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7雲泥之別!(萬字大章) (1)
暮雲臺,所有的弟子都看向淮英。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淮英說了什麽?“跟她比”?
兩位門主面色都不太好看,無寒宗門的柳門主看上去三十來歲,他細長的眉眼微微一眯,道:“淮英,莫要放肆。”
雖然,祭門主還在閉關,他們怎麽說也是劍宗的門主,某些時候可以代勞管教弟子。
淮英的嘴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懶懶道:“小郡主如此執着,我們劍宗向來以武會友,何必要藏着掖着。”
牧琉璃看了淮英一眼,犁山的劍宗弟子都在這兒了,起初并沒有注意到他,現在仔細一看,模樣竟說不出的俊俏。
卻又聽他說以武會友?
這怕不是天大的笑話!牧琉璃今日當衆受辱,她定要千百倍的讨回來!
“郡主,恐怕不妥。”她身旁的黑衣随從低聲道:“他是北鬥宗的弟子,實力在真體之上。”
牧琉璃冷聲道:“怕什麽?你可是真體九階,巅峰境界!他能打得過你?”
“小心為上。”
小少女并沒有将随從的話放心裏。
“這裏是犁山,是嘉國地界,借他十個膽敢傷我清疏貴族?”她撩起裙子走上了高臺,看着餘嬌嬌,語氣輕蔑:“會用劍嗎?”
“會。”餘嬌嬌聲音微冷。
這段時日,每天都有抽出時間來訓練。自從通了靈竅後,便用小樹枝比劃,多少懂點皮毛。
“好,那我們就比劍。”牧琉璃擡手,一把白玉色的細劍飛到了她手裏。
Advertisement
這劍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看起來晶瑩剔透,大小也非常适合女孩子。相比之下,餘嬌嬌就顯得寒酸了。
她并沒有專門的武器,也只是默默地用了劍宗弟子平時訓練時用的劍。
比賽還未開始,牧琉璃便傳聲道——挑斷她的筋脈。
臺下的随從表示明白。
他有些警惕淮英的力量,這次可謂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只待小郡主出手,便用意念操控者劍意挑斷小女娃的筋脈,讓她成為一個廢人!
有些看得通透的弟子,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怎麽說也是個水靈靈的小女娃,這要是癱瘓了,一輩子都毀了啊。就是不知道她家公子是否願意負責。
餘嬌嬌手裏握着黑色的長劍,這劍比她還要高,因為念力,握在手中并不吃力。
她能感覺到前方一道凜冽的劍風,額前的劉海兒被吹開,她第一時間擡起手,只聽“叮”得一聲脆響!
餘嬌嬌後退了幾步,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
——淮英!
就是現在!臺下的随從眸色一暗,他用意念從小郡主手裏接過劍意,狠厲的沖着餘嬌嬌的方向飛去!他瞄準了小女娃手腕上的筋脈!
叮!
餘嬌嬌感覺到自己手裏的劍突然有了意識,直接擋在了身前!好像是,阻隔了對方的攻擊?
臺下,淮英嘴角的笑容有些殘忍。
下一秒,這黑劍便從小女娃的手裏掙脫,筆直的刺向牧琉璃的方向!
牧琉璃大驚失色,她連連後退,就連那名黑衣随從也第一時間飛到了臺上,擋在了自家小郡主的面前!
這、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劍意,氣息怎會如此強烈?!
自己已經是真體九階的實力,卻無法阻擋對方的攻勢——難道他已經超越了真體巅峰?!
小郡主、小郡主絕對不能有事!
黑衣青年一心為主子擋招,沒想到這劍意竟然繞過了他,筆直的打在了牧琉璃的背上,她向前一個踉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牧琉璃摔倒在地上,只覺得身體又麻又辣,五髒六腑都像是在燃燒。
她趴在那裏,竟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小郡主!!”黑衣随從一聲驚呼,他連忙轉身蹲下,為牧琉璃把脈。
他眸色震驚:“這……”
對方出招之狠辣,小郡主的五髒六腑竟然全被震碎了!!她現在癱在地上,如同一個活死人。
兩位門主都大驚之色,他們怎麽都沒想到淮英敢如此亂來!
