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
第76章 (1)
書塾雖然是大崽自己選的,對季夫子他也很喜歡,可到底是第一次離家,大崽還是有些惦念,聽夫子講課也并不能全神貫注。
季夫子倒是發現了,只是覺得這是剛離家可能不太适應,所以并沒有過多苛責,只喊過他回答一次問題——想要以此提醒他專心一些。
但見效果并沒有多好,季夫子就沒再強求,想着過兩天也就适應了。
到了午膳時間,還是那第一個跟大崽搭讪的孩子熱情的來拉他——大崽也就坐在第一次坐下的位置,和江興之間隔了一個走道。
“快快快,言岚你快些,去晚了飯堂裏的好菜可就剩不下什麽了。”江興拉着大崽跑的飛快,要不是鍛煉了許久,走神的大崽恐怕第一時間要被他拉一個踉跄。
江興身旁還有旁人,與他皆是同村,江海和江洋兩人還是堂兄弟。不過長相上可能是一個随父一個随母,江海皮膚黝黑、高大健壯些,比同齡的小孩高出快一個頭。
江洋就白淨許多,個頭也是在平均水平,隔在江海身旁對比就柔弱的多了。
大崽一一跟他們見禮——這麽大的孩子還未取字,自然也就是直呼其名。當然,也是可以稱兄道弟,但這麽大歲數的孩子那般稱呼的還是少數。
可能等到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們互相之間就會那般注重禮儀起來。
江海就很是熱情的、借着身高的便利将胳膊搭在了大崽的肩頭:“嗐,別客氣,咱們村離的也不遠,以後咱們還能互相串門。”
——這個時候,十裏八村的大人們雖然都多多少少聽過言夙的名號,特別是言夙請動十裏八村的木匠之後,但小孩子們還沒将人和傳言對上號。
就更別提知道言夙的兒子言岚了。
大崽也沒想這些東西,對于江海的熱情有一丁點兒的不适應,但小孩子之間的熟絡卻也是很快的,不過到飯堂的這一截路,大崽就知道了對方很多的習慣與喜好。
——三人之間甚至互相拆臺,說了好幾件糗事兒。
這叫大崽怎麽能不樂樂呵呵,将一絲絲的離愁別緒抛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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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興還給大崽“科普”,他們飯堂一共有兩位廚娘,各自又有什麽拿手好菜,每旬會在哪幾日裏比較又可以出現。
“你就比較好運了,今天第一次來,就很大可能會吃到韋廚娘的拿手好菜。”江興露出十分期待的、忍不住搓手手的神情。
看的大崽也不由期待起來,結果一進飯堂,卻還是排了挺長的隊伍,讓江興不由急的跳腳。
——其實飯堂裏的菜都是算好了分量的,只要不是來的太晚,都不至于會不夠吃。
但在孩子們的心裏,總歸是要先吃上先解饞,而且先一步的話,說不定能裝到多一點肉的呢?
可能就是小小年紀,幹飯之魂已經在熊熊燃燒了吧。
聞着空氣之中的香氣,大崽不免也學着江興兩邊晃動着身體,意圖看清前面到底還有幾個人,還有多久到他們。
就這麽一下的功夫,大崽身後走來的一個體型稍胖、個頭稍高、穿着一身緞面袍子的男生,就在大崽的肩頭上磕了一下。
頓時男生就捂着自己的胳膊,怒視大崽:“你是沒長眼睛嗎?”
大崽:“……”剛要出口的不好意思就吞回了口中。
說實話,誰背後都不會張眼睛吧?
“背後長眼睛的那是怪物吧?”大崽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剛才他動了一下,可能對方這才撞到他身上,所以大崽的第一反應是道歉。
可對方這般态度,大崽卻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
——當初因為孟嬸子孫子的事兒,他爹就教育過他了。
他可不會因為別人的嗓門比他大,就會覺得害怕。
“我眼睛長在了前面,只能看見前面發生的事情。”大崽的意思很明顯,對方的眼睛也長在前面,卻還是撞在了他身上,所以到底是誰眼瞎?
