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早知道不跟你成親了……
當天下午, 領隊出去的赫連煜滿載而歸。
誰打的不重要,反正每位官員多多少少都帶了獵物,看起來也都是意氣風發。
既然是滿載而歸, 當天晚膳, 便要以這些獵物為主,舉辦一個盛大的晚宴, 以慶豐收。這也是皇家獵場多年來的規矩。
都是野物, 來自現代社會、經歷過非典新冠的張瑩琇緊張得很。
讓人不吃, 那是不現實的。
她只能下令吩咐,獵物得徹底煮熟,接觸過獵物的廚子雜工事後都得徹底清潔……甚至連赫連煜都馬上被她趕去更衣沐浴。
別的, 她便無能為力了,只能祈禱這個時代的人抵抗力比較好吧。
不幸中的萬幸是, 皇家獵場,種類都是有數的,甚至有些還是獵場裏奴仆放養出來的,多少還是比純野外的要幹淨些。
言歸正傳。
晚膳開始時, 天已經黑了。
立在中間的屏風已被移走了,場地中間燃起巨大的篝火。
張瑩琇提前讓人準備了助興的歌舞——不是那等袅袅娜娜、慢慢悠悠的歌舞, 而是漢子們豪邁的草原舞、鼓點激昂的戰舞、還有武器的博弈對擊表演。
嘹亮歌聲響徹雲霄,熊熊篝火亮如白晝,獵回來的野物經炙烤焖炖後肉香四溢,助興的美酒一甕一甕地擡上來……
坐在上座的赫連煜一手捏着酒盞把玩, 一手搭在膝上, 随着場中歌舞輕輕拍打,相比平日的嚴肅,是難得的輕松惬意。
張瑩琇撿了枚櫻桃遞過去:“要不要來一粒解膩?”
皇上打回來的獵物, 是全都要上桌的,各品種留一樣,鹿、熊等品種甚至會兩到三樣,這麽一來,桌上也擺了十數道葷菜,一道一筷子,一圈下來,是個人都得膩。
若不是她早有所料,讓人提前準備了許多素菜瓜果,這頓飯怕是不好過了。
這會兒的櫻桃正當時,擺上來時還沾着水珠,在火光映照下,更顯鮮脆。
張瑩琇一口氣吃了好幾粒,擡頭就看到赫連煜慵懶地坐在那兒晃酒杯,良心發現,這才順手遞給他一粒。
赫連煜轉頭,看看她手裏櫻桃,再看缺了個角的櫻桃果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算想起為夫了。”
張瑩琇一聽,立馬收回手,将櫻桃扔自己嘴裏,含糊道:“這麽大一果盤端上來,你自己看不到的嗎?你不吃我吃!”
赫連煜莞爾,朝她舉了舉酒杯。
張瑩琇掃了眼那杯酒,頓了頓,捏起自己的酒杯,與他碰了碰,調侃道:“好好喝,不醉不歸啊!”
赫連煜眼底閃過抹笑意,仰頭,一飲而盡,完了還将杯口翻轉,示意酒已見底。
提壺的安榮忙上前将酒杯斟滿。
張瑩琇暗自翻了個白眼,端起酒杯,輕啜了口了事——他倆一晚上喝的都是摻了水的酒,寡淡得都快沒味兒了,這丫好意思,竟然還裝出一副好酒量的模樣。
雖然這兩日風平浪靜,她的神經還是越繃越緊。
非年非節,老鄉反常出宮;無事無非,反複叮囑安全;熱鬧宴席,烈酒摻水……
尤其是昨夜,若不是他讓長富跑進後院,讓她帶人悄悄做點吃的送過去,她還不知道這家夥在前院書房與心腹大臣密聊……直至深夜。
張瑩琇掩下長睫,撚了粒櫻桃慢慢嚼。
赫連煜視線一掃,不知看到什麽,眸底閃過抹厲芒。
他随手将杯中酒飲了,扯了扯衣領,朝旁邊磕櫻桃的張瑩琇招手:“過來。”随伺的安榮立馬上前将酒杯斟滿。
張瑩琇聽見聲音,茫然擡頭。
她嘴裏還咬着粒櫻桃,微微鼓起的左臉頰看起來可愛極了。至少,在赫連煜眼裏是可愛的。
他勾起唇角,懶洋洋伸手,重複道:“過來。”
張瑩琇看看左右,再看看底下大臣們,皺眉指着自己,不确定道:“你叫我?”
赫連煜索性抓住她的手,一拉一轉——
張瑩琇只覺眼前一花,整個人便摔進他懷裏。
底下還有上百名官員及家眷、數不清的侍衛侍女呢!張瑩琇顧不得罵他,手忙腳亂,掙紮欲起。
赫連煜鐵臂一攬,将她禁锢在懷裏。
張瑩琇掙不脫,氣憤低斥:“你發什麽瘋呢?快點放開我!”
低沉的笑聲在她頭頂響起,男人笑道:“陪朕喝兩杯。”
從未聽過男人這般笑,張瑩琇有點吓着了,下一瞬,她便反應過來——
這丫方才是說,“朕”?
對哦,她老鄉仿佛很久都沒在她面前自稱“朕”了——
“陪我演一場。”溫熱的呼吸拂在耳後。
倆人新婚燕爾,又是日日情酣,這種部位,豈抵得住撩撥。
張瑩琇哆嗦了下,差點呻yin出聲。
下一刻,攬着她腰肢的男人舉起酒杯,朗聲道:“良辰美酒,有諸君相伴,今夜,不醉不歸!”
張瑩琇:……靠那甕注水寡酒嗎?
