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
第71章 (1)
言夙一直聽人說過年、過年,他還以為這個“走親訪友”的忙碌狀态,過了個年就能歇下。
結果這個“過年”,從臘月裏就開始準備,也就是因為有幾天大雪,出行不便才得了休息,其他時候就沒有一天清閑下來的。
而這年過了之後,初一到是真的休息的夠久,因為前一天守歲到了天亮,但自初二起,回娘家走親戚,是一日沒的停歇。
——雖說他們言家在落花村只此一家,也沒個娘家要回,親戚要走,可就跟臘月裏的準備似的,哪怕他們家的速度快的一兩天就能完成全部,卻也不得不“跟上全村的腳步”,不然那該顯得多怪異?
所以這雖不用走親戚,卻也一早就開着大門,迎來送往。
也是這個時候,村民們結伴前來拜年,才敢正大光明在言家這大院子裏進進出出。
當初那暖房酒時,院子屋子都是空空蕩蕩的,今日再來看可就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而言夙,雖說沒有親戚,但是村長家和村中的熟人,也是要帶着孩子和年禮去拜見的。
“這走親訪友,也就是你來我往之下熟悉起來的。”言夙還記得聽到一家老人這麽說。
——當然這是訓家中孫子孫女的,怕是被親戚家的長輩與別家孩子對比,讓他煩躁的不想去。
言夙不知道這內裏的緣由,就覺得這話或許有些道理——反正也不會有人拿別家孩子跟言夙比較,即便是比較也是不怕的——帶着孩子們上了幾家門。
新來的小妹妹也終于出門了,雖然跟在小崽和悠悠身後,其餘的人都不搭理,但總歸不是過于緊張的樣子了。
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拜完年,言夙就留在家中接待其他村民,畢竟整個言家人是不少,能待客的主人家卻是只有他一個。
——作為生物靈能,言夙的體力可非同尋常,自然是不覺得的累的。但作為一個人類,言夙還是得說一句,成年人過年可真的是累得很。
Advertisement
哪怕最累體力活——做飯,已經不需要他插手,每天都是吃喝不愁,可應付那麽許多人,可真的勞心傷神。
聽到言夙在那感嘆成年人過個年可真的累的一衆人,反應各異。
小孩子們頓時不玩耍了,過來安慰似乎累的很了爹爹,想方設法的哄着爹爹高興,将這些日子得到的糖果都貢獻出來給爹爹也是可以的。
大人們看着言夙,臉色都是好一陣變化,最後像是将都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回去,噎的不輕。
也虧言夙說自己心累,真正心累的是誰哦?
言夙還能不能學點好了?
有些村民來拜年,其實并不是真心的,說的酸話一套一套的,他們都過耳不過心,甚至能反唇相譏,說的人家啞口無言。
——畢竟因為妒忌、眼紅說那些酸話,他們心裏也是虛的,被回怼,一般也不敢撕破臉耍脾氣。只要他們的回話夠軟而持久,就能讓那些村民的心頭疼的窒息。
可言夙那是好的學,壞的也學,搞的現在經常冒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來,聽的衆人當真是心頭被軟刀子割肉似的。
——原本言夙說話就時常太過“神來一筆”,讓他們無從接茬,這會兒經過“過年”的洗禮,那簡直是“語藝登峰造極”。
偏生言夙“學以致用”的本事娴熟,雖說被他的話給堵的心口發緊,可他那話也不能真的算錯。
偶爾還會讓人哭笑不得的同時,覺得當真有幾分歪理。
就是真的好累人呀!搞的現在他們寧可讓人說他們家待客不周,都不想讓言夙出來接受那些村民的言語洗禮了。
天知道他還能“掌握”什麽“精髓”?
沈飛玹等人一直在落花村過了破五、迎財神之後,才準備離開。
——這迎財神的事兒言夙聽後,是難得積極了一回。只是一系列流程走完後,他問起靈不靈驗、什麽時候靈驗,卻沒能得到一個答案,都說什麽心誠則靈之後,言夙老不痛快了。這絕對是財神消極怠工騙香火吧,什麽承諾都不用給的。
初六的一早,沈飛玹、謝漸雪和孟清翰三人挎上收拾好的行囊,準備遠行。
雖說孟清翰和謝漸雪欠着沈飛玹的“千金賠償”呢,但看在孟清翰做飯好吃的份上,言夙還是給了些工錢。
給護衛們換新衣的時候,也不好獨缺了他倆的,看着兩人凍死不是?