而且這飯堂也沒逼仄到非得人挨着人走的地步。
他們這個隊伍也不是排在路正中的呀。
江興幾人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顯然都是聽懂了大崽的意思。
微胖少爺一開始還沒聽懂大崽的話,但這些家夥竟然都笑他,那他們就沒完了。
“一群鄉下泥腿子。”小少爺恨恨罵着,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咬大崽一口。
“有本事跟我來小樹林啊。”小少爺說出經典語錄,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話一說,是多大的一個flag。
大崽反倒是不懂他說的去小樹林是多大的事情,只因為他那句泥腿子而皺着眉頭。
即便還是溫家少爺的時候,不論是大崽還是他身邊的家人,都是不曾說過這種優越感滿滿的話。
——他家也确實是用着奴仆,但卻從來沒有輕易決定奴仆們生死的時候。即便是在抄家滅族的時候,他們也曾盡力讓更多的人擁有各自逃生的機會。
畢竟,何必牽連那麽多無辜呢?
看着對方高昂的下巴,大崽感受到身旁江興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袖,就說道:“不去,我還要吃飯。”
江興一邊松口氣——畢竟這小樹林去了可就不是輕易出的來的——一邊也為大崽這冷硬的語氣而提心吊膽。
他們剛才雖然笑了,可那真的是實在沒忍住,但卻不代表他們想跟這家夥硬剛。
畢竟從穿着就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貧富差距很大很大。
而現如今的人們,講究的就是貧不與富敵、賤不與貴争,畢竟那有可能是豁出命去都争不出一個水花的後果。
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自然不會有人願意做到這一步。
微胖少爺頓時被大崽氣的不輕,将都輪到大崽他們了,大崽還真就不準備再管他,眼神已經落到了食物上,就更加的氣惱了。
卻又不敢當着廚娘和幫工們的面兒鬧出大動靜。
要是被告到夫子的面前,鐵定沒他好果子吃——但他們私下的争端,那也都是有規矩的。
大崽和江興等人打了飯菜,找了一處空桌坐下,那微胖少爺也已經坐下,桌上是自家小厮送來最是合自己口味的菜色,卻沒見他動筷子,眼神緊盯着大崽他們這一桌。
江興與他是隔着幾張桌子的斜對面座位,這時悄摸摸看一眼,就忍不住跟大崽說。
“你可千萬躲着點他,他們這些富家少爺可不好惹。”
在書塾之中尚有夫子震懾着,可出了書塾……
“之前聽過好些次有同窗被打過,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誰能不知道呢?他們這些富家少爺,根本就不拿我們當人命看。”
所以打就打了,哪怕是打出事情、還被抓到把柄,那也不過是陪些銀子的事情。
大崽吃了兩口飯,喝了一口湯,這才覺得肚子裏暖洋洋的。
“小樹林是什麽地方?”大崽想起對方那熟稔的口吻。
江興道:“就是他們約架的地方,那邊有一小片林子。”
——其實老在小林子裏打架,夫子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那些人有人放風又跑的快,只要有人遠遠看見夫子早跑的沒影。
“而且這些富家少爺還有小厮幫着動手,到時候完全也能推個幹幹淨淨,反倒是被打的同窗們要遭殃。”
江興雖說沒有親身經歷過,但顯然是聽聞過不少。江海和江洋也是點頭的點頭,面色沉痛的面色沉痛。
“要是讓他們知道是誰去給夫子通風報信了,那就更慘了。”
江興說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了誰的結局,頓時臉色苦起來,狠狠啃了一口雞肉,這才覺得心頭舒服了一些。
大崽察覺對方還盯在自己後背的視線,不由摸了摸自己衣服裏的珠子——當然不可能因為這麽點事兒就找他爹了。
他摸一摸珠子,只是會讓自己覺得更加安心,更加有安全感,有勇氣罷了。
大崽細嚼慢咽的吃完了飯,跟着江興他們一道回學舍休息。
吃飯加午休的時間一共有一個時辰,剩下的時間足夠他們睡個午覺了。
只是半路上就遇到了那帶着小厮和兄弟以及兄弟們的小厮的不講武德的微胖少爺。
他看着大崽,露出了殘忍的笑意。
——或許等到對方旬休時出了書塾,他能報複的更狠,只是他卻忍不到那個時候。
再者說,誰規定了他能報複一次?到時候他覺得還不解氣,就再出一次氣呗。
江興一直在給大崽說小樹林的可怕,卻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迫進來了——雖說大崽有意一人做事一人當,但顯然對方不可能放了江興他們,以免江興他們膽大妄為,去找夫子救援。
微胖兄弟帶了兩個兄弟一起來,兄弟們各自帶着一個小厮。
書塾之中帶小厮也只準帶一個,所以哪家不是挑那身強體壯的,是生怕自家兒子在書塾之中吃了苦。
大崽看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三個小厮圍着自己,卻并不如何害怕,甚至還在心中演練起沈飛玹教導他的招式。
——跟師父、七個護衛他們過招的時候,哪怕對方有意喂招,大崽都覺得那些“見招拆招”的過程算不上積累經驗。都覺得自己那樣掌握來的招式并不太牢靠。
所以此時此刻,大崽心頭其實還有些興奮。
江興看着嘴角微微勾起的大崽,心都燒成的一捧死灰,怎的都被人圍着趕到小樹林來了,這人還能笑出來呢?