“琉璃郡主傷勢如何?”初陽宗的門主快步走下看臺。
黑衣青年氣得身體發抖:“枉你們劍宗還自稱是嘉國第一大宗門,卻在比試中下如此狠手!”
牧琉璃只覺得體內的力量在流失,她睜開眼,聲音微顫:“阿翼,我怎麽了?為什麽使不上力來?”
“小郡主,不要動氣。你身體受到了重創,需要靜養。”
說完後,黑衣青年擡頭道:“無上門主,柳門主,這犁山宗屬于你們管轄,今日出了這事我們清疏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件事情的确是我們的不對。”無上門主率先開口道:“先讓我幫小郡主治療一下,看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黑衣随從讓開位置,中年男子蹲了下去,仔細檢查後,不滿的看了一眼淮英。
他這性子,可真是沒個分寸。
這若是普通人就罷了,可偏偏她是清疏的郡主,聽聞她與嘉國六王爺的兒子有婚約,這以後也是皇親國戚。
無上門主開始給牧琉璃運氣,她的面色看起來沒那麽慘白了。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心裏憋着一股氣。
黑衣随從最是了解自家小郡主的心思,他說道:“這事,你們犁山宗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誰都知道,能下如此毒手的一定是餘嬌嬌背後的淮英,可他如今是真體九階,只差一步便可進階神閑。而且淮英之所以下狠手,也是因為對方來勢洶洶。如果不是他的話現在的小女娃恐怕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最近這十多年,劍宗氣焰逐漸衰弱,反而被東大陸的武宗超越。
要不是仗着根基深厚,現在或許已經成了三大宗門墊底的存在。就連一直逍遙自在的道宗,也連續出了不少優良弟子。
劍宗一方面想要奪回天下第一大宗的位置,另一方面,他們确實已經兩百年都沒有人飛升。
淮英是一個好苗子,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放棄。
那麽這次事件被推出來擋槍的,也就只有那個小丫頭了。
想到這裏,無上門主說道:“這次比試,是我們劍宗看護不嚴,才導致小郡主受如此重傷。這樣,我們無償給小郡主治療,犁山是修行的絕佳場所,又有數不清的稀缺藥材,再加上我與柳門主輪流為小郡主運氣,相信過上幾個月小郡主便能恢複身體。”
“只是這樣?”黑衣青年冷笑。
無上門主知道他想要什麽,但自己肯定不會主動将小丫頭送出去,至少面子上得過得去。
“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牧琉璃的身體舒服了一些,盡管依然使不出力,卻可以說話。
她的臉上出現一絲恨意,目光落在了對面的小女娃身上:“我要她死。”
現場一片寂靜。
許多劍宗弟子都對餘嬌嬌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清疏郡主來到犁山行駛特權,堂堂比試也要作弊,從某方面來說餘嬌嬌做了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想到,她今年才八歲,竟然如此有勇氣。
就算是背後有淮英撐腰,這走上比試臺的可是她自己啊。
牧琉璃的身體微微發抖,她咬牙切齒的重複道:“聽到了嗎,門主,我要她死!”
無上門主的臉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他們堂堂劍宗,總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處刑,而且這事并不是因她而起。
無寒宗的柳門主,微微一笑:“小郡主,要不這樣,這小丫頭呢你看上了就帶回去,任憑處置。”
他們也是聰明人,沒有要淮英。
否則逼急了,淮英可以直接逃下山。
聽到這話,餘嬌嬌心裏一沉,她就知道劍宗一定不會站在她這邊。
牧琉璃心裏最嫉恨的,自然是餘嬌嬌。她才通竅階段,哪會知道背後出手的是淮英?尤其想到她只是一個小婢女,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蒙受奇恥大辱!
不将她碎屍萬段,難以解恨!
“不可!”人群之中,傳來一道聲音。
餘嬌嬌看過去,有些感動。
無上門主愣了下,他厲聲道:“秋星夜,你才剛進階清骨,就開始管起門主的事情了?”
“我也覺得不可。”徐白緩聲道:“衆目睽睽之下的比試,公平公正,哪有輸了就要處置人的道理?”
無上門主臉都黑了,他沉聲道:“這事已定,誰都不許插嘴!”