——至于謝漸雪就沒給什麽了,畢竟她幹的活都差不多抵她摔壞的東西了。
天色雖早,大崽還是早早起來送行。
說實話,沈飛玹并不太會教小孩子,但确實有将他會的本事交給大崽——雖然有些填鴨式教育,但大崽也自有融會貫通的一日。
蒙蒙亮的天色下,大崽拉着沈飛玹的手,低垂着頭靠在他的胳膊上。
師父最是嘴硬心軟了,大崽平時撒嬌都是要被沈飛玹罵像什麽話,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但今日,沈飛玹沒吭聲。
“師父,你要早點回來哦。你教的我還有好些不懂的。”大崽悶悶的聲音傳來。
沈飛玹哼一聲:“那你就不能用點功?我怎麽就收了你這麽個笨徒弟。”
——其實大崽還是很聰慧的,不然不至于以沈飛玹這種一股腦的亂教方式,還能學出個似模似樣來。
但沈大少爺怎麽可能會承認是自己這個師父不行?
大崽握緊沈飛玹有些薄繭的大掌:“那師父你也不可以收別的徒弟哦。”
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沈飛玹,要他給個答案。至少可不能自己在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收了。
“嘿,你這小子管的可真寬。”沈飛玹道,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大崽的身份,他這個時候怎麽可能有心思收徒?
他沈家的大仇可也等着他去報,能忍到今時今日,實在是他知道自己力有未逮,傷勢未愈的時候要是莽撞行事,就更是與送死無異。
“收你一個小子,師父我都煩不勝煩了。”
明明天光并不明亮,沈飛玹還是覺得自己看到大崽在他說管得寬的時候,眸中黯淡了一瞬間,只好又加了一句。
真是,以為他是什麽好為人師的人嗎?他現在甚至都懷疑,當初答應收大崽為徒的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大崽哪怕被“嫌棄”了,卻依舊是揚起了笑臉。
——是師父獨一無二的徒弟就行。哪怕只能是暫時幾年的都好。
“你這人,我家崽哪裏煩人了?明明是你教的不好。”言夙出來,遞給沈飛玹一個荷包,裝了不少他之前搓好的金珠。
沈飛玹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麽,頓時想起了之前的“封口費”,就有些不太想接。
但出門在外要錢,他沈少爺現在落魄了,駿馬沒有,長劍也沒有,怎麽仗劍江湖?
身上的銀票緊着花,不考慮之後吃飯怕也是只能買長劍或着駿馬,還都不是頂好的那種。
大崽見師父沒伸手,立馬結果荷包,墊腳往沈飛玹的懷裏塞。
“師父,你早點回來哦。”
“哎,剛熟手的廚子,就這麽被帶走了。”言夙看着桌上的清粥饅頭,不免有些想把孟清翰再找回來。
——雖說欠的是沈飛玹的錢,但是他可以出錢雇啊。
難得一個做飯可以,還不生事兒的廚郎。
“連謝漸雪我都忍了。”
紅鳶忍不住勾了唇角,給言夙再遞過去一個饅頭:“這是清翰兄弟臨行前多做的,少爺多吃一個。”
——也就是這大冬天的,饅頭蒸好了凍上一夜就邦邦硬,能放好久。
其實紅鳶現在煮粥的手藝也是不錯了,配上村民們送來當年禮的小菜、鹹蛋,這日子比村中大部分人家都不知好了多少了。
而且剛過了年,大魚大肉吃了不少,正膩味着,正是想吃這些清粥小菜換換口味的時候。
所以言夙也只是念叨,但是吃的很香。
“我這不是目光長遠嘛。現在想吃點清淡口的,但是再吃幾天,可不就得又想吃些鮮香麻辣的菜色了?”