大崽看着那微胖少爺道:“本來就是你撞我。”
微胖少爺還以為大崽這是“委屈巴巴”,求饒前最後的倔強。
頓時冷笑一聲,只是還未變聲的嗓音其實吓不了人,特別是本就不可能怕他的大崽,更是覺得有點好笑。
“那又如何?讓本少爺撞到你,那就是你礙事兒。”
大崽:“……”好想看看這家夥的腦子還在不在家。
“我可真是沒法兒理解你的想法。”大崽在對方開口前又說:“也對,要是我能理解,那我也要變成你這種讨人嫌的樣子了。”
微胖少爺頓時更家火大,身旁的兩個兄弟也是黑着臉罵大崽不知好歹,叫小厮趕緊動手,別讓這個礙眼的家夥還能站着。
三個小厮,有狐假虎威慣了的,但也有私心裏同情大崽他們的,只是少爺的吩咐不能不聽。
不過也想好了怎麽能讓大崽只是看起來凄慘,實際上沒什麽大傷的。
可沒想到的是,江興等人吓的直躲,一副都要哭出來的樣子,大崽卻是面不改色,站在江興等人的身前。
江興想要拉着大崽跑,只是身後還堵着一個小厮呢。
大護衛叫回了所有兄弟,原本是要商議事關小命的大事兒,哪知道還要遭受到兄弟們揶揄,頓時氣的一人甩了一個腦瓜崩。
然後一字不落的複述了言夙的話,頓時所有人臉上都滿是凝重。
“确實是我們大意了,想當然了。”四護衛說,确實暗樁先聯系上他們的可能性更大,那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有那麽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危害到言夙的崽,那後果就不是他們可以承受的。
“那東家的意思是,只要拔除這一處暗樁就好?”七護衛不知道想到什麽,猶猶豫豫的問。
——他覺得其實“斬草除根”最為安全。但顯然他們七兄弟擰一起都沒有這個本事。
大護衛點頭。又多打量了七護衛一眼,也算是能猜到對方的想法。
“東家确實是有這個本事,但顯然于東家來說,這草好除根,牽連出的其他問題卻不是一人之力,一時之間可以解決的。”
而且溫家之事,“出工出力”的可也不只他們的前東家,現在那些人之間還互相牽制着,但若是稍有不慎,打破平衡,造成誰一家獨大的局面,言夙一個人一時之間恐怕還不能顧慮的全面。
“一人之勇,到底有所疏漏。”所以現在還是發展自身比較重要。
大護衛說:“現在暫且拔除眼前危機,餘下的徐徐圖之為好。”
“對于此次的任務,我有一些建議,大家來聽一聽。”
他的之前就一直在考慮,畢竟這事關他們此後還能不能留在言夙這裏——不是他們賤,離了言夙不能活。
而是他們離了言夙,就真的不能活。作為前東家手裏的殺手,任務失敗後哪裏還能留的了命?