除了秋星河與徐白之外,也沒有其他人幫餘嬌嬌說話。
畢竟,大多數的人都想着獨善其身。
以後這小郡主一定會拜入犁山,他們可不想現在就得罪她。而另一位雖然委屈了些,也不過是一個小婢女罷了。
為了一個小婢女去得罪清疏貴族,不值得。
對于無上門主的提議,牧琉璃還算滿意。她沙啞道:“阿翼,帶她回府。”
“是,郡主。”
餘嬌嬌孤立無援的站在臺上,眼神卻依然倔強。但她的面色微微蒼白,看過去多少讓人覺得不忍心。畢竟,她還那麽小。這要是被帶走了指不定得死得多慘。
可誰又能幫到她呢?對方是清疏國的皇室,就算劍宗弟子裏不乏一些有錢大家族,真正有權利的卻是少數。
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嗤笑。
這笑聲,餘嬌嬌最是熟悉,她的眼神微微一亮。
衆人望去,只見淮英已經走上了高臺,站到了小女娃的身旁。
“你們在這裏自說自話,怎麽就沒有人問問我的意見?”淮英将小女娃手中的黑劍接了過來,擡手便丢到了地上。
“別忘了,她是我的人。”淮英的手按在了餘嬌嬌的頭上,輕輕用力,便将她帶到了自己的腰側。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主仆二人身上。
身着藏青色長袍的男子站在那裏,風吹起了他的長發,他膚白如雪,眼含秋波,這嘴角噙着的笑意,卻又桀骜不羁。
“想帶她走,先過我這關。”
無上門主只覺得腦殼疼,他捏了捏鼻梁,低叱道:“你退下!犁山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做主?!”
這淮英是瘋了嗎!!
小郡主被他傷成這樣不說,有人當替死鬼這事就完了,他這是想幹嘛?想拖着整個宗門跟清疏對立?!
清疏雖是小國,卻不乏有大修行者!
不然也不可能在群狼圍繞的環境裏立足!
這事如果真沒後路,那淮英便不能再繼續留在犁山。他們劍宗是嘉國的大宗,自然不可能與友邦決裂!
黑衣青年不氣反笑,他的雙手在身側微微握拳:“看樣子,你是想與我們清疏為敵了?”
他知道,淮英的實力在自己之上,便喊道:“老師,請您出來為小郡主主持公道!”
無上門主大驚之色,他立刻站起身看向空中——
人未到,氣息便已經隐隐浮現。
柳門主也是眉心緊蹙:“拓跋南川?”
拓跋南川,清疏國鼎鼎有名的大修行者,一手創立了“蘭院”,為清疏培養了無數人才!沒想到,他也是這次護送小郡主的人之一?!
如果他真的來了,這犁山宗三大門主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啊!
拓跋南川——
餘嬌嬌的神色微微一變,她本就靠着淮英,這下更是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軟腰。
她當然知道這個人,武宗出身,在整個南大陸都是排得上名號的!
若是以前的邪宗祖師爺自然不将他放在眼裏,可淮英現在剛剛轉生,實力應該比轉生前弱了許多……
如果真的是拓跋南川,他想殺的人,絕不會失手。
靠在侍從懷裏的牧琉璃,嘴角微微揚起。她的老師來了,便再也別想有人能欺辱她。
劍宗諸多弟子都還未近距離接觸過這樣的大人物。
他們早已擡起頭,不約而同的看向天邊那一團黑影,很快來到了牧琉璃的身前。
拓跋南川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但實際上已經修行了幾百年。他穿着一身白色長衫,看上去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他面相溫和,但這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拓跋南川絕對是一個狠角色。
難怪這小郡主如此猖狂,原來是由他護送。
見到自家小琉璃受到如此重傷,他神色一沉,擡頭看向犁山的兩位門主。
“你們誰能告訴我,小郡主的傷勢如何來的?”