言夙覺得自己已經不是最開始當人時,那走一步是一步的狀态了,他現在“計劃周全”“走一步看三步”。
紅鳶等人只好連連點頭。
包括大崽也說:“對的,爹爹說的對,我們要趕緊找個廚子了。”
——反正他已經對家中其他人能做飯這事兒,絕了念想。即便他有心幫忙,但就他這小胳膊腿兒,他爹也不會同意的。
其他幾個崽一見大崽這麽說,連忙道爹爹說的對,叫言夙好不高興。
“嗯,還有,我打算送大崽和悠悠你倆去鎮上讀書。過幾天我去打聽打聽書塾。”
大崽:“……”雖然并不反對學習,可是這話題未免有點轉進如風,他爹的思路他實在有點跟不上了。
而乍然聽到自己也要去讀書的悠悠,根本就還沒能反應過來。
“之前咱們是剛到這地方,沒有紮穩腳跟,你又跟着你師父習武,我就沒急着找書塾。但是現在,咱們對這裏也算比較熟悉了,你的學業也不能耽誤。”
“小孩子都是上學的。”
看兩個孩子的神情,言夙還以為這倆孩子不想去,就鄭重的說了一句——他也不是要兩人學成什麽泰山北鬥,只是想讓兩人讀書明理。
紅鳶摸了摸悠悠的頭,知道這話說出來,可能會讓小姑娘傷心難過,但如果現在不說,只怕之後不但悠悠要難過,就連言夙都會不高興。
“少爺,女子是不能入學塾的。”
言夙正喝了一口清粥,這會兒端着碗,疑惑的嗯了一聲?
紅鳶一嘆氣,就知道少爺連這些也不知道。
——那些大家小姐們,倒是能上族學,或者是請西席,但不論是哪樣,那也都是男女分開,請的女夫子。
紅鳶一說不能,悠悠就長出了一口氣,說不好是失望還是其他,只是堅強的露出一個笑模樣。
而言夙聽了紅鳶的解釋,皺了皺眉頭,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這一點非常的不好。
悠悠看着言夙不高興的樣子,連忙道:“爹爹別不開心,悠悠不用上學的,悠悠能幫着幹好多活呢。”
“沒事兒,咱們家找個女先生就是了。悠悠可得學呢,你這還有倆妹妹呢,悠悠學會了還能教妹妹不是?”
言夙摸着悠悠的腦袋,不就是找個先生嘛,有什麽難的?
——言夙現在誇下海口,之後才知道想找個女先生還真不那麽容易,特別是這種鄉野之地。
出了正月,雖然還有些年的餘味,整個村子卻已經是忙碌了起來。
剛剛化凍的地被開墾出來,雖然也并不能立刻下種子,可農家人就是以此活命,哪有人家是到了要栽種的時候才來臨時翻地的?
而且也得趁着春日越來越有威力的太陽,将翻過的土曬一曬,一來化凍、二來殺蟲。
但這日多半的村民都跑來了言夙家的地裏,顧不上自家的田地。
這樣興師動衆,自然是因為言家的那竹棚,今日就要拆了。
已經開春,如今雖還有些料峭,但确實是會越來越熱的,這熟田也是用來種稻谷的,哪能總蓋着棚子?
之前村民們想看,卻是什麽都看不着,今日拆棚子,總能見到棚內的廬山真面目了吧?
雖然好些菜都已經被吃掉了,但剩下的那些已經足夠村民們看個新鮮。
——以往看到黃色的葉子,村民們都得說這菜毛病了,發蔫,當時今日他們卻見識到葉子明明黃色,卻是嫩生生水靈靈的菜色。
韭菜在各地有着各種各樣的別名,雖然并非所有人都吃得慣,但不得不說的是它耐寒耐熱的強适應性,讓百姓們十足的青睐。
他們今日就見到了那熟悉的韭菜模樣,卻是黃嫩嫩的小雞兒似的顏色,葉片也肥厚地能掐出水似的。
而他們自家的韭菜,這時候正是凍傷未愈的時候,即便有些人家蓋上些稻草,那些韭菜也長勢不好。
卻原來只要費些心思,做這樣一個棚子,就能吃一個冬天的新鮮菜嗎?