哪怕同樣身處在別的皇帝的治下,但只要他們的真實情況暴露,他們肯定是要比言夙死的更快的。
——前東家容不了他們的存在,一是他們的背叛,二是他們的存在就是認證,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而且他們也沒有言夙那樣的本事,可以“千軍萬馬”都不放在眼中。
說完自己的計劃,幾個護衛都很沉默,大護衛這計劃是将所有危險都自己扛了啊。
——以前的他們之間或許并沒有感情,聽命行事就是,但是現在他們可能是一起經歷過言夙,反倒是有了互相扶持的感情。
四護衛和五護衛同時一拉大護衛的手臂,都張口說他們去,結果毫不留情的将胳膊上的手都給打掉。
“我們之間我最厲害,不是我活到最後,你們活着能有人信?”
就很草了,一個植物園都不夠的那種,即便這是某些事實吧,但是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真的不是在找打?
還有難道不是武功最厲害的人拼死搏殺,才能拖住那些人,給送信的人争取機會?
“咱們之間有這種舍身為人的感情嗎?”
“既然知道對方厲害,那不得是自殺式襲擊,然後我能跑多快跑多快?”
“而且我這麽厲害,留我下來拖着人的話,他們要是懷疑我太厲害死不了怎麽辦?”
大護衛明明滿臉都是“我在分析疑點”的正經,可看的其他人就是非常的想要揍他。
幾個護衛拿着匕首将大護衛團團圍住,既然對方這麽“舍身成仁”,他們還勸什麽勸?
下手的時候也不用留情了,畢竟他們現在的不留情是為了讓大護衛找去暗樁之後不被懷疑。
大護衛:“……”為什麽總覺得身邊的人忽然變的陰森可怕?
準備的工作做好,大護衛就在三護衛和四護衛的暗地陪同下,連夜前往廣安縣。
暗樁應該已經落定,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記號——最好還是他留着記號,然後被暗樁的人找到,回應後,他再去找到具體的位置。
大護衛趕了一夜的路,身上的傷口也不能好好處理,此時此刻的臉色是真的不太好看,大抵有了點命不久矣的樣子。
第二日的中午時分,大護衛到了廣安縣城外,卻沒有急着進去,在附近的山林找一處地方暫避。
吃喝方面也要忍耐,只吃了點幹餅子和清水,半飽不飽的,這樣子才更像是将死之人的氣色。
哪知道三護衛和四護衛這倆混蛋,這個時候竟然在烤肉吃,哪怕還是他們曾經那只烤熟的手藝,可架不住大護衛他餓啊。
而且這倆混蛋還在上風口烤,這不是存心找大護衛的不自在?
大護衛簡直恨不得現在就撲過去狠揍對方一頓,只是那樣恐怕會讓身上原本只是看着猙獰的傷,真的變的猙獰——而且他也是餓的不太想動。
倒是三護衛和四護衛,對這份烤肉不甚喜歡的樣子。
“哎,還是得帶着點調料才是。”
“是呀是呀,還是長時間沒行走江湖了,一時竟然已經考慮不周了。”
倆人互相聊着天,都沒注意到自己其實也還沒過上半年的“安定生活”,而且還是在言夙的“壓迫”下的日子。
——現在的他們有多惦念這安穩生活,曾經的他們就有多憎恨、懼怕言夙。
可能他們這都算是斯德哥爾摩了吧。
到了夜間,大護衛三人在守衛的昏昏欲睡之下,一個飛躍混進了城中,轉眼就分道揚镳,各自去了要去的地方。
大護衛找地方藏身,也找地方留記號,希望明天一早就有人聯系他。
——也幸好這城不大,否則他怕是這後半宿都留不完。
天色将亮的時候,大護衛找了個巷子,合衣休憩了一會兒,也幸好這冬去春來,氣溫已經不再是那能凍死人的冷寒。
只是幾個時辰過去,大護衛的臉色還是顯得更加蒼白了。一旁睡着的乞丐也不知道這人啥時候來的,看這這毫無血色、蓋着兜帽露出的下半張臉,他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死了?