無上門主感覺自己的頭都快擡不起來,他微微思襯:“這,是一場意外。”
牧琉璃輕咳,她眼眶泛紅,哽咽道:“老師,你可要給我做主。傷我的人就在高臺上。”
自從拓跋南川來到這裏,餘嬌嬌的身體便微微顫抖。
這是對于一名大修行者的……敬畏。
聽到牧琉璃的話,她小小的身體便更向後縮了縮,幾乎躲在了淮英的背後。
唯一不變的,便是死死地摟着他的腰,無論如何都不肯松手。
“那個小丫頭?”拓跋南川微微眯眼,他的視線落在了餘嬌嬌的身上。
黑衣青年附和道:“是她。”
“是我——”淮英朗朗開口:“傷郡主的人,是我。”
“胡說!”無上門主眼皮重重一跳,他呵斥道:“那麽多人都看到了,小郡主是與這丫鬟比試的時候——”
“無上門主,我們劍宗以替天行道為宗旨,行斬除妖佞之事。我倒是想問問,你這是替了哪個天道,盡說瞎話?”淮英嘲諷道。
中年男子愣住了,他本意是幫淮英說話,畢竟來的是拓跋南川,一名遠在他們之上的大修行者!
“你——”無上門主氣極,他甩了下衣袖,冷哼道:“你真是不知好歹!”
護着她,就護着她吧!一個沒用的小丫鬟,能護她到幾時???
“那我可不能像你們這樣,張口就來。”
餘嬌嬌的心逐漸落回了肚子裏。
淮英,淮英已經這麽說了,這便代表,他不可能讓清疏國的人将自己帶走。
拓跋南川算是明白了,這名看着很是妖孽的劍宗弟子,便是傷自家小郡主的主兇。
犁山宗,是劍宗的分支,主要負責招募培育新弟子。這裏的修行者階級都在神閑之下,就連三位門主也不過是神閑九階巅峰。
這種小地方不值得拓跋南川踏足,這群弟子更不值得他留意。
他說道:“既然這位小弟子願意攬下責任,那便跟我們走一趟。”
“至于,這個小丫鬟——”
拓跋南川的視線落在了餘嬌嬌身上,她看着還很小,穿着單薄的衣衫,一張小臉兒粉粉嫩嫩,殷紅的小嘴唇微微翹着,很是讨喜的長相。
“我們清疏國的郡主顏面盡失,要一個小丫鬟的命,不過分吧?”
他來,自是給牧琉璃撐腰。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沒有人敢反駁。
衆人都默默地向後退了幾步,自動與高臺上的那對主仆劃分距離。
淮英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甚至笑了笑:“不過分。”
“人生來就有高低貴賤,郡主如果是天上的雲,那丫鬟便是地上的泥。莫說一個丫鬟的命,只要牧琉璃開心,就是十個、百個丫鬟的命也要得。”
“還請你向旁邊挪兩步。”拓跋南川的語氣聽着很有禮貌,但眼裏的笑意很冷很冷。
只要淮英稍稍側身,那個小丫頭便會瞬間殒命。
餘嬌嬌的心微微一顫,她拽住了淮英的衣裳,緩緩搖頭:“不要,不要丢下我……”
“你說什麽?”淮英聽見了,卻還是這樣問。
“我……不想死……”
淮英感覺到她渾身顫栗,連話都說不清楚。他伸手按住了餘嬌嬌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記住了,你的命是很金貴的。”
餘嬌嬌怔住。
淮英,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拓跋前輩。”淮英擡眸看向牧琉璃身前的男人,冷笑道:“錯了,你錯了。”
“如何錯了?”
“你剛才說,清疏國郡主顏面盡失,所以得要我們劍宗的一個小丫鬟來賠命。”淮英竟是笑出了聲:“這話倒真沒什麽問題,可問題就在于,你口中的小丫鬟她并不只是個小丫鬟啊。”
淮英的笑,帶着三分譏諷,七分戲谑,聽着又詭異至極。
餘嬌嬌聽呆了。
所有劍宗的弟子都聽呆了。
後方的徐白手心裏早已出滿了汗,他吞了吞口水,這拓跋南川可不是好惹的,這樣當衆笑話他,就不怕被對方一劍封喉?
所有人都被淮英的笑聲吸引過去,卻并未細想他話裏的意思。
餘嬌嬌臉色微紅。
淮英,不畏強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如此護她,甚至連“你的命很金貴”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要不是知道淮英的性格,這聽起來可真像是在告白。
“你難道想說,在你眼裏,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亦或者——你看上了這個小丫頭?”拓跋南川神情陰暗的說道。
他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
“不。”淮英回道:“生命在我眼裏當然有高低貴賤之分。有權有勢,即為高貴。為奴為仆,即為低賤。清疏國的小郡主自然是高貴之人,可我有一點想不明白了,一方小國的郡主都能比作天上的雲彩,那我們嘉國永安侯的親女兒,怎麽就能任人踐踏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劍宗弟子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牧琉璃冷笑:“區區永安侯——”
“琉璃。”拓跋南川打斷了她的話。
徐白再次看向高臺上的小女娃,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一直跟在淮英身邊的小丫鬟竟然是永安侯的嫡女?!