不少村民都動了心,不就是費點力氣嘛,農家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氣。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言家這些幫工取取經,說實話當初七個護衛的兇悍可有不少人看見,他們的高來高去也沒瞞着村民,所以對着他們,村民們心底都還是有些發憷。
不提七個護衛這邊工作和村民的圍觀,言夙人雖在家,但活兒也不輕松。
當初建房子的時候,自然也建了院子——因為都是挨着房屋的牆壁接上院牆,所以其實花費也并沒有多出太多。
但是想要将後院的土坡都一并圍起來,當時還沒撿錢的言夙可出不起錢,當時就打算的用竹子圍起來,就跟租的那房周圍似的。
所以言夙今日就是在拿竹子紮地立穩。
尋常人家來做這事兒,自然是先挖一條溝,再将竹子立在其中埋上土比較省力氣,但在言夙手下,連竹子都不需要削尖兒,直接一根接着一根紮進土裏。
很快就紮了好長一段距離,言夙懷裏抱的一捆竹子沒有,又反身從地上挑起一捆抱上。
這都是他之前準備好的,都砍成了一人多高的高度,密密實實的紮了兩圈,保證看不到一點土坡上種的東西長成了什麽樣子。
——竹子倒也不是根根筆挺,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但是言夙紮了兩層,這從縫隙裏看過去,可不還是竹子。
而且言夙還準備在外層種一圈攀爬的荊棘,到時候這裏就會成為一個獨立的小天地,別人想爬過去看都不行。
當然這也只能攔一攔不會輕功的村民。
可這落花村裏,又有多少會武功的人呢?
——言夙也不是怕有人會偷他東西,只是怕長勢異常,被村民們發現。反倒是那些路過的武林人士,又能知道他這裏的東西什麽時候種的,什麽樣子種下去的?
言夙這正圍到內圈的最後一排,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聽到小崽的焦急喊聲,悠悠也拉着念兒和小妹妹跟在一旁,念兒也喊着爹。
這孩子一開始說話還有些嬰言嬰語,但現在是越來越清晰了。
言夙連忙一躍而出,翻到幾個崽崽的身後:“怎麽了,怎麽了?”
小崽急着找爹,見到言夙就連忙抓着他,又回頭看看竹子,似乎這才放心了一些。
然後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小看了爹爹不好意思,小臉紅撲撲的。
“爹,爹你沒有留門哦。”
他們四個崽本來是在一旁玩的,結果玩着玩着爹被關起來了,他們能不緊張嗎?
——其實悠悠到底大幾歲,覺得爹爹沒那麽容易出事。
言夙摸摸操心的小家夥的腦袋:“就是要不留門啊,讓想進去的壞人找不到門進去。”
“是不是很厲害?”
悠悠覺得那裏不對,可是爹爹又是最厲害的。小崽一說爹厲害,她也思維順拐,跟着高興地喊爹爹厲害。
還是除了小妹妹不出聲,其他三崽給爹歡呼。
但言夙還是注意到,小妹妹的眼神有些發亮,顯然也是被自己說服了。而且,今天的小妹妹離自己又近了一點,也沒有沖自己呲牙的意思了。
土坡這邊處理好,言夙卻沒急着去山裏找草藥植株,因為開春了,最重要的是育苗、插秧。
然而言夙一個都不會。
“這個種子裏不能有癟谷。”言夙能學習的對象自然就是梁飛了。
——雖說是個獵戶,但是梁飛也要為妻兒們考慮,也要會以後自己年老體弱考慮。所以賺了錢還是得買田地,這種田的手藝也是不能丢。
“然後呢,要浸透泡水,然後還要拎到竈臺上。”
梁飛也是剛泡上種子,還不到時間,這個就只能口述。
“煮了嗎?”言夙看了一眼水桶,又看一眼竈臺。
煮熟了這還能種嗎?
梁飛:“……”他就是歇一口氣,不要這麽急着插話行嗎?容易讓人心梗呀。
“當然不是。”梁飛雖然是第一次教人,但也沒聽過誰家後生會問這種問題的,可誰叫言夙是個大少爺呢?
