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有話要說:
蕭潇和趙大走進京城的時候,太陽還在西山上方,但城門已是禁嚴。來來往往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盤查,長的稍出衆或衣着講究的人更甚。
蕭潇和趙大倒沒費什麽事,幾天前馬車就被一隊亂軍強行征收,長途跋涉的後果是狼狽不堪。搜查的士兵看看兩人和難民一樣的衣着面色,揮揮手放行了。
京城表面上看不出混亂,街道上整潔幹淨,行人寥寥,但正因為太安靜,反而顯出不祥。
一家家店鋪門開着,但裏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店家。兩人走了幾條街,終于找到一個可供住宿的旅店。
店老板探出頭,四下看看,一把把他們拉進店內,門随即關上了。
“你們可真膽大。”店老板在前面帶路,一邊嘟囔,“京城裏有門路的都想着往外跑,你們倒跑進來。”
蕭潇忍不住問道:“出什麽事了?死人了嗎?”
店老板回過頭,好好打量她一番,說道:“死人?死人算什麽,又要變天了。不死人反倒奇怪。”搖搖頭,似對蕭潇說,又似自言自語,“三天兩頭變天,上一次不過三年前,還要不要人活。”
蕭潇想多問問,卻開不了口,求助似地望望趙大。趙大問道:“老板好象什麽都清楚。我們兄妹本想來這裏投親,不想親戚已經搬家,現在困在這裏,老板可能給我們指條明路?”
已經到了客房門口,老板停下來,推開門,轉頭說道:“進屋再說。”
“本來我這店也不再另收客人了,看你們可憐才破例的。”老板關上門窗,在桌邊坐下。
趙大知他心意,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碎銀,遞過去,說道:“如果能躲過這一劫,房錢自是不敢拖欠,我們兄妹做牛做馬也不會忘記大恩。”
老板說道:“這是什麽話。”手裏卻接過銀去,語氣更加和善,“我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什麽事也休想瞞過我。你們就在我這裏住下,動亂大多不會波及這裏,萬一受累,房中有密道可以藏身。”
趙大說道:“多謝老板。您能不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變天是什麽?”
老板笑道:“造反呗。三年前新皇帝把老皇帝殺了,現在又有人和新皇帝鬧事,領頭的正是他以前的老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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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聽的認真,老板起了興頭,說道:“前些天趁讨論邊界問題,皇帝把郭大人扣了起來,郭大人的義子柴榮在外,逃過一劫。皇帝正準備抓他呢,他倒跑回京城,私下裏聯絡各個世家。皇帝原也知道,只為看看各家态度,辨認忠奸,然後一網打盡,沒想到當天晚上王宮火起,有人趁夜攻擊,天明的時候才退去。再一看,哪裏還有郭大人的蹤影。這叫調虎離山之計。”老板搖頭晃腦,很有些得意,“聯絡世家不過是給人看的,進攻王宮也是給人看的。”
“說起來,那柴榮柴公子也是膽識過人,竟然打皇帝個措手不及。不過他們的人也死了好多。天明後王宮前留了一地屍首。”
看見蕭潇的臉越來越白,老板認定是女孩家見不得血腥,撮撮手,說道:“姑娘聽不得這些,我就不說了。”
趙大握住蕭潇的手,心下一驚,這樣冰涼的手,還滿是濡濕的汗,對老板說道:“老板不出門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及得上孔明了。”
蕭潇提了點兒精神,只盼是老板胡亂猜測。
老板卻咧嘴笑了,孔明可是說書人口中的神人,說道:“也不是我未蔔先知,只因我表侄在宮中當差,不時透露點消息,憑我多年經驗,自然說個八九不離十。”
夜裏,蕭潇望着日漸圓滿的月亮發呆。趙大走過來,也不說話,坐她旁邊一起看天。
“大哥,這些天你一定很累了,早點休息吧。”蕭潇沒有回頭,說道。
“我底子好,頂的住。”趙大淡淡說道。