小心翼翼要去推大護衛的時候,大護衛睜開了眼,慢慢悠悠地起身,也不曾看乞丐一眼。
乞丐盯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沒再多想,好在是還活着。至于經歷過什麽,誰比誰更苦,就不是他該多問的了。
畢竟他又不能幫人家什麽。
大護衛一副行将就木,走路踉跄的樣子,誰都不願靠近他,生怕他一下就跌在自己的身上,還賴上了自己
走到一處面攤,大護衛實在不行了的樣子,險些将桌子都給推翻。
好不容易坐穩,扶了扶鬥笠,扯了扯兜帽将自己大半的臉都再遮的嚴實一些。
攤主有些忐忑的上前,這大白天的裹着一身烏黑,也很是的吓人的好嗎。
“一碗陽春面。”大護衛的聲音喑啞又有氣無力,反複下一刻就會死在他們眼前,只是生意當前,店家卻是不能不做。
——只怕大護衛真死在他的攤上,別人是要以為他這面都有毒啊。
攤主快手快腳地将面給下好,給大護衛送來,多怕他吃着吃着就死了啊,只盼着他快些吃完快些走。
他哪怕看出大護衛的情況不好,可他又幫不上什麽忙,也更不想平白受到牽累,讓一家人賴以生存的面攤還給搭進去。
大護衛吃上一碗熱乎面,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只是面上卻是不能表露,依舊是緩慢地的,吃一口歇三口氣的樣子,将一碗面條吃完,搖搖晃晃的起身,放下碎銀子就走。
攤主眼見着他走遠,這才剛上前收拾碗筷——他都不敢的高聲喊人家付賬,生怕驚着這游魂似的人,真就叫人這最後一口氣散了。
至于這一碗面,他也還是請的起的,就當是可憐可憐人家。
等收拾的時候才發現這人放了一塊碎銀子,頓時不知該說什麽。
大護衛慢慢悠悠的晃,不着痕跡的留意着自己留下記號的地方,只是看了好幾處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他都要以為是時間沒到,對方根本沒有出來活動。
——他這可是扮演着命不久矣的人,這要是總是死不了,他就是學的再像,這也是要穿幫的吧?
大護衛捂着心口,走的極為緩慢,希望暗樁中那些的懶蟲們早點起來活動,別搞的他等會兒又要往回找尋一次。
——那樣只怕會讓不少人注意到他這個神經病,明明快死了還不去醫館求救,一直在街上亂晃。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大護衛的心聲,終于在這一處發現了回應,大護衛一頓腳步,心底是松了一口氣。
繼而轉了方向,慢慢悠悠往另一條街上走,大概過了幾家店鋪,又過了一個借口,看到一處脂粉攤子,往前幾步遠的地方是一家成衣店的入口。
已經是一家老店鋪裏,顯然也沒傳出什麽東家換人的話來,一直安安穩穩的立在這裏,連來往的都是老主顧。
——這城中大多數人都是眼熟的,若是貿然開了一家心中有鬼的新鋪子,那才是真的紮眼的很。
大護衛頗有幾分踉跄的走進去,還扶了一把門框。
裏頭幾個挑選布料的女子看到這人高馬大的漢子進來,本是沒有注意的,畢竟進店買賣的都是客人,自是什麽人都有。就算顧忌着男女大防,他們也是避開就是。
卻是沒想到是,大護衛兜頭兜臉還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這樣的人還來逛成衣店,這就有點古怪了啊。
幾個新來的小二,避開其他客人時都是臉色微變。
一個人連忙迎上來:“客官,是想要什麽料子?”
