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黑風高 容易着涼(抓……
淩瑤拿出自己築基大圓滿的記憶力,再三确認日期時辰沒有錯,毅然踏出房門。
月黑風高,萬籁俱靜,正是偷雞摸狗的好時機——啊呸,是良辰美景不可負,深夜會友更幸福!
淩瑤悄悄摸出院落,翻過圍牆,奔進茫茫山林裏。
半個時辰後,淩瑤揪着只形似灰兔的長耳獸站在溪流邊。
此處離見真寺十數裏,群山環繞,星河倒映,草林蟲鳴,頗有股寂寥之感。
孤身一人的淩瑤卻毫無情懷,只揪起長耳獸搖晃,痛心疾首道:“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覺到處亂跑,可不得祭別人的五髒廟嗎?”
然後靈氣刃一劃——
掙紮不已的長耳獸抽搐幾下,挂了。
淩瑤眉開眼笑,小心翼翼挑了塊大石塊落腳,蹲下來,就着溪流剝皮洗肉。
上一回,她光顧着洗肉,沾濕了鞋襪。
溪水流淌緩慢,皮毛血肉停留在岸邊,鞋襪下水,沾了不知幾許血沫,惡心得她當場脫了鞋襪,架着篝火烤肉順帶烤鞋子,看起來不雅極了。
這回可得吸取教訓了。
淩瑤熟練得處理完長耳獸,站起來,打算走回溪邊卵石區,剛邁出一步,腳下仿佛踩上粒石子——哪來的石子?!
淩瑤“卧槽”了聲,腳一滑,“嘩啦”一聲,直直踩入溪流中。
築基大圓滿的視力,讓她清楚看到飄在腳邊的長耳獸皮毛。
淩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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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記得腳下這塊石頭幹幹淨淨、平平整整,哪來的石子?
這麽點小事,連原著都沒提及,不至于不能更改吧?
淩瑤郁悶地将獸肉扔進儲物袋,淩瑤認命蹲下,脫了鞋襪,嘩啦嘩啦地将岸邊皮毛血肉劃拉走,翻出皂角刷洗鞋襪。
……一只鞋是洗,兩只也是洗,索性都洗了吧。
折騰半天,她還是跟上一世一樣,燃起篝火,一手支着竹枝烤肉,一邊擺着鞋襪烘烤。
跟上一世不同的是,她在火堆下埋了紫苕。
淩瑤盯着肉塊,注意力卻放在林子方向。
時間緩慢流逝。
肉塊已烤出油花,滴在篝火上,滋滋作響。
亥時已過,人還沒出現。
難道她記錯——
“啪嚓。”
枯枝斷裂之聲傳來。
淩瑤渾身一松,收斂心緒,擠出戒備之色望向林子。
黑暗中,颀長身影緩步行來。
淩瑤假裝驚詫心虛,問道:“可是見真寺的師兄?”
身影慢慢進入火光範圍。
來人身量高挑,行如松竹,劍眉斜飛,高鼻深目,薄唇淺朱——單憑長相,便吊打現代無數名模。
可惜一身灰色僧袍,兼之頭上無毛、頸挂一百零八顆紫檀菩提子、手持桐藤念珠,完全是出家之态,令人惋惜。
溫暖篝火映照下,來者那身灰色僧袍仿佛鍍了層金光,配上清冷淡漠的神情,凜然高潔不可侵。
即便見過許多回,淩瑤仍忍不住屏息。
來人手持念珠,單掌作揖,淡聲行禮:“施主大安,貧僧确實是見真寺弟子。”
語畢,他直起身,淡漠視線緩緩掃過淩瑤光着的腳丫子,落在那滴着油花的獸肉上,仿佛皺了皺眉:“施主為何深夜在此?”
淩瑤艱難地将自己的眼睛從和尚臉上拔下來,笑嘻嘻道:“你也看見了,我在烤肉啊,你們見真寺的齋菜太寡淡了,我吃不飽……”她晃了晃肉串,“來都來了,要不要來一串?”
和尚将視線移到她臉上,淡然道:“施主說笑了,貧僧茹素。”
淩瑤嘿嘿笑:“知道知道。”她朝火堆努了努嘴,“我還埋了紫苕,分你一個啊。”她可是特地為他準備的呢。
和尚眼眸閃過抹異色。
隔着熠熠篝火,淩瑤毫無所覺,只巴巴地看着他。
和尚垂下眼眸,再次單手作揖,道:“那貧僧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他行至篝火對面,慢條斯理掀開衣擺,與她相對而坐。
淩瑤開心極了:“小師父啊,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到見真寺幾天了,怎麽沒見過你呢?”她這會兒應當是不知道和尚身份的,該問的話還是得問。
和尚垂眸,視線定在某處,拇指緩緩撥動桐藤手串,淡聲道:“貧僧只是名小沙彌,日常只誦經念佛,如何知曉寺裏有何貴客?”對自己名諱卻避而不答。
小沙彌?淩瑤噗嗤直樂。這家夥裝得挺像那麽回事啊。若非自己有上一世記憶,怕是又要被他騙了。
“我不是貴客。”她笑得眉眼彎彎,“我只是來你們寺求醫的路人甲。”
和尚頓了頓,仿佛正在領會“路人甲”之含義。
片刻後,他掀起眼皮,視線再次落到她臉上,淡聲問道:“施主若有病痛,為何不去找醫修?”
淩瑤搖頭:“不是病痛。”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反問他,“大半夜的,小師父在這兒做什麽呢?”