——這可是有紅鳶作證的了。
“這個天氣太涼了,等有竈臺的溫度幫助它破殼。”
“不過你可不能正加柴火的時候放上去啊。”
“你回去先泡上種子,之後我幫你看看溫度、出苗、瀝水等情況,有了經驗以後你就會了。”
言夙應聲,回去準備。
雖然他覺得有生物能在,他肯定不會種不出稻谷,但是該學的還是要學,生物能只能做個輔助,畢竟現在是在當人類。
——言夙現在還不知道,對當人有着極大的熱情,畢竟當人能吃的好吃的實在是太多了。但等時間久了,言夙覺得有時候不當人比當人的樂趣大多了。
當然,被言夙不當人的時候打擊的那些人可不覺得有樂趣。
有梁飛的幫忙,言夙雖然學的認真,但也在等着梁飛的通知。
而等出苗的這幾天功夫,七個護衛那邊就跟着其他村民們學着耘田,真的太難為這些高來高去的高手了。
有輕功卻不能使,必須得踩在泥濘的泥水裏,走在老牛拉着的犁後頭,踩在牛拉着的耘耙上,每天回去時,那渾身的泥漿簡直都能再摔打出一個泥塑的他們。
更讓他們窒息的是,不知不覺間腿上就會趴上一條細長的螞蟥,等上岸發現的時候,每一條都能吃的又粗又壯。
——可偏偏河蟹并不爬過這種又粗又長的東西。
這天梁飛連夜來了言夙這裏,言夙還以為這是來叫他明天早起去撒種,結果梁飛卻說是村長有事尋他去。
言夙也只好交代好家裏,出門去了村長家。
村長等在正屋裏,沒有其他人,熱糖水是早就準備在陶壺裏。村長見人來了,就倒了兩碗待客,自己也喝了半碗。
——其實糖霜放的極少,細細嘗才有一絲絲的甜味。畢竟村長家也不富裕。這還是為了接待言夙。
言夙到不在乎這糖水其實并不甜,倒春寒的晚上喝點熱水也是蠻好的。
村長這才輕聲開口道:“請言公子來,是為了當初那批糧的事兒。”
說起來,當初村長對此是又驚恐又暗喜,但老村長也格外的沉住氣,那邊處理妥當之後,竟是誰也沒有告訴。
這麽久了,言夙都以為老村長忘記那批糧食的事兒了。
——事實上不過是他自己忘記了。畢竟也不是他的糧食,他惦記着幹什麽?
村長接着說道:“這會兒新糧未種,陳糧已經所剩不多,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雖說大家都是有意節省,等再暖和一些,山上也有野菜之類能填肚子。”
“但總歸是沒有糧食能活命。”
——去年遭了旱災,雖不像是霍安縣那些地方那般嚴重至顆粒無收,但相較往年确實是少了不少收成。
可稅糧官卻并沒有心疼他們的意思,所以剩下的糧食就更少了一些。
別看他們的年過的似乎很是熱鬧,但其實好些菜是來來回回的熱,也舍不得吃。
所以,到了這時候,村長也不得不動了搬出這批糧食的念頭。
“只是這批糧食的真實來歷,咱們不能說。”村長的語氣很是慎重,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才能越安全。
所以稅糧的麻袋,不能落入村民們的眼中。
“這批糧食的分量很是不少,所以也只能請言公子幫忙了。”現下除了他和幾個族老,年輕一輩也就梁飛一人知道這事兒。
那些糧食對言夙來說少之又少,但要是讓梁飛去搬,來來回回怕是得花個十天半個月。
那可就太招人眼了。
還得是請言夙出馬,一人行動,在月黑風高之夜,不驚擾任何人的搬入村中來。
“六叔公的那房子,還有言公子修的竹牆,放在那裏也是安全。”
“屆時我安排人晚間自帶糧袋去領。”
“便說是言公子看大家日子艱難,借給大家的糧食。”
聽到這裏,言夙微微皺了眉頭,正要說什麽,卻被老村長揮手打斷。
“我知言公子的意思,覺得這是你占了咱們的便宜。”
“這原本是咱們的糧食不假,但确實是被稅糧官收去的。”
“反倒是這個名目,倒讓言公子擔了風險,日後有個萬一……”
——其實稅糧确實是言夙搶回來的,以後真查出來,言夙自然是跑不了。可言夙又是為了誰?最後糧食又進了誰的腹中?
“所以大家該記得言公子的這個恩情,該給公子還的恩,公子都能受得起。”
“若是沒有這批糧,只怕咱們村裏也是得有不少老人活不下去。”
還有那些今年冬日才懷上的孩子,原本是添丁進口的喜事,只怕也會讓不少人家愁苦。
——到了糧食吃緊的時候,大部分人家最先少吃、不吃的就是一些認為自己的活夠了的老人。接下來就會些年紀太小的孩子,然後是體弱的女人。
當然,也有些更陰暗的事情發生,只是這些村長都沒有必要細說。
言夙聽着就有些皺眉,他明白人類沒有了吃喝是活不了多久的,當下也只好同意村長的做法。
“那我現在就去把那些糧食搬回來?”