“我們這兒前幾日剛進了這……”
大護衛擺擺手,道:“我尋親,與你們東家有舊,你且與我去通報即刻。”
話未說完,一副站不穩的樣子,一手撐在了小二的肩頭。
小二似乎不太相信,但又不能拒絕,只好安撫大護衛道:“這位客官既是這般說,那不知道可否告知姓甚名誰,也好讓小的去通知東家。”
“也不瞞客官,東家現下不在店中,外出忙去了。”
小二雖是這樣說,一副覺得大護衛可能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畢竟大護衛穿的不太好的樣子——但也沒有推開他,還盡心盡力的扶着他去後面等着。
其餘的客人看着這場面,不由再沒了什麽興趣。
也就更沒人注意道,大護衛低聲跟小二交換的信息,确認了身份,等到了後院,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大護衛就見到了想見之人。
——畢竟是将死之人,小二可也不敢耽誤,到時候真的誤了大事兒,他怕是想一死了之都沒機會。
來人不知在這鋪子裏扮演着什麽職位,在這處暗樁是絕對的首領,他也不寒暄什麽。
大護衛都快死了,他當然是開門見山問出更多的消息重要。
雖說這還算是為了大護衛考慮,但大護衛還真的是想說一句“謝謝您嘞”。
在對方越發有些焦急的神色下,大護衛穩定心神,聲音毫無起伏的道:“季舒彧及溫家孽種,盡數伏誅。”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但不論是大護衛還是對面坐着的人,神色都沒什麽變化。
“其餘殺手,盡皆喪命。”這句話倒是讓對方有了神色變動,畢竟即便沒有跟他們交過手,他也不覺得憑借季舒彧的本事能将殺手盡數殺絕。
——雖說溜了一個大護衛,可大護衛這內傷一看就已經是撐着最後一口氣的樣子了。
大護衛當然知道他的疑惑,所以咳嗽幾聲後,也沒讓人催,就接着說道:“我們遇到一夥行俠仗義的江湖中人。”
交戰地點自然是選在山林之中,這樣即便前東家的人想要驗證一二,等他們的勢力再調集過來,只怕也只能看到茫茫山野青蔥。
至于為什麽一夥行俠仗義的江湖中人會這麽恰好出現?
那哪裏是大護衛能夠知道的?到時候大護衛就是一個死人了。
“對方二十餘人,多數用劍。不過服飾、配劍等均無明顯特征。”
“只其中幾個攻擊之狠辣,不似尋常江湖人士。”
大護衛費力說着自己的推測,卻沒有了勸說對方相信的力氣,只是平靜無波的敘說着自己的看法。
“大部分招式無明顯出處痕跡,唯那幾人,倒與我等招式有……異曲……同工、之處……”
大護衛的聲音越發的小了,人靠在床邊,似乎下一刻就會無力的倒到地上來。
住在桌邊除了詢問那句話,就沒再開口過的人,終于噌的站起來,一探大護衛的鼻息。
還有微弱的鼻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自己該是個什麽神情,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收回了手,任由大護衛這般歪靠着,自己走出屋外。
“還有最後一口氣,且等着咽了氣将人埋了吧。”
——說什麽找大夫的話,那就太假了。他們這樣的人,明知沒救了,就不會再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屋裏聽到這句的大護衛,暗暗長出一口氣,幸好這些“規矩”還是一如他記憶裏的那樣。
他沒有遇上一個“好心”的一定要救他的人,不知是不是該慶幸。
大護衛一直吊着這最後一口氣,小二摸着他有些發涼的身體,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等下去,還是該大發慈悲的送大護衛一程。
感受着有一只手在自己脖頸處躍躍欲試的大護衛:“……”我真特麽的謝謝你好心。
但最終,或許是想到自己的未來,最後他也沒下手,任由大護衛自生自滅,反正這最後的氣也是撐不到過夜的。
小二出去忙自己的,但也留了一絲心神注意這邊的動靜——自然不可能離着這樣的距離還能察覺到大護衛咽氣,但至少屋裏、屋門什麽的有聲響他是知道的。
不過大護衛可也沒有逃跑的打算,他還等着被“燒死”,來個死無全屍呢。
——否則這一切的謀劃不就功虧一篑了?
他就這安靜的躺着,等着三護衛和四護衛那邊成事兒就是。
三護衛和四護衛那邊的事兒自然也簡單,只要在不驚動過多人的情況下,給官府那邊報個信兒,讓他們發現暗樁據點就可以了。
唯一的難點就是讓對方相信。
三護衛和四護衛也很是有點陰損,別的時機不去把握,盡把握人家上茅房的時機。
縣令在自家地界上茅房,哪裏能有所防備?
結果就這麽一“疏忽”,茅房裏的手紙變成了白紙——雖然質量并不算特別好的,但絕對是用來書寫的。
而且上面還寫了暗樁的事兒。
縣令這就是不看也得看!