上一世她也問了這個問題。
對方怎麽回答來着?她有點想不起來了。
只聽低沉嗓音緩緩道:“星繁月淡,萬籁俱靜,适合感悟天地。”
淩瑤想起來了。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與上一世一樣,吐槽道:“還适合做賊。”
和尚:“……”他垂下眼眸,慢慢撥動掌心裏的桐藤念珠,“施主說笑了……荒野之地,有何可盜?”
他仿佛誤會了?淩瑤連忙補救道:“我不是說你。再說,咱倆放一起,怎麽着也是我看起來比較像偷雞摸狗之徒。”
和尚就着坐姿,行單掌禮,道:“施主說笑了。”他直起腰,視線微轉,看向她擺在篝火另一側的鞋履,淡淡道,“偷雞摸狗之徒,斷不會有施主這般閑情逸致。”
淩瑤順着他的視線看到自己鞋子,再低頭看看自己光禿禿的腳丫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雖說是有點不雅,可這不是荒郊野外嘛……哎,保守的佛修就是麻煩。
她有點無奈,意思意思往回縮了點,借着裙擺勉強遮住些許,吶吶道:“那什麽,鞋襪淌水了,迫不得已……小師父千萬別介意。”她朝擺在旁邊石頭上的鞋襪努了努嘴,“等烘幹呢。”
和尚垂眸斂眉,也不問她為何不用術法,只道:“此處非寺裏寶殿,施主随意便是。”
淩瑤立馬眉開眼笑:“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再次将腳靠近篝火。
一來一去的,還帶着水汽的趾間便蹭上點砂土。
她下意識動了動腳趾。
暖烘烘的篝火烘着腳丫子,她舒服得感慨:“你別看我烤的是腳,其實我烤的是人生啊~~~”這般悠哉,也不知下回是何年何月了。
和尚沒吭聲,仿佛沒有聽見。
淩瑤半晌沒聽到聲兒,擡眼望去。
火苗熠熠,映在對面半垂眉眼的俊朗面容上,看不清其神色。
若非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下又一下、慢騰騰地撚動桐藤手念珠,淩瑤都要以為他睡着了。
她暗自撇嘴,收回目光,給手上肉塊翻了個面,刷上一層蜂蜜。
過了許久,和尚終于開口,淡聲道:“此話充滿禪機,貧僧受教。”
淩瑤無語:“你愣了半天,就是為了感悟禪機?烤腳還能有什麽禪機?”她搖頭晃腦,老氣橫秋道,“你們佛修就是太過一板一眼……人生哪有那麽多禪機,說來道去,從心而已。”
多年網絡沖浪經驗在手,這種話,自然信手拈來!聊不了佛理,還唬不了這些老古董嗎?
和尚果然微微颔首:“施主有大智慧。”
淩瑤得意,下巴一擡,哼道:“那是。”
獸肉烤熟了。
她将串烤肉的竹枝用力戳進地裏,撿起旁邊粗枝,将燃燒的柴火逐一挑到邊上,露出覆着滾燙柴灰的小土包。粗枝繼續扒拉,從泥灰裏滾出幾個成□□頭大小的紫苕。
對面的和尚依然在慢條斯理地撚動念珠。
淩瑤滾了個紫苕過去:“小師父,嘗嘗,應該熟了。”上一回沒有紫苕,這家夥可是全程撚着念珠跟她聊天,這次待遇提升,他倆交情定然能更上一層!
對面停下動作,看了眼沾灰帶土的紫苕,豎起單掌,行禮道:“阿彌陀佛,貧僧不客氣了。”
淩瑤拔起旁邊的獸肉串,笑嘻嘻道:“甭客氣,我還在你們家門口殺生呢,你不怪我就行。”
和尚将念珠盤到腕上,絲毫不怕熱燙,徑自撿起紫苕,慢條斯理地撕紫苕皮,同時緩緩道:“衆生衆相,萬物萬途,施主只為果腹而取食,豈能論罪。”
“你倒是看得開……換了其他人,指不定要說我犯下業障呢。”淩瑤咬了口獸肉,含糊道,“你動作快一點,趁熱吃才香啊。”老是這麽慢吞吞的,看着就急得很。
和尚依然不緊不慢,直到紫苕外層髒灰皮層皆盡剝盡,餘下手指捏着的方寸,他才開始下口。
席地盤腿,紫苕此物又容易髒手,可這家夥卻生生吃出幾分淡然雅致的姿态。
淩瑤抓着肉串啃得滿嘴油花,一擡頭,就看到對面與自己大相徑庭的溫吞吃相,暗啧了聲。連吃東西都端着,累不累啊?
吐槽完畢,她依然我行我素,抱着肉串繼續啃,吃完猶覺不足,又扒了個紫苕解膩,然後才一本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對面和尚看着動作慢,卻毫不客氣地吃完兩個紫苕,然後給自己扔了個潔淨術法,清清爽爽地繼續撚動念珠。
也不知那佛珠有何可撚的。
淩瑤嫌棄不已,轉頭去撿自己的鞋襪。
烤了半天,她的繡花鞋跟棉白襪已然半幹,摸着仍然有些潮乎乎的。
淩瑤暗啧了聲,扔上一個驅水術法,鞋襪好歹幹爽許多。
她就着坐姿屈起膝蓋,“啪啪”地拍打腳丫上的泥灰砂子,然後逐一套上白襪繡鞋。
篝火對面,撚動念珠的和尚微微掀起眼皮,隐晦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過她那白皙的月牙腳弓、珍珠玉趾、嫩粉指甲……直至其被鞋履覆蓋。
淩瑤打了個寒戰,順手拉上鞋後跟,喃喃了句:“奇怪,我着涼了?”
月黑風高,還踩水了,确實容易着涼感冒——不過,築基修士會感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