佩您的!”她掰着手指開始數,“您看,您年紀輕輕就結丹,堪稱天才;您喜歡四處游歷,見多識廣;您對許多門派功法皆有涉獵,您還懂佛理道宗……”
開玩笑,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肯定不是普通人。她不喜歡的是顧遠之的性格和心機,以及在感情上的渣,不代表他不行。
她一條條誇獎不要錢似的砸下來,顧遠之有些蒙圈,幹巴巴道:“沒想到淩姑娘對我如此高看。”
連南清銳也頗為驚奇,紙扇都不晃了:“淩姑娘怎會如此了解顧兄?”
連秦書臻也好奇地看着她。
淩瑤卡殼一瞬,然後強笑:“我們慈心谷經常有上門求醫的人,我經常跟着師父見客,多少會聽到,顧前輩的事跡也不算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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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恍悟。
南清銳搖了搖紙扇,笑眯眯看着她:“那淩姑娘可曾聽說小可之事?”
淩瑤假笑:“那當然是有的。”
南清銳挑眉:“哦?說說看?”
淩瑤做了個鬼臉:“我不說了,省得您驕傲!”
南清銳登時放聲大笑。
顧遠之、秦書臻倆人也被逗得笑容滿面。
淩瑤暗松口氣。主角光環太厲害,她怕自己蹦跶太過被提前弄死……連他身邊的舔狗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視線往後一掃,她看到提着燈籠低頭不語、與人群仿佛格格不入的玄真,忍不住伸手到他面前揮動:“喂~師叔~~”
玄真提燈籠的手動了動,擡頭看她:“?”
雖然他神色淡淡,也沒出聲,不知怎的,淩瑤卻突然覺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她頓了頓,錯後一步,問:“師叔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場景?鬧得慌嗎?”
愈靠近九曲坡和河流,放燈賞燈之人更多。他們幾人随着人群緩慢前行。
玄真原本落後幾人一步,獨自走在後邊,淩瑤這一錯,便站在他身側。
秦書臻下意識回頭,淩瑤朝她擺擺手,她便停下轉身,繼續往前走。
顧遠之順勢跟她低聲聊了起來。
淩瑤忿忿瞪了狗男人一眼,将注意力拉回玄真身上。
這過程,玄真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淩瑤一回頭,就對上他古井無波般的深眸。
她頓了頓,歪頭:“師叔?”
玄真收回視線,盯着手裏燈籠,淡然道:“無妨。寺裏香火鼎盛也不是不曾見過。”
淩瑤随口道:“見過不代表喜歡啊。”她仔細打量玄真神色,“我是問你喜不喜歡啊。”
玄真微頓了下,單手執禮,道:“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注①] 熱鬧與否,貧僧并不在意。”
淩瑤無語:“人活一世,正是因為有了七情六欲才精彩。你們佛修偏要修得無情無欲,跟木頭似的,有什麽樂趣?”
恰好玄真另一側有人被擠了過來。
玄真飛快将人攙住,在對方的道謝聲中,小心挪開手裏的燈籠,以防被碰上,做完這些,他才淡聲回複:“佛修修心修身,是為普渡衆生,并不是為了什麽樂趣。”
淩瑤:“那您算成功了吧?”
玄真沉默片刻,輕聲道:“貧僧慚愧。”
淩瑤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做得不足,頓時咋舌:“不是吧不是吧?師叔您已經是當世佛子,您都覺得做得不好,還有誰敢說自己做得好的?”
玄真頓了頓,認真地看着她:“淩姑娘當真覺得貧僧做得很好?”
淩瑤果斷道:“我覺得您做得很好了啊。宣揚佛法,入世布施,教化世人……唔,聽說還斬妖除惡。”她摸了摸下巴,打趣道,“要不是太悶,簡直完美。”
玄真眸底暈開些許淩瑤看不懂的情緒。
她愣了愣,歪頭:“怎麽了?我說得不對嗎?”
玄真收回視線,垂眸,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注②]”
淩瑤聽得頭疼:“師叔您別跟我念佛經啊……我就一俗人,你念佛經,我也聽不懂。”
玄真:“……你聽懂了。”
淩瑤捂住耳朵:“聽不懂聽不懂,您別說!”