至于怎麽從茅房裏出去?這紙上的東西,他即便是不信不在乎,那也是不能用的,畢竟筆墨還是半幹的呢,他可不想抹一身。
何況,他多少還是信一點的。
黑着臉叫外面的小厮去拿手紙,然後黑着臉叫來了師爺商議。
“這家成衣鋪子,老朽到也是聽過,他家東家不說是土生土長在廣安,但也是住了得有十五年以上了。”
師爺捋着小胡子,一時也拿不準,雖說對東家熟悉,可這上面說的事情也确實是發生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縣令很是不愉說,“還有,這信到底是誰送的也盡快給本官查清楚。”
——今日能換了他家的手紙,明日是不是就能換了他的項上人頭?
天色擦黑,路上的行人越發的少了,不少家鋪子也開始關門。
雖說廣安縣沒有多嚴格的宵禁,可到了晚間城中無人閑逛,有些鋪子就沒有開着的必要了。
——青樓、暗娼這樣的地方倒是熱鬧,但跟他們做正經生意的店家可沒多大的關系。
成衣鋪子這樣的店,自然也是要關門的。
只是正關着,突然被人一摁門板,這木板下端剛插進槽子裏,上面還沒合上,小二猝不及防下險些向後栽倒,還是腳下一蹬,才撐住。
“小子年紀不大,力氣倒是不小。”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同時用力又是一推,将這塊門板和小二推的連連後退,大馬金刀的走進店來。
身後還跟着其餘的捕快,衙役。
小二連忙将門板放好,低垂眉眼時,不免露出一絲精光。
掌櫃連忙放下手中的算盤,上前來招呼:“官爺、不知官爺怎這般晚了過來,這天昏地暗的,布料的花樣都不好看清了。”
——就憑這氣勢洶洶的樣子,誰能相信這群人是來看布料的?
捕頭冷笑一聲,握着腰後插着的大刀刀柄的手用了幾分力氣,這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是不是就有幾分“無辜”過了?
“誰是來買布料的。”一旁的官差厲聲呵斥掌櫃的。
“将你們的人都叫出來,官府辦案。”
掌櫃的陪着笑臉,想要打聽一二,卻被官差蠻橫的推開:“在這費什麽話,叫你怎麽做便怎麽做,裏頭的人都給叫出來。”
“再敢多說什麽有的沒的,這就将你拉下大牢。”
掌櫃的還是原來那掌櫃的,也不知道平日都打了好多年的官差們,為什麽忽然為難,還這麽不好說話。
只好連忙應聲,說這就去把人都找出來。
暗樁的人心底自然是有些猜測、忐忑——不是怕真打起來,而是身份暴露,一切部署前功盡棄。
言夙知道大護衛、三護衛和四護衛去辦事,卻沒多問具體,反正他只看最後結果。
這就讓剩下的護衛們心裏猜測良多。
實際上,言夙只是覺得自己剛剛做人,哪怕學習過一段時間,哪裏能有這些當了幾十年人的人老奸巨猾?
——純拼實力的時候,他自然毫無畏懼甚至無往不利,但是比較心眼兒,言夙可有自知之明了。
留守在家的護衛:“……”大佬的心思猜也猜不出來。
言夙又上了一趟山,畢竟小土坡上該種上草藥了。
剩下的五個護衛倒是想幫忙,總不能全留在家裏看家——雖然還有些許灑掃的力氣活幹,但這麽多人的話,總歸透着一股大家都想偷懶的味道。
本來在言夙面前就有些心虛,這再“無所事事”,他們心底就更七上八下了。
所以分出兩人看家,剩下三人也想跟着言夙去采藥。
言夙:“……”這幾個人能采藥?不說能不能認識吧,反正就算是采到毒草,言夙也是不怕。可要是把草藥苗給他刨壞了,那不就是斷他錢財?
——別看言夙能撿金子,但是這種事兒又不常有,他還是需要有正經事業的呀。
“你們幾個去看看哪些村民家秧苗早成,學點兒插秧技術吧。”言夙道。
撒種這事兒,他能毫不沾土,但是插秧要是在抛投秧苗,還把秧苗直接射在土裏……
即便他完全能夠保證秧苗不死,還能茁壯成長,但這對村民們來說,未免就沖擊力過大了。
——這段時間村裏小孩兒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味道。
大人們或許也帶着意味深長,只是多少會掩飾一些,沒有小孩那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