雖說,永安侯出事了……
除了牧琉璃以外,在場的誰不知道,這永安侯的妻子是嘉國權相的獨女,這餘嬌兒便是他唯一的孫女!能不疼嗎!
永安侯是神閑三階,實力不如犁山門主,可這位權相大人……
——如果她真的是永安侯的女兒,那她的身份可比小國的郡主高貴得多!
“小丫頭,報上你的名字。”拓跋南川沉聲道。
餘嬌嬌怎麽也沒料到淮英會拿她的“身世”說話。他們不是在逃亡嗎?确切的說,是有人在追殺她啊!
這要是認了……
她懵懵的看向淮英,後者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認,死。
認下來,可能會更麻煩。
但餘嬌嬌不知道的是,不管她怎麽想,淮英是早有預謀。他便趁着這機會将她的身份抖落出來,讓躲在暗中丢失線索的人,好順藤摸瓜的找來。
要是都來了,才真是給他省事。
就在餘嬌嬌左右搖擺,不知道該不該承認身份的時候,有一女子的聲音穿過人群——“嬌兒!!”
這一聲情真意切的呼喚,讓餘嬌嬌的身體驀地一顫!
她不敢置信的擡頭,便看到人群中有一名女子走了出來,她的聲音帶有哭腔:“嬌兒,娘親可算是找到你了。”
淮英勾唇,這一幕他早就料到。
因為,送給皇城權相府的信,是他親自寫的。
這位年輕的女子,生的如夏花般璀璨嬌豔,她便是餘嬌兒的生母。再見到她時,見她一雙美目泛着淚光,餘嬌嬌的眼眶竟也跟着酸了。
來到這個世界後,唯一能讓她真切感受到的愛意,便是江氏。
這會兒,也不管什麽追殺不追殺,替身不替身,餘嬌嬌逐漸從淮英背後走了出來。
她怯怯道:“娘親。”
這一聲娘親讓江氏心都碎了!她一直呵護着長大的小嬌嬌,如今卻站在高臺之上任人欺辱,江氏看向一旁的拓跋南川,憤然道:“我真是不知道我家嬌兒做錯了什麽,她一個八歲的小丫頭,你們竟然想當衆處決?!”
“我若是來晚了一步、若是來晚了一步!——”江氏根本不敢想,她立即來到高臺旁,張開手臂:“嬌兒,來娘親這邊。”
餘嬌嬌緩緩走了過去,她回頭看了淮英一眼,對方嘴角噙着一絲慵懶的笑。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任由江氏把自己抱了下去。
江氏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嫁給了永安侯之後,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種嬌養長大的女子,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嬌貴。
她緊緊牽着女兒的手,道:“比試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麽,清疏小郡主技不如人,比不過便想殘殺對手?這沙流河畔的入選資格,輸了便是輸了,我女兒贏了那是她的本事,我是想不明白了,比武之中丢了性命的都有,清疏郡主也不過是受傷而已,又不是不能治!”
牧琉璃身旁的黑衣青年氣極,他顫聲道:“這位夫人,我家小郡主被打得五髒六腑都受到了重創!你竟然如此輕描淡寫?!”
“那你想怎樣?要讓我家嬌兒付出代價嗎?”江氏冷笑:“要是小郡主死了,我家嬌兒或許會受到懲罰。不如,讓琉璃郡主現在就自刎如何?”
“哪有你這樣的!”黑衣青年簡直是活久見,他沒想到,有人能當衆把話說的這麽無恥!這麽的嚣張跋扈!
餘嬌嬌躲在江氏身後,兩只小手緊緊地攥着她的衣袖,娘親,娘親……
她現在,也是有人護着的了!