玄真眸底閃過抹笑意,方才沉默行走時的清冷瞬間消失無蹤。
他體貼地改變話題,狀似自然道:“世人放河燈,是因為心中有所求……淩姑娘有什麽需要祈求的嗎?”
“啊?”淩瑤搖頭,“我沒什麽可求的,就是湊個熱鬧,玩一玩。”
玄真眸底飛過抹異色。他輕問:“果真毫無所求?”
“也不算吧。”淩瑤解釋道,“只是我這人,不信鬼神不信佛,我想要什麽,還是得靠我自己去争取……祈求什麽的,太過虛無缥缈了。”
“靠自己争取?”玄真下意識重複,不解,“你既已踏入修行之道,又已結丹,為何不信鬼神不信佛?”
淩瑤撓腮:“這個……有很複雜的歷史原因,一時半會解釋不通。”她總不能跟玄真說,她從小學的是唯物主義和科學發展,導致她很難去理解那些神神叨叨的天道輪回……吧?
她輕咳一聲,開玩笑道,“神佛又不是随手一抓一大把,要是人人都向神佛祈求,他們哪裏忙得過來?可不得有個先後順序嗎?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小人物,就不給他們添麻煩了!所以,”順手拍了拍玄真胳膊,“我還是自求多福吧。”
玄真身軀一僵,立馬往外躲。
淩瑤:“……”她悻悻然收回手,小聲吐槽他,“我又沒病,您至于嗎……”
玄真垂眸,單手執禮:“阿彌——”
“行了行了。”淩瑤打斷他,“出家人嘛!我理解我理解~但我覺得,朋友之間不必如此小心,須知有個詞,叫'欲蓋彌彰'!”
她搖頭晃腦地說話,眼睛也是四處亂轉,聊天看景兩不誤,好不輕松自在,卻不知旁邊的玄真因她的話瞬間渾身僵硬。
玄真定定地注視着前方,攥着如意燈籠的指節下意識用力——
“啪”地一聲輕響,燈籠提棍斷了。
人聲鼎沸中,淩瑤毫無所覺:“咱們都半只腳踏入修途,哦不對,你應該算是整只腳踏進去……都這樣了,你還守着凡間那一套男女授受不親嗎?須知那樣——”
“不是。”玄真打斷她。
淩瑤眨眨眼,詫異扭頭:“什麽?”
“貧僧——”
“哇來了來了!”
“啊啊啊今年的花燈真好看!”
“一二三四……今年竟然有十八座燈!!”
原就熱鬧的人群陡然騷動起來,甚至好多還轉身往回走。
淩瑤立馬忘了正在聊的天,跟着扭頭。
玄真下颔緊了緊,看了眼跟着轉身回來的秦書臻三人,默默将餘下的話咽回去。
捏着斷掉的燈籠提手,他垂眸斂眉,跟着轉過身。
越過攢動的人群,遠處有數十名健碩漢子擡着的大型花燈落入視線當中。
燈架華麗,或瓜果盈盆,或鯉魚吐珠,或百花齊放……燈架上置有許多大小各異、晶瑩剔透的琉璃燈盞,盛着燈油,燃着燈火,熠熠生輝,蔚為壯觀。
擡花燈的漢子們喊着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之語,步伐穩健,緩慢而又有韻律,慢慢朝着河邊圍出來的空地而去。
沿途百姓自動避讓,許多還跟着漢子們的節奏一起吆喝。
這約莫就是太元鎮的祈福之語吧。淩瑤感慨道,掃完花燈的目光順勢落在抗燈的漢子身上——
“哇!”她眼睛一亮,“抗花燈的小哥哥竟然打赤膊!!身材真好~~嘤嘤嘤想日!”
當然,她要臉,最後兩句幾乎是含在嘴裏,在這種人聲鼎沸的環境裏,根本無人能聽見。
但玄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加之修為高……他聽見了。
向來清冷如高嶺之雪的臉瞬間扭曲了下,倒映燈火的黑眸飛快閃過抹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