夜風吹來,蕭潇打個寒戰,不由得向趙大靠靠,說道:“我什麽事也幫不了。急急忙忙趕來,為的什麽呢?”她一直仰着頭,趙大卻看到她眼角似乎有什麽在閃爍。“大哥,我好害怕。”
趙大伸手抱住她,說道:“有你這般挂記,他不會有事。可你先要照顧好自己。聽老板今天說的,皇帝先發難,失了人和,邊界不安,少了天時,地利兩家同有,郭大人已然占了上風。”
蕭潇無語,她知道郭威不會有事,柴榮不會有事,但惟獨對最牽挂的方羽不能肯定。方羽,方羽,漫天星星都是他的眼睛,只不知還能明亮多久。
忽然黑暗中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趙大順手把蕭潇拉起,拉到身後。店老板箭似的沖過去,趴在門板上聽外面動靜,然後猛然打開門。
一個人撲了進來。趙大怕老板有失,上前就要動手,卻見店老板沖他擺手。定睛一看,那人是個年輕人,渾身是血,全靠老板扶着。再看老板焦急的神色,明白這可能就是他當差的表侄。伸手将門關上,和老板一起把年輕人扶到房中。
蕭潇一見,二話不說,先找幹淨的布和水,只是手抖的厲害。
那年輕人喝下水,呻吟一聲,睜開眼,看到兩個陌生人,露出警惕的神情。店老板忙說:“這兩位客官信的過,你的傷還是這位姑娘幫你包紮的。大侄子,出什麽事了?誰把你傷成這樣?”
那年輕人松一口氣,但馬上又皺起眉頭,渾身傷口疼的厲害。他忍痛回答:“當今皇上死了,王宮被攻破,好多人死了,我眼見情勢不對,從小巷裏跑了回來。”
蕭潇手上的杯子落地,水濺的到處都是。老板的表侄看她一眼,稍微有些好奇,繼續說道:“皇上是被奸細毒死的,郭威的人趁機進攻,宮內也有他們的人。再給我點水。”
趙大看蕭潇一動不能動,自己從壺中倒一碗遞過去。
年輕的侍衛想起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又不乏劫後餘生的慶幸,說道:“王五死了,死在我懷裏,李六也死了,就死在我身邊。如果不是我跑的快,背後那刀就要了我的命。”
老板顫聲說道:“活着就好,在這裏藏幾天,等風聲過去,你回鄉下好了,種田養豬,讨房媳婦,安安生生過一輩子。”
年輕人說:“表叔你呢?”
老板說道:“表叔老了,經不起折騰,也舍不得這份産業。能過一日是一日。”
“照你說來,郭威起兵成功,他的手下也都平安了?”趙大突然出聲,打斷老板和年輕人的叔侄情深。
年輕人雖然疼痛難忍,還是笑出聲來,說道:“你這話就癡了,黑燈瞎火,刀劍無眼,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保證無事。你以為我們禁衛是吃素的嗎?郭威的人死的絕不必我們弟兄少。”
他話音未落,蕭潇已沖出房去,趙大來不及說什麽,也跟了出去。剩下年輕人和老板大眼瞪小眼。
“表叔,我說錯什麽了嗎?”
“難說,這兩人說是投親不遇,也許他們有親戚在軍中吧。”
天上月依稀照出街道的輪廓,蕭潇卻覺得天地黑的令人窒息。王宮在哪裏?遠方火焰騰空,隐隐有鼓噪聲,蕭潇認定那個方向,拼命地跑。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臨街的人家窗戶緊閉,惟恐招來煞神魔星。方羽,蕭潇覺得她的呼喊充滿天地,其實一直只在她心中回響。難道她追到千年前,只為再次得知噩耗。他曾經裝過一次,但那次的對手是草上飛,這次卻是千軍萬馬。
方羽,方羽,眼淚順着面頰流下,滴滴答答滋潤着苦難的大地,蕭潇無心理會,只是在黑暗中奔跑。
地上的屍體和斷刃漸漸多起來,火光近在眼前。蕭潇慢下腳步,順着牆根往前溜,在無人注意的時候一陣風溜過。
丢棄的火把有的還未熄滅,照出蒼白的,血肉模糊的,形形色色的臉,只有一樣是相同的,他們都失去了生命。
蕭潇恨不得閉上眼睛,卻怕拌倒在屍體上,只能不停告訴自己,這一切與她無關,就像一場夢,她只是旁觀者。越走心越驚,越驚腿越軟。
方羽,方羽,他不是她的夢中人,他是她唯一深愛的人,她要找到他,帶他回現代。蕭潇用這念頭為自己打氣,踉跄着往前走。
東方羽站在宮門外指揮善後事宜,滅火,救治傷員,搜索敵方殘部。柴榮已帶一隊人馬進宮,扶郭威坐上寶座。
很像三年前舊事,東方羽望着影影綽綽的宮殿,無由生起一股興亡之念,此刻王宮的主人,又可以占有它多久?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野心,名利權勢,古今相同,都引人追逐,不管染上多少鮮血。但此刻竟有些疑惑,值得嗎?