言夙說動就動,老村長見說動了言夙,正喝一口水潤潤喉,聞言碗都沒來得及放,就去拉言夙。
——他老人家可也是見識過言夙的速度,哪裏敢慢一個眨眼的功夫?
好在言夙只是站起來,并沒與立刻消失的意思。
“還請等後半夜吧,老朽知道言公子速度快,足夠一個來回的。”
言夙點了點頭,不過又問道:“那那幾只貍貓怎麽辦?”
當時糧食放在山洞裏,大雪之後都封山了,倒是不怕被人發現。做好一些防護,也是不怕某些食宿的動物鑽進去。
但是老鼠什麽的就麻煩了。
所以就找了兩只貓送過去。
村長沒想到言夙還記着那兩只貓,又想對方也真的是勞苦功高了一個冬天,便說道:“便帶回來村中養着吧。”
——到時候要是有村民們不樂意,他就養在祠堂邊上,平時給點吃的,也能防着祠堂之中的鼠患。
言夙回去也沒提起這些,到了半夜跟守門到護衛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不是他在村中還要護衛守夜,搞什麽獨一份的特殊。畢竟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刺殺他?七個護衛也說老東家那邊因為見他們總也找不到人,要他們回去領罰了。
言夙進了山中,濕滑的山路卻是對他毫無阻礙,去那個山洞的路他也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山洞口是一些荊棘的枯藤,言夙扒開,裏面是木門,只留了一處供貓咪出入的小洞——山洞雖是不小,但也不能總将貓貓們關在其中。
至于怕貓貓們出去了就不回來?畢竟貓貓并沒有那麽戀家。
但這山洞能夠遮風擋雨,又可能會有定期送上門的外賣鼠,對貓貓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居所。
最初言夙來看望過幾次,确認它們在這定居了,還給它們喂過一丢丢的生物能,以保他們身體強健。
言夙一進去,就聽到喵喵的叫聲,但讓他有些意外的卻是,不止兩聲——其中兩個嗓門幼嫩的可以。
一聲頗有些威嚴的恫吓叫聲,随即是兩聲細嫩的嘤嘤聲。
言夙微微皺了皺眉,缺了一只貓呀,看着貓貓的模樣是那只母貓,竟然是生了貓崽。
先檢查了一下洞裏的糧食,還是有幾袋破了小口子,看樣子有些小偷機靈的很,未免自己成為外賣,也會觀察貓貓們的作息。
但損失并不算嚴重,言夙抽出村長讓他帶上的布袋,将破洞的重新裝了一些。帶上來的布袋還沒都用完,言夙索性就墊在籃子裏。
——畢竟有了小貓崽。原本兩只大貓還能将就一下躺籃子裏,但有了貓崽就要溫柔一些了。
将貓媽媽和眼睛都沒睜開的貓崽放到籃子裏,蓋上一個布袋保暖,言夙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貓爸爸回來,也沒在附近察覺到它的氣息。
這大晚上的能去哪兒?言夙也不能再等下去,就準備明天再來找一趟看看。
扛起米袋就放到洞口外,一一捆紮好,将貓貓的籃子挂在身前,扛起米糧就準備回家。
速度雖然快,但言夙還是多留意了一下周邊,或許也能遇上貓爸爸呢?