“別怕。”江氏一只手摟住餘嬌嬌的肩頭,聲音立刻變得溫柔:“有娘親在,誰都不能傷你半根頭發。”
這次,皇城來的鎮海大人帶來了父親的信,母親病危,她第一時間趕回去。嬌兒剛重病一場,不宜路途颠簸。本想着等那邊穩定下來再回來接嬌兒,可誰能料到竟然傳來了永安侯祖祠被滅門的噩耗!
永安侯死在了祖祠下面的地窖,宅子裏的下人無一生還。
唯一的好消息是,沒有找到餘嬌嬌的屍體。
江氏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等消息,可等來的只是失望,日複一日的失望。
因為思念成疾,她病倒了。
那天,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已故的夫君渾身是血,滿臉的愧疚的看着自己。夫君說,清兒,為夫對不起你。
夢裏她哭了,醒過來的時候,枕邊也濕了一片。
嬌兒死了嗎?嬌兒真的死了嗎?她那麽小的一個孩子,無依無靠,在這個紛亂複雜的世界裏,如何生存?
江氏沒想到的是,一個普通的午後,竟然收到了一封信。
面對失而複得的女兒,她緊緊地牽着餘嬌嬌的小手,如今別說是清疏小國的貴族,就算是面對的是嘉國皇族,她也不怕!
全相府的親衛們很快來到了江氏的身後,浩浩蕩蕩上百人。
他們穿的衣服,都在告訴所有的人,眼前這名女子就是他們權相府的千金,而小女娃便是權相唯一的外孫女!
餘嬌嬌的心裏感動的很。
娘親不遠千裏趕來,還提前帶了親衛,勢必是想将自己安全接走。
有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護着,餘嬌嬌覺得自己很是幸運。
可同時,心裏又覺得有些愧疚。
因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餘嬌兒……江氏心心念念的女兒,已經死了。
雖說,餘嬌兒一出生就被永安侯調換,江氏接觸的便一直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本尊。可,餘嬌嬌還是覺得受之有愧。
上一世不曾體會過母愛是什麽,她攥着江氏的衣袖,将臉埋在她手臂處,怎麽也不願意撒手。
就算是她貪戀吧,一次就好,一次便好。
無上門主好半晌才回過神,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小丫頭,真的是權相大人的外孫女?”
親衛帶頭的人亮出了腰牌:“看仔細了。”
無上門主看了看,這的确是權相府的腰牌!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麽,身旁的柳門主扯了下他的衣袖。
犁山只是劍宗的一個小分支,他們的地位并不高。
如今面對的,一個是嘉國權相,一個清疏貴族,若真按照地位來算,這小郡主即使是死在了“餘嬌兒”的手中,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真的要處置兇手?怎麽可能,最多做做表面功夫。
嘉國的權相豈是一個小小清疏國能得罪的!
“權相大人的……”牧琉璃臉色蒼白,她嘴唇顫抖着呢喃:“外孫女?”
清疏貴族,也只是嘉國的一個附屬國。像他們這樣的小國,如果不能找一個靠山,恐怕早就被其它大國吞食幹淨。
清疏自古就依附于嘉國而活,自然知道,如今在嘉國權勢滔天的便是他們的權相,江逐雪。
甚至有傳聞,嘉國的皇帝已經病入膏肓,這背後實際掌政之人,便是這名權相大人。
他的身份有多尊貴?大概是擡一擡手,便能決定整個清疏國的生死存亡。
若說修行,拓跋南川在他的面前,也是生生被壓了一個頭!
清疏國蘭院的創始人,終究是比不過嘉國一手遮天的權相啊。拓跋南川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笑了笑,輕聲道:“小郡主,這次恐怕要你多忍耐了。”
“我明白的。”牧琉璃垂下眼睑。
她自出生便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可她肩上也擔着複興清疏的重任。
可以驕傲張狂,卻也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嘉國的權相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
黑衣青年面色陰郁,卻也只能低頭——老師都這樣說了,他們還能做什麽呢?
之前還咄咄逼人的拓跋南川,開口道:“如今看來,一切都是誤會。夫人說的對,他們小孩子家比試,誤傷也是在所難免。”
牧琉璃咬緊嘴唇,她胸中有一股怒氣快要沖出來,可是她能怎麽辦?除了忍,別無他法!
餘嬌兒……呵,好一個餘嬌兒!