王宮的大火基本上控制了,殘餘的火焰明滅不定,映着士兵們的兵器上的反光,宛然一副亂世光景。東方羽忽然起了一種強烈的思念,蕭潇還好嗎?在這強者為尊,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亂世,有她相伴,無名讓人有了希望和慰藉。
有一些人從宮門裏出來,最前面的正是柴榮。東方羽微笑着走上去,如果這亂世還有什麽值得信任和牽挂,那就是柴榮的友情。
柴榮望着他身後,似乎很驚訝。東方羽一愣,順着他的視線轉過身,就看到了那個火光掩映下的女子。她的臉蒼白的可怕,眼睛裏卻閃着近乎絕望的驚喜。
她向着他跑來,東方羽也不顧形象地跑起來。柴榮止住士兵的騷動,靜靜看着那兩人在火光的背景下,越來越近。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什麽一閃,柴榮立時意識到那是箭镞的閃光,發聲欲喊,箭已破空而至。
東方羽眼看着蕭潇越奔越近,卻有一支流箭射向她後心,更不多想,上前抱住她,身子一轉,以身相擋。
也只有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蕭潇在他心中有多重的分量。蕭潇。
蕭潇靠在熟悉的懷抱中,意識到這不是夢,方羽好好的在她面前,心高興的要裂開,忽然覺得有什麽粘濕沾稠的液體滴到手上。驚駭之下,意識似乎離體而去。
方羽也有些驚訝,他并沒有感到箭矢入體的疼痛。回頭一看,地上一柄軍刀和一支斷箭,趙大站在不遠處,雙手抱胸,看着這邊。
方羽向他點頭致謝,回頭卻見蕭潇面色蒼白,目光遲鈍,一動不動。忙高聲大呼:“蕭潇,蕭潇,你看着我,我是方羽,我沒有死。”
蕭潇被他又搖又晃,外帶在耳邊嘶吼,終于回過神,哇地哭出聲來。
蕭潇睡了足足一天一夜,等再次醒來,太陽已經西移,又一個白天快要結束了。東方羽坐在椅子上,聽到動靜,一閃身已在床邊,看她笑眯眯地打招呼:“下午好。”
“從沒見過這麽能睡的,不像人,倒像是……”方羽故意隐下詞不說,但誰都知道他想說什麽。
蕭潇伸個懶腰,毫不在意地說:“竟有人喜歡我這個不像人的,那又是什麽呢?”
方羽正色道:“那一定是天下第一笨蛋了。”
兩人相視而笑。
蕭潇摸摸他的臉,輕輕吻一下,嘆息一聲,說道:“我們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方羽捉住她的手,放在唇上摩挲,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怎樣?”
蕭潇一征,他曾經問過同樣的問題,可他不是原來的他,而她的答案是否如前?