但是沒想到的是,貓爸爸沒遇上,遇上一只熟狼。
——其實說起來狼在人類的眼裏,除非毛色上有特殊紋路,否則都長差不多的模樣。
言夙自然是有別的分辨方法,一眼就看出那只躺在樹下,看樣子傷的極其重的狼,是曾經對小崽有一奶之恩的狼媽媽。
雖說當時言夙已經給了回禮,但現在遇上了,言夙也不好看也不多看一眼。
——反正肩上的糧食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麽重量,多繞一點路也不難。
言夙忽然出現在眼前,狼媽媽顯然驚的瑟縮了一下,但它傷重又失血過多,實在沒力氣動彈,擡眼看了一下言夙就半合了眼皮,雖然不甘,卻也只能等死。
狼媽媽身上的傷口不知是跟什麽利齒動物撕咬而來的傷口,現在還淌着血,看得出來它還能動彈的時候,費力的舔舐過,但用處顯然不太大。
言夙伸手,手上出現淡淡的光芒,四周忽然亮起點點淺淡青光,湧了過來,在言夙的手心彙聚,然後一同進入了狼媽媽的身體之中。
狼媽媽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過來。
——救一匹狼,比救一個人所需的能量少的多。
狼媽媽只是傷重,還有很強的求生意志,當它恢複一些後,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夙,明明不是人類,此刻眼中卻似乎透露着許多情緒。
它沒有動,這樣的光芒讓它十分的舒适。
雖然心中還是焦急,但是這光芒也讓它本能的貪戀。
不過在傷勢都好了時候,狼媽媽還是一躍而起,就往前炮。
“哇,用完就丢,有點過分哦。”言夙吶吶一句,也不是真想要狼媽媽的感謝,這也就是随口一說。
——救一匹狼不會像人類一樣收到感謝,但也不用擔心暴露自己的非人類身份。
言夙笑笑,就準備回去了,但走在前頭的狼媽媽忽然站住,轉頭看着言夙,對他嗚嗚的叫着。
言夙:“……”這就是謝謝了嗎?
但狼媽媽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
所以是還有謝禮嗎?言夙想着,跟着往前走走了兩步,狼媽媽這才又往前走。
他可不是貪圖狼媽媽的一點謝禮,他就是有點好奇。
言夙跟着狼媽媽走了不遠的距離,就看到一匹小狼窩在一個樹洞裏,不安卻疲憊的睡着。
狼媽媽鑽入洞中,将小狼崽叼了出來,言夙才發現這小狼崽應當是病着,後腿上有一處紅腫化膿的傷口。
——看着也是被咬的。狼媽媽應該幫着清理過,可動物畢竟不會治傷,所以還是到了如今這小命不保的地步。
所以根本沒有什麽謝禮,只是覺得自己被治好了不夠,還想要他救自己的孩子。
但看到狼媽媽趴下來哀求的樣子,言夙也只好出手。
“算了算了,誰叫我家崽吃過你的奶,不過也只是幫這一次,他以後能不能活下來我可不管的。”
言夙看清小狼崽的模樣之後,就有些明白為什麽這只小狼崽會這麽慘了。
可能還是長相惹的禍吧。
——他是知道動物們會将一些長相異樣的同族給弄死的。
這匹小狼崽的耳朵尖上是黑色,整個腦袋是灰色,這還不算,脖子一下是全白。
“你懷孕的時候是不是吃了什麽美白産品,把你崽的毛都給漂白成這樣了啊?”言夙被黑了兩頓生物能,有些不開心的胡說八道。
反正也就是欺負人家狼媽媽聽不懂人話。
——這生着生着就沒墨了,在人來看來怪可愛的,醜萌醜萌的,但是在動物看來就是異類。
白色的動物在森林裏是很不好捕獵的,更別說小狼崽這異色了。
也不知道狼媽媽是怎麽保下他的,而這小家夥又能活多久。
言夙這麽想着,被治好傷的小狼崽的呼吸終于平穩了一些,外傷好複原,但是有些發熱卻沒能那麽快退卻,不過小狼崽也睡的安穩了許多。
相信以動物們的強大自愈能力,很快就會挺過來。
言夙這就想走了,看着狼媽媽叼起了自己的崽,還以為它們要換個窩,畢竟這個窩也算是被人類找到了。
——雖然是狼媽媽信任、并且親自帶來的人類。
結果言夙還沒站起來,就見狼媽媽一個湊近,然後嘴一松,就将狼崽放在了籃子裏。
狼崽的體型可不小,雖然籃子也蠻大,但是也住了貓媽媽一家三口啊。
也是有言夙的存在,貓媽媽沒有急于對狼媽媽露出敵意,一直呆在籃子裏,安生的照顧着自己的崽崽。
可是現在狼媽媽用自己的崽崽砸了它的崽崽可還行?
貓媽媽炸毛的喵嗷一聲,就要撲出來跟狼媽媽大戰三百回合,然而狼媽媽交托了孩子,轉身就鬥志昂揚的離開,不知道的還以為它這氣勢洶洶的是要找誰去拼命。
——不,或許是真的要去拼命。找那些傷害過它們母子的動物們報仇?
言夙看着籃子裏狼崽,這會兒已經擠在了貓貓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