“我看小郡主似乎不是這樣想的。”江氏不依不饒。
她對餘嬌兒一向嬌慣,就算餘嬌兒真的做錯了,她也覺得沒錯。
這種溺愛對孩子來說未必是好的,但餘嬌嬌已是成年人,心中只會有感動,不會因此而驕縱半分。
“夫人,切磋中受傷,是琉璃學藝不精,給你們添麻煩了。”牧琉璃聲音清澈,又帶着一絲顫意。
劍宗的的弟子們心裏便明白了,清疏國這是低頭認錯。
沒想到,淮英身邊的小丫鬟竟然是權相的親孫女?可這小丫頭平時沒有半點架子,尤其是徐白,只覺得世界真奇妙。
他的貼身婢女也是露出了微怔的神色。
這樣一個可愛的小丫頭,每日姐姐長、姐姐短,可她的身份竟是那般尊貴?
對于他們這些天生奴籍的人來說,餘嬌兒可謂是天上的月亮,遙遠的發着光。
“娘親。”餘嬌嬌拽了拽江氏的衣袖,她小聲道:“按照約定,我贏了比試,就有資格進入沙流河畔。”
“那地方怪危險的,你真要去?”江氏擔憂道。
“娘親,別看嬌兒現在這樣,也已經是一名修行者了。我要像外公一樣,成為一名大修行者,将來長大了才能保護娘親啊。”餘嬌嬌的每句話都發自肺腑:“嬌兒,最喜歡娘親了。”
不遠處的淮英,聽得一清二楚。
他嗤笑,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江氏一直疼愛這個女兒,聽她這樣說,心裏也感動的很。
她說道:“那好,娘親派人去保護你。”
“不用了。”餘嬌嬌趕緊說道:“我與淮英一道去。”
“淮英?”
“就是祖宅出事後,救了我的那位公子。我不知道到底什麽人跟爹爹有仇,便只能隐姓埋名,跟着他來到了犁山。”
“他可有把你怎麽樣?”
“沒有的,淮英他對我很好。”
嗯,對她很好,也就是喂她吃了一顆毒丹QAQ
……
今日的測試便這樣結束了。
劍宗弟子散去後,江氏為餘嬌嬌拿到了進入沙流河畔的資格。
這次,外公沒有來。說實話,餘嬌嬌對這個嘉國只手遮天的男人很是好奇,原著中對他的描寫并不多。
朝堂的紛争着墨很少,可真穿到了這樣的世界才知道,任何的大修行者的背後都有支持他的帝國。
權利、地位、修行,這三樣缺一不可。
江氏又拉着餘嬌嬌的手說了一會兒話,無上門主給江氏專門準備了住處,與弟子們隔得有些遠。
“嬌兒,今日外面人多,有些話娘親不方便問。”江氏坐在床畔,她一只手替餘嬌嬌掖了掖被子,壓低聲音問道:“這段時間你可是一直跟在那名男子的身邊?以他的小丫鬟身份自居?”
“是的,娘親。”
“那你們可有睡在一個屋子裏?”
“偶爾的時候,會。”馬車,客棧,她都與淮英離得很近。
江氏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她又問道:“那,淮英可對你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
“就是說,他可曾摸過你的身體?”
“……”
餘嬌嬌愣住,她之前怎麽也沒想到江氏指的竟然是這個!摸、摸她?修煉的時候摸後背算嗎?
要是用摸這個字,估計淮英聽到會一巴掌拍碎她的小腦殼。
“沒有的沒有的。”餘嬌嬌連忙搖頭。
江氏仿佛松了一大口氣,她摸了摸寶貝女兒的小臉,語重心長的教導:“江湖中有很多變态,專門喜歡你這樣的小女孩。嬌兒,娘親今晚跟你說的話你可要記住了,不管是誰,都不要讓他随意摸你的身體——尤其是,私密的部位。若有人違背你的意願,做一些你不願意、不喜歡的事情,告訴娘親,我定不會饒了他。”
江氏說的,大概是戀-童-癖?
餘嬌嬌點頭:“娘親放心,嬌兒記下了。”
江氏雖然溺愛孩子,卻也真的是個盡職盡責的好母親。
這種話題,就算是放在現代也沒幾個母親會對八歲的小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