“如果你死了,我就一個人回家,找一個比你更好的嫁了。”
東方羽看着她突然失神的臉,空空洞洞的聲音,不及追究她現實的有些殘忍的回答,輕輕地說:“你死了,我就出家,木魚袈裟,伴你度過每一個清冷的夜。”
蕭潇捂住他的口,笑道:“我不是林黛玉,你也不必做賈寶玉。”話音未落,眼淚已成串落下。
接下來的兩天,蕭潇和東方羽都不再提這件事,基本上,兩人見面的時間很少,東方羽有太多事要處理。蕭潇白天和趙大閑逛,美名其曰游山玩水,晚上有機會見面,打個招呼就算。當然人人都看得到兩人的視線一直圍繞在對方身上。
“大哥,你眼光真不錯。”蕭潇把玩着手上的梳子,今天逛街時趙大買給她的。很普通一把木梳,桃木的,雕刻的花紋卻很別致,古色古香。
趙大坐在臺階上,月亮圓了,明天就是十五。“蕭妹,有話趕快和他說,否則沒有機會了。”
蕭潇透過梳子齒看天,漫不經心地說:“還有什麽話好說。他在這裏如魚得水,我怎麽能逼着他回去。經過這麽多事,我總算明白了,來來去去都是緣。他來到這裏,就是冥冥中讓他一展抱負的機緣,我不甘心,非要跟到這裏,一樣無濟于事。”
趙大詫異問道:“你放棄了?”
蕭潇苦笑道:“我的信念本來就不強。若不是上次他非要帶我走,我也不會主動找他。只不過上次是生他的氣,這次卻誰都不怨。他一直沒有恢複記憶,恐怕很大一部分是不願回到過往。他有他的理想,我怎能橫加幹涉。”
趙大出奇地沒有表示憤慨,他點頭道:“我想我明白他的心。”
蕭潇沒有說話,趙大自然是明白的,風雲際會,逐鹿中原,豈非正是每個熱血男兒的夢想,何況是未來的宋□□。如果回到現代,絕不會有這樣的機遇,頂多只是厮殺商場,而對于方羽,最大的可能就是研究著述,平靜無波地過一生。
她的痛總會過去,蕭潇知道,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
如果你死了,我就一個人回家,找一個比你更好的嫁了。
殘忍卻現實,蕭潇微微笑起來,淚水滑落,就順手抹去。她不喜歡哭,因為顯得軟弱,但生離死別的時候,滴幾滴淚,沒有人會說什麽吧。
黑暗有人注視着蕭潇和趙大的一舉一動。
“東方,蕭姑娘的話你都聽到了,還不去安慰安慰她?”柴榮嘆息一聲,低低說道。
東方羽沒有回答,安慰她什麽呢?她寧願孤身上路,寧願忘了他,也不願為他留下。方羽,為什麽他不是方羽,或者為什麽他想不起來。東方羽覺得唇上濕熱,伸舌一舔,又鹹又澀,血的味道。“她決意要走,我也不留她。”
柴榮聽了這和小孩子賭氣一樣的話,勾出一抹笑意,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說道:“這是瑕妹托我還你的。”遲疑着,繼續道,“她祝你們幸福。”
正是他送給柴瑕的玉佩,他身上還有一塊,是蕭潇的。伸手接過,苦笑道:“你這話說的太早了些。也許是太遲。”
柴榮冷哼一聲,說道:“從沒見過你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像個小娘們。你肯為她而死,卻不肯說一句話。”看全無動靜,拍拍他的肩頭,說道,“明日論功行賞,你既不願被兒女情長所困,就打起精神做個好漢。不要忘了我們的誓言。”
夜色已深,夜風嗚咽,明月灑下銀輝,絲毫不被人間的悲歡離合所動。
終于要走了,蕭潇環視客房,沒有什麽好收拾的,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桌上一面銅鏡,照出蕭潇模糊的笑容,她要回去了,明淨光亮的水銀鏡,比這老古董還太多,還有空調,電視,電腦,一切一切,都比這裏好太多。
我要高高興興回去,蕭潇抹去鏡上的淚痕,否則媽媽會擔心。
