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說服
寒暮頭疼的很厲害,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攪拌一樣,把所有的思維記憶全部都攪成一鍋粥。但是他想睜眼卻睜不開,只能聽到不近不遠的說話聲。
“怎麽樣。”
“按照深度催眠的結果來看,病人的情況很嚴重。他自我構建了一個十分完善的世界,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他有一個與平常具有性格差別的人格。這個人格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生活在他所妄想的世界裏,并且他對此深信不疑。連深度催眠都無法找出這個虛拟世界的漏洞,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有其他可能嗎。”
“韓先生,請不要因為病人是你的弟弟,就失去理智。你應該知道,那樣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按照現在病人的情況,治療起來很麻煩,而且很可能會遭受到病人的強烈反抗,所以我建議讓病人盡快入院治療。”
這什麽醫生啊這是,你才有病!寒暮聽得簡直想糊這個醫生一臉,卻死活都動不了分毫,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個醫生深度催眠鬧的鬼。
大哥你可千萬不能聽這個醫生亂講啊……精神病院那種地方,進去了就算沒病他們都能想辦法給弄出病來。
“不用了。”
“如果不及時治療,病情會加重,到時候……”
“我說他沒什麽病,你明白嗎,醫生。”
寒暮聽着這話松了口氣,有腳步聲漸漸遠去,想來大概是醫生走了。
之後感覺到手掌拂過自己的額頭,抹掉了之前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汗,然後安慰似的揉了揉頭發。寒暮剛才強撐着精神聽他們說話,這會兒又有些昏昏沉沉的,被這麽一揉又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寒暮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剛想擡起手,就碰到了溫熱的身體,寒暮趕緊把手收回來,但還是驚醒了趴在床邊小憩的韓晨。
韓晨微微蹙眉,像是在睡夢中不得安穩。在被碰到之後,很快睜開了眼,絲毫不見普通人睡醒之後的迷茫。
“哥,我之前說的話你信嗎?”寒暮起身半靠在床上,因為逆着光,輪廓顯出虛幻的重影。
韓晨很久沒有回答,久到寒暮自己都快放棄的時候,終于出了聲:“我要是不信,你現在已經呆在精神病院了。現在我要聽實話,再敢糊弄你哥,我就真的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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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暮認真的點點頭,但是他不太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講出來,只是重點将系統的問題講清楚,因為這個才是與現實關聯最大的一個問題。
韓晨聽着這些事情,眉頭越皺越緊。卻還是壓着自己的情緒,以留出冷靜的頭腦,來分析現有的信息。
現在假設所有的情況都是真實的,那麽依寒暮所言,回到現實需要特定的法陣。那麽傳送回去也應該該有一個相應的連接點。從系統有選擇性的控制少數人的情況來說,它在現實世界中的控制力應該是有限的,那麽是否能通過特殊方式來解除這種控制?
如果系統的命令都是直接在腦內傳播,那麽韓晨覺得在某種意義上這個系統,可以被定義為一種電波存在形式。只有與腦電波匹配的時候,才能傳遞信息。那麽監控上出現的那十幾秒雪花也可以得到解釋,那是因為電波的幹擾,使監控暫時喪失了作用。
那麽反過來,是不是也可以利用電波幹擾或者是信號屏蔽來切斷系統的控制?
“你現在,可以和‘系統’聯系嗎?”韓晨單手撐住下颚,手指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
“唔……我試試。”寒暮安下心神,很容易就找到了系統所在。
【距離返回日期還有十天,請于十天後到達初始位置進行傳送。】
“可以聯系。”
韓晨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打了個電話出去,沒過一會他朝寒暮問:“現在你再試試?”