雖然衆人都在飲酒作樂,但大家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主位上,在赫連煜動作之時,周圍說笑之聲便靜了一瞬。
待上座話音落下,所有人立即舉杯,山呼:“不醉不歸!”
赫連煜“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仰而進,随手擲地,在瓷器碎裂之聲中,揚聲道:“拿酒來!”
安榮麻溜上前,将盛滿酒液的酒壺呈遞給他。
赫連煜單手接過,仰頭開灌。
酒液汩汩而出,順着男人硬朗的下颔線滑落,洇濕了倆人衣衫。
酒香四溢。
張瑩琇一聞就知道還是那摻水的酒,知道這家夥心裏有數,便不吭聲,乖乖伏在他懷裏,看着他表演。
她知道酒是摻水,別人不知道。
看到皇上摟着皇後,落盞摔杯,舉壺暢飲,所有人都覺得:皇上醉了,即便沒醉,也已醺然。
即便醉了,那也是皇帝。
皇帝都開始不醉不歸了,大夥哪敢不從,拿酒壺跟着灌的,棄杯換碗,不一而論。
臺上的赫連煜将酒壺一飲而盡,随手一扔,酒壺“砰”地摔落階下。
他大笑:“痛快!”
裴成瀚等武将緊接其後,将酒壺、酒碗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痛快!”
“還是這種喝法爽快!”
“再來再來,把酒甕給爺扛上來!”
“哎劉大人,你拿酒杯喝着不痛快啊,來來來,上碗,我跟你幹一碗的!”
“哎喲,張大人,上回是我不好,借此機會,我敬你一碗,咱們以酒泯恩仇啊!”
“哥倆好啊三星照,四喜財啊五魁首……”
……
臣子們放松了不少,推杯換盞、劃拳鬥酒,氣氛愈發熱烈。
臺上的赫連煜搖頭晃腦,摟着張瑩琇還不忘拍打矮幾,胡亂跟着場中載歌載舞者吟唱。
張瑩琇被帶着左搖右晃,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歡樂模樣,忿忿之下,忍不住掐了某人腰側一下。
某人身體一僵,順勢倒在她身上。
張瑩琇差點被砸趴下。
若不是腰上鐵臂未松開,擋在她與矮幾之間,她的腰估計要磕青了。
即便如此,她也整個人都被壓得貼在幾上。
“來人!”她摟住狗皇帝,佯裝驚慌,“皇上醉倒了,快把他扶回行宮。”
安和、安榮等人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扛起酒氣熏天的赫連煜。
場中安靜了下來,連歌舞也察覺不妥,低聲了不少。
張瑩琇在徐嬷嬷的攙扶下站起來,笑着道:“皇上喝多了,我帶他回去歇息,你們繼續。”她打趣道,“連皇上都喝倒了,你們要是喝不盡興,明兒皇上可得找我麻煩了。”
“哈哈哈,娘娘說的是!”
“微臣謹遵懿旨!”
張瑩琇擺擺手,朝左下首的恭親王夫婦吩咐道:“叔祖、叔祖母,這裏暫且交給您二位了,我得去照顧皇上了。”
“去吧,孩子。”恭親王笑呵呵,“這裏有我們呢。”
張瑩琇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快步跟上前頭的安榮安和。
一行人簇擁着酒氣濃重的赫連煜回到行宮。
剛進屋,耷拉着腦袋的赫連煜便站直身體。
安榮、安和順勢躬身退開。
張瑩琇走上前,擔心地看着他:“你要借機離開?”
赫連煜搖頭,掃了眼身上衣物,道:“找個由頭回來沐浴更衣罷了。”
張瑩琇:……信你個鬼!
赫連煜笑了,猿臂一伸,将她攬到身邊,這才低聲解釋道:“我不醉酒,如何離開酒宴?別人都開始行動了,我總得準備準備,迎接貴客吧?”
張瑩琇悚然:“什、什麽貴客?”
赫連煜聳肩:“不知道。”
“要過來幹嘛的?”
“不知道。”
“……”
你啥不知道,你丫裝什麽醉?未等張瑩琇吐槽,就見那一下午不見的長福快步進來。
“主子,到虎口坡了。”
虎口坡,是進入獵場行宮的必經之所,離行宮不足三裏地。
赫連煜神情一肅,轉頭,朝長富吩咐:“取我的弓箭過來。”在獵場倒也方便,身上日日是獵裝,這種時候,無需浪費時間更衣。
“是。”長富領命退出去。
“去通知其他人,該醒酒了。”
“是。”安和、安榮領命退下。
赫連煜轉頭:“對了,待會你讓人準備點吃的——”
“什、什麽到虎口坡?”張瑩琇打斷他,哆哆嗦嗦問道。
赫連煜随口道:“些許跳梁小醜罷了。”
些許?張瑩琇戰戰兢兢,連忙問長福:“來了多少人?”
長福看了赫連煜一眼,躬身,斟酌道:“禀娘娘,約莫上千人。”
上千人!!
張瑩琇腳一軟,差點摔倒。
赫連煜眼疾手快,在她倒地前一把摟住。
張瑩琇卻沒空欣賞他這一把英雄救美,只在嘴裏喃喃:“上千人、上千人……”
皇帝在這裏,帶着上千人過來……這是要造反啊!!
她就一平民百姓,當了皇後也才不過月餘,何曾見過這種陣仗?
在現代電影裏,不死個幾百上千人,能叫造反嗎?
萬一別人造反成功,身為皇後的她,還能活命嗎?
思及此,她“哇”地一聲哭出來:“早知道不跟你成親了……你要是輸了,我豈不是要陪葬?!我還沒活夠呢!”
赫連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