打開門的時候,蕭潇平靜如常。趙大等在門口,蕭潇不去看他的臉,怕引起感傷。柴榮也在,還是那樣高貴清華。方羽不在。
郭威論功行賞,他這個救駕的人一定會官居高位吧,蕭潇很想表示欣慰或祝願,卻發現只有罵人的沖動。東方羽,回去後她會記着翻史書找這個名字的。
“蕭姑娘,”柴榮走上來,指着一托盤銀子道,“這些做盤纏,太多也不方便。這個送你做禮物。”
蕭潇一看,四方盤子上一個小勺,書上見過,是司南。不過做的很精巧,邊上還飾有金銀。
想到初次見面的情景,不由得一笑,柴榮倒是很風趣,知道她是路癡,就用這種方式來調侃。
離別在即,笑歸笑,心情總是慘然,接過司南,說道:“我回家方便的很,用不着盤纏,禮物我收下,只是做不到禮尚往來。”
走到趙大身邊,低頭道:“大哥,保重。日後有機會見到京娘,趙先生和風大哥,代我向他們問好。”
趙大道:“一定會的。”稍停片刻,又說,“蕭妹,你自己保重。”
蕭潇擡起頭,說道:“大哥,你還記得我說過,只願你一生快樂。當你遇到什麽不順心,記得有我這個妹子在時刻為你祈禱。過一會兒你打開門,我不在,那就是我回家了。”
說完,再不遲疑,向房門走去。柴榮出聲道:“蕭姑娘,你不再等等東方嗎?”
蕭潇手扶門柱,卻不回頭,說道:“等或不等還有什麽意義。”話雖如此,腳步卻再挪不動。方羽,不肯回頭也罷了,連送她都不肯嗎?
“你當真不肯等我?”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成心讓我去做和尚嗎?”
蕭潇強忍着不回頭,卻被他扳過身來,方羽還穿着朝服,額頭上薄薄一層汗,眼神專注。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肯不肯為我留下?”他的眼中是滿滿的熱切。
蕭潇用盡全身力量搖搖頭。
方羽放下手,整整袍袖,忽然笑道:“好吧,你不肯留下,那麽願不願意帶我走?”
蕭潇愕然。
方羽低頭看看朝服,然後毫不留戀地脫下,露出裏面的便裝。掙紮多時,終要有個決斷。
“我還是記不起我是否是方羽,記不起家鄉,但是我知道,我愛你。”方羽笑了,笑的灑然,“與其見不到你去伴青燈古佛,不如随你任漂泊。”
說完從懷中掏出玉佩,正面是長久,後面刻着一條龍。蕭潇還是不做聲,任由方羽替她戴到頸上。“希望龍鳳再不會分開,天長地久。”
蕭潇忽然抱住他,低喊道:“再也不會分開。你答應我回去,如果反悔,我把你敲暈也要帶你走。你沒有機會反悔了。”
兩人走進房門前,忽然轉身,方羽笑着對柴榮說道:“對不起,我有了更重要的誓言。”
柴榮笑罵道:“虧我替你擔心,還說是好兄弟,一點風聲都不露。”笑容斂起,正色道,“你走吧,你的願望我會替你達成。”
蕭潇卻望着趙大,燦爛一笑,趙大從未見過這樣燦爛的笑,從頭到腳都洋溢着喜意。本該替她歡喜,心中卻一陣空虛。
大哥,我只願你一生快樂。可他竟不知樂自何來。
門一點點關上,天也一點點陰沉下來。趙大嘆一口氣,忽然聽到耳邊還有一聲“唉”。回過頭,看到柴榮臉上挂着的慘淡的笑意。趙大就發現這貴公子其實很通情達理,并不那麽讨厭。
“送你一樣東西。”柴榮的聲音把趙大的視線從門上拉回來。
扭頭一看,是一個外圓內方的銅錢。是那枚使他免于下跪的銅錢嗎?趙大伸手接過,放在手心。
“那天會英樓的老板大大誇你一番。”柴榮笑道,“你願意和我一起打拼嗎?”
趙大合上手心,靜靜說道:“好。”
今後的歲月裏,他們都是威震寰宇的人物,先後稱帝。柴榮在統一全國之前,壯志未酬身先死。趙大即宋□□統一全國後不久,離奇死去。
但此刻歷史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