寒暮這次還是能聽到那句話,但是其間夾雜了很多雜音,變得不太清晰,就像受到了幹擾一樣。他驚異的看向韓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有作用。”韓晨此時終于勾起了嘴角,眼中有種淡淡的喜悅,“十天是嗎,足夠了,一定會讓你從這種控制中解放出來。”
剛才在這附近範圍內用通常使用的信號幹擾器做了實驗,這就證明這個所謂‘系統’是可以被幹擾的,那麽進一步研究相應電波頻段,用特殊手段進行徹底屏蔽,最終就能找出徹底擺脫控制的方法。
寒暮沉默了一會兒,放在床單上的手漸漸收緊,抓起一道道褶皺來:“我還是必須回去。”
韓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為什麽?你千辛萬苦的回到現實,現在也有辦法不受控制,你到底有什麽理由還要回去。”
“我……”寒暮覺得喉嚨發幹,想說的話在喉嚨間滾動,卻怎麽都說不出來,“我這次想着無論如何要回來看看,順便告訴你們我還活着,但是我的事情還沒有真正完成。我答應過,我要回去的……”
“那我和爸媽呢?你這次回去之後,還能再回來嗎?如果我放你走,然後你再也回不來了,我該怎麽辦?”韓晨雙手撐在床上,整個肩膀都在發抖,眼中充滿了不會輕易出現的激烈情緒,“聽着,我不管你答應了誰,都不能成為我再放你回去冒險的理由。”
寒暮眼眶漸漸泛紅,但是眼神并沒有退縮:“對不起,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我不能就這樣躲起來。如果因為這樣導致了某種後果,我會後悔一輩子。”
韓晨的激烈情緒只出現了那麽一瞬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身走出了房間。
寒暮閉上了眼睛,他大概沒能成功說服韓晨,因為接下來他聽到了門被摔上的巨大聲響。以韓晨強勢的性格,寒暮知道,這段時間自己大概哪都別想去了。
看着窗外的光漸漸暗下去,寒暮閉着眼睛,在半夢半醒之間,有場景不斷的滑過腦海,像是在播放的電影。
破碎而不完整。
一只旋轉着旋轉着,最後落入了黑色的深淵。
後來的幾天裏,事實印證了寒暮的想法,偶爾有穿着白大衣的人出入,搗鼓着寒暮不認識的儀器,偶爾問他幾個問題,記錄着某種信息。
韓晨每次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看着這些人忙綠,然後轉身離開,期間一言不發。
寒暮覺得自己最近睡的時間太長了,因為不睡覺就必須面對空蕩蕩的天花板。
耳邊似乎傳來一身長長的嘆息,寒暮猛地睜開眼卻什麽都沒看到。伸手打開床頭的臺燈,他感到太陽穴傳來陣陣刺痛,怎麽也壓不下去。
看了一眼床對面時鐘上的時間,淩晨三點。
等天再亮起來的時候,就是第十天了。這些日子裏,寒暮沒有想到韓晨真的能把自己和系統的聯系徹底屏蔽,至少在呆在這個房間裏的時候,寒暮根本就沒有辦法聯系到系統。
這本該是個驚喜的,但寒暮高興不起來。
反正也睡不着,寒暮幹脆起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他住的這個區域很安靜,這個時間外面除了門口站崗的守衛那裏還亮着燈,其他都是一片黑暗。
這并不是寒暮之前的卧室,而是家裏的一間禁閉室。小時候犯了錯,總會被父親扔進來閉門思過,後來長大了懂事了,進來的次數也就慢慢少了。
寒暮沒想到自己現在還會再被扔進來一次。
窗戶上裝有護欄,縫隙很窄,最多只能将手臂伸出去。寒暮在窗前站了一會,看着那些鋼鐵制造的屏障,知道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他重新拉上了窗簾,遮住了那些用來防止他逃跑的護欄。
門那邊更不用看,原先的門被換掉了,除了他大哥韓晨誰都打不開。
寒暮跟夢游似的走到了書桌前,看着空空如也的書桌,他茫然地擡起頭,房間中的攝像頭還在兢兢業業的工作着,在黑暗中看上去分外冰冷。
寒暮知道,韓晨在另一端看着他。
果然沒過多久,寒暮就聽到了象征性的敲門聲,然後是韓晨的聲音:“小暮,我進來了。”
“大半夜的怎麽不睡覺?”韓晨看着寒暮恍惚的樣子,皺了皺眉。他其實有些動搖,但是理智告訴他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心軟。
“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寒暮停頓了一下,“如果你的計劃成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這輩子都必須活在屏蔽範圍裏。一旦走出這個範圍,我依舊會被系統發現,被抹殺。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擺脫了一個控制,然後又陷入另一個束縛裏?”
“意義就是你活着。”
“不,我只能每天戰戰兢兢的計算着範圍,時刻防備着可能出現的意外,我會被逼瘋的。”
“……”韓晨沉默了。他知道這個方法其實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這是他唯一的方法。
“哥,你要相信我,我最終會回來的。”寒暮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中,有種特殊的光彩。
韓晨看了寒暮很久,默默轉身轉身走到門前,寒暮以為他又要離開的時候,他轉過身來說:“走之前,去給爸媽打個電話,就說你下學期要出國留學。學校那邊我負責協調,爸媽那裏我也幫你先瞞下來。但是,你一定要給我毫發無傷的回來,聽到沒有。”
寒暮朝着門口的方向走過去,重重點了頭:“嗯!”